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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巫言》叙事语言:“物之情迷”

2020-04-20陇芳

山东青年 2020年2期

陇芳

摘 要:朱天文对物的迷恋得到了张爱玲、胡兰成二人的真传,在其作品中有着充分的体现。文中就结合朱天文的《巫言》,对其朱天文叙事语言中的“物之情迷”进行分析。

关键词:朱天文;巫言;恋物癖

作为张爱玲、胡兰成的嫡派传人,朱天文对物的迷恋自然得到此二人的真传。朱天文承接了胡兰成的中国古典“格物”哲学和日本大和民族的审美文化。王德威先生对此曾有过这样的论述:“胡对朱的影响在于极端审美化的民族主义、日本文明、作为隐喻的女性论述;而胡奉‘亲极无爱之名将张爱林传奇化当然不在话下。是胡兰成筑起了他的抒情‘符号帝国,而朱的文学实践则一步一步从早期的符号化到最近的符箓化,从美文转为巫言。”同时,从小熟读的张爱玲也熟练地学得了张爱玲那套“观人阅物的风格,宜古宜今,细腻练达”。

朱天文曾直言:“我就是喜欢细节,在细节里头我感觉到此时此刻我活,所以我就专注写此时此刻我所看到的。”①在《巫言》中,她将这份对细节的迷恋发挥到极致。朱天文这份对物的迷恋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恋物癖,二是考据癖。

恋物癖——

她看重细节,看重琐碎,看重点滴……她看重这一些极易被普通人轻视和忽略的东西,这些所谓的“东西”在她的眼里却能抓住时间,留住记忆,拥有不容小觑的生命力。

例如:

“我拾起那谁遗落的知更鸟蛋蓝(当然,第凡内蓝)大披巾,一点不错,正是那种六十乘一百八十公分大却轻软细薄足以穿越仕女戒指的帕什米纳,我像见到辛黛蕊拉的玻璃鞋揣在怀中带回家,想测试它真能通过一枚戒指吗。”②

这被遗落的大披巾在她眼里就像那“辛黛蕊拉的玻璃鞋”,一个“揣在怀中”的动作则更加能让人体会到她发自内心的怜惜。除此之外,她還能细致地分辨出这大披巾的“知更鸟蛋蓝”,详细地写出大披巾“六十乘一百八十公分大却轻软细薄足以穿越仕女戒指的帕什米纳”。观察如此之细致,难道不正是因为她爱之深切吗?

又如:

“瞧,帽子小姐的浴室垃圾筒。

她把三样东西混贬成堆,卫生纸,破丝袜和戳着吸管的优酪乳空盒。三样物件生前,我意思是,变成你垃圾前活着使用时,它们是不可能混放在一起的。它们各有位分秩序井然,用后,它们要有用的待遇。

就从丝袜说起罢。凡此类比丝袜亲密的更亲密物,一定不能变成垃圾。它们曾经太贴近人携带着人的气息和体味,随便把它们用后即弃,等于把人的某一部分当成垃圾扔掉了。这个念头令我感伤。故我掩土埋葬,致上悼词。譬如有所谓界、门、纲、目、科、属、种,它们属于我的永生界。

但丝袜,由于它的易损性,它与人相处时间不长,总没长到够产生情愫前就先拉丝坏了,所以丝袜应该归到重生界。

亦即家庭小百科里各式偏方及废物利用。像是教人莫扔破丝袜,可以留做打蜡时最佳拭具,或包裹樟脑丸驱虫片,或袋装肥皂碎块,或用来网护有缀饰的绢帕亵衣等以免洗衣机搅拌坏损。或铝窗历经几度卸洗后斗合不牢导致蚊子入侵,我用破丝袜密密实实塞在橡皮条和铝框缝隙间,自上到下,隐迹不见。破丝袜不料获得了它的第二春,我也为它高兴。待数年过去终于又一次大扫除,卸窗时突然一物剥落垂下,逶迤于我眼前,啊久违了破丝袜。我挥掉它满身尘绺,晒在凉风里看它摇曳着。”③

帽子小姐的浴室垃圾筒,装着卫生纸、破丝袜和优酪乳空盒。对于爱物恋物迷物如她这般,怎会甘心忍受帽子小姐的凌乱。一个“生前”就代表朱天文赋予了这些“垃圾”生命,进一步指出它们“不可能混放在一起”,“它们各有位分次序井然”,“它们要有用的待遇”。常人眼里的“垃圾”在朱天文眼里却成了这个样子。如此种种,不正是一个爱物之人才会有的观察和体会吗?

再如:

“字,举凡纸上有字的,哪怕碎小到是从何处撕下来一截纸头记着号码歪斜难辨的,皆不许弃为垃圾。字的归字,只可回收,然后再生。我的再生界里,字归最高级,应列入第十一诫颁布:‘不可废弃字纸。”④

对于一个写字之人,朱天文对字的珍重达到了最高规格。在她看来,字应该是再生界里的最高级。凡是有字的纸,“哪怕碎小到是从何处撕下来一截纸头记着号码歪斜难辨的,皆不许弃为垃圾。”这样的珍视,不正是一个恋物的人才能有的难舍情结吗?

作为一位女子,朱天文对物的迷恋显得万分的动人。她不是盲目的占有,也不是贪婪的索取。她尊重,尊重她周遭一切的物。她赋予它们尊严,给予它们生命。为何?因为,这些看似冰冷的物伴人而行,也就有了记忆,有了感情,有了存在的历史。对待它们,她给予了自己最大的尊重和怜悯。而正是因为这份爱怜,朱天文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在《巫言》中自由地离题去书写去铭记它们。这份恋物癖耽溺的姿态可以说也是朱天文挽留时间的方式。

考据癖——

朱天文对物的迷恋还体现在另一个方面,就是“考据癖”。身怀考据的精神品质,朱天文更加深入细致地去描述自己所追崇的事物。这样的书写在《巫言》中同样令人为之折服。

例如:

“……无论老少,不分阶级,全部,都爱大脸猫。关于大脸猫,没有嘴巴左耳戴一朵蝴蝶结或一朵花的大脸猫、Hello Kitty,凯蒂猫。

这只日本制造的凯蒂猫本命Kitty White,一九七四年十一月一日出生于伦敦郊外,天蝎座,A型,三个苹果重,五个苹果高。一家四口,爸爸外交官,妈妈家庭主妇,以及双胞胎妹妹蜜米(Mimmy)。凯蒂钢琴弹得很好,喜欢做小饼干,打网球。爱吃妈妈焙的苹果派,爱搜集小饰品特别是蝴蝶结。凯蒂的愿望,要成为伟大的诗人和钢琴家。凯蒂的初恋情人叫丹尼尔(Daniel)。活到二十岁初,凯蒂已奄奄一息,便在公司的新生计划下将其从铅笔橡皮擦笔记本、手帕拖鞋围裙、便当盒漱口杯闹钟之类升级——好唏嘘世纪交替之际,凯蒂迷始祖第一代,至少,最小,也二十五岁了,怎能不升级到化妆品矿泉水啦、寝具家电啦、手机电脑汽车啦乃至信用卡。凯蒂复活了,不可思议的MQ(不是IQ不是EQ),高智商,不,高钱商,挽救了濒临破产的制造公司。于是凯蒂来到美丽之岛综艺岛……”⑤

凯蒂猫是原产于日本的一个卡通形象,“没有嘴巴左耳戴一朵蝴蝶结或一朵花的大脸猫”却深受大众喜爱。朱天文以此为据点,展开一翻对凯蒂猫的考据描写。从介绍出生地、年月、星座、血型以及家庭信息,再到介绍凯蒂的喜好、愿望以及初恋情人,随后又介绍了凯蒂的衰落与复活。不难看出,朱天文对于凯蒂猫的了解是非常细致和全面的。在这段考据中,她抽取了凯蒂的爱好、愿望和初恋情人作为定位和呈现凯蒂的标杆,树立了一套自己的描述方式。并且,独特的切入点也使得她的考据论说极具可读性。

朱天文在小说中让每件物、每件事和每个人都重新组合,看似繁乱无章,实则是别有用心。怀着这样一份对物的迷恋,朱天文在《巫言》树立了自己独特风格的语言,同样,物的迷恋也成就了朱天文。

[注释]

①舞鹤:《和朱天文谈〈巫言〉》,《书城》,2004年第5期。

②朱天文:《巫言》,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1页。

③朱天文:《巫言》,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4页。

④同上,第18页。

⑤朱天文:《巫言》,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83页。

[参考文献]

[1]王仁宝.《巫言》叙事艺术探源[J].文学研究,2019,5(01):112-119.

[2]邬晓怡. 后现代都市语境下朱天文的“博物志”式书写[D].淮北师范大学,2016.

[3]周环.女性与实物的备忘录——评朱天文的《巫言》[J].现代语文(学术综合版),2015(03):49-50.

(作者单位:富源县信访局,云南 富源 655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