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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革和回应:明清赣州府立阳明书院与地方士人*

2020-04-22王剑波

赣南师范大学学报 2020年1期
关键词:赣县赣州阳明

王剑波

(赣南师范大学 王阳明研究中心,江西 赣州 341000)

一、引言

书院最早出现在我国唐朝期间,经宋、元等朝代的发展,逐步演化为各地重要的教育机构。明正德十二年(1517)正月,王阳明到任南赣巡抚。随后,他在赣南大力倡导地方教化,修复和兴办书院,并亲自讲学。王阳明离开赣州后,人们纷纷建立以其命名的书院作为对他的纪念以及开展讲学与课考。其中,赣州府立阳明书院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建立的,并在之后经历了荒废、重建的过程。目前,学术界关于阳明书院的专文研究颇少,(1)现在关于阳明书院研究的专文成果有张明:《贵州“阳明书院”源流述略》,《阳明学刊》,2016年第00期;王剑波:《明清赣南地区阳明书院研究》,《苏州教育学院学报》,2019年第4期。同时涉及阳明书院的研究成果多散见于一些学术论著中,如邓洪波在其《湖南书院史稿》对常德的阳明书院做了提及(参见邓洪波:《湖南书院史稿》,湖南教育出版社,2013年版,第493页);吴宣德在其《江右王学与明代中后期江西教育发展》对信丰阳明书院的命名做了考证(参见吴宣德:《江右王学与明代中后期江西教育发展》,江西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271页)。在阳明书院与其所植根的地方士人(2)余英时在其《士与中国文化》中把士看作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个相对的“为定项”,也就是承认士有阶级属性,但是不是完全局限于该阶级,有时可能超越所属社会阶层之外。(参见余英时:《士与中国文化》,1987年版,第12页)该定义集中论述了中国传统士人的内涵,具有特定而丰富的意义。本次研究为了行文方便,特将士人定义为有一定功名的知识人士。互动方面的研究成果更是无从查阅。基于这一研究薄弱领域,笔者以明清赣州府立阳明书院为中心,(3)在清末赣州府城内共计有濂溪书院、阳明书院、爱莲书院三家书院,其中濂溪书院为道立书院,阳明书院为府立书院,爱莲书院为县立书院(赣州府与赣县,府县同城)。搜集了赣州府立阳明书院与地方士人互动的详细资料,进而对其展开了整理、归纳,最后分析赣州府立阳明书院与地方士人之间的关系。

二、赣州府立阳明书院的创建与重建

明正德年间,赣州府动乱纷起,朝廷正式任命王阳明以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身份巡抚南赣。其于正德十二年(1517)初到达赣州,随即开展了南赣区域的平乱行动。在平息动乱的同时,他更加注重对地方乡民的教化工作,并相继颁布了《十家牌法》《南赣乡约》等条规。同时积极兴办社学,修建濂溪书院并时常与弟子讲学其中。当地士民在明清两朝相继新建和重建了阳明书院,对传播王学、教化乡里产生了重要作用。

(一)阳明书院的创建

关于阳明书院创建的背景与过程,嘉靖《江西通志》载:“阳明书院在濂溪书院后。初,阳明先生王守仁讲道赣城,四方学者云集。高科清贵,不远千里,日聚濂溪书院听讲。至隘不可容,比先生迁秩,赣人士追怀遗爱,相率立书院于其后。”(4)这一出处是笔者找到的关于赣州府阳明书院的最早一则记录,故以这则记载为准。参见嘉靖《江西通志》卷34《赣州府》,第45页。这里说明了阳明书院建立的人物、地点和缘由,是地方人士为追怀阳明先生遗爱,在濂溪书院内部且靠后位置而新建。(5)关于这一点,同治《赣州府志》也有相关记载,其载:“阳明书院在府城濓溪书院后,明赣抚王守仁讲学处。”(参见同治《赣州府治》卷26《书院》第16页)关于阳明书院建立的时间,笔者翻阅有关赣州的各类地方志均未发现有明确记载,只能根据各类文献联系性推断出阳明书院的建立时间应在嘉靖元年到嘉靖四年之间(1522-1525)。(6)嘉靖《江西通志》载:“阳明书院在濂溪书院后,初阳明先生王守仁讲道赣城,四方学者云集。高科清贵,不远千里,日聚濂溪书院听讲。至隘不可容,比先生迁秩,赣人士追怀遗爱相率立书院于其后。”(参见嘉靖《江西通志》卷34《赣州府》,第45页)这是笔者所能查阅到关于阳明书院的最早记载,其明确说明了阳明书院建立的时间是在王阳明离开赣州、晋升官职后。而王阳明由南赣巡抚任升迁为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时间是正德十六年六月(1521),这一年正德皇帝去世。而嘉靖《江西通志》初刻时间是嘉靖四年(1525年),考虑到王阳明升职和嘉靖《江西通志》刊刻的时间差以及阳明书院建设工期问题,可推断阳明书院建立时间应为嘉靖元年到嘉靖四年之间(1522-1525年)。阳明书院在万历年间又经历修缮、增加号舍,直到崇祯年间县学迁移其地,阳明书院一度荒废。

(二)阳明书院的重建

关于阳明书院重建的背景与过程,同治《赣州府志》载:

“道光己亥,藩由礼垣奉命岀守是邦。藩于先生为同郡后学,且由明而上溯之,实同族。而是邦,又先生驻节、建功之地。私心窃自喜,谓儒分布宦迹之必有可循也。比至,始知濓溪书院久已移建城南苏阳夜话亭左。巡道课三郡一州之士于此,而非赣郡所专设也及。访阳明讲堂旧址于郁孤台下,则破瓦颓垣无复存者,亟谋复之,众议佥同。寻以支应粤东军务,未遑也。越三年,乃命赣县教谕程景晖董其事,并谕九属士民,捐资助役,不踰年而次第告成。”[1]508

这段文字记载了阳明书院重建的人物、缘由与过程,是赣州知府王藩到任后,发现此地是王阳明的驻节、建功之地。同时联想其与王阳明实为同乡、同族,且赣州府城内尚无府一级的书院,遂萌发了兴建阳明书院的想法。在寻得阳明讲堂旧址后,经过三年的曲折,终于在赣县教谕程景晖及其他士民的支持下建成。

三、赣州府立阳明书院的流变与兴国进士钟氏父子

清末,清政府在与西方列强的媾合中逐渐展现出其腐败落后的一面,有关废八股、讲实学的呼声不断上呈。(7)如严复在其《救亡决论》中呼吁“废除八股而大讲西学。”(参见严复:《严复集》,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1册第40页);胡燏芬上疏强调“今中国各省书院、义塾,制亦大备,乃于八股试贴、词赋经义而外,一无所求。又明知其无用,而徒以法令所在,相沿不改。人才消耗,实由于此。”(参见朱有瓛主编:《中国近代史学制史料》,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1辑下册第473页)另外,赣州府阳明书院在经历咸丰贼乱后出现了资金空缺、经营停顿的局面,急需有效整顿。兴国进士钟音鸿父子相继担任阳明书院山长,采用多元化的教学措施,引导该书院快速走向复苏。

1.兴国钟氏父子对阳明书院的经营

钟音鸿,号子宾,清德乡龙坪(今隆坪乡隆坪村木梓)人。道光五年(1825),中举人。道光十八年(1838),中进士,授翰林院编修。随后,历任山东省主考、湖南辰沅永靖道道台等职。晚年回籍,“当道累聘为濂溪、阳明书院山长。”(8)见《钟氏孝睦堂七修族谱》379页。钟启峋,字伯平,钟音鸿长子,道光二十五年(1845)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关于其生平事迹,兴国《钟氏孝睦堂七修族谱》有详细记载:

“幼慧悟,向时童试冠军。入群庠,岁刻均第一,食廪饩 。道光丁酉,以选贡朝考授小京官。秩满升兵部主事,考取军机章京中。癸卯,京闱举人。乙巳进士,殿试二甲第一名,改翰林院庶吉士。丁未,授职编修,补国史馆纂修,充本衙门撰文,才藻敏瞻,为同寅所赞服。......壬戌内艰,哀嚎如礼,奉闱在籍,主郡城阳明书院讲席者五年。”(9)见《钟氏孝睦堂七修族谱》130-131页。

该族谱中交代了钟启峋品学兼优的事迹,也明确指出了其主持阳明书院达五年。(10)根据同治《兴国县志》载其:“庚申冬(1860),以蔡太恭人年老多病乞假归省侍奉,慈帏极得欢心。壬戌(1861),丁内艰,哀毁如礼。奉帏在籍,主郡城阳明书院讲席者五年。申子秋,陕甘制军杨厚菴來赣防剿,彼此把晤,相见恨晩。再四虔,请参西省军务,即奏请旨派往,先生辞之不获,乃携哲嗣祥煦抵省。运筹帷幄,多合机宜。乙丑三月,忽有存城待遣之逆勇,勾结回逆,鼓众入督署。肆其凶殘,玉石不分,而先生遇害矣!”(同治《兴国县志》卷41《艺文》,第76页)从咸丰庚申冬(1860年冬天)到同治乙丑三月(1864年3月)的时间差推算可知,钟伯平任阳明书院山长的年限应为1860-1864年。清末江西最后一名状元刘绎在其《阳明书院晤钟伯平》一诗中写到:“几度青原院,登堂首重回。卻从章贡水,更上郁孤台。大小钟相继, 前今刘又来。姚江接濓洛,怀古意悠哉。”[1]510从这首诗中可以看出刘绎这次到赣州府阳明书院与钟伯平会晤,同时高度赞扬了钟氏父子投身教育、传播王学的风范。(11)从这首诗中“大小钟相继, 前今刘又来。”可大致推出钟音鸿也应该做过阳明书院山长,同时根据其族谱记载,这一推断可信度更强。

钟氏父子在主持阳明书院期间,展开了广泛的活动,取得了卓有成效的成果。

力主书院官学化。清雍正以来,各地书院在不同程度上出现了官学化的倾向,逐步沦为科举考试的预备复习机构。同治年间,这种趋势更加明显。特别是钟氏父子主持的阳明书院,这种官学化的倾向越来越凸显出来。首先,从学生录取名额的变化来看,同治《赣州府志》载:“原额取生员百名,童生六十名,膏火额数减半。自同治四年,知府王德固稍扩其额。九年,知府魏瀛以来学者众酌量加取,不限额。”[1]507该处说明了在钟启峋主持期间,书院的生源数量得到了官府的逐步认可而不断增加。这里一方面,体现出书院与地方政府的关系日益密切,得到了官府的支持。另外一方面,官方通过控制该书院的生源数量增长来达到增强官方影响力的作用。还有就是官府对书院的资源导入也可以看出其官学化的倾向,同治《赣州府志》载:“同治十二年,巡抚刘坤一发二十四史四函,八百五十册;御纂七经二函,一百九十二册;通鉴纲目三编,十二册;中庸衍义,八册;小学,三册;佐治药言,一册;学治臆说,一册;图民录,二册,交监院经管,每年由府稽查,申报府及监院交卸,列入交代。”[1]507此处交代了巡抚刘坤一向阳明书院配发书籍,并规定了监管和稽查的程序。通过这种导入资源的方式促进书院发展,并逐步将其列入官方教育轨道上来。

强调道德教化。道德教化一直都是书院平时教学的核心,也是王阳明多次强调的重点。他在《重修万松书院记》中写道:“夫三代之学,皆所以明人伦;今之学宫皆以‘明伦’名堂,则其所以立学者,固未尝非三代意也。然自科举之业盛,士皆驰鹜于记诵辞章,而功利得丧分惑其心,于是师之所教,弟子之所学者,遂不复知有明伦之意矣。”[2]在这段文字中,王阳明说明古代书院的首要内容应该是道德教育,也为后来教育者提供了很好的借鉴。钟氏父子在主持阳明书院时也将这一理念融入到实际的教学理念中,非常注重学生的品德修养。

主张经世致用。注重实学,一直以来都是书院区别于官学的一大特征,这一点也得到了清廷的认可。(12)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曾发布一道上谕,说明了朝廷对书院教学讲求实学的定位,谕旨说:“书院之设,原以讲求实学,并非专尚训诂词章。”(参见陈谷嘉、邓洪波主编:《中国书院史资料》下册,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2485页。)特别是在接触西方文化后,这一特征表现得尤为明显。钟音鸿作为致仕的地方士人,一方面在其家乡积极组织团练,另外一方面也将这种经世致用的理念融入到书院的常规教育中。在阳明书院中主张经世致用的学问,适应了时代需要,同时方便培养更加实用性的人才。钟音鸿在其《重修安湖书院碑记》中也谈到经世致用的教育理念,“人才之成,必先修文行昔。”“下学而上达,明体以致用处则为修文。”(13)钟音鸿居乡期间从事团练、赈灾工作,展现了典型的入世情怀,在这一碑记中也体现了其经世致用的理念。参见同治《兴国县志》卷41《艺文》,第63页。钟氏父子不仅在书院提倡经世致用的理念,更是将其转化为良好的家风家训,涵养了子孙人格,以至于钟启峋次子祥煦面对时势变迁都发出了“生当为国家削平祸乱,奈何向故纸堆中讨生活,学蠹虫耶!”(14)见《钟氏孝睦堂七修族谱》140页。的感叹。

2.阳明书院的运行体现了钟氏父子本位属性

钟氏父子因为父子进士的功名备受乡民爱戴,并在致仕后回到乡里开展教育实践。钟音鸿先后主持濂溪书院和阳明书院的教学运行,导入了丰富的官方资源,同时将其教学理念融入进去。钟启峋任阳明书院山长后,更是将阳明书院经营运作得井井有条。从阳明书院的成功运作,可以看出钟氏父子多重的自我认同和定位属性。

(1)官员认同

钟氏父子在运行阳明书院的过程中,充分展示了其共有的官员认同感,进而将这一属性投射到日常活动中。钟音鸿高中进士后,先后出任过翰林院编修、辰州府知府、辰沅靖兵备道等多种职务,有着较长的官场生涯,对官员身份的自我认同度比较高。其子钟启峋,也是在清廷任职多年,回籍主持阳明书院期间,积极通过官府关系增加学生数额,反映了其雄厚的官方背景。刘坤一向阳明书院捐赠书籍,很大程度上是源于钟氏父子的关系,进一步印证了两人的官方背景。除主持地方书院外,钟氏父子还肩负着督办地方团练、镇压地方匪徒、抵抗太平军等多重职务,甚至还参与了边防军务(15)钟伯平携其子于同治四年到达西安,参与了边防事务,最后也因为军队内部哗变而去世。,表现出其自我认同还是属于官僚阶层。

笔者最近在研读《曾国藩全集》时发现,曾国藩围绕为钟启峋请谥建祠的事有过多封书信沟通,以下为详细列表:

表1 《曾国藩全集.书信》摘录有关为钟启峋请谥建祠书信

资料来源:曾国藩:《曾国藩全集.书信》,岳麓书社,1994年版,第7489-7483页。

说明: (1)曾国藩与钟音鸿是同年进士,私交甚密,这也是钟音鸿写信给曾国藩求助的背景。 (2)曾国藩在上表第二封书信中交代了钟启峋遇害经历,“顷间又得兴国钟子宾同年来涵,以其嗣君伯平侍讲启峋父子从事杨厚庵制军幕中五年,陇省标兵之乱,父子同时遇害。”(参见《国藩全集.书信》,第7479页)这也就是钟音鸿为钟启峋请谥建祠的缘由,希望曾国藩能向朝廷诉告。 (3)当地方志及其族谱只有为钟启峋建祠的记载,并无谥号记录,可推出朝廷最后只准建祠,没有给予谥号。

钟启峋于同治四年去世,而钟音鸿直到同治十年还在为其子向朝廷请求建祠予谥,除了期间不可避免的时间差,实则深深反映了钟音鸿心中执着而强烈的体制思维和官员定位。(16)王阳明逝世多年后,其子王正亿还在向阳明生前好友写信,希望他们能帮忙向朝廷为王阳明请谥,并最终在隆庆元年被赐予了谥号。王阳明和钟伯平两位各自的家属为他们请谥的动机和路径都比较相似,只是结果不同,其本质上是反应了明清士人体制思维的影响。

(2)学者本色

钟氏父子在主持阳明书院期间积极推行学术创新、倡导经世致用,显著地展示了其学者本色的基本属性。钟音鸿在繁忙的教学事务中还维持着频繁的学术交流活动,其族谱载:“同治乙丑年,奉旨为江西团练大臣。事竣,巡抚报最钦加按察使衔。即晋省会奏谢恩,与刘殿纂詹岩、宋宫保小墅、诸耆英作九老会,有九老图诗集行世,现存可读山房文集待梓。”(17)见《钟氏孝睦堂七修族谱》379页。另外钟音鸿还参与了同治《赣州府志》、同治《兴国县志》的修撰工作,进一步凸显出其学者本色。其子钟启峋,在主持阳明书院期间与吉安的刘绎也交往甚密,说明其还保持着传统的文人交流方式。孔子在《论语》中提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3]其在这段话里对士人提出了要求,望其志向远大,意志坚强,以实行仁道为已任。作为饱读诗书的钟氏父子,对士人的属性和内涵有着深刻的体会,同时也是用一生在践行士人的道。

四、赣州府立阳明书院的转型与赣县进士刘景熙

清光绪二十七年(1901)八月初二,朝廷发布谕旨:“将各省所有书院于省城均改设大学堂,各府厅直隶州均设中学堂,各州县均设小学堂,并多设蒙养学堂。”(18)这一旨意的颁布顺应了时势要求,具有明显的导向作用。参见《光绪朝东华录》(四),第4719页。这一旨意决定了阳明书院的转型之路,同时预示着其将面临着未知的困境。赣县进士刘景熙在这一时期主持阳明书院,有效引导了阳明书院的转型,促使其更好发挥相应职能。

(一)赣县进士刘景熙主导阳明书院的转型

刘景熙(1858—1917),字敬居,号皓畲,赣县王母渡浓口村人。光绪三年(1877),作为县优禀生赴省会南昌,入经训书院读书三年。光绪十七年(1891),中举人,赣州郡守遂聘其主持阳明书院。其在主持阳明书院期间,提倡知行合一,不崇尚词华,趋崇实学。

光绪二十四年(1898)中进士,授礼部主事,不久授广西知府,以母年迈无人侍奉未赴任。回到赣州后,景熙主张教育救国,建议官绅将阳明书院改为赣州中学堂,并得到地方政府支持。在刘景熙的主持下,阳明书院于光绪二十八年(1902)正式专设为赣州府中学堂。此后,凡经费之筹措、校舍修建、教员之先聘、学生之甄隶、课程之编制,无不亲为规划,劳而不辞。因而一切设施,条例井然。风声所树,邻县仿继,相继改书院为学堂。有识之士皆说,“赣南新学蔚起,人才辈出,景熙倡导之功也。”[4]

1914年,赣州府中学堂改为江西省立第四中学。1927年,该中学又与省立第二师范学校、省立第二女子师范学校合并为江西省赣县中学。同年年底,江西省赣县中学析出江西省立第二女子中学,(19)值得一提的是此中学于1934年按照当时教育厅的指令迁入原阳明书院旧址,并进行了修缮,“先后雇工人油漆全校,改添学生寝室七间,建筑女厕所、浴室各一,礼堂演讲台一,修改图书馆、教员休息室共三间,添建教室后面及操场围墙各一,改建健身房一所,并开辟校门马路,附小添建教职员住室四间。”(参见江西省立赣县女子师范学校编辑:《江西省立赣县女子师范学校一览》,南昌合群印刷公司1935 年版,第 6 页。)这也算是与阳明书院的又一次联系,与阳明书院的成功转型也密不可分。同时更名为省立第三中学。1933年,省立第三中学又恢复为省立赣县中学。1949年,省立赣县中学与赣南联立正气中学、省立赣县女子中学合并为省立赣州中学。1953年,省立赣州中学更名为赣州市第一中学,并延续至今。阳明书院学术一脉可说汇集到今赣州一中,对地方文教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

(二)阳明书院的转型表达了刘景熙多重精神的追求

赣州府立阳明书院的成功转型依赖于刘景熙的极力主持,同时在这一过程中也体现后者多重的精神追求。

1.敢于担当

道光以来,在帝国主义一步步侵虐和蚕食下,整个社会所展现出来的政府腐败、文化落后的现象愈发明显,有关教育救国的呼声越来越高。刘景熙作为清廷户部主事,更是深谙此理。在其致仕回到赣州后,看到地方旧学盛行、民生凋敝,坚定提出了教育救国的理念。他认为教育宜早开风气,以振人心。随后他向地方政府提出要将濂溪书院、阳明书院改为新式学堂的建议,并得到时任知县张锐的支持。有了地方官员的认可,刘景熙先后将爱莲书院、阳明书院、濂溪书院改为赣县普通小学堂、赣州府中学堂、虔南师范学堂。

在将这几所书院成功专设新式学堂后,刘景熙凡事亲力亲为。从制度设计、校舍建设、教师选聘到学生管理等无一不出自刘景熙之手。细致而繁琐的工作印证着刘景熙有志于学的个人追求,体现出敢于担当的高尚精神品德。到最后,刘景熙在赣州所创办的新式学堂取得了显著的成就,获得了广大士民的认可,也算是对其努力的一种最终肯定。

2.积极进取

刘景熙将阳明书院专设为赣州府中学堂,践行了其教育救国的理念。随后,他又开展了卓有成效的实业建设。当时,赣州丰富的矿产资源引起了刘景熙的关注。其集股10万元,成立华宝公司开采煤矿,并快速实现了盈利。1904年,刘景熙出任江西农工商矿总局协理。1907年,他又当选为江西商务总会总理。1908年,其又出任江西铁路公司总理,并立即重组内部机构,创办铁路学堂,并建成了240公里的南浔铁路。 在兴办实业之余,刘景熙还积极投身于政治民主运动。其先后发起了资产阶级革命团体——赣学社,加入了同盟会赣州分部,创办了宣传资产阶级民主思想的《赣报》。

在家乡事务上,刘景熙也是多有建树。其平生广为善事,每逢灾荒,即开仓赈济,捐资修造浓口村姚屋拱桥。同时他敬宗睦族,事母至孝,备受族人拥戴。其裔孙为其写的《赣县景熙公主事传》记录其事迹“为表组德之心及教育后人,在家设立‘敬承堂’,代代相承,忠孝礼义□之美德。”“堪称忠孝两全。”(20)见《城江刘氏九修族谱》。

丰富履历的背后,体现的是刘景熙勇于担当、积极进取的精神追求,也暗合了王阳明所言“四民异业而同道”的思想。

五、结语

第一次鸦片战争以后,清朝的社会结构受到了一次次冲击,整体价值观念快速发生转变。在教育领域,这一现象展示得尤为明显。而作为清末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书院,则直接担负着有关人才培养思路转化与教学革新的重要使命。面对书院变革的时势要求,地方士人勇于承担起了这一任务。在赣州府阳明书院,兴国钟氏父子主导着该书院走向官学化,同时积极强调道德教育和倡导经世致用的理念。在1901年,清政府宣布实行新制,赣县刘景熙则顺应时势,改阳明书院为赣州中学堂,成为赣南新学的开端。同时赣州地方士人对于书院变革的主导,也体现出其各自不同的精神追求与旨趣,展示出清末地方士人勇于担当、积极进取的一面。

清末书院的变革与地方士人的回应组成了一幅幅生动而丰富的画面,二者具有深刻的联系性,体现出鲜明的时代性与地域性。然而,有关赣州府阳明书院详细变革过程与内容的史料实难收集,也给本次研究造成了一定的困扰,甚为遗憾。笔者在今后会更加专研这一领域,也望各位学人能及时给与关注和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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