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商环境负面影响与治理路径

●张乐才

电子商务的作用十分广泛，其不仅能降低成本、提高效率与开拓市场，还深深地影响着经济、社会与生活的方方面面。经济方面，电子商务通过运用于企业内部各个环节而使得企业的运行成本降低、生产效率提升与企业竞争力提高。同时，电商改变资源配置范围和市场交易的运行方式，催生了商业模式创新与企业经济活动方式转换，改变了社会分工的角色定位和时空的相对重要性，提高了经济主体的互动性，并在拉动加工、物流、支付等产业发展的同时，为传统产业的转型升级提供助力，从而改进经济运行效率、提升市场配置资源效率，进而促进国民经济发展方式转变。

由于电子商务对国民经济发展的重要性，包括我国在内的许多国家均在大力推进电子商务的普及与发展。为促进我国电子商务增长，国务院自2015年起已陆续出台《关于大力发展电子商务加快培育经济新动力的意见》《关于促进农村电子商务加快发展的指导意见》《关于进一步扩大和升级信息消费持续释放内需潜力的指导意见》等文件，就推动电商增长提出了指导纲领与具体措施。缘于政府的大力推动与信息技术普及，我国电商发展将进一步提速。

不可否认，电商发展除了有利于促进国民经济增长外，还对环境质量提升具有重要的正面影响。电子商务在为社会节省开支、提高交易效率、提供高效便捷服务的同时，与传统的商务模式相比，其对环境产生了较为显著的正面作用。无纸化办公、电子音响、办公空间和仓储的减少、供应链的缩短等等，均有助于提升环境质量。同时，与传统商务模式中消耗大量物料与能源不同，目前电商的营销活动主要借助网络平台来发布广告，故其能源消耗主要表现为电能的消耗，这有利于进一步促进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此外，电商销售环节减少节省了终端店面的资源消耗，另一方面也极大地减少了消费者出行购物时所付出的成本。可见，电商的产生与发展有助于我国环境质量提升目标的实现。

然而，电商除了产生环境正效应，也会对环境产生负面影响。随着电商快速增长，其所产生的包装垃圾（包括包装袋垃圾、胶带垃圾、缓冲物垃圾）、电子垃圾等环境负面影响日益加剧，不仅不利于电商行业的健康稳定发展，也给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带来障碍。因此，了解电商环境负面影响并找到治理路径显得非常重要。

一、电子商务的环境影响机制

总体来看，电子商务通过如下几个方面对环境产生影响。

（一）商务效率提高带来的环境影响

电商的快速发展大大促进了商务效率提升。网络零售和B2B 贸易不仅带动了物流和快递行业的迅猛发展，也促进了电子支付等金融服务的发展。同时，基于大量服务与数据的增长，处理这些海量数据的云计算将成为社会的一种趋势，这将对环境质量产生深远影响。

1.商务环境所产生的环境影响。电子支付大大提升了商务效率，有利于节约消费者往返商务与金融机构的时间，减少了社会的能源消耗量。

2.计算设备的环境影响。与传统模式相比，云计算在能源节约方面具有明显的优势。据统计，目前社会上大多数的服务器有效使用率是有20%左右，故其闲置率较大，云计算则凭借集中控管，根据整体的资源使用状况，休眠或者启用其中部分机器来满足需求，故能大大降低能源消耗。由可持续发展咨询公司WSP和埃森哲咨询公司联合进行的一项研究表明，对于企业内部配置IT 基础设施与企业服务器托管，应用云计算技术的企业可以节约30%～90%的能源成本。然而，随着社会对技术需求的增长，IT 设备的使用规模不断扩大，其能源问题日益凸显。咨询机构Gartner 的调查显示，IT 行业每年的二氧化碳排放量约为3500多万吨，占全球排放总量的2%，故计算数据中心成为了排碳大户，2020年全球数据中心的碳排放量将达到2059 亿吨，对环境质量提升产生了一定的负面影响。

（二）经济社会模式改变带来的环境影响

电子商务的出现使得人们的工作与生活不一定要集中在城镇，故将会有更多的人选择离开其所居住的城市中心区，到农村或者郊区生活，在线上工作。由电子商务推动的逆城市化进程对交通、土地资源、能源、电信、水等基础设施的布局和结构都构成了非常深远的影响，进而不可避免地对环境质量施加影响。

（三）信用社会带来的环境影响

电商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通过信息化对信用社会建设产生强大助力而促成信用社会形成，信用社会必然带来服务效率与商品质量提升，从而减少了假冒伪劣产品的生存机会，这不仅节约了社会资源，也对环境带来了潜在而深远的正效应。

（四）资源重新配置的环境影响

电子商务与信息化发展推动了信息设备的大规模应用，也促进了大量数字产品出现。这些数字产品与信息化设备对传统产品具有很强的替代作用，从而促进了资源重新配置。比如，部分资料与书籍被电子文档替代，办公出现了无纸化，传统音像制品被视频与音频替代等。在这一过程中，数字产品与无纸化出现能够节省大量森林资源以及生产过程中的能源资源与水资源等。同时，电子商务生态出现使得大量经济活动由线下转移到线上，实体商店被网上商城替代，从而节省了大量土地资源。当今时代，土地已经成为十分重要的资源，电商发展所节约出来的土地不仅可以作为生态用地，还可以用于公共绿地，这将产生良好的生态环境效应。然而，电子商务与信息化发展也会导致大量电子产品出现，这会增加对稀有资源与有色金属的需求，对环境质量具有不利的负面影响。

可见，电子商务的环境影响机制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其产生与发展有利于促进环境改善，但也存在不可忽视的环境负面影响，其最终环境效应取决于各种效应的综合。

二、电商环境负面影响的形成渠道

1. 信息通讯技术应用的环境负面影响。一是信息通讯技术产品生产所需的材料带来负面环境影响。如计算机手机等设备由1000 多种材料制成，这些材料很多是有毒产品，这会对生产这些产品的工人和回收这些产品废物的处理者造成健康损害。二是信息通讯技术产品的生产会消耗较多能源。如制造一个200 毫米半导体晶圆需耗电800 度，这些电能足够一个普通家庭使用好几个月。同时，随着电子商务的发展，其对信息通讯产品的需求增加，而信息通讯产品增加则会带来环境负面影响增加。

2. 营销系统的环境负面影响。电子商务主要利用网络广告等宣传手段来进行营销活动，其能耗主要体现在建立与运营营销网站所消耗的电能，相对于传统营销手段而言，这种营销方式节省了大量的办公与交通等方面的能耗，但随着电子商务规模的迅速扩张，其所产生的电耗等能源消耗也呈现出快速上涨的趋势。

3.物流配送的环境负面影响。电商模式下的物流配送方式，其商品流通线路是从工厂车间到成品仓库，由成品仓库到产品区域配送点，再由区域配送点到电子商务点，然后直接送达消费者。有的企业为了优化配送效率而会省略从工厂到成品仓库环节，有的企业其产品流通没有区域配送点。总体上，电商模式下的物流配送路线在商品到达电商中心之前的流程与传统商务到达销售终端前的流程较为相似，也是由第三方物流提供服务，少数电商则采取第三方物流与自营物流相结合的物流配送方式。第三方物流服务方式利用现代通讯信息技术而大大提高了物流配送效率，其能耗也得到了很大的降低。然而，与传统商务模型相比较，电商模式下的物流配送增加了从电商中心到个体消费者的物流配送环节，这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能源消耗。而且电商模式下的物流配送存在品种多、批次多、批量小的特征，并且电子商务平台由互联网支撑，互联网的无边界性特征使得电子商务客户的区域分散，导致配送网络分散，较难形成有规模的配送流量。由于物流企业难于形成规模配送，使得能源消耗增加，从而导致环境负面影响增大。

4. 电子商务交易平台的环境负面影响。与传统商务模式不同，电子商务需要一定的交易平台作为支撑，包括垂直网络销售平台和利用第三方电子商务平台。电商的第三方电子商务平台是为多个卖方和多个买方提供交易和信息等服务的、以客户为中心的开放型中立商务平台；垂直网络销售平台是商家自己在互联网上建造的服务站点，为相关卖家提供商品信息咨询，网上订单等服务。随着电商规模的日益扩大，电商交易平台也获得了较大发展，每天都有大量的信息被累积与储存起来。以阿里巴巴为例，其数据交易中心获得的数据增量每天以几十万为单位计，而且还会越来越多。在此情况下，电商交易平台对储存设备和网络服务器的需求将会越来越大，需要建设规模庞大的数据中心来对数据进行储存、运行与分析。

数据中心所消耗能源包括数据中心供电、IT 设备与散热系统等各自消耗的能量，其中消耗能源最多的是对服务器进行制冷时利用大量制冷设备所需要的电耗。有资料显示，美国国家数据中心的电耗已经占到该国总电耗的2%以上。国际上一般利用电源使用效率（PUE）来衡量计算机机房的用电效率，根据统计，国外比较先进的机房PUE 值达到了1.7，谷歌公司的PUE 值已经达到了1.3，而我国的PUE 平均值则为2.5 以上，这说明我国IT 设备每耗一度电，就有多达1.5 度的电被计算机机房设施消耗掉。中小规模计算机机房的PUE 值则更高，其测量数值一般在3 左右。因此，如果一个数据中心拥有4 万台服务器，假定该数据中心的PUE 值在3 左右，则其耗电为100 万千瓦。目前我国淘宝网已经有4 万多台服务器，按每台服务器需耗电400500瓦、PUE 值为2.5 计，则淘宝网数据中心每年的电耗大约为39710 万度电，折合标煤为14.96 万吨(折标系数为0.404 公斤标准煤/度电)。按淘宝网网上交易额与全国网上交易额的比例粗略计算，2015年全国网上交易平台的能耗达到了53494 万度电，折合成标煤达到了19.48 万吨标煤。可以预见，随着电子商务规模的继续增加，我国电子商务数据中心的能耗也将有很大程度的增长。

5.浏览购物网站的环境负面影响。电商环境下的消费者是网民，这些消费者一般具有如下特点：一是具有一定的上网经验和一定的文化水平；拥有较多网络和计算机知识的消费者将比其它消费者更容易接受网上购物。二是通过网络购物的消费者在购物时一般有很强的主动性，他们会主动地通过浏览购物网站等途径搜索相关所购商品的信息，并主动与商家联系以决定最终是否购买。电商环境下消费者购物能耗主要表现为在网上浏览相关购物网站时计算机以及手机设备所耗的电能，其电耗的多少与消费者浏览购物行为有着直接关系，如果消费者浏览购物网站的时间较长，则其消耗的能源相对较多，其带来的环境负面影响也相应较多。

表1 2009年淘宝网络零售四类商品与等量的商品按传统模式销售的物耗比较

6.网络零售的物质消耗。在电商网络销售模式中，一般不存在实体店面，商品从销售部经物流企业运抵给消费者，其所产生的物质消耗主要是电商销售部的包装消耗以及物流的表单消耗。其中，电商销售部的包装随着商品及厂家的不同而不同，一般包括外包装和填充物。填充物用料通常为泡沫塑料，目的在于起到抗震作用。外包装一般由纸盒与物流塑料袋组成，能够起到美观与防水防潮等作用。根据2009年传统模式销售与等量的商品按淘宝网络零售来做比较，得出对四类商品如纸、塑料（在这里将泡沫塑料与物流塑料袋合并）、玻璃、铝、板材的消耗情况。

从表1 的汇总可以看出，相比传统销售模式而言，电商网络零售对四类商品的节省情况表现为：电商网络零售一年共节省纸近4 万吨，节省铝900 余吨，节省玻璃1800 余吨，节省板材900 多立方米，但多消耗了4000 余吨塑料。可见，电子商务对纸、铝、玻璃、板材等起到了很大的节省作用，但对塑料的消耗增加量较大，由于电商对塑料的消耗较大，导致这方面所产生的环境污染也相对较重。

三、电商环境负面影响的反弹效应

电商的环境反弹效应是指信息通讯技术的高效性所导致的电商增长带来环境负面影响增加。已有研究发现，信息通讯技术的高效性导致电商增长，电商增长从如下方面导致环境负面影响增加：使ICT 设备投入加大而带来电子垃圾增加；使更多电力密集型生产替代劳动密集型生产而带来能耗增加；使部分消费者产生过度消费而消耗更多资源、带来更多垃圾；使交易平台信息过载而消耗过多能源（Vasilis 等，2015）①。国内学者对电商环境负面影响的反弹效应研究包括两个方面。首先，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循环经济与环境评估预测研究中心（2012）对电商产生的包装垃圾与废气排放进行了测度，结果显示电商物流会产生破坏环境的反弹效应②。其次，电商ICT 应用中ICT 产品的环境负面影响反弹。金春华等（2013）认为，ICT 产品使用量过大会产生环境反弹效应，带来环境破坏③。王雷等（2013）指出，ICT 产品在生产、运输、使用和回收处理各环节均产生环境反弹效应④。

可见，电子商务的环境反弹效应形成缘于如下方面。第一，电商通过提高生产效率、信息效率与精益生产等，会提高整个经济的产出水平，如果污染系数没有改变的话，那么就会产生更多的污染物排放。第二，由于电子商务会促使生产与消费增加，从而有可能增加对能源消费的需求，也可能通过信息产品制造过程提升对矿产资源的需求，所以对资源系数也有可能是上升的，特别是有可能增加与信息产品制造有关的资源如稀有金属资源的需求。第三，电商会促使物流效率提高而使得物流增加，从而促使包装和燃油增加，最终带来包装垃圾和废气排放增加。

电商物流行业所带来的包装污染增长是电商环境反弹效应的较好例子。随着电商的快速发展，我国快递行业亦获得了飞速发展。2013年，我国快递业务量完成92 亿个快递包裹，2016年产生了313.5 亿个快递包裹，2018年则达到500 多亿个，增长率连续6年均超过50%。物流行业的繁荣兴盛带来数以亿计的包装垃圾，据统计，2015年，我国快递包装所用的瓦楞纸箱原纸多达4600 万吨，生产这些纸箱需要砍伐7200 万棵树木，相当于消耗了46.3 个小兴安岭的林业规模。同时，快递包装还包括运单、编织袋、塑料袋、封套胶带和内部缓冲物等，电商增长导致这污染物数量较为庞大。国家邮政局发布的《中国快递领域绿色包装发展现状及趋势报告》显示，2015年，我国快递业共消耗快递运单约207 亿枚、编织袋约31 亿条、塑料袋约82.68 亿个、封套约31.05 亿个、包装箱约99.22 亿个、胶带约169.85 亿米、内部缓冲物约29.77 亿个。该报告称我国快递包装年耗材用量十分惊人，仅包装使用的胶带总长，就可以绕地球赤道425 圈，怎样处理这些电商垃圾成为我国一项沉重的环境治理任务。

四、电商环境负面影响的治理路径

1.大力采用清洁技术。前已述及，电子商务的环境影响渠道较多，这些渠道所产生的环境效应既有正面效应，也有负面效应，故其总的环境效应是不确定的，取决于二者的综合效果。由于环境总污染水平和总产出一般不是线形正相关的，故如果采用清洁生产技术、发展循环经济、加大废弃物综合管理等措施，可以做到在总产出增加情况下，实现污染减少和环境改善。

2.大力推动节约型社会建设。要通过将产品质量提高来实现商品使用寿命延长，从而减轻环境压力。电子商务的便捷性带来了消费增加，也使得电子产品的更新换代速度加快。因此，政府应减少浪费、推动节约型社会建设。只有真正实现减少攀比性与浪费型消费，推动减量化、再循环与再利用的循环经济发展方式，环境压力才可能有效减轻。故建立和完善废弃物循环利用对于加强节能减排仍然是非常重要的任务。

3.大力发展云计算。电子商务对环境问题产生影响的一个重要方面是，它会产生日益增加的能源需求，而云计算能提升能源利用效率，有效降低电子商务所产生的能耗。因此，为了降低电子商务自身所产生的能耗，应加大对云计算的投入力度，尤其应加大研发与应用力度，既可以有效减少电子商务的能耗，也可以提高商业信息的开发与利用。同时，电商物流也是需要节能的重要领域，云计算应用能提升物流的精细化水平，从而有助于减少电商物流过程所产生的能源消耗。

4.加强针对包装物的回收管理与循环利用。电子商务的网络零售物质消耗主要体现在包装物上，即外包装塑料（物流袋、塑料袋）、纸和填充物塑料（泡沫塑料）。如果我们能够对这些包装物进行科学管理，就能减少网络零售的物耗，这对资源节约与环境质量提升能起到积极作用。改进网络零售包装物的方法有：基于生产者角度考虑，因为生产者回收包装物的难度较大，故可以思考由包装行业组织出面统一回收。基于使用者角度考虑，可以思考通过物流配送环节来实施对包装物的回收。从消费者角度思考，需要增强消费者的资源节约和环保意识，应建立适当的奖惩激励机制，使消费者有动力执行包装物回收。从回收者的角度思考（这里主要指不与消费者、使用者、生产者有责任关系的回收者），需要建立合理的制度，保证回收有效和有序以避免二次污染。从再利用者角度思考，要提高对包装物的再生利用效率，同时要考虑多运用清洁技术以减少再利用环节的环境压力。

5.理顺各主体的治理关系。在电商的链条上，有电商、快递、消费者等多方主体存在。故电商污染带来的问题不应该仅由一方负责，其它主体均应该承担环保责任，分摊环保治理经费，只有这样才能真正降低电商的环境负面影响。以电商物流为例，电商物流所带来的环境问题不该仅由快递企业负责，电商和消费者都该承担起责任来。尤其是电商，不少本身就有快递团队，对快递带来的环保问题必须承担重要责任。应让电商、快递公司采用“分摊”环保经费的方式，对所造成的环保问题做适当补偿，因为电商、快递、消费者这三方是网购最直接的参与者和受益者，故三者均必须承担环保成本。而为了使各方有效承担环保成本，需要未来相关政策、法律、作业流程以及行业规则的制定和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