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东南飞》中“鸡鸣”一词研究情况辨析
2020-05-13刘海斌
刘海斌
人教版高中语文教材必修三《孔雀东南飞》中有“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几句诗,课文注释中没有明确给出其中的“鸡鸣”一词该作何解释,后又有“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两句,课后注释对“黄昏”“人定”两词做了说明,指出均为古时计时法,因此便有许许多多的研究者就此立意指出前面两句中的“鸡鸣”一词也是计时法的一种,并对应凌晨1-3点,及地支纪年法中的丑时。于是出现了诸如教材为何没有做出说明,课堂中如何对学生进行辨析,对于这个词到底该怎么理解等问题。几十年来,有许多研究者想要弄清这个问题,你争我辨,旧案翻新,倒是最终也没有个定论。
笔者曾对“鸡鸣”一词做过辨析,指出“按照古代人的习惯,“鸡鸣”即丑时,相当于现在的凌晨1点~3点,如果我们将此两句中的“鸡鸣”理解为十二时辰中的第二个时辰,刘兰芝岂不是夜间那么早就开始织作了,或者是刘兰芝向焦母辞别前,竟然起那么早?我们不可以否认文学作品中对某些事实进行特殊艺术手法的处理。但疑问的是,课文对这两处的“鸡鸣”并没有给出相应的解释,而却在“黄昏”和“人定”两处给出相关解释,是否也是在提示我们这两句中的“鸡鸣”并非时辰之说?”
近来查阅资料,并做了一些简单的梳理,将近二三十年有关该问题的研究及结论整理如下:
孔繁信《说说我国古代“计时”的问题——从“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谈起》(《山东师范学院学报》,1980年第5期)一文认为:《孔雀东南飞》诗句中的“鸡鸣”“黄昏”“人定初”“旦夕”等词都是记述具体时间的。
林洪文《“鸡鸣”·“黄昏”·“人定”》(《文史知识》,1982年第2期)一文认为:“鸡鸣”“黄昏”“人定”等词显然是指时间的,但具体是指什么时间,好像没有定数。
陈文奇《“黄昏”与“人定”》(《中学语文》,1985年第4期)一文认为:“黄昏”与“人定”均为古时计时的名称。
康甦《“鸡鸣”不是鸡叫,兼谈古代的“十二时”计时法》(《语文学习》,1984年第12期)一文认为,“鸡鸣入机织”“鸡鸣外欲曙”两句中的“鸡鸣”从所处的语言环境来看,都是要求指明具体时间,因而是指凌晨一点至三点这一时段。
潘兆亿《对“鸡鸣”“黄昏”“人定”的理解》(《语文教学与研究》,1986年第6期)一文认为:三个词都应该按照我国古代计时的方法来考虑,分别对应丑时、酉时和亥时。
曾庆云《〈孔雀东南飞〉中的“人定”是何意》(《语文教学与研究》,1986年第11期)一文中指出,“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中的“鸡鸣”指1-3点,对应“夜夜”是时间名词,并建议对注释做出修改。
黄振宇《由〈孔雀东南飞〉看古代纪时法》(《语文知识》,1994年第9期)一文认为:“鸡鸣”与十二时辰的丑时相对,“鸡鸣入机织”正反映了刘兰芝那种勤劳贤惠的美德。
宋晨光《“鸡鸣”“黄昏”“人定”注释求真》(《语文教学通讯》,1995年第12期)一文认为:在给《孔雀东南飞》一文作注时,这几个词是必不可少的,要通过作注恢复其本来面目,给读者以清晰完整的时间概念,将三个词都理解成十二时辰之一。
张文斌《〈孔雀东南飞〉问题研究辨权(上)》(《语文教学与研究》,1998年第2期)一文中“词语辨析”一栏专门对“鸡鸣”“黄昏”“人定”等词做过辨析,并指出这几个词都不是单纯的一般语素合成词,而是我国古代表示时间段的专有名词,引余冠英《汉魏六朝诗选》,林庚、冯沅君《中国历代诗歌选》中都做如此解释为证。
任继红《这里的“鸡鸣”不是“鸡叫”》(《沧州师范专科学校学报》,2003年第4期)一文认为:“鸡鸣”不是“雞叫”,是指古代夜间1-3点这个具体时间段。
王子欣《“鸡鸣”非“鸡叫”》(《语文知识》,2002年第11期)一文认为,“鸡鸣”是古代表示时间单位的名称,并希望编者在教材中加注,以免望文生义,误解诗文。
祝杭斌《〈孔雀东南飞〉中的计时法》(《中学语文》,2003年第21期)一文认为,“鸡鸣入机织”中的“鸡鸣”是天色计时法的名称,指凌晨1-3点。
整合以上十几篇发表的论文来看,大部分文章都倾向于将“鸡鸣”理解成古代的计时法,从而以此来反映刘兰芝辛苦织作的现实。但是对于文中“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中的“鸡鸣”一词提及的较少。2013年第5期的《中学语文教学参考》发表了张书群《“鸡鸣”一定是“丑时”吗》一文,张书群指出“由于中国幅员广阔,开始鸡鸣的时间,因四季、地域的不同,也不尽相同,一般在当地天明之前1小时左右的时候。并指出刘兰芝的勤劳想必也不一定非要叫她1点多就来织作,否则按照后文‘夜夜不得息的说法,那刘兰芝岂不是要累死”。后来,我将之理解成为一种“文学的处理方式”,从《诗经》的“风雨凄凄,鸡鸣喈喈。风雨潇潇,鸡鸣胶胶”开始,“鸡鸣”一词就和怨憎,伤情染上了关系,在无数彻夜难眠的情人眼中,凄厉的鸡叫之声呈现出别有的一番情味,以鸡鸣起兴,引发怀人之思便成为一种特定的方式。南朝沈约《夜夜曲》中“零泪向谁道,鸡鸣徒叹息”更是思妇独守空房,彻夜未眠的孤寂写照。此时的刘兰芝,何尝不是彻夜未眠呢?很多研究者提议教材编写者要给“鸡鸣入机织”“鸡鸣外欲曙”中的“鸡鸣”一词加以准确的注释,我想这大概不是编者的疏漏,如果非要将“鸡鸣”理解成丑时,固然有一定的道理,但诗歌的理解便也就固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