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足语言教散文
2020-04-26张正耀
【摘 要】阅读散文,就要品味语言;教学散文,就要立足语言。教师要抓住能引发学生感悟的语言点,关注语言,品味语言,感受语言,体验语言,走向文本深处,触摸作者心灵,体验文本意义,使学生真正地走进散文。
【关键词】散文教学;立足语言;品味语言
【中图分类号】G633.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5-6009(2020)19-0007-04
【作者简介】张正耀,江苏省兴化市教育局(江苏兴化,225700)教研室教研员,泰州市教育局教研室兼职教研员,正高级教师,江苏省特级教师。
散文是语言的艺术,散文语言是一种价值和意义系统,它凝聚着作家的歌与思、乐与痛、欢与伤,反映出其艺术心理结构、思维定势、风格特质。散文教学抓住了语言,也就抓住了散文的本质属性。因此,散文教学中教师要引导学生关注语言,品味语言,感受和体验语言,这对领悟散文丰富的思想内涵,把握情感表达方式,形成较强的语言应用能力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一、立足语言,理解表达意思
散文中,可以让学生理解的语言点是很多的,比如,生动形象的语言、高度凝练的语言、表意深刻的语言等,它们都不是孤立的,往往关联到其所在的语境乃至文章的整体内容与表达特点。品味和理解语言,有助于学生对文章内容的整体或局部感知、对情感表达的体验揣摩、对表情达意作用的认识等。让学生能够在理解中感知,在理解中积累,在理解中体悟,在理解中创造。“读书切戒在慌忙,涵泳工夫兴味长。未晓不妨权放过,切身须要急思量。”而散文中正有许多“未晓”之语,需要有涵泳的工夫,能够沉潜其中,反复玩味和推敲,进而体会个中之“兴味”。所以,教师要着力引导学生“慢慢走,欣赏啊”。
例如,史铁生《秋天的怀念》开头这样描写:
双腿瘫痪后,我的脾气变得暴怒无常。望着望着天上北归的雁阵,我会突然把目前的玻璃砸碎;听着听着李谷一甜美的歌声,我会猛地把手边的东西摔向四周的墙壁。(着重号为笔者所加,下同)
课堂上,不少教师让学生读这段话,并由此归纳出“我”当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这个方向是对的,但仅有归纳却是不够的,因为所有的归纳及其认识或结论,都要以充分理解一些词句为基础。学习这段话时,教师可以设计这样一些问题,让学生阅读思考:
这段话有一个表达中心,是什么?又是通过哪一类词语来说的?如果把“望着望着”改为“望着”,把“听着听着”改为“听着”可以吗?作者为什么要写自己的“暴怒无常”?
学生很快就会发现“暴怒无常”是话语的中心,分号前后的两句是它的具体表现;“突然”“猛地”等副词和“砸”“摔”等动词,写出了动作的突然性、爆发性以及破坏性,使“暴怒无常”得到了落实;把“望着望着”“听着听着”改为“望着”“听着”,根本就表现不出自己的百般无聊、万分无奈、极度烦躁与狂暴,虽然那些景象与歌声是美好的,但也无法安放和平息一颗年轻而躁动、郁闷、痛苦、发狂的心灵,反而会引来他莫名的狂躁和暴怒。
如果从全文看,描写“我”自己、表现“我”自己怎样其实不是目的,这是为后面写母亲张本,为写母亲的苦难、艰难、痛苦做铺垫,这是因为“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儿总是要加倍的”(史铁生《我与地坛》)。所以后面的文字很快就转向了母亲:母亲的“悄悄地躲出去”“偷偷地听着我的动静”,她“悄悄地进来”,她“红红的”眼边,她“央求”“我”去北海看花,她憔悴的脸庞和欣喜的神色,她临终前艰难的呼吸,她放心不下的“有病的儿子”和“未成年的女儿”。
教学中,教师要把重点移到对母亲的描写上,让学生理解写“我”,只是为了衬托母亲,使母亲的行为及其品德得到更好的表现:“我”的“暴怒无常”,是为了表现母亲的善良、宽容和苦痛,表现母亲的“心神不定坐卧难宁,兼着痛苦与惊恐”(史铁生《我与地坛》),使母亲无尽的苦难、伟大的隐忍、意志的坚韧、深情的希冀、毫不张扬的爱得到具体的呈现和极大的彰显。包括最后“我”终于去看菊花,终于明白了母亲的嘱托“要好好儿活”,终于了却了母亲的心愿,也都是如此。
教学中教师引导学生这样理解,就能着眼于“我”的现在,延续到“我”的以后,勾连住“我”的过往,关乎着“我”的未来,体会其非常强大的时空穿透力。散文中,这样的语言有如树的主干,其他内容都是它的枝叶,主干决定了枝叶的生长方向与发展状态,枝叶则紧紧围绕主干伸展它的手脚,不致旁逸斜出。对这些语言的品味,可以帶动对文意的概括,对形象的分析,对主题的认识,对情感的体验。
二、立足语言,感知形象特征
散文中的形象,有景物形象,有人物形象,人物形象中又有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和作家自我形象。不管哪一种形象,它们都是作家眼里的形象、心中的形象。对形象的生动刻画,是散文创作的追求;对形象特征的准确把握和感受体悟是阅读的基本任务。教学中,教师引导学生从一些描写的语言入手展开分析,是把握形象特征的基本方法和有效途径。
例如,朱自清在《春》的开头发出了这样的吟唱: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品读这一段,切不可忽视两个“盼望着”。“盼望”是人的心理状态和行为表现,那么,我们就让学生思考这样的问题:
谁在“盼望”?“盼望”什么?连续运用两个“盼望”写出了“盼望者”的什么特点?这样的“盼望”与后文又有什么关联?
教师可以引导学生这样理解:这是一个孩童在盼望春天来临、喜迎春天到来,她的心情是那样的急切、热烈而又欢快。这是一双独特的眼睛和一颗锐敏的心灵。作家将自己变成一个孩童,用一个孩童的天真、澄明、纯粹的心灵去感知美丽的自然,用一副孩童的歌喉去欢唱春天的到来。“盼望着”的反复运用,有如童声奶气,在急切而热情地呼唤和吟唱,倾诉着热爱、向往、盼望、追觅春天的诗的情思。这为下文具体描述春的色彩、活力、情趣定下了抒情基调,又为结尾部分揭示春的本质,暗示追觅与沉思的意绪做好了铺垫。
仅仅做到这一步,还远远不够。我们还要让学生在整体感知全文意思的基础上,继续去寻找这样的“孩子气”语言。学生不难发现,整篇文章都好像是一个或一群孩子在唱着春天的颂歌。在野地里玩耍的孩子,在田野上吹着短笛的牧童,“忙趁东风放纸鸢”的孩童,他们好似春天的主角。作家正是用小孩的眼睛、声口、语调、姿容和情绪,形象表达了对美好景象的喜爱和追寻。
教师在引导学生把握形象特征时,一定要提醒他们从文本出发,从作者出发,否则就容易走偏。例如,教学杨绛的《老王》,几乎所有的教师都会对文章的最后一句话“那是一个幸运的人对一个不幸者的愧怍”进行重点品析,将其视为理解文本主旨的一把钥匙。这诚然有一定的道理,但如果走得过了头,就会把学生引向文本之外。有位教师让学生这样理解“愧怍”:
(1)老王的离世,作者觉得自己对老王的关心还不够,现在想帮助他都没机会了,所以“愧怍”。(2)作者为老王在辛劳穷苦中仍坚守质朴、善良的精神所感动。(3)作者对自己灵魂的拷问,觉得自己心底有一种居高临下式的怜悯和同情,老王全心付出,自己只是给钱再给钱,只关注老王的物质生活而忽略了老王精神生存的空间。……
这样的理解,所带来的疑问是:《老王》一文,所写的主体形象到底是“老王”,还是作者自己?是讲述一个普通人、悲苦人一生的不幸经历,还是要表白一个知识分子的心迹?是要表现身份、地位卑微者灵魂的纯洁、崇高、高贵,还是想表现知识分子的“悲悯情怀”?是想要反映一个身处社会底层者的悲苦命运,还是仅仅停留于“我”的道德反省、灵魂救赎?是想借此反映出时代风云中人际关系的微妙,还是仅仅表现为“我”对“老王”的同情与关爱?学生虽然懂得(其实不懂或半懂不懂)了“愧怍”的字面意思,但可能仍然读不懂“老王”这个人,更读不懂作者通过平静似水的叙说,描摹出一个人的最具风采的性格侧面,立起一个“人”的形象,进而在有意无意间“带”出一个时代的影子的艺术笔法。
形象特征,从来不应该只是抽象化的表述,不只是概念化的勾勒。只有把学生带入语言的王国中,学生才能发现形象的存在,认识到形象的特征,也才能感知形象表现的艺术魅力。
三、立足语言,领悟蕴涵情感
前人认为:“诗文不外情事景,而三者情为本。”“有情”之文方能打动读者、深入人心。要让学生感受文中蕴涵之“情”,就需抓住文中集中表达情感的语句,通过对情感语句的品味,使学生形成独特的情感体验,进而发展他们感受和理解的能力。
例如,鲁迅在《藤野先生》一文的最后部分有这样一句话:
他的性格,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是伟大的,虽然他的姓名并不为许多人所知道。
这是鲁迅对藤野先生的高度赞扬和由衷敬佩之辞。藤野先生在鲁迅的“眼里”是“伟大”的,因为他为人非常正直与高尚,他对待科学的态度非常严肃与认真,他对待学生、对待教学工作一丝不苟、严谨有序;他在鲁迅的“心里”更是“伟大”的,因为他具有“为学术”“为中国”的伟大精神,他的优秀品质对鲁迅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教学中我们可以此句为重点,引导学生去感受鲁迅的情感:
(1)文中写了“我”与藤野先生交往的几件事?(2)这些事情分别表现了藤野先生的什么性格?(3)“我”对他性格的评价是什么?(请找出文中的一个关键词)(4)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评价?
通过这几个问题的研讨,可以让学生体会到作者对藤野先生的真挚怀念、由衷感激、尊敬爱戴、高度赞扬之情,并从中了解藤野先生正直热忱、治学严谨、没有狭隘的民族偏见的高尚品质,进而与作者形成情感上的共鸣。
四、立足语言,把握行文结构
经典之作非常注意文章格局的整齐与变化,一些表述往往能够“开阖变化,一动万随”,能够呈现出规范整饬、摇曳生姿的状态。我们在指导学生阅读时,要提示学生去把握一些语言在行文结构上的作用,体会其在章法上的独特地位。
例如,史铁生《秋天的怀念》结尾写得特别精彩,它是“事”“景”“情”三者的高度统一,它不仅是文章结构上的前后呼应、首尾相连,而且是对全文内容的高度概括,更是文本情感的升华。教学中,大部分教师都把品味的重点放在“黄色”“白色”“紫红色”的花所代表的意义上,这诚然有一定道理,但很不完整,忽视了这段话在行文和情感表达上的地位与作用。我们还要引导学生紧紧抓住“又是秋天”“看菊花”这些词语与前文的关联,体会其谋篇布局的艺术;要提示学生把“我懂得母亲没有说完的话”与前面母亲所说的话对照起来理解,把握其中的深意;要引導学生体会“我俩在一块儿,要好好儿活……”与母亲所说的“要好好儿活”的同与异,进而体悟在表情达意上的作用。
在此基础上,我们还可以采取重构文本形式的方式,如将之变换为诗歌形式,让学生体会其表达艺术效果:
又是秋天/妹妹推我去北海看了菊花 / (事)黄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洁/紫红色的花热烈而深沉 / 泼泼洒洒/秋风中正开得烂漫 /(景)我懂得母亲没有说完的话 / 妹妹也懂 / 我俩在一块儿 / 要好好儿活……(情)
再链接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同样先将其改写为诗歌的形式,让学生寻找和比较其行文特征的共同点,形成一般性认识,进而对作家抒发情感的独特方式形成鲜明的印象:
摇着轮椅在园中慢慢走/(事)又是雾罩的清晨/又是骄阳高悬的白昼/(景)我只想着一件事/母亲已经不在了。(情)……
师生共同读上几遍,学生自然就能沉浸到作家所营造的艺术氛围之中,也就很自然地体会到行文结构的特点,既认识到了行文的精巧,又直观感受到了那种情境、节奏和韵味。再进行比较和揣摩,让学生既可以直观感知语言运用的超凡魅力,又能够形象感知作家审美创造的心理特点与活动过程,进而使学生的思维不再停留于课文中一些语句的理解、把握、分析,而使他们的体验和欣赏能够到达散文艺术审美创造的层面,在他们的心灵上闪耀着一个活跃的艺术的精灵。需要注意的是,让学生重构文本时,我们一定要尊重原文的语言风格,否则就不是研习文本本身,而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