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老人
2020-05-11王墨杰
王墨杰
刀是越磨越快的,时间长了就会生锈。磨刀老人就是硬生生的将一把把布满黄铜的刀给戗得光亮,那些邻里街坊都佩服得五体投地。每当逢年过节,我们总把菜刀拿去叫磨刀老人磨磨。因为不光是我,就连他们也总觉得用磨完的菜刀切的菜,都格外清香。
早些年,还能寻着磨刀老人的声影;现在,却只能挖掘记忆去回想了。记得他总把自己的行头放在门院旁的大槐树下,然后扛起那长条板凳,挑起油布包,不打紧地在楼与楼之间的小道里穿行,边走边吆喝。哪家的菜刀钝了,哪家的砍刀锈了,就拿去寻他,叫他磨一磨。他没有定点的摊位,谁叫他就停在谁家门口,将背上的的东西一股脑地卸下,便坐稳了长凳。又掏出磨石、油石和一小罐盐水,然后就静等你将刀来奉上。他的手艺很精湛,不论多钝的刃在一阵“霍霍”声中总能变得抛光般明亮。对此,我甚为敬仰。
有次包饺子,母亲叫我去磨磨菜刀,我欣然领命。出门左拐,我就听到了那清脆的磨刀声在楼与楼之前回响不绝;不久,又听见磨刀老人那略带京腔的吆喝声。我闻声而去,看见他正在长凳上眯眼半歇。一个废旧的油漆桶,一叠发白的毛巾,静静的倚在那长凳边。老人见我来,忙翻声坐稳,伸手递了个马扎给我,示意我坐下。我连忙道了声谢,把刀递上去,方才坐在了這黑布条织成的小马扎上。正当我暗暗观看马扎时,就听见了“吱”的一声,抬头一看,原来是老人用一瓶开了口的可乐瓶往磨刀石上挤了些盐水,我便又将头埋了下去。这时,又听见“哐当哐当”两声,我又抬头看,却看到乌黑的磨刀石下多了一块淡黄的毛巾,菜刀被浸在油漆桶中。半响,我又听见流水的哗哗声、盐水刷在磨刀石上的嚓嚓声。我明白,要开始磨刀了。只见老人将刀微微抬起,缓缓向前磨去,发出一声“嘶”的清脆响声。响声还没有绝,又听见一下“咻”的清响,原来是老人又磨回来。一阵风吹过,我索性闭上红眼,细耳倾听这美妙的音乐。磨刀声时而清脆、时而沉厚,又时而舒展、时而急促。磨刀声越来越清,越来越快,逐渐变成了“啾——啾——啾”的声音。突然“吱”的一声,宛若一个重重的音符,改变了刚才和韵的声音,原来是磨刀老人又挤了些许盐水。“霍霍霍!”的声音清脆得盖住了全部的杂音,盖住了磨刀老人那呼呼的喘气声、盖住了长板蹬蹬腿的松动步、水桶的摇晃声、风扬起毛巾的呼呼声、手臂上汗珠滴到地上的叭叭声,突然间全部回来了。我睁眼一看,刀已经磨好了,锋利的白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连忙递手去接,他却摆摆手,掏出一块油布将刀上的铁屑与石沫抹净,又双黑布包中拿出一块更细腻的油石,垫上毛巾,放些盐水,换上油石,又磨了起来,原来是“精磨”。我再次闭上眼睛,静静欣赏着一曲磨刀交响乐。
听听,那声音,磨刀的声音,饱含着古老沧桑的经典与优雅,岁月的声音。
听听,那声音,磨刀的声音,饱含着高超的格调与旋律,技艺的声音。
听听,那声音,磨刀的声音,饱含着传统手工的价值与底蕴,文化的声音。
听听,听听,那声音!那声音,磨刀的声音!一声音扬,一声音平,明明朗朗,清脆干净。磨刀声回响在街坊里,绕梁而不绝;磨刀声传递到我心中,荡气又回肠。“霍霍霍”磨刀声响,磨刀声响!磨刀声诉说着磨刀悠久的历史,讲述着磨刀高超的手艺。只可惜现在磨刀声哭诉着那终将逝去的文化底蕴。
刀磨好了,刃面光亮。我付了钱,提着刀向家走去。未及十步远,又听见磨刀老人那略带京腔的吆喝声:“磨剪子嘞,戗菜刀!”我竟莫名的酸了鼻子,低头看了看菜刀,光亮如新。
岁月变迁,沧海桑田。现如今,刀具是越来越多、越来越齐全了,就连菜刀也分切菜刀、切肉刀和剔骨刀了,谁还会愿意花钱去磨一把刀?昔日清脆的磨刀声早已不见,连同磨刀老人与他那精湛的手艺,在时代的到车上掉队了
渐行渐远,可我还是想回回头,痴望空虚的大槐树,不住地回忆。总盼望在路的那一头,会有一个苍凉的身影,扛着长凳,大声吆喝:“磨剪子嘞,戗菜刀!”
责任编辑 阎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