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灾难”诗歌:苦难意识与家国情怀
2020-04-18○刘洋
○刘 洋
(作者单位:黑龙江大学文学院)
20世纪90年代诗歌进入“个人化”写作,诗人们逐渐疏离意识形态下的“共同主题”,选择突出个人声音以对“国家化”“集体化”进行反驳。直至21世纪,面对突如其来的南方雪灾、汶川地震以及正在发生的疫情等灾难,诗人们不约而同地回到了现实主义中,不再只关注个人的“小我”而将目光放在了“大我”上,在挖掘时代苦难的同时努力寻求现实与诗歌的关系。在本文看来,灾难诗歌所追求的现实背后蕴涵的正是苦难意识的表达与家国情怀的回归。
汶川地震发生后涌现出无数的“地震诗歌”为新世纪诗歌的灾难书写提供了一种深刻启示。作为一种突发事件,地震给社会带来了巨大的苦痛,面对灾难大多数诗人都在描写现实苦难并真挚地表达心声进行情感累积。但也有如朵渔这样的诗人认为这个时候写诗是轻浮的:“今夜,我必定也是/轻浮的,当我写下/悲伤、眼泪、尸体、血,却写不出/巨石、大地、团结和暴怒!/当我写下语言,却写不出深深的沉默/今夜,人类的沉痛里/有轻浮的泪,悲哀中有轻浮的甜/今夜,天下写诗的人是轻浮的/轻浮如刽子手/轻浮如刀笔吏。”这其实也提供了一种重要的思考:诗人应如何消化苦难经验?我们要明确的是灾难只是一种事实存在,所呈现出的苦难也是浅层的经验,所以诗人只有将表层的苦难经验转化成为一种文化记忆,苦难的书写才会被赋予意义。具体来说,就是诗人应在现实的苦难中寻求不同的人生感受,并将这种苦难变成一种创伤,将记忆变成民族经验。
当灾难诗歌的苦难意识从情感的堆叠转向描写民族经验时,诗歌就会更加侧重人民性,同时,灾难面前家国一体,所以人民性又体现着一种共同的民族精神——家国情怀的回归。纵观历史,在灾难面前无论是专业的诗人还是随心所写的百姓,国家、民族、人民总是会成为他们笔下的抒情主体,“地震诗歌”就有如徐必常的《国家的眼泪》、蒋同的《国哀:那一朵小白花》、叶舟的《祖国在上》以及韩宗宝的《14时28分的祖国》等很多这样的作品。但“新冠肺炎”与地震还稍有不同,相比较“地震诗歌”的激情式描写,“抗疫诗歌”所呈现的更多是人民与国家间的羁绊。“这个春天/武汉人的脚步不复匆忙/所有的日子/除了苍白/就只剩下慌张/闭上眼睛/我看到一张张惨白的脸孔/在虚空中忽下忽上”(左晓光《这个春天》),诗人左晓光描写了每一个普通百姓面对疫情的无助与焦虑,如果说地震只是少数人的苦痛,那疫情则是每一个人的无助,这种根本的区别奠定了“抗疫诗歌”中凸显的家国意识。在短诗《力挽狂澜》中,左晓光毫不避讳地指出:“我们痛恨/几个人的决策失误/让疫情蔓延扩散……”用尖锐的事实控诉时代的弊病。值得注意的是,诗歌中叙事人称从以往诗歌的“我”变成了“我们”,也就是说诗人们在介入灾难时,就开始逐渐关注起“大我”,每一个诗人都在诗歌中展现他心中的家国情怀。如左晓光在批判之后马上写到“为挽狂澜/更有千百万基层干部和群众/用生命构筑起一道道坚强的防线……为挽狂澜/更有数以万计的医生和护工/付出沉重的代价奋战在疫区最前沿”,对灾难中逆行者毫不掩饰的赞扬正是他所体现的一种家国意识。同时,诗歌还写到“唯有你我心相连手相牵/当不了奋勇救疫的逆行者/也要为战士们摇旗呐喊/众志成城冲破黎明前的黑暗”,展现了医护人员、解放军、人民之间深刻的羁绊。正是这样的灾难叙事背后,激发了人民的爱国意识,将一直隐藏在这个民族深处的身份认知凸显了出来。
在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个人化写作后,诗歌回归时代的发声,如何处理诗歌与现实的关系,取决于新世纪诗人的价值取向。正如谢有顺所说“写作不仅要与人肝胆相照,还要与这个时代肝胆相照,只有这样的诗,才是存在之诗,灵魂之诗”。在灾难诗歌中,诗人们将人民性作为时代性的一种价值体现,向人们展现苦难意识背后的民族创伤,展现以人民为中心的民族大义,是其在这段灾难历史中的价值诉求,也正是灾难诗歌所追求的这种苦难意识与家国情怀为我们认识新世纪诗歌的“灾难”书写提供了理论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