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舞对社区老年轻度认知障碍合并抑郁症状患者的干预效果

赵禹 李峥 (北京协和医学院护理学院，北京 100144)

轻度认知障碍(MCI)是一种介于正常老化和轻度痴呆之间的临床状态。随着我国进入老龄化社会，MCI发病率逐年增高，研究显示，60岁以上社区老人的MCI患病率高达20.1%〔1〕。抑郁症状作为MCI患者常见的精神行为症状之一，会加速MCI转化为痴呆〔2，3〕。有氧运动被证实能够改善MCI患者的认知功能〔4，5〕，但跑步、游泳、骑自行车等常规有氧运动强度较大，安全性较差，且易受场地和器材的限制，不适合老年人群，相比之下，将舞蹈作为干预内容以达到缓解个体心理波动、舒缓情绪、释放压力等目的的“舞动疗法”十分适合老年群体〔6〕。研究显示，舞动疗法中的舞蹈，其本质是一种简便、易行、趣味性强的有氧运动，可通过促进个体情感、认知、社交和躯体融合的干预过程，可有效改善MCI患者的认知功能和抑郁、焦虑情绪〔7～10〕。广场舞是结合中国当代社会文化特点形成的一种特殊的舞蹈方式，可延缓老年人认知功能衰退〔11〕，并改善其心理健康状况〔12，13〕，但目前有关广场舞对老年MCI患者尤其是合并抑郁症状者的研究有限〔14，15〕，本研究拟分析广场舞训练对老年MCI患者认知功能和抑郁情绪的影响。

1 对象与方法

1.1研究对象 2018年1～8月，对北京市两个社区1 093例主诉记忆力下降的老年人进行认知功能筛查。纳入标准：年龄≥60岁；有认知降低的主诉，且被家人或相关人员确认；日常生活活动量表得分低于26分；蒙特利尔认知评估量表-协和版(MoCA-P)得分：60～79岁25分，80～89岁21～24分，90岁及以上19～23分者；老年抑郁量表(GDS-30)得分>10分者。并经北京协和医院神经内科医师诊断为MCI者。排除标准：有严重心、肝、肾、肺及代谢性疾病者；可引起脑功能障碍的神经系统疾病如脑卒中、帕金森病、脑肿瘤等；患有精神分裂症、心境障碍(情感性精神障碍)者；药物滥用者；不能进行有效交流者。筛查后经医生诊断的MCI患者241例，其中合并抑郁症状107例，在知情同意的条件下，两个社区各选取35例为对照组和干预组。

1.2方法 两组均接受MCI相关知识健康教育，干预组在此基础上再接受每周3次，每次60 min，持续3个月的广场舞干预。研究者于干预前和干预3个月后，采用一对一问卷调查的形式，使用MoCA-P和GDS-30评估干预前后两组认知功能和抑郁症状的变化。(1)对照组：向研究对象发放自制的《轻度认知障碍健康宣教手册》，并根据手册内容一对一向其讲解MCI相关知识，包括概念、流行病学特征、病因、临床表现、诊断、危险因素、治疗措施、预防措施等内容，讲解时间约90 min。(2)干预组：在健康教育后 2 w内进行干预前准备工作，包括实地考察和广场舞教学，每次教学60 min，每周 2次，培训2 w，舞蹈教学结束时，对干预组进行考核，保证患者运动时心率达到最大心率的60%～70%，即中低强度的广场舞干预。选择距离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较近的广场作为干预场地，选择2015年3月国家体育总局推出的由专家创编的12套广场健身舞中的《快乐舞步》《小苹果》《自豪的建设者》作为舞动疗法内容，训练时间为每周一、三、五下午5点，广场舞运动频率为每周3次，每次60 min(10 min热身复习，40 min舞蹈练习，10 min整理活动)，干预3个月。

1.3研究工具 (1)一般资料调查表：包括MCI 患者年龄、受教育年限、退休前职业、婚姻状况、睡眠情况、参加活动情况、居住情况等。(2)GDS-30：GDS-30是由Yesavage等〔16〕编制的专门用于老年人的抑郁筛查量表，GDS中文版〔17〕共有30个条目，要求受试者以“是”或“否”做答，回答“是”得1分，“否”得0分，其中有10个条目采用反向计分，得分范围0～30分，临床上以10分为分界线，得分越高抑郁症状越重。0～10分为正常，11～20分为轻度抑郁，21～30分为中重度抑郁。刘杰等〔18〕对60岁及以上的城市老年人进行抑郁测试，该量表Cronbach α系数为0.846，重测信度为0.812。(3)蒙特利尔认知评估量表-协和版(MoCA-P)：采用MoCA-P对MCI患者的认知功能进行测量，该量表由北京协和医院神经内科张振馨教授根据Nasreddine等〔19〕编制的源量表MoCA修订而成，包括视空间执行能力、命名、记忆(不计分)、注意、语言、抽象思维、延迟记忆、定向力8个方面的认知评估，总计30分，得分越高认知功能越好。若受试者受教育年限<12年，则测试结果加1分，以26分为分界值；23～25分为。源量表MoCA对MCI的敏感性高达0.90，特异性0.87〔8〕，郭佳翔〔20〕对98例认知障碍患者调查显示，MoCA-P Cronbach α为0.858，重测信度为0.92。

1.4统计学分析 采用SPSS21.0软件进行t检验、χ2检验、非参数统计Mann-WhitneyU秩和检验。

2 结 果

2.1两组一般资料比较 干预组1例退出研究，1例加入社区其他运动团体，2例未能达到广场舞运动标准；对照组3例退出研究。两组总体脱落率为10%(<20%)，最终收集有效统计资料63例，其中干预组31例，对照组32例。两组一般资料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1。

表1 两组一般资料比较〔n(%)〕

1)游泳、快走、慢跑、太极拳等有氧运动；2)读书、看报、棋牌麻将、智力游戏等活动；3)社区聚会、社会公益活动和义务工作等活动

2.2两组认知功能和抑郁水平比较 干预前两组MoCA-P总分及各维度得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干预后3个月，两组MoCA-P总分、视空间执行功能、命名、延迟回忆得分和GDS-30得分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均P<0.05)。见表2。

表2 两组干预前后认知功能水平比较〔M(Q25,Q75),分〕

3 讨 论

广场舞融合了躯体运动、肢体平衡与协调、音乐体验、社会交往等因素，与跑步、打拳、游泳等结构化、强度大、较为枯燥的常规有氧运动相比可激发情绪、促进社会交往、使患者接触声刺激和音乐等，且不受限于场地和器材，更为简单、安全、具有趣味性，老年人很容易将舞蹈融入日常生活。本研究结果提示中国本土广场舞可作为一种舞动疗法，在改善社区老年MCI患者认知功能和抑郁水平方面具有促进作用。

舞动疗法将舞蹈作为干预内容，舞蹈是躯体运动和音乐体验的结合体，研究显示，相对于单纯的躯体运动或音乐体验，将二者结合的舞蹈能够更大程度地改善健康老年人的认知功能〔20〕。本研究结果说明广场舞运动使干预组老年MCI患者的总体认知功能得到一定改善。近年来，国外研究者开始关注舞蹈干预对老年MCI患者认知功能的影响，并得出了与本研究类似的结果，如Stoff〔21〕的研究对希腊30例老年MCI患者(≥60岁)进行舞蹈干预，与未接受任何干预措施的30例对照组相比，干预组在接受每周2次、每次60 min、持续24 w的舞蹈训练后，其认知功能和生理状况得到改善。然而国外研究采用的舞蹈干预多为专业性较强的舞蹈，如马来西亚的“PocoPoco舞”、希腊传统民族舞、交际舞等，而本研究的舞蹈干预内容为具有中国特色的广场舞，虽然广场舞同样包括胳膊、腿部、脚部、躯干的运动和音乐的聆听，但其特色之处在于舞蹈动作更为简单，即使是没有任何舞蹈基础的老年人也容易学会，且不受限于场地和器材，跳舞场地可以在社区、街道、公园等，最重要的是，与结构化、强度大、较为枯燥的有氧舞蹈相比，广场舞的音乐伴奏更为欢快、热情、趣味，可激发患者情绪、促进社会交往，因此广场舞对于社交生活有限、缺乏体育锻炼和脑力活动的患者尤其有效。

除此之外，国外研究者在阐述舞蹈改善老年人认知功能的假设机制时，重点强调了舞蹈是社交环境中将躯体运动和音乐聆听相结合的多模态多感官刺激体验〔22，23〕，因此，一方面，舞蹈可以通过其有氧运动的本质，发挥改善大脑血液循环、增加区域脑容量等神经可塑性作用，进而改善老年人的认知功能〔24，25〕；另一方面，舞蹈可通过其音乐聆听的部分，刺激大脑感觉运动、高级认知和情感活动〔26〕，并通过调节多巴胺释放、增加海马体脑源性神经营养因子水平、影响特定类固醇激素的分泌等途径发挥神经康复作用，进而改善与痴呆相关的认知功能障碍〔27〕。虽然本研究未收集患者的生理学数据作为评价指标，但广场舞干预过程中，绝大多数老年MCI患者认可广场舞对其认知功能的改善，患者认为中低强度的广场舞运动改善了全身血液循环，并认为跟随音乐节拍练习舞蹈动作的过程锻炼了记忆力、注意力和执行能力。

本研究结果说明广场舞可改善老年MCI患者的记忆力和执行功能。与既往研究〔28，29〕结果相同，不同之处在于既往研究多采用干预时长至少4个月、中高强度(运动心率为最大心率的60%～80%)的舞动疗法，因此研究者一般认为MCI患者认知功能和执行功能的改善与长期运动提高心肺功能有关〔30〕，但本研究说明即使是不能改善老年人心肺功能的低强度的舞动疗法，仍然可以对老年人的认知功能产生积极影响。

Lazarou等〔31〕发现为期10个月的国际舞干预不仅改善了66例老年MCI患者的记忆力和视空间功能，其注意力也得到明显改善，然而，本研究结果中干预组MoCA-P中的注意力亚项在干预前后无显著差异。原因可能是MoCA-P作为一种测量总体认知功能的工具，其亚项在评估注意力方面不敏感〔32〕，其次可能与干预强度较低、时间较短有关。

抑郁症状是神经系统疾病常见的共病症状，不仅会加重疾病现有症状，还会降低治疗和生活质量，阻碍患者康复〔33〕。抑郁症状作为MCI最常合并的精神行为症状，加速MCI向痴呆的转化，而近年来研究表明，舞动治疗对老年人的情绪具有积极影响，还能明显缓解老年MCI患者的抑郁情绪〔34，35〕，且尤其适用于社交生活有限者〔11〕。本研究结果说明广场舞对改善老年MCI患者的抑郁症状具有促进作用，与Adam等〔10〕的研究结果一致。探究广场舞能够改善老年MCI患者抑郁情绪的原因，首先，基于民俗和社会文化背景形成的舞蹈能够改善老年人的抑郁情绪〔36〕，广场舞是近年来基于中国特定文化背景而出现的一种舞蹈，而且舞蹈场地选自老年人所居住的社区，熟悉的生活环境和自然景观可减少老人对自身疾病的关注，愉快地投入到舞蹈当中，减轻抑郁情绪〔37〕；其次，广场舞集动作简单且伴奏多采用节奏欢快、曲调优美的音乐，舞蹈的趣味性和娱乐性直接带来情感上的愉悦感，缓解和调节抑郁等消极情绪，而且并减轻老年人的孤独感和恐惧感〔38〕；再次，长期、规律的舞蹈运动能够增加老年人身体功能和灵活性，老年人感知到生理不适减轻，进而改善了抑郁情绪〔39〕；最后，舞蹈尤其是广场舞社会参与性较强，可为较少日常参与日常社会活动的老年人提供社交机会，促进其表达、分享和沟通〔40〕，提升自信心和自尊感受，增强生活应对能力和独立感〔41〕，在改善生活质量的同时收获愉快的心情。

综上，广场舞作为一种干预手段可有效改善老年MCI患者的认知功能和抑郁情绪，且因其便利、有效、趣味、群体性等特点较为适合老年群体，在社区环境中具有较好的应用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