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互联网+”与人类解放
2020-05-11侯宪利
侯宪利
[摘 要]互联网深刻地变革着人类传统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交往方式,也带来了一系列哲学领域的变革。互联网实现了由最初作为工具型应用的“+互联网”到作为构成社会基本生产组织要素的“互联网+”的跃升,推动了社会生产力的智能化发展。“互联网+”为促进人的自由个性的充分发挥、推动人类解放,促进“人向人的本质的全面回归”和实现“自由人的自由联合”的共产主义社会,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和“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提供了必要的物质技术条件。
[关键词]互联网+;人类解放;共产主义
[中图分类号]B0-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2426(2020)01-0004-08
“互联网+”,从狭义上来理解,可以看成是互联网技术对传统产业和领域的改造和提升;从广义上看,“互联网+”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技术革命,它已经超越常规的信息技术领域,而成為当今信息时代经济社会发展的底层“基础设施”,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一种“新生态和新理念”。因此,“互联网+”从广义上可以大体定义为:“以互联网为代表的信息技术全面深度融入人类经济社会发展各领域,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新平台、新动力和新支柱。”[1]
当今时代是信息化的时代,以互联网为代表的信息技术已经无孔不入地深入到人类生产、生活的各个方面,使人类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交往方式发生了深刻变革,正在形成“互联网+”时代的新哲学——互联网哲学。互联网哲学思想所表现出的“去中心化、多元化”的结构特征,以及“创新、开放、共享、包容”等现代价值理念,是对工业时代理性主义思维方式、功利主义价值取向、逻各斯中心论等思想的批判,推动了工业文明社会传统价值观的变革,创造了崭新的互联网哲学价值观。
“互联网+”对传统工业社会的重构,对生产力的普惠式、智能化提升,对异化劳动和私有观念的积极扬弃,对人类自由个性的充分发挥和新时代社会主流价值的塑造等,使互联网实实在在地成为“当今时代最大的变量”,成为“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运动”。为推动人类解放和人类社会向“自由人的自由联合”的共产主义社会迈进,创造了条件。“互联网+”的这种哲学变革也为建立当今总体全球化时代真正的全球哲学,培育全球价值观,推动全人类的解放,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和“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提供了新可能。
本文将从五个方面针对“互联网+”推动全人类解放作以探讨。
一、“互联网+”对生产力的智能化提升
马克思通过对资本主义的深入研究和批判,揭示了资本主义的内在不可调和的矛盾和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创立了科学社会主义学说,为无产阶级实现自身的解放和最终推动全人类的解放指明了道路。马克思认为,人的自由个性的充分发挥、人的全面发展和人类解放是与社会生产力的高度发展、社会产品的极大丰富和世界历史的形成密不可分的:无产阶级只有在“生产力高度发展,社会财富极大涌流”的前提下,通过对私有财产和异化劳动的积极扬弃,并在世界历史的生成中,实现“自由人的自由联合”,实现“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和“人的本质向人的真正回归”,才能完成无产阶级最终实现“自身解放”和“整个人类解放”的使命。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把生产力的高度发展,看作是人类解放和人类自由全面发展的“绝对必需的实际前提”。因为如果没有发展,那就只会有“贫穷、极端贫困的普遍化;而在极端贫困的情况下,必须重新开始争取必需品的斗争,全部陈腐污浊的东西又要死灰复燃。”[2]86这就根本不可能实现共产主义。因此,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必要前提就是“生产力的高度发展”和“社会财富的极大涌流”。离开这样的一个基本的前提,人类解放的共产主义社会就失去了它的物质基础,实现这个理想也就根本无从谈起。离开了生产力的物质基础,单纯靠精神超脱或者伦理想象是根本无法达到共产主义境界的。
互联网作为20世纪的伟大发明之一,极大地提高了生产力水平,为现代化大生产创造了更加高效、更加智能化、更加集约化的条件。事实上,人类社会的生产力水平在社会大分工出现之后,就已经极大提高,产生了质的飞跃。一定程度的生产过剩问题是伴随着社会大分工的出现而产生的,而这种生产过剩还对人们产生了很大的困扰——因此才会有“丰裕社会”里资本主义生产过剩的经济危机的出现。伴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尤其是当今信息时代“互联网+”和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和区块链等技术的全面赋能,更多的新领域资源和新兴能源不断被开发利用,新开拓的更多自然空间和虚拟空间在人类生产生活中开始发挥作用,人类的生产能力在互联网为代表的新技术的赋能之下,得到了大于消费能力的几何级数增长。因此,从一定意义上讲,当今社会不是生产能力不足,而是消费能力的不足制约生产能力的增长。所以,我国提出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以更加有效的优质创新的供给来刺激消费需求,拉动经济增长。
互联网的基本精神,在很多方面都和共产主义的理念“高度吻合”——“互联网的充分发展将最终导致共产主义的全面实现”[3]。技术的进步可以改变世界,促进人类文明的进步,在当今互联网等信息技术的推动下,共产主义并非“遥不可及”。
“互联网+”正在推动人类社会向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所描述的共产主义的境界迈进。随着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VR/AR(虚拟现实和增强现实)等新技术的成熟和普及,以及机器人、物联网、无人驾驶技术、5G通信技术的发展,完全可以在相关的生产生活领域解放人的劳动,提高生产效率和生产能力。而“极大丰富”的物质产品也可以通过大数据等新技术,实现按每个人的不同需求进行精准而便捷的分配。
“未来要实现共产主义,首先要实现共享主义”:只有互联网技术真正惠及所有人时,个体才能从中受益。世界离不开互联网,离不开大数据,当万物互联的时代来临,所有的物体都能产生数据,那么任何东西都能产生生产资料。“未来数据将是重要的生产资料,计算是生产力,互联网是生产关系,未来不用数据可能要比不用电更加可怕。”[5]互联网倡导的共享主义是实现共产主义的必由之路。
可见,“互联网+”对生产力的大幅提升和对生产关系的重新构建,将使人类的生产能力和改造自然的能力得到新的提升,使生产效率得到指数级的提高,从而为实现“社会产品的极大丰富”和“人类自由支配生产和生活的时间”创造条件,为人类通向共产主义和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提供新的路径。
二、“互联网+”助力自由个性的发挥
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旨归就是实现“人类解放”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要实现这一目标,就必须把在资本统治下、处在全面异化状态的人解放出来,使人能够充分发挥人的“自由个性”。“个体怎么样表现自己的生活,他们自己也就怎么样。因此,他们是什么样的,这同他们的生产是一致的——既和他们生产什么一致,又和他们怎么样生产一致。”[2]67-68所以,我们探究“互联网+”是否能促进人的自由个性的发挥、推动人类解放,首先要从“互联网+”对人类生产方式的变革来考察。
人类社会的生产是通过组织的形式实现的。组织是企业聚集能量和释放能量的方式,相应的组织方式可以保证企业的商业模式和核心文化的实现。在“互联网+”时代,企业的组织形式是以彻底满足用户需要为商业模式的核心,以充分调动员工的积极性和充分释放员工的能量为人力资源的管理追求。互联网时代强调战略和组织的柔性特征——强调“快速迭代”“去中心化”和去除烦琐的“制度条文”等。在互联网的作用下,企业传统的“他组织”生产方式不再作为社会生产唯一的组织方式,而只是传统企业组织的一个端点。而信息时代企业组织方式的另一个端点则是“自组织”:靠这种“自组织”的方式来充分调动企业每一个员工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以适应信息时代生产和管理的要求。在这种变幻的互联网时代,企业为了更好地适应市场和用户的需求,就要在“他组织”和“自组织”这两种组织空间内不断进行调试和调整,在有组织内部以“无组织”或者“自组织”的手法,营造新的人力资源组合方式,以便有利于企业的能量聚合和释放,充分发挥“自组织”在生产中的“蜂群涌现作用”。这种“互联网+”时代“自组织”的生产方式,有利于调动每一个个体的积极性,充分发挥个体智慧和群体智慧的作用,最大化地实现资源的最佳配置。
不仅如此,“互联网+”的赋能还带动了各种创客运动的蓬勃兴起,有力地助推了“大众创业和万众创新”。创客运动推动诞生的市场主体越来越年轻,他们是互联网的原住民,是伴随着互联网长大的年轻一代,他们运用互联网创造性地展开创客运动,推动“个体制造时代”的到来。个体制造的最大特点就是在设计和生产的过程中,可以充分发挥劳动者个人主观能动性,可以按照生产者的兴趣爱好去开展生产活动和销售活动,助力“个体劳动者的解放”。同时,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和“机器代替人”运动在世界工厂生产领域的逐步普及,人的触角得到了延伸,人的生产能力得到了大幅提高。而一些本来需要人来完成的危险的、繁重的和机械性的劳动,也可以因此告别人的“亲历亲为”,逐步由机器来替代。这样,人类就可借助互联网和人工智能的技术,逐步摆脱繁重和单调的机械化生产的束缚。这种在全球逐步兴起的“机器取代人”的生产变迁,将使被动的强制性分工逐步消除,使大量的社会剩余劳动力被解放出来,从而使人们可以享有大量的空闲时间来从事自己所喜爱的工作,也可以借助互联网实现劳动者在多种职业角色间的自由转换,弘扬“匠人精神”,促进人类自由个性的发挥,进而推动人类的解放。
在“互联网+”的组织形态下,人的创造潜能将被全面激发,人类看待世界的观点也将改变。“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文化意义,在于它推动世界观的变革;推动新价值观和互联网思维方式的形成,改变着人类的价值观念和思维方式。”[6]
由此可见,“互联网+”所倡导的“普惠、开放和共享”的理念,在当今全球化的时代,将为人们提供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新思维”。
三、“互联网+”助力异化劳动的消除
消除异化劳动,推动人类解放,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一个重要旨归。
马克思主义哲学对异化概念的界定是——异化是指人的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及其产品“不但不能为生产者享用,反而变成了一种异己力量,反过来对人进行统治”的一种社会现象。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是生产资料被资本家占有,由资本家来组织生产,工人阶级只有通过出卖劳动力来维持生计。在这种生产组织方式中,工人阶级的劳动只是为了满足生存的基本需要,是“为活着而劳动”——为了劳动力的再生产而劳动。这种劳动是一种“异化劳动”。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造成人的异化的主要根源在于私有制。在私有制下,“只要分工还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自然形成的,那么人本身的活动对人来说就成为一种异己的、同他对立的力量,这种力量压迫着人,而不是人驾驭着这种力量。”[2]85然而,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异化劳动不会永远地存在下去,它不过是一定阶段的历史现象,必将伴随着私有制和阶级的消亡以及未来僵化的社会分工的最终消灭而消亡。为此,马克思把分工和异化的扬弃联系在一起,指出了异化产生的根源和异化消除的路径。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只有在共产主义社会,消除了强制性的社会分工,才能克服异化,实现人的自由。
而共产主义对私有制的扬弃并不是简单地把私有制彻底地消灭,而是“联合起来的个人对全部生产力的占有”——随着“联合起来的个人对全部生产力的占有,私有制也就终结了”[2]130。“互联网+”对社会各方面的变革和由此产生的社会组织的全面重构,恰恰为生产资料的社会化占有和消除强制性分工、克服异化劳动,实现“联合起来的个人对全部生产力的真正占有”提供了无限的可能。事实上,当今以BAT(百度、阿里、腾讯)为代表的互联网巨头正在全面向社会开放自己的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等能力平台,为更多的企业和个体的生产和经营全面赋能,推动人类社會实现由“消费互联网”向“产业互联网”的数字化转型,开启“互联网的下半场”的崭新篇章。在这个数字化转型的过程中,将最大限度地克服劳动的异化,解放人类的自由个性。
同时,“互联网+”正在推动“生产和消费的深度融合”。在互联网的作用下,过去“以产品为中心”的生产方式,正在逐步过渡到“以消费者为中心”的生产和消费有机结合的新方式。在这种新的生产过程中,生产者和消费者的界限日益模糊:作为消费者的生产者,在创意设计和生产中,推出凝结着人们的创意和思想的各种个性化的产品,从而更加为消费者所喜爱;作为生产者的消费者,在消费各种产品时也能感受到生产者的感情和温度,并能通过互联网技术把自己的消费体验和对产品的建议及时地反馈给生产者。此外,各种互联网电商平台在产品生产者和消费者之间架起了一个可以随时随地交流、交易的信息之桥……经过“互联网+”的各种赋能和对生产力要素的重新配置,劳动者生产产品和销售产品的过程不再单纯是为了生存而进行的必要劳动,不再是自身的异己排斥力量,而是体现了自己的创意和价值,使生产者在整个生产过程中充分感受到价值实现的快乐。参与其中的个体都可以自由地工作、生活、交往、分享……。正如马克思所说:“在共产主义社会里,任何人都没有特殊的活动范围,而是都可以在任何部门内发展,社会调节着整个生产,因而使我有可能随自己的兴趣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猎,下午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这样就不会使我老是一个猎人、渔夫、牧人或批判者。”[2]85
事实上,由于“互联网+”的赋能,一个人在同一时空就可以完成不同事务和角色的转换,以不同的身份同时出现在“实体的物理空间”和“虚拟的数字空间”。互联网技术还为个人崛起和自由联合创造了充分的条件——互联网的节点式结构,为大众在互联网上的联合协作大开方便之门:互联网上的各种开源应用,可以在社会化和网络化的协作下,使得从前的个体劳动,从“普遍劳动”变成“创造性劳动”、从“竞争性劳动”成为“协作性欣赏”。人类从工业化时代进入到互联网时代的进程,将彻底改变人类协作的方式,使传统有形组织逐渐“瓦解、消融”,而个体生命的自由价值得到“充分释放”。[7]
因此,“互联网+”为实现“自由人自由联合”的共产主义社会提供了现实可能。在“互联网+”的全面洗礼下,从前束缚人类自由的异化劳动有望被消除,人类社会有望借助互联网,实现由“物的依赖”阶段向“自由个性”阶段的全面跃升。
四、“互联网+”催生共享经济,推动私有观念的改变
从“+互联网”到“互联网+”,互联网深化发展的这一进程,从表面上看,只是一个顺序前后的变化,事实上意义却大不相同。经过这种变化,互联网不再是简单地与传统产业进行数学意义上的求和相加,而是将互联网技术作为一个底层的基础设施,实现了其与传统产业进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深度融合的交互式发展。在这个过程中,互联网由被动的“第二性的客体”上升为主动的“第一性的主体”,展现了互联网“重新构造的力量”。
在“互联网+”时代,传统经济发展的基本前提发生了改变:以前工业时代作为生产前提的物质资源和信息资源相对不再稀缺,资源的利用和共享效率大幅提升。“互联网+”带来的这种变革,必然改变过去的经济发展方式,重新配置新的生产要素,重构新的智能化、数字化的生产方式。“生产资料私人占有”的资本主义社会根深蒂固的传统生产观念,将在“互联网+”开创的新时代得到全面扬弃,而“共享、共有、众包、众筹”等互联网新理念将在新的信息化时代成为创造财富和价值的最佳手段。
在互联网所构建的这个网状社会里,一个“个人”和一个“企业”的价值,不再是简单地由他占有多少资源所决定,而是由他基于互联网连接点的广度和厚度所决定:连接越广、连接越厚,他的价值就会越大。所以,在互联网的这种理念驱使下,“免费、利他和开放”就变成了互联网时代的一种生存的必须手段。不开放,就不能获得更多的连接,就不会拥有更多的用户,也就没有办法产生或衍生出更大的商业价值。
互联网的商业模式是建立在平等、开放的基础之上的,平等和开放的特征是互联网思维的基本内涵。这种开放共享的互联网思想,打破了各阶层的交往界限,从而给草根和社会精英提供了一个平等共享的新平台,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各类直播平台、电商平台和社交平台都是这类代表。互联网社交和传统社交相比,更小地受到权力、财富、身份和地位的影响,虽然这种平等还不够充分,但这不是互联网的问题,而是由于互联网还受到一些现实因素的影响和制约所致。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讲,互联网经济是真正的“以人为本的经济”。
在这种开放共享的经济形态中,“互联网+”和共享型经济互为表里,“互联网+”为共享型经济的实现提供了可能,共享型经济同时也是“互联网+”的产权基础。实际上,“互联网+”的背后是一次深刻的产权革命,是一次把所有权划分为支配权和归属权的产权革命。资本主义工业化社会强调对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而互联网倡导的则是开放共享,生产资料等各类生产要素不求“为我所有”,只求“为我所用”。就像今天的汽车出租平台“优步”(UBER)和“滴滴”一样,这两个平台虽然自身都不拥有一辆汽车,但不妨碍它们分别是美国和中国最大的汽车租赁公司。
因此,“互联网+”时代正在深刻地变革着财产和生产资料的所有权观念。在这种变革的进程中,人们越来越低成本、便捷地共享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将成为一种“新常态”。而“当不必独立占有而是通过共产、共享、共创可以实现个人和全社会的利益最大化时,人们对物质和知识产权的私有可能就会过时,私有制作为一种制度和观念可能就会真正被扬弃”。诚如此,马克思所设想的“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阶段”[8]104的共产主义社会,才有可能真正实现。
事实上,目前的信息技术革命引领的共享经济,还只是在现有的生产关系边界内,进行着从观念到模式的创新。现在的共享经济还是在现有的产权结构内,通过使用权的共享来实现资源的更充分利用和更优化配置。但使用权的共享将会逐步达到私有产权的边界,冲击着旧的私有产权观念,并制约其进一步的扩张。所以,目前的共享经济,还是一种低层次的共享,高层次的共享只有在突破产权限制的条件下才能够达到。而伴随着5G时代的到来,在未来的大数据和物联网的社会中,万物真正实现数字化的互联后,存放于云平台的海量数据,将成为人们可以实时共享的生产资料,进而实现“全部生產资料的人类共有”(共同使用)。那个时候,私有产权的观念和限制将被真正消除——未来,“互联网+”到哪个行业,哪个行业就会出现以产权革命为基础所引发的对整个业态的颠覆性变化。
但是,“互联网+”所带来的上述变革只是为私有制的扬弃、异化劳动的消除、人类的解放和共产主义的实现提供了可能。而人类社会能否最终借助“互联网+”走上通往共产主义社会的康庄大道,还需要具备诸如共产主义的道德和伦理等其他诸多条件。
有人说互联网催生的共享经济通向共产主义,有人说“互联网+”是通向共产主义的道路。虽然互联网不能自动催生共产主义,但是互联网可以催生共享经济。共享经济不是共产主义经济,但是共享经济里面,却创造着通向共产主义的某些条件。杰里米·里夫金预言,资本主义时代正在淡出世界舞台,新兴的互联网正在催生一种改变人类生活方式的新经济模式:协同共享。在全球协同共享模式和各经济体依赖性不断深化的背景下,人类正迈入一个超脱于市场的全新经济领域。“对物联网未来前景的兴奋在于极高的生产力会将万事万物连接到一个全球性的网络中,人类向商品和服务近乎免费的时代加速迈进,21世纪下半叶,资本主义走向没落,协同共享将取而代之,成为主导经济生活的新模式。”[9]16
五、“互联网+”扩大普遍交往,推动世界历史的形成
马克思对世界历史理论的阐发,实际上是论述其所处时代的关于“全球化”的重要思想,这些思想与其哲学主题紧密相联。马克思指出:“无产阶级只有在世界历史意义上才能存在。”[2]87无产阶级也只有在人类世界历史的生成过程中,通过“批判的武器”和“武器的批判”才能完成自身的解放和整个人类解放的使命。今天的互联网时代,我们对照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可以看到“互联网+”在以下几个方面促进了人类解放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1.“互联网+”拓展了人类生存的新时空。“互联网+”推动的数字化进程,在传统的“物理化生存”之外,使人的“虚拟化生存”得以真正确立,从而拓展了人类生存交往的新“数字化时空”。
在无处不在的网络世界中,人是以数字化的虚拟方式存在的。互联网的“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的特性,使互联网成为物与物,人与物,人与人之间随时随地普遍联系的“泛在网络”,拓展了人的生存和交往的新时空。尤其是VR(虚拟现实)技术的推广应用,构造了一个与现实世界“完全相同”的“虚拟化世界”,使人的生存方式呈现出“非现实性存在”的虚拟化特征。“虚拟生存是对现实生存的虚拟性超越。”[10]
生产力的发展和资本主义社会化大生产,推动了世界历史的形成,打破了民族和地域界限,扩大了人类生存活动和普遍交往的时空范围。世界经济一体化和全球化的浪潮使得各国之间的贸易交往、文化交流日益频繁,形成了广阔的紧密联系的世界市场。尤其是互联网的创立和发展,更是为全球各地的人们交流、交往和交易提供了一个随时随地在线的“泛在的普遍网络”,人类的交往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可以实时化、便捷化地得到无限拓展。
2.“互联网+”推动了人类“普遍交往”的新发展。“互联网+”改变了人类交往的方式。在网络世界,人们交往的主体——“信息人”,是以“身体缺席”的状态存在的,网民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自由组建有着共同旨趣的网络社群(微信群、QQ群等)。“网络上的身份认同”“共同的兴趣爱好”“网络上的数字画像”等信息往往成为网络交往的重要前提要件,而职位的高低、财富的多少、年龄的大小等在网络的空间内并没有那么重要,这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现实世界中人与人的“阶级分野”。互联网将人与物、物与物、人与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相互间构成一种深度依存的自由联合的“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在真正的共同体的条件下,每个人在自己的联合中并通过这种联合获得自己的自由。”[2]119正如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对未来社会的设想,“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条件。”[2]422
世界历史是伴随着资本主义大工业的兴起而不断发展的。大工业“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因为它使每个文明国家以及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整个世界,因为它消灭了各国以往形成的闭关自守的状态。”[2]67最广泛的世界分工和全球分工是由资本主义大工业的发展促成的。这种分工使得各国的工业生产链条紧密相连,人们只有通过分工合作才能完成整个生产和销售体系的闭环。世界性的分工使人类的交往日益紧密,形成了世界范围的“普遍交往”。尤其是“互联网+”带来的信息化、网络化变革,不但使“买全球”“卖全球”的全球贸易体系得以真正建立,也使世界各国人民在政治、经济、文化、艺术等领域的交往更加便捷、更加紧密,整体全球化的步伐进一步加快,世界各国家、各民族人民在互联网上形成了利益攸关的“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
人类社会的这种全球性的普遍而深刻的交往,借由互联网提供的开放包容的平台得到了进一步强化。孙伟平在《信息时代的社会历史观》一书中指出,在当今普遍交往的时代,世界已经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相辅相成。而在相互依存、相互影响的互动过程中,“人们的全球视野和世界意识逐渐确立。”[11]2“狭窄的民族历史”在网络时代必将走向“广阔的世界历史”,从而促进人类历史向共产主义的转变。
“互联网是没有国界的”。互联网技术在今天的发展和普及,一定程度上使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又平等地站到了同一个历史起跑线上。借助这一历史机遇,发展中国家可以利用“互联网+”的赋能,实现自身发展道路上的“弯道超车”或“变道超车”,从而跨越资本主义工业化发展常规进程中的“卡夫丁峡谷”,直接接轨信息化时代,从而克服发达国家在工业化和现代化进程中的一系列社会问题,如“环境污染、人的异化”等。
3.“互联网+”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共产主义的本质特征是要实现全人类的解放,而非某一国家、某一阶级或某一民族的局部或地域性的解放,正如马克思所说,共产主义“只有作为‘世界历史性存在才有可能实现。”[2]87共产主义的实现,依赖于每一个个体的解放,而“每一个单个人的解放的程度是与历史完全转变为世界历史的程度一致的”[2]89。马克思指出:“‘解放是一种历史活动,不是思想活动,‘解放是由历史的关系,是由工业状况、商业状况、农业状况、交往状况促成的。”[2]74
在今天看来,马克思、恩格斯关于“人类解放”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理论,借助“互联网+”的全面赋能,有望彻底改变现阶段的“工业状况、商业状况、农业状况、交往状况”,推动普惠共享的新型全球化的历史进程,使人类社会向共产主义的目标迈进。
2015年,习近平总书记在联合国成立70周年峰会上,代表中国政府向世界全面阐发了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建立平等相待、互商互谅的伙伴关系;营造公道正义、共建共享的安全格局;谋求开放创新、包容互惠的发展前景;促进和而不同、兼收并蓄的文明交流;构筑尊崇自然、绿色发展的生态体系。
“互联网+”所倡导的理念从经济和文化的双重维度开辟了总体性全球化的新进程。“使当代全球化的观念基础实现了由以‘资本的扩张、片面的物质价值和生存价值转变为以‘人类的生存价值与发展价值的统一的全面转型。”“它是对总体全球化的准确定位,是当代全球化的建设性逻辑。”“使中国道路的特殊性维度升华为普遍性维度,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到了一个新阶段。”[12]
当今世界,“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风起云涌。全球正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尤其是伴随着5G的全面商用,又会带来新的不可预知的物联网领域的深刻变革。“互联网+”对于社会的变革还在进一步深化,它的巨大推动潜能还没有得到彻底的发挥。“互联网+”未知远大于已知。[13]“互联网+”的深入发展,对于推动全世界劳动人民之间交往,促进“全世界劳动者的联合”,弘扬共享、普惠的价值追求,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
可以说,新一轮的科技革命开创了一个信息化、数字化的互联网时代。作为“时代精神精华”的哲学,尤其是以实践唯物主义为主要标志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有必要进行一次全面地面向时代地“互联网转向”——对人类社会正在发生的这场亘古未有的信息化、数字化的重大变革,进行全方位深入的反思:探寻和解读“互联网哲学思想”的本质和价值理念,给马克思主义哲学赋予新的“时代化”“大众化”内涵,用互联网哲学思想和东方文明的“普惠、共享、包容、和谐”等价值理念,直面当今贸易保护主义、单边主义的挑战,为全球治理提出“中国方案”、贡献“中国智慧”。加强世界各民族的经济、政治、文化等多方面的平等交流和文明互鉴,推进共同建设“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的“一带一路”,构建普惠、共享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和“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
张奎良教授在其最新出版的《马克思的十大理论创新》的专著中,把马克思的共产主义学说理解为三种境界——“经历漫长而艰难的过程实现完善的社会制度”的“实体境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的“形上境界”和“共产主义在现实活动中”的“实践境界”[14]379-387。而“互联网+”正在从多重维度实践着马克思的共产主义学说。当年看似遥远的共产主义设想——“飘荡在欧洲上空的幽灵”,在如今互联网时代的变革和赋能下,正在一步一步地变为全球性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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