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续还是交融?传统乐教在新加坡研究述评与反思
2020-04-18
一、引言
同为亚洲儒家文化圈的新加坡,在自然物产资源匮乏的情况下,仅用50余年时间就实现了从民族独立之初的百废待兴,到国民经济迅速腾飞、和谐宜居现代化国家的完美蜕变。如果研究她成功的秘诀何在,高居人口比例首位的华族及其代际传承的中华传统文化是否对新加坡崛起产生了作用?产生了哪些作用?这些引起了国内外学界的广泛好奇,便也成为透过新加坡个案观照海外华人族群传统乐教样貌的主要原因。
中华文明源远流长,礼乐文明乃是其最浓重的文化底色。我国古代的教育常将“礼乐”并称,龚鹏程教授予以“乐教”更准确的释义为“礼乐教化”。①龚鹏程:《中华乐教百年回首》,《关东学刊》,2019年,第5期,第137页。所以严格说来,中国古代传统乐教并不完全指的是音乐教育,而是指包含诗、乐、舞以及文学在内的艺术教育。正所谓“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论语·泰伯》),“礼以道其志,乐以和其声”(《乐记·乐本》)。谢嘉幸教授则提出,“礼教”相当于现代的“德育”,“乐教”相当于现代的“美育”。“乐教”是中华文明传承的主干,需冠之以“新”,不仅在于文化必须在传承中创新,在创新中传承,还在于乐教核心的“礼乐精神”必须有时代的气息,必须“能够回答当下面临的问题”,还能够“回答百余年以来国人所遇到的所有问题”。②尚永娜:《兴于诗 立于礼 成于乐—首届“乐教”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综述》,《人民音乐》,2014年,第5期,第47页。
鉴于中华传统乐教涵括范围宽泛,且意味悠远,遂结合研究对象实际情况及文献资料梳理情况,将文献研究的对象范围缩小至直接与“乐”相关的内容,如华乐、戏曲等。为了宏观概括传统文化在新加坡不同时期产生的作用,便以传统乐教作为中华传统乐教的简称,亦含有“新乐教”之意。值得说明的是,依照陈碧笙教授在《世界华侨华人简史》对华侨、华人、华族、华裔等概念的廓清,③“华族”的范围较广泛,包括所有具有中华民族特征而移居海外的中国人,不问其有无中国国籍,主要是与当地其他民族相区别而出现的,其含义与所谓“广义的华侨”大体相当,国外的使用似乎仅限于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范围较为狭窄。引自陈碧笙编写:《世界华侨华人简史》,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1991年,第2-5页。文中选用华族一词统称新加坡华侨、华人和侨生。当然,也有很多学者用华侨华人或华人族群来表述这一概念,因篇幅所限,不便详述。
二、新加坡华人移民及传统文化教育简述
新加坡,又称狮城,位于亚洲马来半岛南端,是由华族为主体,马来族、印度族及欧亚族等多民族多文化融合的移民国家。其中,华族占总人口的四分之三。优越的地理位置,加上历史及人文发展的因素,决定了新加坡必然成为本区域的贸易重镇,同时也产生了促进东西文化交汇的气候与孕育多元文化的肥沃土壤。④柯木林:《新加坡华人通史》,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3页。
溯至宋代,已有华人侨居星岛。元代航海家汪大渊撰《岛夷志略·龙牙门篇》时描绘了古新加坡岛的地貌特征,岛上有“男女兼中国人居之”与中国通商的景象。⑤[元]汪大渊:《岛夷志略校释》,苏继庼校释,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第213-214页。黄松赞教授提供考证,“种甘蜜的潮州人在莱佛士开埠前”已经在岛上“建立了中国庙宇,农耕劳作”。⑥黄松赞:《略论中华文化在新加坡社会文化中的地位与作用》,《新加坡社会与华侨华人研究》,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05年,第220、2-3页。这些可作为中华文化最先进入古新加坡的佐证,同时也形成了“早期新加坡华人团聚之地”的雏形。1849年第一个新加坡华侨传统私塾—崇文阁的建立,象征新加坡殖民地时代“华侨教育、慈善等事业拓展至社会的各个方面”。⑦黄松赞:《略论中华文化在新加坡社会文化中的地位与作用》,《新加坡社会与华侨华人研究》,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05年,第220、2-3页。20世纪80年代迄今,转入“新移民”浪潮。即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留学生、专业人士、职员、商人和劳务人员等华人群体成为新加坡“刻意引进的目标”,用以满足新加坡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需要。这便形成了“中国新移民”⑧庄国土对“中国新移民”的定义是指20世纪70年代以来从中国移居国外并长住1年以上者。引自庄国土:《论中国人移民东南亚的四次大潮》,《南洋问题研究》,2008年,第5期,第69-81页。现象。
不论早期移民还是“新移民”,他们在踏入他乡之时也带去了中华传统的伦理观念、文化教育和传统习俗。“中国人来海外,是随着中国的社会而同来的,换言之,是随着中国的文化而俱来的。亦是随着中国的历史而俱来的。”⑨钱穆:《中国历史研究法》,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年,第54页。“即使是没读过诗书的普通华人,或是经商谋生的商人,也懂得许多儒家道理,这些是他们的祖先从中国带过去的。”⑩王元化:《崩离与整合—当代智者对话》,上海:东方出版社,1999年,第112-114页。那些“社会精英或潜在精英”的新移民也正是凭借良好的传统文化教育背景得以人才引进。这种有“共同地域”“共同语言”“共同的经济生活”和“表现于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状态”所凝结而成的中华民族特征,⑪陈碧笙编写:《世界华侨华人简史》,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1991年,第3页。自然构成了海外华族与母体之间永远无法割舍的骨血相连。
教育是任何民族文化命脉的延续。总体而言,早期新加坡华族的文教事业可分为以传统华文教育为代表的“文化大传统”和以各方言⑫大多数新加坡华裔的祖先源自中国南方,并以福建、广东和海南省居多,因此新加坡华人方言多为闽南语、粤语、潮州话等。群帮戏剧、演艺为代表的“文化小传统”。汪鲸的博士学位论文《新加坡华人族群的生活世界与认同体系(1819-1912)》对此解释为,“文化大传统”是以清臣左秉隆和黄遵宪为代表的中国知识精英于新加坡履职期间推动的传统华文教育,⑬汪鲸:《新加坡华人族群的生活世界与认同体系(1819-1912)》,2011年暨南大学博士学位论文,第122页。华族同为兴办学塾和华校之主力,⑭张兴汉、刘汉标编著:《世界华侨华人概况(亚洲、大洋洲、非洲卷)》,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1996年,第203页。通过推广华文教育,使新加坡华人族群不断加强对母国的文化和价值认同,唤起长年旅居海外华族的民族意识;“文化小传统”是新加坡华人族群推动的以各种地方戏剧和演艺活动为代表的文教活动,富含闽粤两省地域文化以及中华民族文化特色的表现形式,⑮王元化:《崩离与整合—当代智者对话》,上海:东方出版社,1999年,第112-114页。不仅体现了华族文化的特点,关键是承担起礼乐文明中传统乐教特有的文化承载与安民治道的教育功能。
新加坡这种官民合办的“文化大传统”与民间力量主导的“文化小传统”相结合的模式,直到“新移民”时代依旧对传统文化教育产生着影响。今天的新加坡华族对“文化小传统”的概念不断具象,例如他们把中国民族乐器演奏的作品(包括传统音乐和新创作并具有民族特色的音乐)称为华乐,其教育传承范式更为多元。
三、传统乐教在新加坡的开展
1.专业教育
据资料统计,新加坡的专业音乐学院屈指可数,专门从事或设有华乐教学研究的院校也是凤毛麟角。从办学属性与规模来看,新加坡传统乐教的专业教育主要表现为三个层次:华乐传承—新加坡南洋艺术学院是唯一的专业艺术教育公办高校,音乐学院设有华乐、民族声乐的表演与创作教学;戏曲传承—新加坡戏曲学院等为华族民间办学,但在践行传统戏曲教育方面实属典范;人才扶持—政府采用本土专业人才培养与教育计划。另外,隶属于新加坡国立大学的杨秀桃音乐学院(YST)专注于国际化模式,未设有华乐专业及相关教学内容。⑯参见新加坡国立大学杨秀桃音乐学院简介,https://www.ystmusic.nus.edu.sg/studying/majors,2019年8月2日。
(1)华乐传承
新加坡南洋艺术学院(NAFA)创立于1938年,下设音乐系、美术系等教学机构。其中音乐系本科学制三年,设有西洋乐、华乐、声乐、作曲四个专业,教授笛子、二胡、古筝、琵琶、唢呐、扬琴、中阮、三弦、笙等华乐和民族声乐的表演与创作。学院主要引进本国培养的华乐人才以及中国专业音乐学院毕业生来校任教,为新加坡培养了大量华乐创作者与表演者。⑰参见新加坡南洋艺术学院音乐学院简介,https://www.nafa.edu.sg/admissions/why-nafa/teaching-staff?itemscount=8&type=music,2019年8月2日。
新加坡莱佛士音乐学院(SRMC)创立于2001年,是新加坡一所高等音乐与艺术教育的民办院校。设有钢琴系、西洋古典乐系、华乐系等十个教学系部,其中民乐系师资85%以上由中国专业院校毕业生构成。学院还为专业艺术研究生提供了华乐、管弦乐等合奏合唱的实践平台。⑱参见新加坡莱佛士音乐学院简介,http://www.srmcedu.com/faculties/chinese-orchestra-faculty/,2019年8月2日。
(2)戏曲传承
众所周知,新加坡是海外华语戏曲重镇,有一百余年历史。直至今日,狮城每周仍有种类繁多的华语戏曲演出。中国流播到新加坡的剧种有高甲戏、梨园戏、莆仙戏、歌仔戏、闽剧、闽西汉剧、粤剧、潮剧、琼剧、黄梅戏和越剧等。⑲康海玲:《从“国戏杯”大赛看戏曲教育在新加坡》,《中国戏剧》,2012年,第2期,第72页。尽管传统戏曲教育未被纳入公办院校范围,本地华族创办的新加坡戏曲学院、新加坡城隍艺术学院自觉承担起华族戏曲传薪的重任,为践行传统戏曲教育树立了典范。
新加坡戏曲学院(COI)兴建于1995年,以培养专业戏曲人才为目标,得到了华族社团、媒体以及政府的大力支持。学院延聘中国戏曲名家或本地专业教师授课,开设歌仔戏、黄梅戏、潮剧、粤剧、琼剧、京剧等多个剧种专业,以及戏曲身段、毯子、把子、音乐、锣鼓等课程。学员里有华族、马来族和印度族的学生。学院创立少儿戏曲班,培养的学生先后参加了在俄罗斯、芬兰、德国、日本、印度等国举办的国际儿童戏剧节。学院教师到新加坡国立大学、南洋理工大学和印尼大学等高等院校授课及示范演出,到中小学校推广戏曲教育,⑳李云:《黄梅戏在新加坡教学与传播》,《黄梅戏艺术》,2003年,第4期,第10页。开设“邀您进入戏曲的世界”“千变万化戏曲形象”“台前幕后看戏曲”“戏曲中的古典文学”“戏曲音乐”等课程。㉑善云:《新加坡戏曲的新希望—戏曲学院成立记盛》,《中国戏剧》,1996年,第1期,第63页。学院重视学术研究与交流活动,主办“传统与革新”“传统戏剧教育”“台湾与新加坡歌仔戏”“戏曲导演”学术研究会,出版戏曲学院多部丛书,如《狮城潮剧情》《京剧在新加坡》《新加坡南音初探》《潮剧的保护和发展》《中华戏曲的故事》《梨园世纪》《华族戏曲的变革与创新》(儿童中英文版),以及《新加坡粤剧的发展》(英文版)等。
舞台实践即是传统乐教的课堂,也是文化传播的平台。在新加坡华族文化节、艺术节,以及由新加坡戏曲学院与国家公园局联办的“薪传戏曲汇演”“青年剧展”等活动中,学生的学习热情在舞台展示与师生联袂献艺中得到充分激发。位于韭菜芭城隍庙的戏曲演出几乎主导了新加坡的戏曲舞台。在“滨海花园庆中秋”活动中,新加坡城隍艺术学院最年幼(两岁半)和最年长(九十岁)的表演者同台呈献中华传统表演,博得满堂喝彩。㉒吴侃:《巨型灯饰“鱼跃龙门”将现新加坡 伴游人度中秋》,http://www.chinaqw.com/hqhr/2018/08-15/198980.Shtml,2018年10月15日。新加坡华族还资助民间戏曲团体参加国际交流,把中华民族的传统艺术播撒到世界各地,扩大了中华文化圈的影响。㉓同注⑲,第73页。
(3)人才扶持
在专业教育基础上,新加坡政府注重本土专业华乐人才的培养,提供多项教育扶持措施。例如,新加坡艺术理事会定期举办全国华乐比赛,对比赛获奖者设立鼓励性质的奖金;政府在全国音乐比赛表现优异的学生申请留学奖学金时,会把比赛成绩作为评定标准优先考虑。新加坡青年竹笛演奏家、鼎艺团创始人之一陈庆伦,便是首批接受新加坡政府扶持的音乐学习者。他感叹道,新加坡政府大力宣扬华乐,支持本土华乐人才建设,为本土年轻一代的华乐人提供了展现音乐才能和探索华乐多元化发展的新天地:“因为只有这些人才最了解新加坡的历史文化、人文风情以及市场需求,才能做到对华乐的系统化传承与发展。”㉔陈庆伦:《中国竹笛与印度笛在新加坡的传承与发展》,2014年上海音乐学院硕士学位论文,第14-15页。
2.学校教育
进入21世纪后,新加坡普通学校已将重心由培养英才的应试教育转向了培养全面发展复合型人才的通才教育。㉕黄松赞:《试论新马华侨社会的形成和历史分期》,《新加坡社会与华侨华人研究》,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05年,第206页。在传统乐教方面,则是倡导以多元文化为主的音乐教育。
(1)基础教育
新加坡的中小学音乐教育内容广泛,既有本土音乐文化的传承,也有周边国家的音乐文化形式,更有偏远地区少数民族的民族民间音乐,中华传统文化也呈现于其中。“音乐教育不只是为了教音乐而教音乐,更重要的是促进种族和谐……多元化的课堂才能满足所有学生的知识诉求。”㉖程诚:《新加坡普通学校多元文化音乐教育现状考察》,2014年南京艺术学院硕士学位论文,第24-31页。例如,临近春节时,新加坡育德小学音乐教师为高年级学生上的《狮舞》课,让学生(包括华人、马来族和印度族)学习鼓、镲等中国民族乐器来体验中华传统文化,还训练他们对中国传统音乐的节奏律动。学生在自由的环境中,嘴、眼、耳、手和身体并用,模仿教师击打的节奏。这样多元化的音乐教学既引导学生了解华人的音乐和节日文化,又能让他们参与其中,充分享受学习的乐趣。㉗程诚:《新加坡音乐教育的人类学考察》,《中国音乐》,2013年,第10期,第43页。各级学校的华乐团都广受学生欢迎。德明政府中学不仅是一所华语特色学校,还拥有新加坡历史最久、规模最大的学生华乐团,已成为学校弘扬和保留华族文化的旗舰项目。㉘刘素芬:《像家一样的母校—专访德明政府中学咨询委员会主席魏成辉、校长符传丰博士及校友会主席张克荣》,http://www.edunationsg.com/2013/201305/cover-story04#.XWP8NnbAjys,2019年8月20日。
(2)高等教育
我国学者赴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国立教育学院的艺术教育研究中心(CARE)㉙CARE,全称Centre for Arts Research in Eduction,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该院设立的以人类学为基础的多学科艺术教育研究中心。因成效卓著,已成为东南亚地区宣传艺术教育研究的中心。进行人类学考察时,看到这里坚持东方视野下的多元文化音乐教育理念,成果和多元文化观念已被融入到专业音乐教育和高等教育即公民教育的一部分,推动高等音乐教育形成了多元文化转向。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在南洋理工大学非音乐专业的选修课上,不同民族文化的传统音乐传承人受邀为师生讲课,并且是沿用他们熟悉的口传心授的传统教学方式。这与我国高校音乐教育传统音乐民间艺人“主体缺位”形成鲜明对比。㉚陈国符、管建华:《新加坡国立教育学院CARE的人类学考察》,《中国音乐》,2013年,第4期,第41页。
3.社会教育
新加坡与我国澳门特别行政区的传统乐教情况非常相似,社会教育的种类多样,百花竞放。
(1)华乐团
新加坡华乐团(SCO)在音乐社会教育方面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1997年,新加坡唯一的国家级专业华乐团—新加坡华乐团成立,该乐团的赞助人是新加坡总理李显龙。乐团以“人民乐团”为宗旨,通过社区音乐会、学校艺术教育计划、户外音乐会等活动以多种途径推广华乐,进行社会普及教育。如举办作曲家工作坊,为年轻作曲者提供华乐作曲方面的咨询与实践机会,培养本地华乐者的作曲潜能;开设—讲座和教育工作坊,提升民众欣赏音乐的素质,分享华乐团的创意之旅;举办社区音乐会、校园音乐会、午餐音乐会,让大众在市井、社区、校园及工作餐区都能欣赏优美的华乐;举办关怀系列音乐会,把温暖的音符送到各大医院和医疗中心,用美妙的音乐给病人心灵上的安慰。㉛新加坡华乐团:《教育与拓展》,https://www.sco.com.sg/zh/,2019年7月30日。直属的室内乐团“鼎艺团”除比赛和常规演出外,每年参加滨海艺术中心“美丽星期天”音乐会、“中国民歌知多少”音乐会和“滋养你的想象—华乐入门”系列活动,为推动国民教育做了积极贡献。㉜于庆新:《中小型民族器乐合奏的发展迫在眉捷—“2012新加坡国际华乐室内乐作曲比赛”的启示》,《人民音乐》,2012年,第10期,第38页。
(2)华族乐社
新加坡华族发起组织的乐社兼有社会教育职能,主要体现在对传统戏曲的教育传承方面。例如,由于近代以来多有粤人“下南洋”谋生,新加坡乐师较好承袭了粤剧的流派风格,还对东南亚地区粤剧传播产生深远影响,故新加坡被冠以“粤剧第二故乡”的美名。受狮城独特社会文化语境浸润,粤剧的发展轨迹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潘妍娜通过田野考察将新加坡粤剧活动归纳为三种类型:“半官方的公益性粤剧推广组织(如敦煌剧坊)、商业性的民间粤剧培训组织(如新明星粤剧中心等)和社区活动中心的粤剧小组(如哥南亚逸民众俱乐部粤剧活动小组)。”㉝敦煌剧坊成立于1981年,由于受到新加坡国家艺术理事会一定的资助,是当下新加坡创作与演出粤剧“大戏”的唯一粤剧社团。因此,社团性质为半官方公益性。剧坊在粤剧创作与表演,以及粤剧的推广与跨文化交流方面成绩斐然;以新明星粤剧中心为代表的民间社团主要业务为粤剧的教学、拍戏、伴奏与演出,是依托市场运营的商业性粤剧组织,对粤剧的普及发挥了作用;哥南亚逸民众俱乐部是由华人、马来人、印度人和欧亚人等多族群聚居的社区活动组织,粤剧活动小组属于其中华族文化组的一项民众活动。此类民众俱乐部为新加坡特有的社会基层组织,以公益性活动为主,还包括华语俱乐部、马来文化活动小组等,为新加坡社区居民提供了丰富的文化生活。这三种组织在新加坡粤剧呈现出“地缘组织基础上的自发性族群内部传播”以及“跨地缘、跨族群”的新的传播趋势。以敦煌剧坊为例,这是唯一受新加坡国家艺术理事会资助的华族戏剧表演团体。剧坊每周举办英文“粤剧示范讲座”,为粤剧爱好者提供互动平台,经常到学校、民众联络所、文化团体和民间组织举办讲座、示范,在新加坡官方重要场合以华人传统音乐文化代表的形象表演粤剧。剧坊创作了英语粤剧《白蛇新传》《清宫遗恨》,与马来团体合作马来语粤剧折子戏《拾玉镯》。㉞潘妍娜:《从三种社团形态看粤剧在当下新加坡的传播趋势》,《音乐传播》,2018年,第3期,第40-45页。再看以研究南音著称的湘灵音乐社案例。音乐社表演和创作的南音作品,抒发了海外游子浓浓的思乡之情和愿为振兴中华贡献力量的共同心声。音乐社还致力于培养新加坡的南音和闽南地方戏曲新秀。㉟彭一万:《华夏乡情在南音流派长—记新加坡湘灵音乐社》,《福建艺术》,1996年,第2期,第56页。已故前任社长丁马成先生因首创国际南音大会唱被誉为“南音功臣”。㊱陈燕婷:《丁马成与湘灵音乐社》,《音乐生活》,2018年,第3期,第12页。在马先生及后世传人身上依稀可见华族对中华传统乐教薪传致远的自觉性与使命感。
此外,每逢中国传统节日,华人社团常在中国城附近和寺庙的露天舞台表演传统戏曲,精彩的表演常常吸引国内外游客驻足观赏。地方戏剧和京剧等演艺形式在新加坡虽多见于酬神还愿等场合,细思隐藏其后的意识形态仍然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观念、道德评价和宗教信仰。换言之,呈现于市井间的传统民俗活动使新加坡华人族群的底层民众受到了中华文化熏陶和濡化。如汪鲸所言,观看表演能够让那些无法学习“文化大传统”的华人民众,通过亲身体验各种“文化小传统”保持他们的华人民族特性。㊲汪鲸:《新加坡华人族群的生活世界与认同体系(1819-1912)》,2011年暨南大学博士学位论文,第123-124页。
(3)创新交融
离开母体的传统乐教在域外的发展需要传承,贵在创新与交融。南洋大学(1956-1980)㊳南洋大学,始建于1956年,是东南亚第一所华文大学,即纯粹培养华文精英学生。因办学理念与社会不符,该校1980年与新加坡大学合并为新加坡国立大学,1991年又被命名为南洋理工大学。兴衰及更名过程可为镜鉴,新加坡华文教育的成功应归于融入本国多元文化语境下的整体教育格局,而非纯粹的、孤立的华文源流教育。同理,脱离母体后的传统乐教若一味孤芳自赏,固步不前,在新加坡亦是行不通的。从以下华族如何创新传统乐教的案例便可略知一二。
新加坡华乐团音乐总监叶聪先生创导“开拓一条新加坡南洋风格”的建团方针,组建爵士乐队,与不同民族风格的乐队(马来族、印度族、西洋管弦乐等)合作,并汇入多媒体音乐共同谱曲演出,开辟属于新加坡特有的华乐南洋风。㊴同注㉔。以谢其龙为代表的新加坡本土年轻笛家们探索“南洋笛派”风格,即保留原本传统音乐特征,并融汇新加坡现代化、流行化和多元音乐结合的风格,㊵谢其龙:《中国竹笛在新加坡的传播与发展》,2009年上海音乐学院硕士学位论文,第6-15页。创作了一批中国竹笛与加美兰(《岛屿的浪》)、爵士(《Tweedee-dee》)结合的新作品,以及中国竹笛、排鼓与印度音乐(《印度舞—神》)等委约作品,都极具浓郁的南洋风味。㊶同注㉔,第10页。“新加坡国际华人艺术比赛”“新加坡国际华乐比赛”㊷昭华民乐:《厉害了我的华乐!新加坡国际华乐比赛即将开启》,http://www.sohu.com/a/131317979_121207,2018年2月10日。“新加坡国际华乐室内乐作曲比赛”等众多华乐赛事在“融合传统和现代华乐曲风”和推陈出新方面,有着良好的示范作用。戏曲界也是新作频出。敦煌剧坊成立至今已新编并上演粤剧剧目近十部,更增进了中、新两国的文化交流。旅居新加坡的原梨园戏实验剧团资深作曲家吴启仁先生为《董生与李氏》(与汪照安合作)、《蔡文姬》《御碑亭》《李师师》、新版《陈仲子》等梨园戏剧目以及其他剧种创作音乐。他在坚持梨园戏南音曲调及传统曲牌的前提下,灵活运用现代作曲技法,比较贴切地塑造了戏曲人物形象,这种新编梨园戏音乐风格颇受好评。㊸宋妍:《钻研现代作曲技法 心系梨园音乐发展—新编梨园戏〈陈仲子〉作曲访谈录》,《艺苑》,2019年,第6期,第6-10页。已故的湘灵音乐社社长丁马成认识到南音传统曲目中许多内容过于陈腐,曲调过于徐缓,所以不易为现代都市所接纳,遂醉心于南音的整理、创作和发展,与卓圣翔先生合作完成百余篇新曲,并加入了印尼加美兰乐器、手风琴、马来西亚打击乐器和倍大提琴等,在境内外产生极大影响。㊹同注㉟,第56页。许多接受专业音乐教育的华人赴新加坡开办华乐学校,将中国传统文化典籍的《论语》《三字经》与西方古典音乐结合,通过乐教的形式,在学生心中播撒中华传统文化蕴含的哲学思想精髓,让更多人得到中华传统文化的熏陶。㊺马玉洁:《在新加坡传播华乐文化—访新加坡华乐学院院长徐宜平》,《中国文化报》,2015年11月6日,第1版。此类案例不胜枚举。这些新一代华族乐人在与新加坡独特审美观相匹配的传统乐教之路所付诸的辛勤努力,勾勒出延续母体文化→交融他者文化→适应本国国情并完成传统乐教向多元化教育的转向。探其本质,便是海外华族对母体文化传承所作出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一边自然构成所在社会的文化组成部分,一边又为根深叶茂的中华文化大树增添新枝桠,生长出“新果实”。㊻薛良:《民间音乐、通俗音乐、艺术音乐简议》,《中国音乐》,1985年,第1期,第21页。此番“新乐教”花香海外的景观为中华文明的复兴助推了“主动力”。㊼庄国土:《回顾与展望:中国大陆华侨华人研究述评》,《世界民族》,2009年,第1期,第51页。
上述虽然是粗略的文献列举,亦可发现新加坡华人传统乐教的社会教育比另两项教育更为丰富和多元,尤其在受众群体和教育场景方面尽显周到。乐人、乐团、乐社、乐赛主动走下舞台,走出剧场,走近大众,进行生活化、常态化又兼具艺术性与创造性的“新乐教”。一来是在践守早期华族移民延续母体传统文化之初心和使命;二来探寻传统乐教契合“多种族、多宗教、多文化”国情的生长点,取之于民,惠泽百姓;第三是与专业教育、学校教育共同构建传统乐教乃至传统文化教育在本土发展的新转向,一定程度上又为前两者提供了有益延展与补充。但是,如何让传统乐教更好适应当代年轻人(如新加坡侨生)的文化诉求,如何激发他们在乐教传薪上的内在动能,都是我们两国需要面对的新问题。
四、传统乐教在新加坡发展成因梳理
笔墨至此,似乎传统乐教在新加坡的生态图景已逐渐清晰。究竟是延续,还是交融?答曰延续为基,交融促新,故二者兼具,意在传统乐教之传承发展。换言之,包括传统乐教在内的中华传统文化伴随新加坡的现代化转型发展,历经移植到延续,再到与“多种族、多宗教、多文化”国情、与现代化社会相交融,而绘制出的新样貌。归究其因,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其一,与新加坡华族的主体推进息息相关。“乡土情结和异质意识的增强鼓舞了人们对民族目标和体制的强烈认同感。”㊽〔英〕C·W·沃特森:《多元文化主义》,叶兴艺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5页。作为脱离母体社会和文化环境的群体,新加坡华族对中华传统文化的承袭演化为个体与家乡血脉亲情的隐性基因,甚至在“多元、包容和融合”的文化转向进程中联系地愈发紧密。例如,早期华人移民意识到教育对延续地缘、血缘与业缘的重要作用,华商社团创办传统学塾,于中华民族危难之时伸出援手,倾力相助。建国后,华族积极创办现代传统文化学校,传播儒家精神,探索乐教创新,推广乡土民俗。这些构成了中华传统文化传承与发展的原动力,其性质是自觉与自知、自下而上与由内及外的。
新加坡的非职业乐社爱美剧团正是此例。“爱美”对应的是汉语中的“儒”,“儒”又潜蕴着“一种学者风范和儒家哲学”的文化反映,秉承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在海外的一种延伸。㊾吴兆明:《陈子栗和余娱儒乐社》,《潮州日报》,2018年8月24日,第10版。因此,新加坡爱美戏曲组织的特征、练习和意识形态成了新加坡政府理想中国家的缩微版,即国民受过教育,知晓历史,文化活跃,技术先进,艺术修养高。当儒教从各方面渗透到爱美戏曲表演时,似乎超越了种族界限,回溯至与政治无关的艺术和文化本源。美国学者李同松(Lee Tong Soon)如此评价,源自新加坡民间的爱美戏曲传统将儒家思想、文化的概念与表演者的特性相关联,爱美组织是儒家文人理想价值观的仓库,“有助于政府塑造国家身份,儒教也会被永远铭记”。㊿〔美〕李同松(Lee Tong Soon):《中国戏剧、儒家思想及民族主义:新加坡的爱美戏曲表演传统》,洪月编译,《文化艺术研究》,2009年,第4期,第241页。
华族所持有的中华民族勤劳恭谦的优良品质,与新加坡各民族形成“种族和谐、民族团结、宗教互容”的共生局面,为中华传统文化扎根于异乡提供了土壤,同样与其他种族的传统文化中互惠营养。如今新加坡人对多元文化的包容性体现在,既可尊孔教、学双语,也能赏民俗、品马来餐,还会听华乐、看歌剧,多元文化在人们的思想行为和文化习惯中自然交织,勾勒出现代新加坡丰富的人文色彩。
再者,新加坡政府发挥的主导作用成效显著。新加坡建国初期,曾出现西化现象严重、信仰缺失、传统文化教育不断式微的状况,甚至产生社会经济动荡与民心不稳等一系列影响。多民族社会背景下,面对缺乏社会向心力的高度异质性,新加坡政府采取了哪些措施获取国富民强所需的社会同质性?
下面以被誉为“新加坡之父”的首任总理李光耀为例。身为华裔后代,李光耀坦言对传统文化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意结”。51〔新〕李光耀:《李光耀回忆录:我一生的挑战—新加坡双语之路》,南京:译林出版社,2013年,第10-21、194页。于治国之道,他借鉴儒家传统文化,实行精英治国,52房慧:《文化视域下新加坡社会核心价值观的研究及启示》,2016年西北工业大学博士学位论文,第29页。率先认识到语言文化与政治经济的相关性,强调华人接受华文教育的重要性,开创独特的双语教育之路。53新加坡双语教育即英语为第一语言,不同民族的学生以自己的母语为第二语言。华人所占比例的优势性,使新加坡人学习汉语的人数日渐增多。引自李光耀:《李光耀回忆录:我一生的挑战—新加坡双语之路》,南京:译林出版社,2013年,第47-48页。“孙燕姿现象”正是说明双语思维和东西文化交融在人才培养方面发挥的作用。54〔新〕李光耀:《李光耀回忆录:我一生的挑战—新加坡双语之路》,南京:译林出版社,2013年,第10-21、194页。继而推行以儒家传统文化为中心内容的“文化再生”运动,55李小红、靳玉乐:《新加坡儒学价值观教育:历史、经验及启示》,《中国教育学刊》,2015年,第1期,第48页。颁布实施社会核心价值观561991年1月新加坡政府发表《共同价值白皮书》,提出了作为国家意识的“五大价值观”:国家至上,社会为先;家庭为根,社会为本;关怀扶持,同舟共济;求同存异,协商共识;种族和谐,宗教宽容。引自吕元礼:《亚洲价值观:新加坡政治的诠释》,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273页。和家庭价值观……5720世纪末,新加坡政府确定了家庭价值观包括亲爱关怀、互敬互重、孝顺尊长、忠诚承诺、和谐沟通,简称“五德”,旨在通过家庭稳定保障国家、社会的稳定。引自〔新〕张晓华:《东方道德研究(第8辑)》,北京:中华工商联合出版社,2005年,第345页。这些都是从中华传统文化中的核心价值和基本精神汲取智慧,激发传统文化精髓在本土生发新生机的直接体现。诚然,这并不排除他出于国家利益的考虑而采用的对传统文化价值的高度认同。于治家之为,李光耀身体力行,把三个子女都送至华校学习,要求家人多用华语对话。李显龙(现任新加坡总理)、李玮玲这样回忆,“家庭教育和华语氛围对我们的华人价值认同起到了显著效果,熟练掌握华语在内的多种语言,为我们今后的工作铺垫了深厚的文化基础”。58同注51,第260页。李光耀的治国理家之道虽为一个缩影,一定程度映射出新加坡政府在吸收西方先进文化的同时,“呼吁中华文明精神的价值回归,以培养新加坡人赖以生存与发展的共同价值观”。59王丽敏、郝晓静:《中华文化在软实力构建中的作用—以新加坡共同价值观为视角》,《经济与社会发展》,2014年,第4期,第85页。“和而不同”成为新加坡维系多元社会结构稳定与和谐的文化选择之时,传统乐教同样被视为促进“种族和谐”的一副黏合剂和提升国民素质教育的一本活教材。笔者难免思绪杂陈,与新加坡“文化再生”运动(20世纪70年代后期)相比,我国80年代相继而兴的“民族民间音乐集成”“重视非遗保护”“完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岂非姗姗其来迟是哉!
总而言之,新加坡政府的主导行为可谓正向示范和积极引导,富有极强的说服力,构成了中华传统文化传承与发展的外动力。其性质是自省与自行,自上而下与由表及里的。还可以发现,政府的主导行为与新加坡华族的主体行为形成了传统文化存续于海外异土的可持续良性循环,抑或说是传统乐教在域外形成的上下、内外相互自洽的发展内核。李同松(Lee Tong Soon)把这种形态认为是“得到政府支持的文化活动和审美价值”之间的“相互加强,相互肯定”。中华传统文化是建立在中国多民族的文化土壤之上经过数千年历史与人民的选择、演变而成的,同样形成了传统文化强大的包容性和适应性。也正是这些特性,才使得传统乐教在异国他乡继以延续,与新环境的其他民族文化相生相合,延续传统文化的优良品格,为中华文明衍生出新的支脉。
五、反思与借鉴
综上,尽管文献法对新加坡传统乐教做出的梳理仅可窥豹一斑,下面凭一愚之见对我国传统乐教尽以反思及借鉴。
1.发挥专业教育学科领航优势
在传统乐教的发展格局与学科构建方面,专业教育理应首当其冲,无愧领航者之重任。2019年伊始,由中国音乐学院主办的“中国音乐研究基地”正式成立。基地围绕“中国乐派研究”核心课题展开研究,旨在为国家打造高校智库品牌,提出并解决当前中国音乐发展和文化建设的重大问题,推进学院重大科研项目的实施。中国乐派的提出,“既源于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唤醒国民精神之实际需要;又源于中国音乐走向世界,讲好中国故事,自立于世界音乐文化之林的强烈诉求,囊括了中国传统音乐、近代吸收西方艺术音乐而产生的新音乐以及流行音乐”的丰富内涵,是我国近现代乐人(王光祈、萧友梅等)集体智慧的结晶和紧随时代发展、人民诉求的成果。60谢嘉幸在“中国音乐研究基地2019年学术年会”的发言,为《传承与创新—中国乐派、国家智库与双一流高校建设》。我国专业音乐院校对“中国乐派研究”的确立和投入,“不只是作品的积累,更存在于润物细无声的音乐教育之中”,61王黎光:《兼容并包 借鉴创新—建设“中国乐派”系列思考》,《中国音乐》,2018年,第1期,第6页。彰显专业教育在传承发展、学科建设、资政研究等方面所堪有的担当精神与引领作用。
还应清醒地看到,当下中国社会首要的急迫任务是“复根以自救”。作为中华传统乐教母体源头的高等学府,就中国乐派“自在、自知、自卫、自范”62赵宋光提出“自在、自知、自卫、自范”,即承认民族传统音乐的“存在”,强化理论研究的“自知之明”,“保卫自己的音乐教育”建立教育传承体制,形成自己的代表性作品“典范”。引自刘红庆:《耀世孤火:赵宋光中华音乐思想立美之旅》,济南:齐鲁书社,2011年,第174-175页。诸多领域仍需深耕厚植,谢嘉幸教授等学者倡导发起的“华夏乐府”传统音乐文化教育项目亟待落地普及。这些内容都将为我国本土、为海外华人传统乐教源源不断地输出给养与动能。
2.破解通识教育之间交叉与创新的问题
基于后现代教育理念,如何解决好中国式应试教育与国际化多元文化教育态势之间的关系是破解此问题的关键,既取决于上级主管部门在教育领域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中的实际支持力度,还取决于各级学校能否结合自身特点,主动将中华传统文化精粹自然融入各学科,营造出全方位、多层次、宽视野的传统文化教育氛围。高校在挖掘不同学科中的传统文化内涵,激励探索教育教学模式,为中华传统文化教育跨学科研究和启智创新方面大有可为。
3.为传统文化教育“接地气”广拓平台
社会教育涵盖范围非常广泛,伴有隐秘性强、发酵周期长、持续时间久,以及离散速度快等特点。我国经济社会现代化的飞速发展和人民群众对精神文化生活需求的不断提升,为社会教育创造出大量新的发展空间。例如传统音乐城市化变迁的关注与转化,非遗传承人(项目)的政策与扶持,社区文化传播的重构与利用,“母亲音乐教育工程”的推广实施,还有数字新媒体的广泛覆盖、人工智能等新业态的介入等。如果在社会教育中用好这些“百姓身边事”,将对我国不同年龄结构、不同收入群体乃至不同民族文化的教育主体产生直接或间接影响。而且,这也为传统乐教如何更好顺应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提供了新思路。
六、结语
本文系笔者参加谢嘉幸教授主持的国家重点项目《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研究》子课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在海外开展情况研究”的节选部分。课题之初曾因研究对象、研究方法、研究体例等问题,难以达成一致。“何不做亚洲地区华人在本国进行的传统乐教综述?”谢老师一语让大家积思顿释,于是便有了以新加坡、日本、韩国,以及中国港澳台地区为个案的亚洲地区传统乐教开展情况文献研究。
实践出真章。如若对传统乐教在海外开展情况继续做深入探究,还可根据研究需要综合运用口述史、人类学、质性研究或档案研究获取更多有价值的第一手资料,将是大有裨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