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最美的歌谣梳理每一缕炊烟

顾伟

从晨光开始饱满

清晨，生灵的长势恣意且明媚

一滴鸟鸣、两只鼠妇，多少细枝末节

终止整夜的鼾声

叠好月光，再次抖擞精神

新疆杨率先翻卷银质光芒

毫不在意高举瓷器般的云朵

迎来劳碌，传送涛声

蜂群热衷于解压花事，七棵荚蒾树

深秋结余的红浆果

恰好和金山书院品质对应

所有色泽都不是绿的对手

从小满起步，可以把季节婆娑三遍

然后透彻，从容萧瑟

苍茫涌进斋桑湖，去构建壮阔的骨头

你深陷其中，尝试把敬意献给麦浪

将节制的灵感给予绿水青山

看着风穿越老或新的日子

往返巡游千里流域

如何砥砺跌宕与喷薄

而对于出入书院阅读、操持的人们

过多赞叹

会让光影觉得奢侈

有如多余的饱和

飞翔

与奋力疾行的河床相仿

都拥有轻盈的翅膀

桥头，郊区加气站上方

几只游隼猛然打了个趔趄

投影还没有落实

俯冲的目标便被风云掠取

黄褐色是新开垦的田间地头

如戈壁繁衍的胎痣

距河仅隔一条路

离湿润又那么遥远

还没有一株嫩芽修复春歌

这不同于原初的百草

腰肢披靡，柔若骏马舌尖

调整好姿态，鹰继续遨游

尘埃粗粝的起伏

一些人俯首躬身

像祈福，往生地铺埋输水线

要用一滴滴盐播种飞扬的乡情

存在

阿勒泰大尾羊，顺公路边缘

扬起梭梭汁液的甜香

一群接着一群

红尘滚滚向前、洗礼在后

日期、目的地一致

仿佛丈量山高路远的刻度

数到第九群时

路拐入岔道，风尘仆仆驶进

一处年久的渡口

之前，几个稻草人

模仿猎户一样守望着收成

或许，有时走得太远

只适合给前因后果松绑

向爱恨冷暖忏悔

即便不被关注，轻如休止符

也得宽恕某种慷慨与转世

风，无数次吹响夜晚的老浮桥

黄昏沉寂了

星辰沿河回拢露珠

左边的桥梁，闪烁着昨日的轮廓

路人指向下游

红彩弧光点亮同心桥

传奇消散了

一队队货船漂浮

披上额尔齐斯河退潮的满月

鱼鳍一闪，化为涟漪

追逐解缆不归的桅杆

风舞动长袖，跨越断桥

从对岸抵达今世

吹皱摆渡老人掌中的马灯

吹旧老浮桥遗韵

把铭文里金色记忆

弄出细微声响，反复念给时间听

夏夜广场

牛羊交易市场离开城区

喷泉清新，凉意升腾

孩子们奔跑、学步，脚踏车轮

水雾四散，愉悦回旋

父母间或离开手机屏幕的视线

灯光放大了气泡。距离很远

有一朵仍坚持绚丽，像眼神般干净

飘进深沉的梦境

暖意暗自涌动，你和休闲的人

在内心留存一会儿，又用目光送给孩子

硅化木

大小树木朝地下生长

与江山融为一体

多么平淡，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以石质的纹理打坐休憩

这种隐居方式简单、省略

不必用力高升，忍耐光合作用

枝叶不会被各个阶段路过的唇齿卷走

也不必衰竭，最终腐朽

千百万年过后，树林原路返程

如草莽中丢失骆驼的石人

复活于五彩滩碧波远流的荡漾间

这些天，阳光明媚，人潮澎湃

树茁壮、挺拔，不时倚着后人合影

提供惊奇，经受又一轮打磨

骆驼，已远行

月光无边散漫，是今生

不可重复的古道西风

骆驼丢失了。从心灵的绿洲出行

舍弃斑驳、褶皱

翻越多少沙丘、陌生

由望眼欲穿里辨析怎样的海市蜃楼

一丝悲壮酝酿着沧桑之惑

一种浩瀚生出边塞雄风

日子覆盖日子。一个人的丝路

在另一个人的晨曦绽放花语

多少时光，被风沙扶起

酷热之下

旷野寂静的外表正在凝练盐堿

披靡之内

丝路花雨舞动着大风起兮

让记忆再次谨慎的是

一截出走的行程

正午的四月，戈壁透明

陆续清点

低矮的灌木、防风林，新旧村庄

杏花如雪。骆驼朝远处低吼

蓝天和路途一同蒸发

保留几许闷雷吧

哪怕只剩一片流云

那些来与去，被烈焰扫描的蜃景

克尔碱、白碱滩，银光细致入微

热衷磨损的大海道

也被快乐与忧伤的风，耐心扶持数十万年

一些事物原本不着痕迹

经过修正，本原又变得坦荡如此

坐标

立夏了，温暖的风率领榆钱

反复吹扫路灯下的柏油路

它们旋转飞舞，离地半尺

或发出成熟的沙沙声响

到对面停顿，又居无定所地返回

躲过簸箕的游移者

依然顽皮地

把希望寄存于细密的缝隙

不为人知的角落

这场景让我想起郊外

新疆第一口油井遗址旁

一粒迷途的种子

独自把盐碱地认作家园

悄悄长成一处枝繁叶茂的标示

七和弦

你是我黑夜的夜莺

一曲瘦弱的歌子，垂悬半空

游历者一样，闪耀着银的光

它已从地面散开

飞星传恨。空灵又从传奇

落到身边。它穿过夜晚

在月下抖动

如桃花石锦缎起伏中的绚丽

如果像诗，就简练如北斗七星

或者七人成行，或者浩大醒目

你看见失神般纯净的美好

三个轮回过后，眉目透出清亮

用最美的歌谣梳理每一缕炊烟

流浪歌者阿苏，歌喉在你

行途中，盛开着雪莲花

向往爱情就一路追随飞雁

嫁给高大的山、细腻的水

用弦乐照亮翅膀下的倒影

孤单的曲调时隐时现

如果能爱上一首歌里的姑娘

请用本真的甩腔低吟一回

玉门关外，漏风的凉州曲

好让青草气息打磨异乡的羌笛

云水谣一样，天边传来长调

短歌颠簸于原生态的马鬃里

奏响马头琴的地方在寂寞深处

草原什么都不挽留

只有浮云静静流过远方

行囊背着流水落花，风吹麦浪

山南山北，芳草搖曳

然后无问西东，乱了刘海

若记得白雪空茫的日子

雨水就会来临

帮你舒展北方的脉络

用最美的歌谣梳理每一缕炊烟

栏目责编：张映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