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新娘的中国社会融入问题研究

韦飞英

摘 要：跨国婚姻颇受学界注目，但广西贵港市万寿村的20来对中越跨国婚姻（其中女性全部来自越南），尚无人关注。万寿村“越南新娘”在中国的社会融入问题值得研究。借助于民族学田野调查方法，从社会融入、人际交往等维度，对万寿村“越南新娘”的中国社会融入问题进行了调查研究。调研的结论有两个方面：一方面，大部分越南新娘已经很好地融入了当地的社会生活;另一方面，跨国婚姻仍然存在很多尚未解决的问题，如户籍与中国国民身份问题、合法权益保障问题等。这些问题的存在，妨碍了“越南新娘”更好地融入中国社会。解决“越南新娘”的“身份”问题，是确保她们更好地融入中国社会的关键。

关键词：贵港市万寿村;跨国婚姻;越南新娘;社会融入

一、引言

“逃跑的新娘”“买来的媳妇”“骗婚”“买卖婚姻”等报道曾充斥中国网络媒体社会，“越南新娘”被严重污名化。本文通过访谈来呈现万寿村的“越南新娘”的生活现状，从而探析她们在万寿村的社会生活的融入情况。

国内外学者对移民或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问题研究的维度及其衡量指标不一，众多学者在此问题上并没有达成一致。西方学术界关于移民的社会融入问题的研究呈多元化、多视角和多学科并存的状态;国内学者根据中国的具体国情及移民的具体情况进行分析，认为我国移民的社会融入问题主要涉及到城市新移民人口、城乡流动人口等群体在移民城市及流入地的社会适应问题。阅读相关文献可以发现，国内外对于移民或流动人口社会融入问题的研究都集中在讨论该群体在移民地或流入地的经济融入、文化融入、社会融入等的状况。

二、万寿村中越跨国婚姻基本情况

广西壮族自治区位于中国南方地区，是一个少数民族聚居的地区，与越南接壤，边境线长达1020公里;贵港市位于广西壮族自治区内的东南部;万寿村地处广西贵港市辖区，是一个非边境村落，距越南约600公里，属老、少、边、穷的地区。20世纪90年代，万寿村迎来了20人左右的特殊人群——越南女性，人们称呼她们为“越南新娘”，她们与万寿村的单身男性结为夫妻直到现在已有近40年。在近40年的生活中，她们努力学习当地的语言、适应当地的新文化及新的社会生活，在适应过程中建立了自己在当地的人际交往圈，直至现在这些越南新娘已经与当地的社会生活很好地融合为一体、接受了当地的文化，并与当地居民建立了友好的关系。

文章在进行田野调查的前提下，深入访问了6位越南新娘及其家人（主要访谈对象见表1），在访谈过程中注重考察越南新娘的社会生活融入状况。

三、越南新娘在中国的社会融入情况

（一）政治融入

越南新娘的政治融入问题主要涉及到合法政治身份问题，根据访谈得知大部分的越南新娘没有合法的政治身份，只有少部分越南新娘取得了合法的公民身份。出现这一状况的原因有三：一是部分的越南新娘是偷渡到中国，属于当地的非法滞留人口，但是由于多年来“民不举，官不究”的默认行为，这部分越南新娘得以在当地生活多年而不被遣返;二是跨国婚姻的结婚手续办理手续繁琐且需花费一定的钱财，越南新娘所在的家庭比较困难，一般都负担不起婚姻手续办理过程中所需的相关费用，所以她们很多只是和万寿村当地的男性缔结成了“事实婚姻”，没有形成受法律保护的合法跨国婚姻;三是部分越南新娘的身份证明材料不齐全或者部分材料出错，且回国补办相关证明太繁琐，她们就自动放弃了取得合法身份的权利。

通过访谈发现，LJM因为越南签证上的某一个字写错，一直都没有办法办理续签手续，失去了作为“人”的证明，最后她变成了“黑户”。“合法公民身份”问题是越南新娘在中国的取得合法政治生活的前提。非公民身份导致越南新娘的权益得不到保证，如何取得中国合法公民身份是万寿村当地部分越南新娘面临的主要问题。

（二）经济融入

越南新娘的经济融入问题与她们在万寿村得到的就业机会、收入水平等有关。由于万寿村处于农村地区，所以越南新娘要想在经济上融入当地的社会就要适应中国乡村的家庭经济生活。在中国的乡村地区，家庭的经济能力由家庭人口、土地要素等决定。根据调查，人口、土地要素等已不是决定万寿村村民的家庭经济能力的主要因素。社会的进步及农业机械化时代的到来，万寿村从事农业生产的人员大量锐减;经济的发展及时代的变化使得村民不再以务农为生，这就削弱了劳动力数量和土地要素对于村民的日常生活的影响。

有合法公民身份的越南新娘都外出务工，而没有合法公民身份的越南新娘则留在当地打工。YYM就是跟随外出务工的大队伍去到了广东省中山市的某一家包吃住的电子厂务工，在厂子里，YYM与来自中国各地的工人们同工同酬，享受同等的待遇。相对于外出务工的越南新娘，留在当地务工的越南新娘的收入就没有那么高，而且所做的工作一般都是体力劳动，工作的时间比较长。LYM說：“我把别人不种的地开出来稻谷，粮食收了就卖掉换钱;闲暇时去吃雇①也可以有一定的收入，冬天除了过年的几天以外每天都可以去吃雇，去帮甘蔗种植大户收甘蔗、种甘蔗，今年可以得80块钱一天呢。”②

可见，无论身份成分如何，越南新娘在经济上能很好地融入到当地的经济生活中，虽然那些非公民身份的越南新娘出行受阻，但并不影响其参与当地的经济生活。非公民身份的越南新娘虽然只能留在当地以务农为生，做着短期的零工，并且大部分零工与农业有关，工作的时间长且工资低，但是她们能在同等的条件下享受到与村民同样的待遇，并没有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三）社会融入

越南新娘的社会融入问题更多的涉及人际交往、朋友关系等维度。费孝通先生通过对中国传统社会农民生活深入细致的人类学观察指出中国乡土社会的基层结构是一种“差序格局”，在这个格局中，“社会关系折逐渐从一个一个人推出去的，是私人联系的增加，社会范围是一个根据个人联系所构成的网络”。万寿村的越南新娘，因为拥有异文化这一特性，要想真正地融入当地的村民的社会生活，就需要遵从并融入当地“差序格局”的人际关系网络中，不仅要处理好邻里关系，还要在一定的时间内建立起属于她们自己的关系圈。

1.邻里关系

远亲不如近邻，对于越南新娘来说，处理好邻里关系能帮助她们快速地接收关于本地的消息并更好地融入当地的生活。在万寿村，村民们对越南新娘有着很高的接纳度，并非常主动的和她们说话，越南新娘也很感激村民们平时的帮助。如今她们能用流利的壮话与村民聊家长里短，有了语言的帮助，她们与村民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与当地的乡村社会生活越来越近，有助于她们能更好地适应当地的社会生活。

2.越南新娘交际圈

“越南新娘”这个标签让越南新娘认识到自己的特殊性，使得她们来到中国后迅速的抱团，组织属于她们自己的活动圈。在这个圈子里，她们享有共同的文化、观念，相互给予对方所需的情感、物质或劳動支持，当圈中的某个人遭遇挫折时会给对方提供心理保护和情感的宣泄途径并会对其表示理解与支持。这个交际圈的存在让她们能够顺利的度过跨文化适应困难期，尽快的适应当地的生活、消除思乡感和孤独感。在万寿村，越南新娘们一般会趁着节日的机会聚在一起。例如每年农历10月23日③，YYM会趁着家里过节的机会把附近的30多名姐妹们都聚集到她家一起过节，这一天是当地越南新娘交际圈最热闹的时候。和越南同胞在一起会让她们可以卸下语言和文化差异带来的各种心理包袱和障碍，从而更好地融入当地的社会生活。

四、中越跨国婚姻的困境与思考

（一）越南新娘及其家庭遇到的困境

文章重点从社会融入的经济、政治等维度描述和分析越南新娘的社会融入状况。研究发现，这些越南新娘已经很好地融入到了当地的生活，如她们很好的掌握了当地的语言技能——壮话，与村民的交流毫无障碍;越南新娘们和当地村民一起去吃雇，一起挣钱;越南新娘们闲暇时和村民一样相聚在村中的大榕树下聊家常等。但是仍有部分越南新娘深受没有合法身份的困扰，影响了其日常的生活。没有身份证明，给她们的生活造成了很多不便，有很多权益的不到保障;没有合法的身份是阻碍越南新娘进一步融入当地社会生活原因之一，越南新娘的权利没能得到保障，成为她们生活当中的困扰。

（二）对中越跨国婚姻的思考

在中越跨国婚姻中越南女性做出的牺牲很大，她们来到万寿村，强迫自己适应及接受当地的生活文化并适应这个文化氛围，只有她们自身能体会那种文化适应过程中的心酸和苦累;而中国的男性在跨国婚姻中只需要做好丈夫这个角色就好，因为是自身的文化氛围，对他们来说跨国婚姻就是生活中多了一位异国的伴侣。合法的身份一直是越南新娘们当中某些人的追求，只有合法的身份才能享受合法的权利，但是时间的积累使很多问题已经无从考究，加之跨国婚姻具有复杂性等原因，令部分的越南新娘不能寻回自己的“身份”，只能以黑户存在，她们已经无奈地接受并适应这种“无身份”的生活。

五、结语

万寿村中越跨国婚姻的出现，是全球化发展和地区偶然性共同起作用的结果。从目前我国整体的婚恋市场男女比例继续失调的客观形势来看，跨国通婚需求仍然存在，跨国通婚将成为我国适婚男性解决择偶难题的方式之一，因此，中越跨国婚姻还会继续发展。随着我国相关法律的不断健全，相信跨国婚姻可以成为中国部分适龄男青年解决配偶问题中可供选择的一个方式。

注释：

①当地的雇佣关系中受雇者去给雇主打工的行为称为吃雇。

②采访对象LYM;访谈时间：2018年1月27日;访谈地点;贵港市万寿村。

③农历10月23日是YYM丈夫家的家族团聚日，为纪念祖先的生日而举行的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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