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电影之光——奉俊昊

[韩]李贞玉

1919年10月27日上映的《义理的仇讨》被认为是韩国电影的开端。2019年，正值韩国电影百年。2019年4月，韩国导演奉俊昊的《寄生虫》获得了72届戛纳电影节的金棕榈奖，这是首个属于韩国电影的金棕榈奖，也为韩国电影百年华诞锦上添花。好事似乎并没有结束，2020年初，《寄生虫》又获得了第92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奖、最佳国际电影奖、最佳原创剧本奖和最佳导演奖四项大奖。韩国举国上下为之沸腾，奉俊昊一时也被奉为韩国电影之光。而更重要的现实意义是，《寄生虫》所揭示的低收入群体居住条件等社会问题也受到韩国政府的重视，首尔市政府已拨款为1000多户居住在半地下室的家庭提供房屋修缮，改善他们的居住环境。

韩国电影从1999年的《生死谍变》开始，有了一个全新的面貌，无论电影工业还是电影艺术都取得了非常大的进步，出现了一批杰出的导演，除了奉俊昊，还有李沧东、朴赞郁、金基德、洪尚秀等，他们都在国际影展上有所斩获。但是像奉俊昊这样捧得了奥斯卡小金人，在韩国电影史上确是第一次。

1993年，奉俊昊毕业于韩国三大顶尖学府之一的延世大学社会学专业。他上学期间就痴迷于电影社团活动，参与了一些短片的拍摄。在谈到大学经历时，他总是说自己是个不了解社会学的社会学专业毕业生，因为疏于学业，他并不讨老师们的喜欢。可谁也没有想到，毕业多年之后的奉俊昊成了延世大学的优秀校友，这次他获得奥斯卡金像奖之后，延世大学校园里挂满了写着“奉俊昊，我们的学长”“奉俊昊，延世大学的骄傲”的横幅。

奉俊昊大学毕业后进入韩国电影学院学习，该学院并不是高等教育机构，而是一个电影职业培训班，主要招收那些对电影感兴趣，立志投身电影行业，但又没有受过系统的电影专业教育的大学毕业生。电影学院招收的学员少而精，大都是怀有电影理想的年轻人，他们互相激发、互相合作。韩国电影学院现已成为韩国年轻人学习电影的一方“圣地”。

1995年，从韩国电影学院毕业的奉俊昊面临的第一个挑战，就是如何拍摄好的电影，获得业界的认可。一方面，当时韩国电影新浪潮还没有勃兴，电影行业并没有多大的发展空间。另一方面，初出茅庐的他没有资金来源用于拍摄长片。2000年，奉俊昊和妻子商量，拿出积蓄拍摄了第一部电影《绑架门口狗》，凭借此片正式出道。

截至2019年，奉俊昊已经执导拍摄了7部电影长片：处女作《绑架门口狗》助他正式踏入电影界，尽管也是唯一一部品质不够突出的作品。此后，奉俊昊再没有“失手”过，《杀人回忆》《汉江怪物》《母亲》《雪国列车》《玉子》《寄生虫》，每一部都厚重而饱满，不仅是同类型片中的杰作，也在艺术上不断地有所突破。奉俊昊的作品类型、题材多样，《杀人回忆》是惊悚悬疑题材，《汉江怪物》是怪兽片，《母亲》是社会伦理题材又融入悬疑元素，《雪国列车》是灾难片，《玉子》是带有科幻性质的怪兽题材电影，《寄生虫》则可以视为一部带有黑色幽默性质的社会题材影片。其中《杀人回忆》还被中国网友评为“最好看的韩国电影”，它讲述了一个试图抓住连环杀手的刑警，从充满了自信到逐渐失去信心，直至最后崩溃的故事。片尾，刑警回到了犯罪现场，却发现凶手也回到过现场，于是他将目光投向观众……

奉俊昊的电影显示着对人性细致而敏锐的洞察力，同时也彰显出导演个人化的美学趣味。有人总结其作品有招牌三式：第一式，持续奔跑。奉俊昊在接受采访时说，他一直很痴迷于人奔跑的样子。第二式，灾难资本主义。比如 《雪国列车》中的冰雪灾难，《玉子》中的美国屠宰场，都可以视为灾难资本主义的意象。第三式，以“奉式飞踹”为代表的滑稽打斗。此外，有着完美主义倾向、人称“奉细节”的奉俊昊极其注重拍摄细节和布景，总是要把分镜头画得非常详细，拍摄过程中实拍与分镜必须完全一致。

大多数韩国类型片都过于商业化，艺术性不足，也有少数导演如洪尚秀、金基德等的作品则是叫好不叫座。而奉俊昊的影片大都达到了艺术性与商业性的平衡，既叫好又叫座。这也让奉俊昊获得了韩国财团的青睐和支持，甚至坚定了好莱坞投资的信心。不过奉俊昊也坦言，大投资、大制作会带来大负担，就像穿合身的衣服一样，体量小些的作品（如《母亲》《寄生虫》）或许才是最适合他自己的。

在20年的创作生涯中，奉俊昊的电影有着一贯的阶级和阶层主题，虽然在每部电影中讨论和展现的方式并不相同。制作水准精良的《寄生虫》讲述了一个关于阶级的比较直白的寓言：一个贫穷的四口之家如何通过诡计寄生在一个富人之家，又是如何通过争斗厮杀去剥夺另一个贫穷家庭的寄生权利的。影片中有一个场景对话体现了比较鲜明的阶级观点，穷人金家的男人评价富人家的太太说：“这夫人真的挺单纯善良，虽然有钱却善良。”而金家女人回应说：“不是虽然有钱却善良，而是因为有钱所以善良。要是这里全部是我的，我也会很善良，肯定更善良。”奉俊昊电影中的主人公很多都是底层平民即所谓的穷人，比如《母亲》讲述了一个贫困的母亲如何证明有精神病的儿子没有犯下杀人罪的故事，渲染了处于贫困中的母子的挣扎与绝望；《雪国列车》也是穷人群体努力向上层流动、不断反抗压迫的故事。“上层人代表的是帽子，下层人代表的是鞋子。”这样的台词实际上表明了一种阶级立场和态度。

在《寄生虫》的结尾，富人家庭举办了一个聚会，穷人家的儿子终于意识到：穷人虽然可以渗入富人家庭，但却无法真正成为富人家庭的一员。影片在多个场景中都表达了一个深刻的命题——无形的气味将穷人和富人隔绝开来。有钱的朴家和贫穷的金家代表着两个不同的阶层，金家住的半地下室就是他们阶层的象征，他们需要往上走，迈过非常多的阶梯，才能走到朴家偌大的别墅当中。别墅总是充满了阳光，而地下室却阴暗潮湿，二者形成了强烈反差。透過半地下室唯一的一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生活——那是一份希冀。穷人家的儿子曾幻想可以买下那套房子使父亲获得自由，但影片最后的镜头又回到了半地下室的那扇窗户……这就是奉俊昊希望呈现给观众的一个真诚而现实的结尾。

生活中的奉俊昊性格幽默，行事从容，和大多数韩国导演的严肃模样不同，所以他一直很有观众缘，在电影圈的口碑也不错。和奉俊昊合作过的电影人都喜欢奉俊昊剧组融洽的气氛、规律的饮食。听说奉俊昊在紧张的拍摄现场，也会喝上一杯浓缩咖啡，再喊“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