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关”与“毁灭”
2020-05-06丘思瑜
丘思瑜
摘 要:《跳关记》的“我”是白薇作品中女性意识鲜明的人物,此部作品中白薇对两性的认识更为深入,并不断探索女性的未来道路。与“我”有着同样压迫命运的繁漪,一个有着“雷雨”性格的女子,与“我”截然不同的结局。本文试从“我”与繁漪同为父权/夫权制牺牲品的角度对比分析二者的性格色彩与命运,尝试探究两性作家对女性人物处理的不同方式,即对女性意识的看法。
关键词:牺牲品;女性意识;两性作家
一、引言
从白薇的作品中可以感受到其对人物关系的把握是带有极其强烈的戏剧冲突,并非是日常的人物,同时白薇的作品中具有明显反抗男权压制的女性意识,其也成为五四时期女性解放呼声中“娜拉”的标杆,极力渲染她的女性意识和女权思想,白薇成为五四女性集体出走的队伍里,反抗男权社会的一种符号化写照。白薇的《跳关记》笔者认为是较少受到大众关注的作品,但是《跳关记》的“我”却与白薇自身的经历有着惊人的相似,可见此部作品对于研究白薇的女性意识极具有代表性。孟锐、戴锦华指出:“在新文学第二代女作家中,白薇是少有的几个用女性的心灵而不是用中性的大脑写作的作家之一。”
《雷雨》是曹禺的第一个戏剧生命,也是现代话剧成熟的标志。曹禺本人也承认“也许写到末了,隐隐仿佛有一种情感的汹涌的流来推动我,我再发泄着被抑压的愤懑,毁谤着中国的家庭和社会”,剧本描述了周鲁两家前后30年的矛盾纠葛,8个人物命运的交织,结局亦是带有浓厚的悲剧色彩。而繁漪无疑是《雷雨》中悲剧色彩人物的典型。本文着重于对比《跳关记》的女主人公和《雷雨》的繁漪的性格色彩与命运,深层次探究男性作家与女性作家对女性人物处理的不同方式,即对女性意识的看法。
二、父权/夫权制的牺牲品
父权/夫权制无疑都是以男性为中心的运行体制,女性地位在父权/夫权制的压迫下被忽视。《跳关记》的女主人公在毕业前面临着被父亲安排的命运以及跳出鬼门关,“我”不愿意接受父亲安排的婚姻,终夜的咒骂,睡在冰冷的地板上过夜,咬断“我”的脚筋,撕破全身的衣服,拿斧头砍“我”,这一切对于“我”而言是如地狱般的生活,每天都是死亡的阴影充斥“我”的内心,这一切的根源是源于“我”想要读书。父亲是有能力供“我”读书,可是为什么为着要读书而遭受如此不公平的待遇,难道作为女性就失去了男性获得知识的同等地位吗?“我”只是父权制的牺牲品,没有独立的地位,“我”的一切都只是父亲施舍。
“我”只是父亲众多孩子中叛逆的那一个,“我”不愿一辈子都生活在地狱里,过着无人道的生活。对于父亲而言,“我”在家庭中并不是作为独立个体而存在的,甚至在父亲眼里“我”只是一个物品,一个时刻都能赠与的物品,也是一个时刻可以替代的物品。而当“我”将非人的遭遇告知校长时,他依旧遵守与父亲的约定,不让“我”逃离学校,“我”始终被父权制的枷锁困住,弟弟是父亲的孩子,难道“我”不是?男女之间的地位不平等,导致“我”必须为之牺牲。白薇的《跳关记》深刻地揭露父权/夫权制对女性的压迫,有论者认为封建婚姻迫害引发白薇对女性命运的同情与思考,促使她开始思索自己的命运,进而寻找自我的生存出路。“我”的形象中隐有白薇的影子,被父母强迫的婚姻,她的一生陷入感情的纠葛痛苦中。“我”与白薇都是父权/夫权制的牺牲品。
与“我”的性格有着相似的繁漪同样是夫权制的牺牲品。繁漪是曹禺在《雷雨》中最喜欢的人物,正如他所说:“她是最富于诱惑性的。这种诱惑不易为人解悟,正如爱嚼姜片的人才道得出辛辣的好处。所以必须有一种明白繁漪的人。”繁漪,一个出生于贵族家庭的小姐,在18岁如花的年龄嫁给周朴园,她渴望爱情,渴望被呵护与关注,但是她却嫁给周家封建大家庭的家长,一个拥有至高无上权威的掌控者,他的一切是无法被人质疑的,这也决定繁漪注定是夫权制的牺牲品。繁漪的悲剧源于周朴园,她想要从周朴园的身上获得爱,但是周朴园把他仅剩的爱留给了早年的侍萍,周朴园对侍萍的爱则是源于对自我的愧疚,笔者认为周朴园心中并无爱,他唯一爱的一个人是他自己。这一切导致繁漪只能在周家这个牢笼里,过着“死人”般的生活,只能在无尽的绝望中死去。就其本质,繁漪是夫权制的牺牲品,在周家的庄园里就是连空气都让她觉得禁锢,喘不过气。
三、憎恨者的决绝
“弑父”是白薇写作的一个情节,白薇是痛恨她的父亲,正如《跳关记》的“我”一般,字里行间都是对父亲的反抗与嘲讽。比起出走后的苦难“我”更不愿意生活在地狱里。在一定程度上“我”的出走反抗的不是父亲一个人,而是以父亲为首的封建制度麻木的一群人,白薇也将其称为“和千古杀人的礼教决斗”。
比起《跳关记》的“我”,繁漪选择了另一种方式的决绝。繁漪有着“雷雨”式矛盾性格,她代表着复仇者的形象。因为在周朴园的身上未能得到她所渴望的爱,当周萍勾引繁漪时,她忘记自己是周萍的继母,忘记自己是周冲的母亲,她一心只有她的爱情。不顾世俗的眼光,繁漪选择了乱伦的方式对抗周朴园的冷漠。繁漪的决绝有着个人性格的主观因素,十八年周公馆“死人”一般的生活,已经让当年鲜活的生命枯萎,所以她的性格已经隐藏着绝望、悲剧,当然也离不开周家的环境,周朴园的不爱、周萍的懦弱都是一步步将繁漪推向绝望边缘的手。
不同于《跳关记》的“我”,繁漪的决绝是不彻底,或者可以认为繁漪是软弱的,这种软弱体现在对周朴园经济上的依赖和周萍情感上的妥协。在周公馆十八年衣食无忧的生活,纵使繁漪未能从周朴园的身上得到爱,甚至是厌恶周朴园的专制,但是繁漪十八年没有和《跳关记》的“我”一般逃走,远离周朴园。而面对周萍时繁漪是失去自我的底線与原则,她愿意与四凤一起拥有周萍也不愿意让周萍离开她。面对周萍时繁漪失去自我的底线与原则,她的决绝是一定程度上的决绝,她憎恨周公馆“监狱”生活,憎恨周朴园的冷酷无情,甚至选择惨烈的方式进行报复。然而从根本上看繁漪并无真正逃走的勇气,这是繁漪的悲剧。
四、不幸的人各有不幸
有论者认为同时代的女作家,几乎没有谁像白薇这样,对女性反抗的艰难、对女性两重性的认识,如此透彻。白薇的作品是对广大女性现实状况的反映,她在写作的过程中也在不断探索女性的出路。白薇在《跳关记》中安排的结局,亦是她对女性出路思考的实践,在白薇看来摆脱对男性的依赖,女性真正走向独立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也是女性自我发展的趋势。
与“我”相似的命运,但是曹禺笔下的繁漪却是不一样的结局。现代男性作家往往只看到旧阵营男性对女性的奴役、歧视,而对现代男性主体缺乏反思,因而在代表现代女性发言的时候依然不免从现代男性自我需求出发歪曲异性生命逻辑、压制女性生命的需求,而不能从女性视野出发设想女性自身的生命逻辑。所以曹禺将繁漪塑造成一个为了追求自己幸福而违背伦理的女性,在揭露真相后,繁漪自己也疯了,这样的结局在笔者看来是悲壮的。繁漪只求的爱情是孤注一掷,随时有可能消亡的,她的悲剧是封建思想的悲剧。不幸的人各有各自的不幸,但是对于女性出路思索的步伐是永不会停止。
五、结语
任何时代的文学作品必然是社会的缩影,无论是白薇还是曹禺,对于女性的解放都有着自我的认识。而白薇更是一位有着鲜明女权思想的作家。两性平等的话题是永恒的话题,即使是今天的社会也无法称为男女平等的社会,只能认为是相对平等。若想实现两性平等,女性需要独立自主,需要拥有独立的人格,希望每一位女性都有《跳关记》“我”的勇气,摆脱繁漪的悲剧命运。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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