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大变局与中国新位势*
2020-04-29中共云南省委党校
中共云南省委党校 霍 强
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强调,“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国正处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关键时期”。准确研判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历史规律和当前态势,准确研判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中国在其中所处的方位和势能,有助于厘清新时代中国改革开放面临的外部环境风险和挑战,进而有助于维护和延长中国发展的重要战略机遇期。本文基于全球视域、历史维度和经济视角,运用统计分析、归纳推理等方法,分别从经济增长、贸易竞合、产业分工、技术变革、金融体系、经济治理六个方面的世界大变局进行阐释,并从中找准中国的位势,为进一步优化新时代中国对外开放战略提供参考。
一、世界经济增长面临分化分流变局,中国成为世界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源
从国际比较视角看,全球化推动世界经济多极化,新兴市场国家群体性崛起,中国逐步成为世界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源;从历史演进视角看,世界主要经济体可能面临新一次大分流,中国经济处于平滑“U”形形态的稳健上升爬坡期。在世界经济增长的大变局中,中国经济应防范化解重大风险,奋力实现历史性复兴。
(一)国际比较视角
世界经济格局总体上向多极化演进,中国经济发展成为多极化的重要推动力量。根据世界银行统计的GDP(现价美元),2018年全球GDP总量达到85.8万亿美元,其中,美国为20.5万亿美元,占比23.88%,是全球第一大经济体;中国为13.6万亿美元,占比15.86%,位居第二,中国经济总量相当于美国的2/3左右;日本位居第三,占比5.79%;德国位居第四,占比4.66%;英国和法国分别占到3.29%和3.24%,居第五和第六位;印度占比达到3.18%,上升到第七位(见图1)。中国和印度等新兴经济体的快速发展正在改变过去由西方发达国家占据世界经济体前十的局面。
图1 2018年世界主要国家GDP占全球GDP情况 资料来源:世界银行数据库。
然而,当前阶段的多极化是不均衡的多极化,而且跟以往的多极化形态不同。图2为1978~2018年世界主要国家GDP占全球GDP比重的变化情况。不难发现,美国GDP占比呈现缓慢波动下降的趋势,但仍处于遥遥领先的位置,其波动在很大程度上与美国在重大科技创新上的领先优势同步共振;曾经的第二大经济体日本则经历了快速的先上升后下降,这一变化与“广场协议”和房地产价格泡沫破裂有极大关系;对于中国而言,改革开放至今,中国由1978年占全球GDP的1.8%左右、排名第十一位,到2010年首次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经济平稳较快发展是主流趋势。中国需要警惕防范化解外部重大风险,避免重蹈日本经济断崖式下滑的覆辙。
图2 1978~2018年世界主要国家GDP占全球GDP比重的变化情况 资料来源:世界银行数据库。
(二)历史演进视角
纵观两千多年的世界经济史,印度、中国、美国依次占据全球最大经济体的位置。公元元年到17世纪末,中国和印度的经济总量大体相当,印度前期略高于中国,而更长时间里中国保持领先。根据金星晔等(2019)对麦迪逊估算的修正(见表1),公元1000年到工业革命前,中国GDP占世界比重维持在26%以上,1600年最高,达到34.6%,欧洲工业革命和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后,中国在世界经济中的比重断崖式下滑,中国让出全球第一大经济体的位置,甚至一度跌落至十名以外。尽管关于东西方经济大分流的时点和诱因仍有争议,但毫无疑问的是,随着欧洲国家进入工业时代,欧洲经济实现了飞跃,其中英国、法国、德国等国家的经济总量虽未长期坐稳全球第一的宝座,但仍然连续数个世纪掌握着国际经济秩序,且对今天的国际秩序仍具有重要影响力。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随着美国的快速发展,加之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影响,美国逐步成为全球第一大经济体。
表1 中、美、日及欧洲占世界GDP的比重 单位:%
资料来源:金星晔、管汉晖、李稻葵、BROADBERRY Stephen,《中国在世界经济中相对地位的演变(公元1000—2017年)——对麦迪逊估算的修正》,载于《经济研究》2019年第7期。
聚焦中美两国经济发展,回顾过往,中美几乎经历了相反的发展情景;展望未来,中美将并肩同向而行。一方面,美国仍将是全球最具影响力的经济体,也仍将是全球经济中心,但一百年来美国“一家独大”的局面行将结束,从美国独立到21世纪中叶,预计美国经济总量占全球比重大体上呈现高位拖尾型倒“U”形态。另一方面,中国正在成为全球经济增长新引擎,只要中国处理好改革开放和发展稳定的关系,中国经济总量将不断攀升,从1840年中国近代史开端到21世纪中叶,预计中国经济总量占全球比重大体呈现平滑的“U”形形态,今后相当长的时间内处于平滑“U”形形态的稳健上升爬坡期。
放眼世界经济发展,自全球金融危机至今,世界经济格局在扑朔迷离中似乎在走向新一次的“大分流”。观察图3不难发现,美国、日本、德国、英国、法国五个发达国家占全球GDP比重在后危机时代一改以往的下降趋势,转而在波动中有所提高;中国、印度、俄罗斯、巴西四个金砖国家占全球GDP比重仍保持上升态势;反观除上述九国之外的其他国家和地区占全球GDP比重则出现了明显的下降。因此,不妨大胆猜测,新一次的“大分流”可能以文化、科技和治理为分水岭(蔡昉,2015;陈昆亭和周炎,2008;卢春龙和张华,2017),部分历史文化更悠久、科技创新更强势、国家治理更有效的发达国家和新兴市场国家将会引领新一轮世界经济发展,美国、日本和欧盟国家仍将是全球主要经济强国,但全球经济中心将从欧美转移到亚洲并外溢到其他国家,部分亚洲和非洲国家将成为快速发展的代表,进而助推世界经济格局多极化继续向前迈进。
图3 1988~2018年世界三类国家GDP占全球GDP变化情况 资料来源:世界银行数据库。
二、世界贸易竞合面临体系重构变局,中国成为世界贸易秩序的共赢倡导者
从国际比较视角看,国际贸易竞合总体上在向共生化演进,各国经济贸易融合是大势所趋,中国为世界各国人民提供了质优价廉的各类商品,正逐步成为世界贸易秩序的共赢倡导者;从历史演进视角看,“美元、商品和美债”的大循环难以为继,美国等国家单方面挑起贸易摩擦,世界贸易竞合面临体系重构变局。在国际贸易竞合的大变局中,中国对外贸易应加快转型升级,全面提升贸易便利化水平,推动规则、规制、管理和标准与国际高标准规则衔接,主动向世界开放市场,更加重视进口的作用。
(一)国际比较视角
国际贸易竞合总体上向共生化演进,各国通过优势互补、互通有无,极大促进了各国企业和消费者利益,中国成为国际贸易秩序的共赢倡导者。货物贸易方面(见图4), 2018年中国进出口额达到4.62万亿美元,占全球的11.8%,是世界第一大货物贸易国,其中,出口额为2.49万亿美元,居全球第一位,进口额为2.14万亿美元,居全球第二位;美国进出口额达到4.28万亿美元,占全球的10.9%,是世界第二大货物贸易国,其中,出口额为1.66万亿美元,居全球第二位,进口额为2.61万亿美元,居全球第一位;德国和日本进出口额、出口额、进口额三项指标均分别居于世界第三位和第四位。服务贸易方面,2018年美国进出口额达到1.39万亿美元,而中国仅为0.76万亿美元,且逆差超过2000亿美元,其中在知识产权服务贸易等领域中国对美国逆差仍在不断扩大(崔艳新,2019)。因此,持续提升服务贸易国际竞争力是中国的努力方向。
图4 2018年世界主要国家货物贸易出口额和进口额在全球经济中的占比情况 资料来源:国家统计局数据库。
当前,国际贸易的竞合关系发生了明显变化,中美、美墨、美印、日韩等国家贸易摩擦不断。尤其是2017年新一届美国政府撕破自由贸易的面具,在“美国优先”的口号指引下实行单边主义、保护主义和经济霸权主义,不断采取极限施压方法将自身利益诉求强加于中国、印度、墨西哥等国家,表面上是美国长期积累的贸易赤字和负债攀升,实则是“美元、商品和美债”大循环的不合理、不公平机制缺陷所致(杨盼盼等,2019)。另外,美国对中国作出“经济侵略”“不公平贸易”“盗窃知识产权”“强制技术转移”“国家资本主义”等一系列污名化指责更是站不住脚。(1)《〈关于中美经贸摩擦的事实与中方立场〉白皮书》,国务院新闻办公室网站,2018年9月24日。后危机时代,中国始终坚持互利共赢的开放战略,倡议推动共建“一带一路”,举办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积极维护完善多边贸易体制,不断推动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便利化,推动进口和出口、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协调发展,为推动国际贸易秩序的共赢发挥了积极作用。
(二)历史演进视角
中国自古以来就高度重视对外贸易,两千多年前的“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成为横贯欧亚大陆和连接亚欧非海上贸易的大通道,丝绸、瓷器、茶叶远销世界诸国,对于促进东西方商品贸易乃至文化和科技等方面的交流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一定程度上古代中国在构建国际贸易体系中起到了规则制定、公共产品提供的作用。然而,由于明清两朝逐渐走向闭关锁国,古代“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所形成的国际贸易维持体系被中断,使得中国逐渐脱离国际贸易体系(左玉河,2014)。近代一百多年来,中国通过洋务运动和发展民族工业探索重新融入国际贸易体系,但始终处于国际贸易秩序被动接受者和初级产品提供者的角色。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中国逐步打破外部封锁,在改革开放后渐进融入国际贸易体系,到2001年11月正式加入WTO,中国对外贸易发展开始全面与世界接轨。回顾加入WTO以来中国的货物贸易发展情况,2001年中国出口额和进口额分别居全球第六位,出口额在2002年超过英国上升到第五位、2003年超过法国上升到第四位、2004年超过日本上升到第三位、2007年超过美国上升到第二位、2009年超过德国上升到全球第一位;进口额在2003年超过日本、英国、法国上升到第三位、2009年超过德国上升到第二位并保持至今;进出口总额在2009年超过德国跃居世界第二位,在2013年首次超过美国跃居世界第一位,除2016年被美国超越,至今保持世界第一大货物贸易国位置(见图5)。与此同时,中国逐步在国际贸易规则制定和多边贸易体系维护等领域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图5 2007~2018年美、中、日、德货物贸易额占比变化情况 资料来源:国家统计局数据库。
当前,国际贸易体系改革受阻,本质上是“美元、商品和美债”大循环的权利让渡问题所致。“美国优先”理念对全球贸易发展有害无益,美国需要更大勇气推动自身变革进而带动国际贸易体系的变革,才能更好破解当前国际贸易领域所遇到的问题和困难。毋庸置疑,经济全球化和国际分工的不断深化仍然是国际贸易持续发展的重要推动力,世界各国需要共同努力维护WTO的权威性、公正性和执行力,促进各国遵守基于规则的多边贸易体制,探索建立新的开放、协商、平等、合作、共赢的国际贸易体系(赵瑾,2019)。展望未来,国际贸易将更趋数字化、服务化、区块化,数字产品贸易、服务贸易、产业内贸易占比将进一步提高(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课题组,2018),双边自由贸易协议、区域经济合作协议和WTO改革将分层次逐步展开,带动国际贸易体系变革。
三、世界产业分工面临加速洗牌变局,中国成为世界产业合作的积极建设者
从国际比较视角看,世界产业分工向服务化、数字化、网络化演进,中国逐步成为世界产业合作的积极建设者;从历史演进视角看,世界产业分工面临加速洗牌变局,中国成为全球工业门类最齐全、产业链最完备的国家。在世界产业分工的大变局中,“中国制造”高质量发展有利于世界各国。
(一)国际比较视角
世界产业分工总体上向服务化演进,中国逐步成为世界产业合作的积极建设者。从产业结构看(见图6),美国、德国和日本的产业结构占比呈现“三、二、一”特征,第三产业比重达到七八成;中国自2012年第三产业比重首次超过第二产业,2018年三次产业结构为53.3∶39.7∶7.0,相较于发达国家,中国仍然有极大的产业结构演进和转型升级空间。从工业增加值看,2018年中国工业增加值达到5.53万亿美元,是世界第一大工业增加值国家,“中国制造”有利于世界各国消费者福利的稳步提高;美国工业增加值达到3.82万亿美元,居世界第二位。从市场规模看,中国的市场需求不断壮大,2018年中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达到38.1万亿元人民币,日益接近全球第一大消费市场,为世界各国产业发展和产业合作提供了巨大的市场需求,“为中国制造”成为世界各国企业的重大海外发展战略。从企业层面看,中国世界500强企业数量已超过美国,位居全球第一,“独角兽”企业数量也是如此。例如在互联网企业方面,BAT已站到了世界舞台中央,华为、大疆等企业已在智能制造领域具备十分明显的国际竞争力。
图6 2018年美、中、日、德的三次产业结构 资料来源:世界银行数据库。其中,日本为2017年数据。
当前,世界产业分工正经历加速洗牌变局,智能化、数字化、网络化和融合化成为重要的发展趋势。智能化方面,随着工业化4.0的到来,“机器换人”“大规模定制”将重塑制造业格局,过往发展中国家所依赖的劳动力成本优势可能失去用武之地,这一时间窗口正在迫近。数字化方面,数据网络、R&D全球网络、信息高速公路、数字经济在生产、流通、消费各环节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数据作为新的生产要素的相对重要性快速提高,甚至可能成为最重要的生产要素。网络化方面,世界各国产业分工更加精细,越来越多的产品分工体系形成全球化网络,前后向关联不断加大、供应链更加复杂、外包比例显著提高。融合化方面,美、中、日、德四国之中,中国制造业和生产性服务业的转型升级难度更大,生产性服务业和制造业融合发展效果比美国、日本和德国尚有较大差距,产业附加值较低(彭徽和匡贤明,2019)。大力发展制造业和生产性服务业,进而推动生产型制造向服务型制造转型,是《中国制造2025》的基本方向和重大任务。
(二)历史演进视角
分工合作一直是推动人类社会发展的关键机制。中国自古以来就重视分工合作,春秋时期就有士农工商的划分,古代“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是世界各国产业分工的一种体现。然而,随着欧洲率先进入工业时代,中国却仍停留在农耕时代,东西方“大分流”已经无可挽回,导致近现代中国在世界产业分工中的位置渐趋边缘化。洋务运动和民族工业发展是中国融入世界产业分工的早期尝试,但在当时复杂的国际和国内环境下难以真正成功突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围绕“一化三改造”和苏联援建的156个项目,中国逐步尝试重构工业体系。改革开放和加入WTO使得中国产业发展可以更加高效地利用两种资源和两个市场,信息化、网络化使中国产业发展与世界更加充分联通。迄今为止,中国已成为全球工业门类最齐全、产业链最完备的国家。
展望未来,全球化将继续推动世界各国产业合作,国际分工正在将不同类型的国家、不同类型的产业、不同类型的企业融入同一产品生产中,进而形成风险共担、利益共享的命运共同体。从供给侧来看,在新一轮全球产业链竞争中,中国既要坚定实施《中国制造2025》,又要加强与掌控全球价值链的发达国家的产业合作,避免产业链“脱钩”。从需求侧来看,拉动经济增长“三驾马车”的重要性排序面临重构,既要坚持扩大内需,充分利用中国日益成为全球第一大消费市场的优势,又要减少对出口货物贸易的依赖,提升服务贸易竞争力。通过图7不难发现,中国经济发展的货物贸易依存度明显下降,服务贸易依存度总体稳定,中国对外贸易正处于动能转换的关键期和攻坚期,需要通过新旧动能转换、新旧结构转换、新旧模式转换,高质量、高标准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
图7 1978~2018年中国货物贸易额和服务贸易额占GDP比重变化情况 资料来源:国家统计局数据库。
四、世界技术变革面临轨道切换变局,中国成为世界技术变革的创新引领者
从国际比较视角看,世界技术创新竞争愈演愈烈,新一轮科技革命正处在实现重大突破的历史关口,一些国家大搞知识封锁、扩大科技鸿沟,中国逐步成为世界技术变革的创新引领者;从历史演进视角看,重大技术创新是大国兴替和霸权更迭的杠杆,世界技术变革面临轨道切换变局,美日欧领先优势有所减弱,中国逐渐进入与世界先进水平跟跑、并跑和领跑并存的状态。在世界技术变革的大变局中,中国应同步加强自主创新能力和开放创新合作,突破技术封锁。
(一)国际比较视角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是影响世界经济格局的关键变量。新一轮科技革命正在改变全球生产方式,中国正在成为新一轮科学技术变革的创新引领者。如表2所示,从研发支出总量看,2017年美国达到5741.7亿美元,居世界第一位;中国为2896.7亿美元,居世界第二位,仅相当于美国的一半;日本和德国分列第三位和第四位。从研发强度(研发支出占GDP比重)看,四国之中日本最高,达到3.20%;德国3.04%,居第二位;美国2.80%,居第三位;中国仅为2.13%,在四国之中最低。当今前沿科技研究越来越依赖科研基础设施与高端精密仪器设备的大量投入,加大投入是中国的努力方向。从研发人力投入看,中国在人员投入总量上已达到世界第一,尤其在自然科学和工程学领域学士学位数以及培养博士人数,均达到世界第一,但每百万人中研究人员比重仅为1234.8人,远低于日本、德国和美国等发达国家。从专利看,在保有量方面,根据世界知识产权组织的统计,截至2017年底有效发明专利保有量排名前五位的国家分别是日本、美国、中国、韩国、德国;在增量方面,近年来中国专利申请数和专利授权量大幅领先于美国、日本与德国。提高专利的授权率与实际转化是中国的努力方向。从科技期刊论文发表看,2016年中国首次在科学与工程领域发表论文数量超过美国,但在引用率等方面仍有一定差距。总体而言,在科学技术的整体实力上中国与美国、德国、日本仍有明显差距,仍面临一些“卡脖子”技术需要加紧突破;可喜的是,在科学技术的进步和追赶速度上中国正在缩小差距,甚至在通信设备、集成电路、互联网金融等重要领域开始取得关键性进展和阶段性优势。这是引发中美经贸摩擦由贸易战升级为技术战的原因之一。
表2 2017年美、中、日、德主要科技创新指标比较
资料来源:世界银行数据库。
(二)历史演进视角
回顾中国古代史,中国在数学、天文学、农学、医学、工程学等领域取得过璀璨成就,其中以天文历法、四大发明等闻名于世,对人类科技进步贡献极大。然而,随着明清两代闭关锁国政策的推行,中国逐渐与世界科学技术前沿“脱轨”。回顾世界经济史和科技史,英国通过第一次科技和产业革命(蒸汽革命),快速拉开与其他国家的差距;德国和美国通过第二次科技和产业革命(电气革命),取代英国和法国成为世界强国;美国通过以电子、计算机和信息网络为标志的第三次产业革命(信息革命)成长为超级大国,日本同样抓住科技创新机遇成为发达国家。中国在前三次科技和产业革命中始终处于学习者、模仿者和追赶者的角色。历史经验表明,技术创新是大国兴替和霸权更迭的杠杆,当今世界技术变革正面临轨道切换变局,大国之间科技创新竞争可能成为下一轮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分水岭。展望未来,新一轮科技和产业革命正处于由导入期向拓展期转变的关键阶段(谢伏瞻,2019),全球生产方式正在发生趋势性变化,世界各国都充分认识到哪个国家能抓住本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带来的历史性机遇,就将在未来世界格局中占据主导地位。从指南针到北斗卫星导航系统,中国有望在新一轮科技革命中实现跨越甚至反超,追踪世界新技术—经济范式为导向的创新政策是中国科技政策和产业政策的关键点,应加快推动“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飞跃。
五、世界金融体系面临结构调整变局,中国成为国际金融合作的协调推动者
从国际比较视角看,世界货币体系渐趋多元化,但美元霸权仍将长期存在,人民币国际化进程迈出坚实步伐,中国成为国际金融合作的协调推动者;从历史演进视角看,世界货币体系经历了金银本位、金汇兑本位、信用货币的阶段,信用货币下大国之间如何协调宏观政策、稳定经济增长、防范金融风险是当前的焦点。在世界金融体系的大变局下,中国应审慎有序扩大金融开放,积极参与国际金融合作各项议题。
(一)国际比较视角
从外汇储备看,根据世界银行的统计,2018年中国总储备(含黄金)达到3.17万亿美元,是世界第一大外汇储备国,占比约27%;日本达到1.27万亿美元,美国为0.45万亿美元,德国为0.20万亿美元。从国际投资看,全球FDI连续三年下滑,2018年全球外商直接投资约为1.3万亿美元,负增长13%,中国成为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吸引外资国和仅次于美国、日本的第三大对外投资国。在吸引外商直接投资上,2018年美国为2518亿美元,位居第一;中国为1390亿美元,位居第二。在对外直接投资上,2018年美国为2778亿美元,位居第一;日本为1432亿美元,位居第二;中国为1298亿美元,位居第三。从世界货币程度看,美元霸权有所弱化但仍将在相当长时间内存在,人民币作为储备货币的地位持续上升。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特别提款权(SDR)篮子中的权重上,人民币于2016年10月1日正式纳入SDR,权重为10.92%,位居第三;美元为41.73%、欧元为30.93%、日元为8.33%、英镑为8.09%(见图8)。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统计的全球已配置外汇储备中,截至2018年底,美元占比61.69%,欧元占比20.69%,日元占比5.20%,英镑占比4.43%,人民币占比1.89%,上升到第四位(见图9)。从国际金融中心建设看,上海、深圳等金融中心的国际化水平不断提高。总体而言,中国在世界金融体系建设中的话语权稳步提升。
图8 特别提款权份额 资料来源: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数据库。
图9 2018年底已配置外汇储备币种 资料来源: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数据库。
当前阶段,国际金融体系面临深刻变革,金融体系变革的机遇和风险同等放大,构建平衡的国际金融治理迫在眉睫。货币体系方面,牙买加体系的弊端在本轮金融危机前后呈爆发性态势,储备货币体系正在寻找新的平衡;金融治理方面,“商品—美元—美债”的大循环正在伴随美国负债的大幅增加而变得不可持续;国际协调方面,宏观经济政策的国际协调困难重重,美国量化宽松政策“后遗症”不可小觑;新技术应用方面,科技金融和区块链技术对传统国际金融治理带来机遇与挑战(肖远企,2019)。总的来看,世界货币体系的美元霸权不可持续,国际金融合作和国际金融风险防控需要美国等发达国家在金融体系改革中适度让渡利益、发挥积极作用,世界可持续发展亟待建立互利共赢的国际金融新秩序。
(二)历史演进视角
现代金融发轫于欧洲。欧洲金融体系和制度的创新与发展是欧洲开启大航海时代、进入工业文明的重要因素,荷兰、英国等国家在金融体系上的领先也支撑了其对全球经济治理的掌控权。英国作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全球霸权国家,英镑成为国际货币,期间国际收支平衡通过金本位下的黄金自由流动实现。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后期,在美国主导下布雷顿森林体系得以确立,对战后资本主义世界经济的恢复和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但由于“特里芬难题”的缺陷,牙买加体系开始走向前台,美元霸权维持至今。古代中国是世界上第一个使用纸币的国家,也是较早建立“钱庄”“银号”等旧式金融机构的国家。但是,明清闭关锁国限制了工商业和金融业的进步与发展,并与现代金融发展失之交臂。现代金融体系和制度较晚才正式引入中国,而金融发展的落后也使中国付出了沉重代价。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国逐步探索发展现代金融业,与此同时,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日益提高,对世界金融体系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尤其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积极参与全球金融治理,已成为绝大多数专业性全球金融治理机构的成员,广泛遵守或执行了主要全球金融治理国际规则,主导设立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丝路基金等,加大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基础设施投资,成为世界跨国投资的安全稳定器,为发展中国家基础设施建设贡献了中国力量。展望未来,新兴经济体尤其是中国将更加深度融入世界金融治理核心议程和具体规则的制定,为破解稳定经济增长、宏观政策协调、防范化解风险等世界治理难题贡献“中国方案”。
六、全球经济治理面临难以为继变局,中国成为世界共享发展的积极斡旋者
从国际比较视角看,当今世界正面临治理赤字、信任赤字、和平赤字、发展赤字四大挑战,中国成为世界共享发展的积极斡旋者;从历史演进视角看,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能够为世界共同发展和共享繁荣贡献“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在全球经济治理的大变局下,中国应努力推动经济全球化朝着更加开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赢的方向发展。
(一)国际比较视角
中国是经济全球化的受益者,也是全球经济治理的重要贡献者。从发展指标看,中国通过改革开放与加入 WTO逐步融入全球经济体系,引领中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第一大货物贸易国、第一大外汇储备国、制造业第一大国、第二大吸引外资国,创造了世所罕见的经济快速发展奇迹和社会长期稳定奇迹。从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看,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积极利用G20、APEC、上海合作组织、金砖国家、区域贸易协定、“一带一路”建设等平台参与全球经贸新规则的制定,实现了中国在全球经济治理角色的历史性突破。从营商环境看,世界银行发布的《营商环境报告》显示,中国营商环境正在大幅改善,2018年报告位居第78位,2019年报告上升到第46位,2020年报告上升到第31位,与主要发达国家的差距逐步减小。总体而言,中国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机会和话语权逐步增多,但现行全球经济治理体系由美欧等主要西方大国在“二战”后主导建立,美欧仍掌控国际经济秩序话语权。
随着新兴经济体的群体性崛起,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力量对比发生了深刻变化,然而,崛起大国较之守成大国仍有明显的综合实力差距,现行全球经济治理体系已无法适应双边需要,主要大国之间的全球治理理念严重分化(郝洁,2019)。当前阶段,美国特朗普政府奉行“美国优先”理念,把一己之利凌驾于世界各国人民利益之上,对多边机构和多边条约“合则用,不合则弃”,经常性毁约和“退群”,单方面挑起与中国、印度、墨西哥等国家的经贸摩擦,美国主导全球经济治理的合法性与有效性受到越来越多的质疑,给世界发展带来极大的不确定性。全球经济治理不断积累的显著共识危机,是当今世界出现治理赤字、信任赤字、和平赤字、发展赤字的制度诱因,而中国通过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坚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观,日益成为世界共享发展的积极斡旋者。
(二)历史演进视角
回顾中国历史,中华民族以“天下大同”“四海一家”“协和万邦”的宽广胸怀开展域外民族交往和文化交流。回顾世界史,新兴(崛起)大国与守成大国博弈模式各异,德、法、英争霸和美苏争霸的教训值得高度警惕与警醒。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全球经济治理经历了“一超独大、霸权治理”到“一超多强、协调发展”的演进,经济全球化程度不断提高。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一些国家实施了“以邻为壑”的逆全球化政策,零和博弈思维给世界发展带来巨大危害,全球经济治理暴露出碎片化倾向,发达国家内部、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之间的经贸摩擦大幅攀升,尤其是大国之间应防止陷入修昔底德陷阱。展望未来,世界大国权力转移是大势所趋,世界主要大国应扩大合作共赢成果、维护多边体系、推动全球化。中国倡议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能够为世界和平、发展、治理、信任赤字治理提供一种可行选择(高杰英和王婉婷,2016)。对中国自身来说,进一步深化改革、扩大开放是治本之策,《中华人民共和国外商投资法》和《优化营商环境条例》等一系列改革开放政策于2020年1月1日起正式施行,标志着中国对外开放不断取得新进展,也预示了中国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决心。
七、结语
唯有深刻认识世界大变局与中国新位势的历史脉络、演进规律和内在特点,方可准确判断国际格局发展趋势,正确认识中国自身方位势能,才能迎接挑战、规避风险、抓住机遇,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本文的创新之处在于基于全球视域、历史维度和经济视角,运用统计分析、归纳推理等方法,较为系统地阐释了世界大变局与中国新位势。基于上述分析,可以得到以下基本结论:
放眼全球,世界是不断联系、发展和变化的,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能独善其身。全球化1.0版的大航海时代,明清闭关锁国、“望洋生畏”,“大分流”已难以逆转;全球化2.0版的英国主导时代,鸦片战争爆发后洋务运动和民族工业发展开启并代表了中国由被动开放到主动模仿的艰难屈辱历程;全球化3.0版的美国主导时代,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改革开放和加入WTO是中国逐步融入全球化,进而实现了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伟大飞跃;正在发生的全球化4.0版,是世界正经历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时代,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正处在实现重大突破的历史关口,这是一个需要包容和共享的全球化时代,面对矛盾和摩擦,协商合作才是正道。中国坚持对外开放的基本国策,倡议建设“一带一路”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能够为世界共同发展和共享繁荣贡献“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
聚焦中国,新中国成立70年来,特别是改革开放41年来,积极融入经济全球化并分享了全球化发展红利,同时也为世界各国发展提供了巨大机会。从国际环境看,当今世界正经历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是世界经济增长所面临的分化分流变局、世界贸易竞合所面临的体系重构变局、世界产业分工所面临的加速洗牌变局、世界技术变革所面临的轨道切换变局、世界金融体系所面临的结构调整变局、全球经济治理所面临的难以为继变局。外部环境的这些重大变化,将为中国发展带来前所未有的新机遇和新挑战,要把握好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新趋势,在新一轮改革开放中趋利避害。从历史逻辑看,我国正处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关键时期,中国日益成为世界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源、世界贸易秩序的共赢倡导者、世界产业合作的积极建设者、世界技术变革的创新引领者、国际金融合作的协调推动者、世界共享发展的积极斡旋者,要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努力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