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音乐元素在当代音乐创作中的应用分析
2020-05-26张帆
张帆
摘要:秦腔艺术有着悠久的历史,在其传承过程中,无论是音乐还是其所表現的剧情内容都在不断的反映着当时代的音乐环境。在多元化音乐发展的今天,探索传承和发展这门古老的戏曲艺术,以使其在当代音乐创作中焕发出新的生命力,是当前音乐艺术研究领域关注的问题。这种在具有鲜明艺术特性的秦腔音乐中提炼“元素”,运用于不同音乐体裁中,在更大的“舞台”彰显中国声音,是时下众多作曲家实践的目的。本文结合《越人歌》《点》等当代音乐作品,通过分析这两部经典作品中,秦腔元素的不同应用手法,以及多层次的应用空间,探索了秦腔艺术在多元文化共存的大环境下传承发展的有效路径,为本土秦腔传承与当代音乐语境下新的发展可能提供了理论依据。
关键词:秦腔音乐 “元素” 创作 传承 发展
中图分类号:J6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20)07-0005-03
秦腔艺术有着悠久的历史,在其传承过程中,无论是音乐,还是其所表现的剧情内容都在不断的反映着当时代的音乐环境。在多元化音乐发展的今天,探索传承和发展这门古老的戏曲艺术,以使其在当代音乐创作中焕发出新的生命力,是当前音乐艺术研究领域关注的问题。这种在具有鲜明艺术特性的秦腔音乐中提炼“元素”,运用于不同音乐体裁中,在更大的“舞台”彰显中国声音,是时下众多作曲家实践的目的。秦腔与我国其他的戏曲剧种一样,是一门综合的艺术形式,其艺术的实现过程涵盖音乐、演唱、语言、绘画、服饰等多种艺术形式。音乐作为秦腔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但包括了其乐队伴奏,还包括各种风格流派的润腔艺术。
一、研究现状
秦腔的历史可追溯到明朝以前,其与蒲州梆子一起所奠定的梆子腔系统,直接影响着北方诸如豫剧、河北梆子等地区剧种的形成与发展。国粹京剧中的西皮也是受到了秦腔的影响,板腔体的发展更是我国具有代表性的腔体发展模式。目前,关于秦腔的学术研究主要集中在秦腔艺术的地域性传承和秦腔音乐的发展创新方面,并在大量的研究中,积累了一定的理论分析成果,主要涉及“秦腔艺术的地域性传承”与“秦腔音乐的发展研究”两个方面。
针对这一问题研究的代表人物是乔全龙、霍云云、高文娟、陈丽霞、杨润苗等人。其关注的是秦腔传承和发展的综合手段,内容涉及剧目的开发、受众群体的关照以及传播手段的多元化等。特别指出的是,杨润苗主持的“陕西非物质文化遗产”调研小组撰写的《在文化传承与保护中增强文化自信——对陕西皮影戏及秦腔的传承情况与保护方案的调研报告》,已经涉及本研究的视域问题,但其主要的研究方向在于活态“保护”,并未涉及秦腔艺术特别是秦腔音乐元素在当代音乐的创作中的运用。所以这项成果在为本研究提供有力基础的情况下,也为本研究留下了充足的空间。
关于秦腔音乐发展研究的著述和成果数目较多,代表人物是辛雪峰、张俪铧、蒋辰莹、王馨宜、马晓悍、阎可行、许德宝等。这类研究主要关注包含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秦腔音乐的整体传承与创新,包括对已有剧目和新编剧目的音乐编曲与创作设计;二是秦腔音乐在各类乐器曲目的改编或创作作品分析,主要涉及由秦腔音乐所创作的各类民乐作品。国外音乐创作对秦腔音乐元素的采纳运用更是微乎其微。总起来看,上述研究多数是在现有唱腔段落或曲体结构上进行乐器化的创作与发展,对于秦腔音乐元素在当代音乐创作范畴下,其发展与影响,并及其研究与实践价值等问题并未做针对性专门探讨。
对于上述前人研究中留下的空间,本文着力在于对秦腔音乐在专业音乐创作中的运用分析,通过在资料整理基础上进行的元素分析与提取,能够为更多的音乐家和受众群体对秦腔音乐认知进行深化和具象化,进而关注到秦腔艺术本身,拓展秦腔音乐在当代音乐创作中的空间,增强秦腔音乐的当代活力,同时以另一种体裁形式,勾连起以秦腔为典型的传统音乐,实现“传统”与“当代”这组看似“对立”范畴下的当下接续。
二、秦腔音乐元素的当代创作阐述
目前,在专业的音乐创作领域,对于秦腔音乐元素的挖掘与发展有着多种模式。比如,有些演奏家、作曲家根据秦腔伴奏或唱腔旋律进行器乐化、音乐化再创造。任鸿翔先生创作的琵琶曲《渭水情》、鲁日融、赵震霄先生创作的二胡曲《秦腔主题随想曲》、周延甲先生创作的古筝曲《秦桑曲》等,均是在原有秦腔曲牌的基础上进行连缀。另外,有一些艺术家将秦腔音乐元素融入在自身的音乐创作之中,产生了许多非常经典的作品。歌剧《秦始皇》、影视作品《夜宴》、人声与乐队《中国故事:高腔、哭腔、水腔、秦腔》以及琵琶作品《点》等,均有效利用了部分秦腔中的“苦音、欢音”、节奏型等音乐元素。
(一)秦腔音乐元素在当代歌曲中的应用
在上述以秦腔音乐为元素,进行当代音乐创作的作品中,其体裁与载体具有多样性,如谭盾创作的《越人歌》,是其为电影《夜宴》创作,属于“电影音乐”范畴。但从其音乐作品本身而言,作品《越人歌》也应属于“当代音乐”范畴,并具有对其形态要素展开分析研究的价值与必要。
《越人歌》传自春秋时期,是一首当时的民间歌曲。其歌唱主人公为“越人”,即越国人,而歌唱对象是当时的楚国的鄂君子皙。其歌词为“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歌词中直白地表达了越人心中的爱恋之情。由于古时各地语言有别,因此这首“越人”演唱的歌,实为“越语”,而经过了翻译之后,成为现在可通行阅读的文本。这段歌词也被认为是中国文字可考最早的“翻译”作品。
《越人歌》的原始曲调现已不可考,在传统音乐的传播传承规律下,当代作曲家们经过对唱词的当代理解,进行了具有时代特性的个人创作阐述。其中具有较高成就的除了谭盾为电影《夜宴》创作的歌曲以外。还有一首由刘青创作的《越人歌》,这首作品后被宋祖英演唱,并录制于其专辑《爱的史诗》当中。两首作品各具特点,由此也可以看见传统素材之于当代创作领域的无限潜力。
谭盾创作的《越人歌》在调式音阶的运用上,十分具有秦腔与秦地的风格特征。如谱例1中,是对《越人歌》两组音阶的提炼,可较直观看到其音阶中,秦腔的“欢音”调式与“苦音”调式的组合运用。前两句唱词“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中的“夕”“兮”等字,出于乐句的顿逗或强位置,而这些位置大多使用7与#4音,这两个音正是秦腔“欢音”调式中的“特征音”,其使用手法也将旋律中的“欢音”调式调性色彩更加凸显。( “苦音”“欢音”声腔体系)
相对应的,在后面乐句中,“7”与“4”的运用发生了改变。首先是前两句唱词旋律中的“#4”音被降半音为还原“4”;其次,“7”音的位置也从结构性强为,逐渐像色彩性经过音过度,通过使用频次,以及长音经过音的使用,强化了“1~7”进行的小二度,以及“高音2~7”的小三度音程。此处其旋律音阶已基本转换为“苦音”调式,这两个特性音程的突出,也增强了调性色彩中的“凄凉”之感。
谱例1:《越人歌》音階
谭盾创作的《越人歌》,虽然歌词及音乐背景的主体都是“越人”,然而作曲家通过对秦腔元素的应用。一方面在音乐元素的“历史性”上,通过秦腔音乐元素得到了与“古老”的历史音响标志的勾连;另一方面,秦腔中细腻灵活的“欢音”“苦音”调式系统,也为《越人歌》的内容表现注入了与之相适应的情感需要。
(二)秦腔音乐元素在当代器乐中的应用
当秦腔的音乐元素从声乐系统中脱离,进入到器乐主体上时,当代音乐对于“器乐体裁”的“器乐性”追求,则让秦腔的音乐元素得到了更加宽广的展示空间。与此同时,秦腔音乐中对“音色”“声音张力”等审美要素与生俱来的表现系统,也为当代器乐作品的“器乐性”和“音响性”提供了清晰而富有新意的依索。
琵琶独奏曲《点》,是作曲家陈怡创作于1991年的作品。作曲家试图通过这部琵琶作品,对中国传统书法艺术中“永字八法”的“点、挑、横、竖、撇、捺、厥、钩”的不同劲势进行展现。该法创始人现众说纷纭,较高认可度的是隋代的智永与东晋王羲之两说。“永”字因其在楷书书写时,所需使用到的八种笔法,而成为了楷书学习过程中,具有经典性的练习字。通过对一个“永”字的书写,也可对楷书中多种笔法,以及单个文字的整体结构布局有着较为综合的理解。在当下的诸多针对琵琶独奏曲《点》的分析与论述中,多偏重于其中的“书法性”,而忽略了作品中的“秦腔元素”。
首先,在调式音阶要素上,《点》在多处使用了具有鲜明色彩的“苦音”音阶系统(“苦音”“欢音”声腔体系),并在音乐旋律的进行中,充分发挥苦音音阶的调性特点,用以实现作品在情绪情感上想要表达的“苍凉”与“刚毅”气质。
其次,作品《点》在多处运用不同技法,将秦腔演唱中十分具有标志性的“犟音”技法进行了一种“器乐化”的表述。比如曲中大量长时值的单音“轮指”技法,将苦音音阶构成的特性旋律隐藏在高密度的音响之中,轮指技法的连续应用,使得音乐线条紧致、密集,它不仅是旋律化的音乐语汇,同时也是音响性、声景性的气氛与情感表达。通过演奏者在右手轮指的同时,左手在各位置的品上做高频率的“推”“拉”与“揉弦”,使得连续的音响产生高频的颤动,宛如秦腔的犟音中的“哇呀”演唱音,充满气势。另外,乐曲中间部分多个音,通过“拉”的技巧,将琴弦在琴项部位的拉出指板,使得琴弦与琴项侧面发生碰撞,产生一个不规则的颤动音。多次连续使用该技法,也使得秦腔中的特色犟音得以表现。
秦腔音乐元素在当代声乐、器乐的创作中,应用面广泛,并在《越人歌》与《点》等不同作品的创作成果中可见。秦腔音乐作为中国传统音乐中重要的地域性音乐语汇,它不仅仅可以在旋律、节奏、音色等音响素材上,给予创作者灵感与元素。同时在秦腔的音乐审美层面,也不乏对当代音乐的创作有所启示。
三、秦腔音乐元素当代应用的意义
秦腔艺术作为古老的艺术形式,在新时代不断散发着历久弥香的魅力,其传承与发展已逐渐呈现出较为稳定的模式。挖掘和利用其所蕴涵的内容,扩大其艺术张力是本文所要进行的探索。
在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音乐文化的继承与发展是当代音乐创作与音乐表演等领域应高度关注的重要问题,而有着悠久历史和浓郁地方艺术特色的秦腔音乐艺术,无疑会成为众多“中国风格”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对秦腔艺术中的音乐元素在当代音乐创作中的传承与发展进行研究,一方面可以对秦腔音乐律制、旋律、节奏、调式、结构、旋法等多方面进行音乐技术分析与归纳,为本土区域音乐研究开辟一种理论尝试的可能,另一方面能够彰显我国音乐文化的民族特性认定,在发扬秦腔音乐的同时,为我国音乐在世界音乐领域内构建“新音响”话语权搭建平台。随着我国经济社会深刻变革,各种思想文化交流交融更加频繁,迫切需要深入挖掘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价值内涵,进一步激发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生机与活力。
其次,在多元文化发展的今天,不同的艺术形式除了在自身发展的囿域中之外,艺术门类之间交叉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也就是说,不同文化背景的人需要有不同文化形式的代入,所以对于秦腔音乐元素的系统性提炼,就成为其研究实践的一个必然。当前,尽管很多前辈音乐家已对此作出了不同程度上的尝试,但是对秦腔音乐元素系统性的理论构架与实践,仍有很长的路要走。基于此,本文的研究价值就是基于这一现状,通过前人研究成果和对已有作品的分析,将秦腔音乐元素进行理论化呈现,以此为以秦腔音乐为元素进行的当代音乐创作提供理论依据与创作灵感。
四、结语
本文结合《越人歌》《点》等当代音乐作品,通过分析这两部经典作品中,秦腔元素的不同应用手法,以及多层次的应用空间,探索了秦腔艺术在多元文化共存的大环境下传承发展的有效路径,为本土秦腔传承与当代音乐语境下新的发展可能提供了理论依据。在当下的音乐教育系统中,秦腔音乐文化作为“非核心”的传统音乐品类之一,与众多地方剧种、音乐品种一般,遭受了与其艺术价值、历史价值不相符合的冷遇。通过本研究的分析论述,或为当代的秦腔音乐研究与以秦腔音乐为核心元素的当代音乐创作,有抛砖引玉之用。在传统秦腔艺术和专业音乐创作领域构建一个“双向”导流理论研究与实践基础,双方互相借鉴与影响,这样不仅能够使秦腔艺术能够在多维度良性发展,同时也能够探求秦腔音乐元素在世界音乐领域代表中国的“新音响”的发声。
文以化人、文以载道,让中华民族的文化理念走出国门,让文化自身说话,使其成为不同语种、不同地域、不同族群、不同国家和平交流沟通的媒介。社会文化艺术研究者和创作者们,有责任也有义务担负起这项重任。本文仅着眼于秦腔音乐文化,希望以点带面,管中窥豹地审视以秦腔为典型的中国古老的各类音乐艺术品类在现当代的发展。并希望通过本文对西安秦腔发展的研究,为音乐院校教学、科研提供秦腔音乐元素体系的理论依据,为各类中外乐器演奏秦腔风格作品提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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