APP下载

红娘:《西厢记》喜剧性的主要承担者

2020-05-27汤菀慧

现代交际 2020年8期
关键词:西厢记红娘

摘要:《西厢记》红娘的角色具有形象错位性,体现为与张生间的性别错位、与封建家主间的地位錯位,以及次要角色与重要戏剧人物间的错位。在具体文本分析中,红娘形象错位又蕴含了以插科打诨、剧情突转、重复、轻松方式化解激烈矛盾等为主的喜剧性,故在探究红娘形象错位性的基础上,得出红娘乃是《西厢记》中作者喜剧审美追求的主要体现者的结论。

关键词:红娘 《西厢记》 喜剧性 形象错位

中图分类号:I207.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20)08-0111-02

王实甫《西厢记》是中国古典爱情喜剧的璀璨明珠,收于王季思的《中国十大古典喜剧集》。虽然中国古典戏剧并无悲喜剧的划分,弗莱在《批评的剖析》中说:“悲剧和喜剧最初可能是两类戏剧的名称,但我们仍然可以用这两个术语来描绘文学虚构作品的普遍特征而不涉及体裁问题。”故本文只探讨《西厢记》的喜剧效果,认为红娘是《西厢记》中喜剧性的主要承担者,通过分析性别错位、地位错位、次要角色承担重要戏剧任务的错位分析红娘角色的形象错位。闫广林认为,“喜剧效果的产生是由于喜剧对象的不谐调状态所存在的异常与怪诞而造成的”。故本文也将通过分析红娘形象错位,探究其作为一个喜剧对象的喜剧效果。

一、崔家梅香与飘零书生的性别错位

红娘的性别错位主要体现在和张生的关系中,红娘的形象突破了侍女身份,体现崭新的女性面貌。

第一,对话关系。张生执著追求爱情的憨痴形象,正是通过红娘这一侍女的调笑戏谑表达的。张生憨傻地向红娘自报家门“小生姓张,名珙,字君瑞,本贯西洛人。年方二十三岁……不曾娶妻”,却被红娘切责为“傻角”,张生“傻角”形象就此奠定。“傻角”一词在《西厢记》中共出现五次,次次都是王实甫借红娘之口对于张生在追求爱情时风魔憨痴形象的调侃。《西厢记》中红娘对张生的调侃还有诸如“傻角儿、银样镴枪头、苗而不秀”等,张生的喜剧性格通过红娘的调笑戏谑直观展露在观众眼前,令人捧腹。

第二,行为关系。张生三跪红娘,张生虽家道中落,但也有文采风流和豪逸气度,却三跪卑微侍女:一是“赖婚”时张生悲痛过度,欲于红娘跟前寻死;二是“闹简”后,张生慌乱地跪下,求红娘着力助援二人的爱情发展;三是“赖简”中,红娘主动替莺莺“处分”张生。张生“先人拜礼部尚书”,而自己也“学成满腹文章”,但在爱情受挫时只会哭泣;红娘地位卑下且身为女流,却表现出“妾当与君谋之”的铿锵果敢,两相对比形成男女性别错位。

此外红娘在崔张爱情中发挥的作用不容小觑,故张生称红娘为“擎天柱”,女方对男方形成了一种制约的“权威”地位,使张生必不可少地时常求助于红娘。《喜剧本质概论》指出,“不谐调的喜剧对象……破坏着人们的常情常理,打碎着人们的认识模式”。无论是对话关系中红娘对张生的言语戏谑嘲弄,还是行为关系中两人对比鲜明的个性差异,或是红娘制约张生的“权威”地位,都体现了悖于封建社会常态的男女性别错位,打碎了人们固有的“男强女弱”的认识模式,于是便产生了喜剧效果。

二、卑弱侍女与封建家主的地位错位

红娘形象错位还体现为与身为家主的莺莺和夫人间的地位错位,最明显的就是“拷红”一节。《西厢记》中的戏剧冲突主要体现为以莺莺、张生为代表的礼教叛逆者与老夫人为代表的封建势力之间的矛盾,红娘作为莺莺张生爱情的“擎天柱”,自然属于封建礼教的叛逆方。红娘面对夫人的拷问时,反从《论语》经典“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指出夫人背义忘恩、棒打鸳鸯之失,夫人作为封建家主泰山压顶之责难,被红娘的一番机智妙语化解,这是卑弱侍女与封建家主之间力量与地位的错位。

闫广林将喜剧不谐调概括为“用正的事物的假象掩盖自己负的本质而造成形式大于内容、内容填不满形式”的状态。拷红中红娘与夫人的矛盾彰显了形式对内容的反动与嘲弄。通过红娘与封建家主的地位错位,原先曾悲剧性地威胁着红娘与崔张爱情的礼教势力,由于红娘这一实践主体地位的提高显得不那么可怕,夫人的本质被一个目不识丁的侍女以礼教经典撕开,红娘“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侧面表现的是封建礼教外强中干的本质,并于此之中实现着对夫人的嘲弄。

王季思总结喜剧性矛盾为:“当现实生活里貌似强大的反面人物,骨子里却已暴露了弱点;代表正义的人物,表面似乎很微弱,却有可能针对他们的弱点,采取有效手段来反击,结果取得意外的胜利,引起人们快意的微笑。”夫人作为封建家主以封建礼教的要求约束女儿,“治家严肃,有冰霜之操”,反被一个大字不识的侍女以礼教经典教训了一番,貌似庄严不可撼动的礼教顷刻间瓦解,红娘快人快口,以弱胜强,激烈的戏剧冲突以轻快爽利的方式解决,大出观众意料之外又令人忍俊不禁。红娘多以口语俗谚调笑戏谑,庄正严肃与通俗诙谐语言融合,寓庄于谐,则文章有活泼跳脱之味,喜剧效果立显。

三、次要角色与其重要戏剧任务的错位

《西厢记》的反封建礼教冲突中,夫人以礼教治家,因封建礼教而反对张生莺莺的爱情。礼教对于人性的束缚还体现在莺莺相国小姐身份与追求爱情的矛盾中,外化为假意莺莺对红娘撮合的斥责。虽是次要角色,封建礼教外化成夫人的逼问和莺莺的斥责都向红娘逼来。面对夫人,红娘直面来自封建礼教的压力,莺莺和张生作为“以情反理”的主体没有直面封建家长,直接对抗封建礼教压力的任务反落于红娘身上。面对莺莺,红娘想撮合崔张却不敢多言,只让张生以琴试探,金圣叹感叹“蓋红娘之于双文,其不敢率尔有言如此”;闹简中红娘面对莺莺“打下下截”的威胁,红娘将计就计,要求主动向夫人出首,以语句重复暴露莺莺的本质内心,让人笑不自抑。

红娘替崔张直面封建势力,金圣叹赞其为崔张爱情的“针线关锁”,点明红娘对两人爱情的重要作用,可见其戏剧任务之重。在与封建势力正面冲突的否定性剧情中,王实甫偏以令观众意想不到的方式,四两拨千斤和将计就计,轻而易举地消解了封建礼教的重压,原本力量悬殊的矛盾双方发生错位,以弱胜强,令人哑然失笑,反封建主题和喜剧性顿显。“喜剧是创造自由并让人们观照到自由……使人们在喜剧中得到比悲剧更直接、更愉快的自我确信和精神解放”,红娘反抗封建压力时所表现的喜剧性,其实是以肯定形式实现对人自由本质的间接肯定。

四、结语

张生对于爱情憨傻冒失的喜剧性格通过其与红娘体现在行为、对话关系中的性别错位表现;红娘与夫人地位悬殊,剧情却突转反现红娘对夫人的批判;红娘面对封建礼教的两种外化,假意莺莺的斥责和夫人的打骂,将计就计,以四两拨千斤化泰山压顶之难,其中蕴含插科打诨、剧情突转及以轻快方式解决戏剧冲突等方式,是《西厢记》喜剧性的重要表现。作品中戏谑言语和滑稽行为,剧情突转,以轻快方式消解沉重的矛盾冲突等喜剧表现方式,都联系到红娘这一角色。综合可知,红娘乃是《西厢记》中喜剧性的主要承担者。闫广林总结喜剧本质在于,以轻松肯定的形式对人的自由本质的间接肯定,红娘通过形象错位所表现的喜剧效果,也正是反封建冲突中对人自由本质的肯定。

参考文献:

[1]诺思罗普?弗莱.批评的剖析[M].陈慧,袁宪军,吴伟仁,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8:190-191.

[2]王实甫.西厢记[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3]王季思.中国十大古典喜剧集[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4-5.

[4]王实甫.国学典藏《西厢记》[M].金圣叹,评点.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

[5]阎广林.喜剧本质概论[J].西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6(3).

责任编辑:杨国栋

[作者简介]汤菀慧,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读本科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猜你喜欢

西厢记红娘
红娘的“心计”
为什么《西厢记》天下夺魁
风雅兮《西厢记》
“红娘”称呼的由来
重读西厢 最喜红娘
《西厢记》中女性主体意识的建构
《西厢记》赏读之一:惊艳
如何认识《莺莺传》中的红娘形象
日本对明刊本《西厢记》的版本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