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开发对海南疍民生活质量影响的实证研究<br/>——基于“影响程度—变化趋势”矩阵分析

旅游开发对海南疍民生活质量影响的实证研究
——基于“影响程度—变化趋势”矩阵分析

2020-04-11管玉梅

红河学院学报 2020年3期

管玉梅，黄诚

(三亚学院管理学院，海南三亚 572000）

疍民历史时期是长年累月漂泊江海，舟船为家，捕捞为业的水上居民。[1]海南岛是疍民的主要活动区域之一，沿海许多港湾都曾是疍民的栖息地。[2]目前海南全岛依然有十一个村落居住约三万疍民，他们主要的家庭生计方式是以海洋捕捞和海水养殖为主的渔业。随着海洋渔业资源枯竭带来的海洋捕捞收益下降，海水污染带来的海水养殖风险提升，海南疍民的传统生存领域环境不断恶化。而疍民又不像农民，他们没有土地，以海为田，但是海域和港湾都不归他们所有，因此海南旅游开发导致他们失海也不能像失地农民一样得到相应补偿。而在旅游开发规划中，疍家文化元素鲜少得到关注和考量，疍民的参与和分享更是有限，旅游开发中被边缘化等问题明显。甚至是上岸疍民的居住宅基地都随着疍民人口增长而面临着供需矛盾尖锐。因此，疍民作为社会弱势群体，应该受到社会各方关注，失海后的补偿和政策扶持问题、生计延续问题、陆居后的文化融入问题等应该得到各方的重视。本文从疍民自身的感知出发，了解国际旅游岛建设对其生活质量的影响。

一研究设计

（一）调查对象及数据获取

本次调查对象是全岛疍民家庭。对海南全岛11个疍民集聚地进行全样本调查，在各个集聚地按照疍民户数10%的比例来进行随机抽样。并于 2017年 7 到 9 月展开了实地调研，进村入户与疍民家庭主要成员进行“一对一、面对面”的沟通和交流，当面填写问卷。本次调查共发放问卷610份，经有效性检验，用于本文分析样本是572份。采用SPSS24.0软件进行数据录入整理。

（二）问卷设计

问卷首先由调查对象对每个评价指标的变化趋势进行评价，然后再评价该变化对自己的影响程度，具体评价指标及评价语（详见表1）。关于国际旅游岛建设对海南疍民生活质量影响的指标选取，主要基于文献研究、实地考查、专家意见和课题组集体讨论，在预调查并进行两轮修改的基础上，最后选取了17个评价指标。这17个指标来自三个维度：经济影响、文化影响和环境影响。经济变化和影响方面，主要选取当地经济发展水平、就业机会、海洋捕捞效益、海水养殖效益、渔业收入水平、其他行业收入水平、物价和生活成本、房价和地价、生活压力等9个指标；文化变化和影响方面，主要选取疍家传统文化习俗、疍家人对自己传统文化的热爱和认同、疍家人的道德水准、疍家人的思想观念等4个指标；环境变化和影响方面，主要选取海洋海湾海岸、社会治安、生活社区、公共基础设施等4个指标。

表1 国际旅游岛建设对海南疍民生活质量的影响

采用5点李科特评价法，对这17个指标中的当地经济发展水平、就业机会、海洋捕捞效益、海水养殖效益、渔业收入水平、其他行业收入水平、疍家传统文化习俗、疍家人对自己传统文化的热爱和认同、疍家人的道德水准、疍家人的思想观念、海洋海湾海岸、社会治安、生活社区、公共基础设施这14个正向指标，依次赋值1、2、3、4、5分。对物价和生活成本、房价和地价、生活压力3等个指标负向指标，依次赋值5、4、3、2、1分。该变化对您的影响程度，从很小、较小、一般、较大、很大依次赋值1、2、3、4、5分。

（三）研究方法

IPA分析法(Important-Performance Analysis)即“重要性—绩效”分析法，是一种非常通俗易懂，形象直观又方便诊断和决策的分析方法。该方法最初应用于市场营销领域，后因其有效性而被广泛应用于管理学、社会学、经济学、心理学等领域。[3-12]

传统的 IPA分析矩阵（见图1）是把重要性和绩效的测量值置于二维象限中，以2者的平均值作为交叉点，具体划分为4个象限。第Ⅰ象限为高/高区域，可解释为重要性高，表现也非常好，今后要继续保持的区域。第Ⅱ象限为低/高区域，可解释为重要性低，但表现很好，今后适宜顺其自然的区域。第Ⅲ象限为低/低区域，可解释为重要性低，表现也不好，今后要作为次重点的改进对象低优先发展。第Ⅳ象限为高/低区域，可解释为重要性高，但表现差，今后需重点改进的区域。

图1 IPA定位分析图

IPA分析矩阵因简单有效而在研究使用中较为活跃，对IPA分析矩阵根据自己的研究目的加以修正后使用的成果也纷纷出现。[13-19]由于本文主要分析的是变化趋势和影响程度的感知问题，和“重要性—绩效”分析有一些差异，因此需要对传统IPA分析矩阵加以调整和修正再使用。本研究在原始 IPA 分析工具基础上，提出“影响程度—变化趋势”矩阵（见图2 ），用以分析疍民对国际旅游岛建设带来的变化趋势和该趋势对自身影响程度的感知问题。与IPA矩阵类似，“影响程度—变化趋势”矩阵同样由X轴（影响程度感知轴）和Y轴（变化趋势评价轴）交叉划分，其中 X 轴（影响程度感知轴）用以确定变化趋势对自己的影响程度感知，Y 轴（变化趋势评价轴）用以确定对变化趋势的评价感知。4个象限的具体涵义分别为：第Ⅰ象限为高影响程度感知/高正向变化感知区域，可解释为有很大的积极正面变化且对疍民生活质量影响很大，应该继续保持。第Ⅱ象限为低影响程度感知/高正向变化感知区域，可解释为有很大的积极正面变化，但是对疍民生活质量影响很小，应该顺其自然。第Ⅲ象限为低影响程度感知/高负向变化感知区域，可解释为有很大的消极负面变化，但对疍民生活质量影响却很小，应该保持警惕。第Ⅳ象限为高影响程度感知/高负向变化感知区域，可解释为有很大的消极负面变化，并对疍民生活质量影响很大，应该重点改进。“影响程度—变化趋势”分析矩阵的提出，为社会学、经济学、管理学等领域研究中普遍存在的变化感知，风险感知等问题提供了分析工具。

图2 “影响程度—变化趋势”矩阵

二结果分析

本研究运用SPSS24.0统计软件进行数据运算和分析。根据研究需要，运用了信度检验、描述性统计分析、配对样本T检验和“影响程度—变化趋势”矩阵分析等统计分析方法。

（一）信度检验分析

为了保证样本的可靠性，对本研究量表进行了克隆巴赫信度系数α(Cronbach's Reliability Alpha)检验。多数学者认为，α最好在0.8以上，若低于0.7，则应考虑重新修订量表。本研究的感知变化趋势量表的克隆巴赫信度系数α为0.862，影响程度量表的克隆巴赫信度系数α为0.874，说明影响程度和变化趋势量表的可靠性均较高。

（二）人口统计学分析

本次调查对象中，男性（72.6%）比例大大高于女性（27.4%）。文化程度中，初中（51.4%）占一半以上，其次是小学（22.7%）和高中（16.5%）；被调查者年龄在29—38岁占41.60%，39—48岁占22.20%，19—28岁占27.80%。

（三）“影响程度—变化趋势”分析

根据“影响程度—变化趋势”分析的步骤和要求，首先，本研究分别算出各项目在变化趋势和影响程度感知的平均值。其次。采取配对样本T检验,来检验每对项目变化趋势和影响程度的差别是否具有统计学意义。表2详细显示了各项目影响程度和变化趋势的平均值、配对均值差、T值和双尾检验值。

表2 配对样本t检验结果表

在设置95%的置信区间情况下，若p＜0.05，表明这对项目的影响程度值和变化趋势值有显著差别；若p＜0.01，则有非常显著的差别。从配对样本T检验的结果来看，17对项目的双尾显著性P值中，有14个为0.000，说明这14对项目的差异均非常显著，符合分析的假设条件。同时，这17对项目的均值差为负数的项目有6个，分别是海洋捕捞效益、海水养殖效益、渔业收入水平、生活成本、房价和地价、生活压力等6个指标。

根据各项目的均值再通过计算，我们可以得出影响程度的总均值为3.65，变化趋势的总均值为3.18，二者垂直相交,形成四个象限。然后再将17对项目两个均值分别作为横纵坐标进行了标注，画出“影响程度—变化趋势”分析图（图3）。

图3 “影响程度—变化趋势”分析图

第Ⅰ象限：从图3看出，疍家传统文化习俗，疍家人对他们传统文化的热爱和认同，疍家人的道德水准以及公共基础设施这4个项目落入第Ⅰ象限（高影响程度感知/高正向变化感知）。海南疍民对这4项因素的变化趋势感知和影响程度感知都大于平均值，表明疍民认为国际旅游岛建设给前述四个因素带来了明显积极正向的变化，并且这些变化对疍民的生活质量产生重要影响。4个项目中，疍家传统文化习俗，疍家人对传统文化的认同和热爱，疍家人的道德水准这3个都是文化影响维度的项目，公共基础设施是环境影响维度的项目。国际旅游岛建设使疍民与其他人群有了更多的文化交流融合机会，这些文化交流使疍民在热爱并保护传统文化习俗和道德水准方面都向朝积极方向发展变化，而这些文化变化对他们的生活质量产生重要影响。另外，公共基础设施随着国际旅游岛建设也在快速完善，疍民生活社区或乡村的交通、水电、通讯等基础设施都比较好，这些积极的外部环境变化对他们的生活质量产生重要影响。

第Ⅱ象限：从图3看出，当地经济发展水平、就业机会、其他行业收入水平、疍家人的思想观念、海洋海湾海岸、社会治安、生活社区这7个项目落入第Ⅱ象限（低影响程度感知/高正向变化感知）。海南疍民对这7项因素的变化趋势感知大于平均值，而影响程度感知小于平均值，表明疍民认为国际旅游岛建设给上述7个因素带来了明显的积极正向变化，但是这些变化对自己生活质量产生的影响较小。7个项目中，当地经济发展水平、就业机会、其他行业收入水平这3个项目是经济影响维度的。国际旅游岛建设使得当地经济发展水平快速提升，就业机会增多，渔业之外的其他行业收入水平也提高了，这些都在朝积极方向发展，但是疍民却认为这些对自己的生活质量影响不大。有这种感知可能是因为疍民的收入和经济条件，并没有和当地经济发展水平齐步提升，而是相对落后于周边发展，这种一边是蜃楼，一边是危房的对比更让他们觉得自己与之关系不大。国际旅游岛建设虽然使就业机会提升，但是疍民村落周边的景区开发都没有植入和考虑疍家文化元素，所以景区里能为疍民提供的商业和就业机会都非常有限，比岛内的一些黎苗文化景区差距很远。只有少数精通海洋生存技能的新生代疍民在旅游业从事救生员，潜水教练，驾驶海上娱乐工具等收入略高的职业。其他在酒店、零售、娱乐、餐饮等行业就业的疍民，由于没有专业技能和文化程度，多数收入处于底层水平，当地其他行业的就业机会和收入水平提升，但并没有给他们带来高薪，他们感知该变化对自己影响小。另外，疍家人的思想观念这1个文化影响要素，和海洋海湾海岸、社会治安、生活社区这3个环境影响要素都落入第Ⅱ象限。3个环境影响要素被向积极方向变化，但是对疍民影响有限，说明他们目前多数人更多关注的是个人自身和家庭的切身利益，多数人觉得环境是大家的事，与个人没有直接关系，受影响的也不是我一个人，所以影响感知较弱。

第Ⅲ象限：从图3看出，没有项目落入第Ⅲ象限（低影响程度感知/高负向变化感知）。表明在这17项国际旅游岛建设带来的变化因素中，疍民认为没有一个是消极负向，且对自己的生活质量影响不大的变化。出现这种结果的原因是课题组之前曾多次深入疍民村落，了解他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在设计指标之前，已经初步筛选和考虑选取对他们有较大影响的指标项目。

第Ⅳ象限：从图3看出，海洋捕捞效益、海水养殖效益、渔业收入水平、物价和生活成本、房价和地价、生活压力等这6个项目落入第Ⅳ象限（高影响程度感知/高负向变化感知）。海南疍民对这6项因素的变化趋势感知小于平均值，而影响程度感知大于平均值，表明疍民认为国际旅游岛建设给上述6个因素带来了很大的消极负向变化，而这些变化对自己生活产生了重大影响。这6个项目全部都是来自经济影响维度的，前3个与收入相关的，后3个与消费和支出相关的。这6个项目都被疍民感知向明显消极方向发展，并对生活产生了重大影响。

走访调查时发现，三亚市和海口市疍民由于停泊渔船的港口或进出海通道被开发占用等原因，多数不再从事捕捞和养殖。而海南其他地方的疍民，目前80%以上的家庭都有价值10万以内的海上作业船，用于从事近海捕捞，基本由家中40岁以上的老一代疍民夫妻或家庭主要成员出海，随着海洋渔业资源的枯竭，捕捞整体效益在大幅度下降。以家庭为单位的2—3人作业的小船为了维持生计基本上都要出海，一条船一年收入2—5万不等。而需要10人以上作业的价值100万以上的远海捕捞大船，随着海洋捕捞效益的下降，很多亏损难以为继，目前三分之二的船主都把大船卖掉，去给别人当船工，或者另谋生路。所以，疍民对海洋捕捞效益下降有最深刻的负面感知，这个情况直接影响了绝大部分疍民的收入和生计。

整个海南岛最大规模的疍民海水养殖基地是在陵水新村港，有1000户左右的疍民从事养殖。80%的养殖户年投入10万以内，另外的20%年投入在10—100万之间，这比十几年前也是缩减或大大缩减了养殖规模和投入。走访鱼排养殖户发现，多数养殖户都有不同程度的网箱空置情况，甚至有些养殖户大半的网箱都处于空置状态。海水污染使海水养殖的成活率大大降低，养殖品种越来越受限，养殖成品因污染问题而使得品级越来越低，收购价格越来越低，走进的消费场所越来越低端，销售区域越来越狭窄。这些原因和问题使得养殖风险增大，效益降低，养殖户的投入也开始降低，多数家庭投入10万以内的养殖规模，正常收益够维持家庭生计。另外，渔业收入水平和捕捞效益高度挂钩，那些需要找船工的大船，船工收入是按照渔船出海的鱼货收益来分成，渔船收益多船工就分成多，反之收入少，甚至没有收入。

近年来海南度假地产蓬勃发展，外来人口急剧增加，度假群体消费水平高，消费力强，随之带来的是物价和生活成本不断提高。房价和地价随着旅游开发也一路居高不下，三亚市及周边的房价高于多数省会城市。因为收入较少，各类消费价格提高，导致生活压力增加的感知明显。

三对策建议

（一）经济影响对策

当地经济发展水平快速提升，就业机会增多，渔业之外的其他行业收入水平也提高了，但是海南疍民却认为自己的生活从这些经济发展中获益不多。针对这个情况，政府在相关政策设计时，应该兼顾经济效益和疍民民生，让其能在开发中受益，实现利益共享。如在开发他们居住的海湾时，考虑给予他们一定的失海补偿。

面对捕捞和养殖收益下降，并严重影响疍民生活质量的情况，应该考虑设计更多的休闲渔业，海鲜餐饮、水产经营等传统渔业相关行业的创业就业渠道来实现一部分疍民的职业转型，一定程度帮助解决他们的就业和生计。

关于房价、物价和生活压力快速增长并严重影响疍民生活质量的情况，政府目前已经采取历史最严厉手段抑制海南的投资型房产需求来抑制房价。关于物价，应该快速提高海南零售和物流业的发展水平，完善和规范零售业态，丰富商品供给渠道。

关于生计、收入和消费的负面变化感知和深度影响感知的情况，应该加大力度关注和重点改进。改进优选办法是在海南国际旅游岛开发时，考虑植入疍家文化元素，使他们能够利用自己的传统文化或技艺实现更好的职业传承和生计延续。除此，还可以传承海洋文化，对国民进行更多的海洋教育，提升民众的海洋意识，并增加海南旅游的文化深度游魅力，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二）文化影响对策

疍民认为他们的传统文化习俗、道德水准、思想观念等都有了积极的变化，并影响了生活质量。针对这些情况，需要做的就是采取积极有效方式鼓励疍民与其他群体的文化交流，在文化融合的基础上，提升新生代疍民对自己族群身份和文化的认同，采取有计划有步骤的方式方法让疍民自发自觉地保护疍家传统文化习俗。

（三）环境影响对策

海洋海湾海岸、社会治安、生活社区这些环境因素向积极方向变化，但是对疍民影响有限。针对他们的海洋生态环境意识相对淡薄情况，应该加大各种类型的教育和宣传，普及海洋生态知识，提升他们的爱海护海意识。针对社会治安和生活社区影响感知弱的情况，应该在改善基本生存需要后，提升他们的文化水平和人文素养，从而逐渐改善对环境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