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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从众心理分析《萨勒姆的女巫》中的人物形象

2020-04-12许梦雪

理论观察 2020年10期
关键词:人物性格异化

许梦雪

摘 要:从众心理是在人类或动物群体中时常可以看到的一种现象,即顺从大多数的人说话或做事,通常以“人云亦云”、“随波逐流”来形容这类行为,这也是社会心理学中的“从众”现象。正如戏剧《萨勒姆的女巫》里存在的一群人,他们在利益的驅使下相互跟随,最终营造出一个“真实”的谎言,并企图从中获益,永远掩盖真相。当人由恶念侵蚀的欲望被无限放大时,人就失去了本来的性格,变成麻木的、从众的躯壳。文章试以社会心理学当中的“从众”现象,来探究《萨》剧中盲目攀咬他人的人物心理,着重分析在从众心理的影响下,人物性格、人物命运的变化以及人物心理的异化。

关键词:《萨勒姆的女巫》;从众心理;人物性格;异化

中图分类号:I712.073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 2234(2020)10 — 0145 — 03

一、从众心理扭曲人物性格

《萨勒姆的女巫》〔1〕中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一桩莫须有的“逐巫案”,是如何演化成众人疯狂诬陷与诋毁的,以至于越来越多无辜的人受到牵连入狱,甚至被残忍的绞死。戏剧的开始女主人公艾比盖尔带着姑娘们在森林里欢快的跳舞,那时的她们并不知晓也没有真正使用巫术,只是围着炉火说出各自的愿望,让人觉得这是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然而在萨勒姆镇,由于宗教的信仰和各种规章制度的约束,连跳舞都成了犯罪,尤其是帕里斯牧师的女儿,在被父亲突然到来吓晕过去后,跳舞便又多出了使用巫术这一条罪状。随着事件的进展,人性原始的善良与美好被逐步践踏。艾比盖尔这个情场失意的女人,作为她们跳舞的领导者,她在被黑尔牧师步步逼问下失去理智,又在面对众人的谴责时变得疯狂,开始胡乱的解释自己是一个好姑娘,一个正派姑娘。但是艾比盖尔明白,众人好不容易揪住她这个线索,无论她如何解释也是徒劳的,眼看自己将要被无知的人们认作魔鬼的使者时,为了自保,她第一个站出来诬陷了蒂图巴。其他一起跳舞的姑娘即使知道她诬陷的行为,也因受到艾比盖尔的恐吓,为避免自己无辜受害,只能去跟随这个“领导人”的指挥,做出一些非正常人的举动。

蒂图巴这个黑人奴隶恍惚中并未看到什么人,又在不得不说出人名的情况下,也只好说出这两人与魔鬼有关系。艾比盖尔似乎看到了害死她爱的普罗克托的妻子伊丽莎白的希望,仇恨与欲望的交织,她假装站在道德的立场上,借以上帝的名义不受任何约束的指控所有厌恶的人。之后,参加过跳舞的姑娘看到其中利益也跟随着艾比盖尔脱口而出讨厌的人的名字。原本善良的姑娘们就这样被眼前的困境与利益的驱使,变成信口胡言的机器人,原本因跳舞犯罪的姑娘们在随波逐流的攀咬别人后,竟摇身一变成为法庭的审判官。

当一件事情发展到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改变其走向时,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从众。即使这个人本性善良,但如果让他坚持与多数人相反的立场而被问罪时,一般情况下,人们出于自保的本能,都会跟随多数人的选择。其次,如果让这个善良的人站在多数人错误的立场上能够获得某种好处时,利益的诱惑会让一些人丢掉初心。与其被问罪,还不如从众,这样也会避免陷入危险的境地,反正大家都一样,便会心安理得,多一事倒不如少一事,何苦非要与众不同呢?这些内心的思考都成为人们盲目从众的理由。所以,剧中跟随艾比盖尔跳舞的姑娘便不屑一顾的随意控告无辜的人落难,被控告的人又为了保命去“认罪”,从而也一步步证实这场虚假逐巫案的“真实性”。

从众心理可以混淆人们的是非观念,并且扰乱人们正常考虑事物的思绪。几乎是在任何群体当中,人们都惧怕被孤立,为了与群体意见保持一致,不致使因坚持己见而被集体成员厌恶、打击,只好从众。古有“指鹿为马”及“皇帝的新装”等故事,都可以证明由从众心理所引起的怪诞事件。而《萨勒姆的女巫》中的人物从众行为也是消极的,这种消极行为是人们在极度渴望改变某种现状或不想失去某种东西时而产生的盲目、丧失个性的心理病变。这里所认为的丧失个性,即是人物在从众心理的强烈驱使下可以丢失原有的性格特征,也说明从众心理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人物性格。

二、从众心理改变人物命运

从众心理很容易演变成一种政治方面的狂热冲动。失去理智的人们相继陷入激情的漩涡之中,从而也酿成了持久性的劫难。此时的从众心理就会造成现实生活里的“一哄而起”,灾难便一发不可收拾,愈演愈烈,最终会将原本平静、美好、幸福的生活浸泡在无限的痛苦中。《萨勒姆的女巫》中萨勒姆镇的居民为了某种良好的意图,甚至是非常严正的意图而发展了一种神权政治,这是一种政教结合的力量,其作用就是要保持整个社会的一致性,拒绝有任何分裂现象出现,以免物质上或思想上的敌人有可能来破坏它。一切有体制的组织都是且必须是建立在排外和禁令的想法之上,就像两种相对立的思想不可能同时存在于下决定的那一刻,总有一个要被废除。在这种政教结合的极端组织下,每个人都可以高举宗教的旗帜,站在政治道德的立场上评判他人。

从剧中我们不难看出在特定的环境背景下人物的命运多是掌控在自己的手里,怎样改变基本取决于自己的行为。在面对生死抉择如此严峻的考验下,人性开始显露出它罪恶的一面。在生命与良心对立时,多数人选择了生命而去违背自己的良心。尽管剧中这些人因被这桩逐巫案牵连都变得虚假冷漠,随意捏造事实,疯狂攀咬,但也有以丽贝卡和普罗克托二人为代表的正派人物,为坚定自己的信仰,捍卫世界的正义,宁愿选择以生命祭献真理,也不愿出卖良心而苟活。这也是剧中人物自我选择的生存或死亡的命运,其中选择生存的人是在多数人的带领之下,坚持了“人云亦云”的从众法则,从而也改变了自己本来被诬陷致死的命运。奥斯邦大娘在被众人无缘无故指控下,对当时变态问罪行为也无可奈何,为了活命学着变“聪明”,她说自己平时嘴里嘟囔的是基督教里的十诫,但当被追问十诫的内容时,她因记不起来竟成为被判绞死的最终定论。她的死无疑是对当时统治萨勒姆镇的政治和宗教的强烈讽刺。由于牵绊着个人的命运,从众心理显得更是理所应当,在这看似顺其自然的情况下又体现出两种相对立的人物形象。真正站在正义一方的人是看透了从众带给人们的危害,有的人心灵始终保持圣洁,有的在徘徊中确定要守住名声,更多的人则是在谎言的掩盖下得以生存。剧中这两种从众的方式,使人物有了不同的命运。

个人命运的改变往往是发生在一场大的变革中,当我们从这场变革中体会到关乎切身实际的问题时,任何可以扭转当前并不乐观的命运局面的绳索都会想去抓住它,何况是在生死攸关的节点上。另外,人天生具有的从众心理被残酷的现实打击后激发出来,由此,命运的好與坏一定会成为人们首先要思考的问题。《萨》剧里从众撒谎则生,不从众认真理的则死已成为萨勒姆镇逐巫案的默认规律。所以,随着萨勒姆镇居民在从众心理日渐强烈的境况下,整个镇上在这种似是而非的谬论中爆发了这场轰动世界的悲剧。

三、欲望对人物的集体异化

《萨》剧结合当时萨勒姆镇的社会环境不难看出当时人们对基督教的信仰坚定不移,“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信仰其他教派,也不给任何其他教派以自由,唯恐他们的新耶路撒冷会受到一些错误的生活方式和骗人思想的裘读和败坏”。他们信仰的教义禁止任何类似剧院或“无益的娱乐”,这样一来宗教便始终禁锢着人的自由发展,伤害人们于无形之中,禁止着人的欲望和情感,从而使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变得畸形,很容易产生邪念,对待他人残忍冷酷。在这样的社会环境背景下,人们心中的欲望被束缚着,心里生出的任何怨念都不敢正面表现出来,生怕被视为异类放在绞刑架上,长此以往的心情得不到排遣或发泄,最终会引发集体的病变。

从众心理对人的思想品质的萎缩,也可以异化人的心灵。由于从众心理使人物失去了本身具有的个性,人在大事当前首先考虑的是从众,这样一来,一些原本真知灼见的思想始终被制约着,最后窒息,个性也被众性给淹没。《萨》剧中人们在被现实无情的挤压中,一个跟着一个承认有魔鬼这个谎言,一个跟着一个为捍卫自己的谎言再无端牵扯进来其他无辜的人。这些不敢承认事实、不敢反抗谎言的表现都是从众心理导致的,其结果就是从众者完全丧失了对善恶、美丑的认知度,取而代之的是麻木与冷漠,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断助长着罪恶,异化着心灵。在从众与欲望的双重引诱下,人们的心开始趋向邪恶,人性最丑陋的一面不断地滋长。就像阿瑟·米勒在《萨勒姆的女巫》序幕中所写:“在萨勒姆发生的诬陷迫害是一个期待已久的机会,它使每个希望公开吐露自己罪行的人得以借助谴责别人来满足自己的这个愿望。”“邻居之间的宿仇旧怨开始得以公开表露,大家相互不顾圣经仁慈的训令而采取报复手段。……所有新仇旧怨都可以在魔鬼和上帝之间那刚正威严的法庭之争中算清;不幸的人对幸福的人的忌妒,也能够在遍地报复的浪潮中爆发出来。”〔3〕人的欲望是永远不能停歇的,它们的爆发在这样一个“合适”的时机接二连三的得以满足,欲望之火便越烧越大,人们只要能趁机获取一丁点儿利益,就都会参与进来。最后,欲望吞噬了人们善良的本性,将人异化成“非人”。

当我们为剧中邻里之间发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升到相互控告,非要你死我活的地步而痛惜时,不得不承认无尽的欲望对于人性的抹杀是多么彻底,不留一点挽回的余地。人天生会有欲望,而《萨》剧中人的欲望被压抑的太久,有压力就会有反抗,他们比正常的社会生活中的人们更渴望欲望被解放出来。所以,当灾难的火越烧越旺时,欲望完全侵占了人性,所有人都想借势满足自己,就像滚滚河水冲开已经松弛的闸口一样气势汹汹,最终也就演变成了欲望对人物的集体异化。

四、“魔鬼在人心”的荒谬行为

《萨》剧中愚蠢的理性悲剧形象,利用一切出卖灵魂的小人,对剧中人物进行一次次深刻的灵魂拷问,需要人们平静的思索和沉重的反思。舞台上高悬的绞索与厚重的木笼,阴沉的灯光与扭曲的灵魂,无一不是在表现坚定信念与残酷现实的碰撞,以及谎言的悲哀与人性的脆弱。当普罗克托最后毅然选择死亡的那一刻,便证明了他在权力的压迫下,仍无畏地去揭穿布满谎言的法庭辩论,这也让他的妻子、丽贝卡等在场的人深深折服。他最终的选择不仅使真理高悬于绞索之上,也打破了在此前人们为了自身利益而不断高涨的欲望逐渐侵蚀着灵魂的魔障。黑尔牧师曾逼问蒂图巴是否已经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魔鬼,随着故事情节的进展,我们发现真正将灵魂出卖给魔鬼的人其实是借上帝的名义,以“真理”的谎言去控告他人的一些人。这些人由于被控告想要活命,便糊里糊涂的认罪然后再控告其他的人,这既能证明他的认罪真实可靠,又能让自己讨厌的人遭殃。随后整个萨勒姆镇变得乌烟瘴气,没有任何真理可言。

阿瑟·米勒最能看透社会问题,但从《萨》这部社会悲剧中,我们看到了悲剧的人物之一普罗克托身上的缺点,他曾背叛过自己的妻子,也出于私心在认罪书上签字,只是在最后一刻他对自己的灵魂做了深刻的拷问,以死来证明自己对善良和人性的坚信。作为一个悲剧的主人公,阿瑟·米勒把他塑造成一个凡人的形象,却赋予了他英雄的光辉。凡人可以有七情六欲,也会有自身的缺陷和人性的弱点,但当我们看到凡人战胜高压的强权与死亡的威胁,高举真理的旗帜走上绞索时,便更能深切的体会到凡人在战胜自己内心魔鬼前的苦苦挣扎。凡人能够在心魔的压制下拯救出自己的灵魂,像英雄一样死去,但因曾在欲望来临时犯过色戒之罪,也曾在被心魔扰乱的情况下签下认罪书,所以他至始至终都代表一个凡人的形象,这样一来《萨》剧又可以看作是一场凡人的悲剧。世上本没有魔鬼,有的只是人们在面临极度的恐惧与丰厚利益的诱惑下生于心中的“魔鬼”。

“当个人的生命面临死亡的逼迫,选择谎言时才能得救,人们往往会毫不犹豫。”〔4〕在看似庄严且严肃的法庭之上,却布满了谎言。最后,法官丹福思在明确知晓整个逐巫案不过是在艾比盖尔的谎言中展开,又像在蝴蝶效应一样的强大阵势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他仍为捍卫自己高大且不可动摇的地位去审问即将认罪的普罗克托是否看到丽贝卡人与魔鬼打过交道。我们试问魔鬼是否真的存在呢?作为牧师的黑尔先生都在为普罗克托求情,但被私心占满的丹福思仍旧步步紧逼,不肯让自己的审判出现丝毫妥协。所以,认罪的人都向自己的心魔屈服,不认罪的人都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心魔,所有荒诞的行为不过是人自己内心的魔鬼在作祟。

《萨》剧的最后,黑尔牧师痛苦地向伊丽莎白下跪,祈求她让普罗克托去打消羞耻心时,她说:“他保全了自己的高尚和善良,上帝不允许我去动摇他!”正如刘明厚教授在书中写道:“在《萨勒姆的女巫》这部悲剧里,我们感受到了人的卑鄙、堕落,也感受到了崇高、坚贞。”〔5〕从众心理带给多数人虚假的真理,给人一种心安理得的暗示,以至于犯罪都成了有利的追求;也带给少数人战胜恶势力的勇气,让他们有更大的决心去拯救鬼迷心窍的众人。

〔参 考 文 献〕

〔1〕话剧:《萨勒姆的女巫》,导演王晓鹰,国家话剧院演出.

〔2〕〔3〕〔美〕阿瑟·米勒.《萨勒姆的女巫》.

〔4〕刘明厚:《美国戏剧中的生存与选择》〔J〕.上海大学学报,2008,(01).

〔5〕刘明厚.西方悲剧导读〔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11:241.〔责任编辑:杨 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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