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咏史诗《乌江》赏析
2020-04-10任妮
任妮
李清照是中国古代最著名的女词人,也是千百年来一直深受人们重视和喜爱的女作家之一。她的词作至今没有人能够企及,我们对李清照的褒美和高度评价是正常的,对其诗作实绩的忽视却是不够正确的。可惜,过去对李清照的研究中,出现了只取其词,不取其诗的偏向,在加上有取舍,便有抑扬,于是完整的李清照的形象便不见了。本文用对比论证、事实论证等方式,对她的咏史诗《乌江》进行较全面,细致,深入的分析。
传主对她的诗和对她的词一样,都很自信。在其《词论》中虽未言传,但可以意会的是,她认为自己的词作不管在声律方面,还是在题材内容或表现手法“铺叙”、“典重”等方面,均无可挑剔,而对于其诗更自谓“学诗谩有惊人句”!又岂止是“惊人句”,“惊人”的篇章也不乏其例,而最有代表性的是《乌江》: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此诗因版本不同,题目又作《绝句》、《夏日绝句》,写得很通俗。比如“人杰”和“鬼雄”,读者不难看出这是对杰出人物和死于国事的战士的褒美之语,但却不是随意杜撰之辞。“人杰”是刘邦称赞张良、萧何和韩信的话。 “鬼雄”,出自《楚辞·九歌·国殇》的“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李诗的前两句是说,人活在世上就应该作一个像张、萧、韩那样的治国平天下的豪杰,死后则应该成为像屈原所歌颂的为国捐躯的鬼魂中的枭雄。后二句借用项羽的故事,意谓项羽在生死关头不肯过江苟安,不失为盖世英雄。他在楚汉战争中被刘邦击败,最后从垓下突围至乌江(今安徽和县东北),乌江亭长把船靠岸,等待项羽上船,并说:“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
项羽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项羽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 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遂自刎而死。
看来,李清照是很佩服这位末路英雄的。这在当时不仅是一种独到之见,亦不失为一种可取的英雄史观。但此诗的意义主要不是在歌颂项羽,而是与她同在建炎年间所写的上引《咏史》诗一样,旨在讥讽不图规复的南宋朝廷和宋高宗的逃跑主义。《咏史》诗主要当是针对张邦昌、刘豫之流而发的。任河北路割地使、曾与康王赵构同质于金的张邦昌,在靖康之变后,降金建立傀儡政权,称“楚帝”三十三天后,高宗赵构即帝位,张邦昌被放逐到长沙处死。三年之后的建炎四年(1130 年),历任河北提刑等职的刘豫受金册封为“齐帝”,并多次配合金兵攻宋。李清照的《咏史》诗把这班无耻之徒比作篡夺汉室政权的王莽“新朝”,并嘲之为多余无用的“赘疣”;而《乌江》诗则偏重于劝喻。同期同类之作尚有“南渡衣冠少王导,北来消息欠刘琨”和“南来尚怯吴江冷,北狩应悲易水寒”诸则失题之句。读这类诗时,我们仿佛触摸到了诗人的一颗渴望恢复的赤子之心。把对江山社稷的这番忠荩之意,变为以古鉴今的“惊人”篇章,这当是此类诗的肯綮。
今天我们评价《乌江》诗,还应赘言几句,提请读者不要拘泥于字面,而应该看到就是李清照本人的初衷也不在于对项羽“不肯过江东”本身的称颂,尽管我们不是在提倡以成败论英雄,但项羽的失败并不是什么值得个人效仿的英雄行为。此外,诗人倡导生作人杰、死为鬼雄,类似于我们今天所说的人要有一点精神、要有志气的意思,而与那种志大才疏、徒有豪言壮语自封的“英雄”,是有本质区别的。我们既崇拜那种叱咤风云光采奕奕的英雄,也看重在日常生活中,默默地燃烧自己照亮他人具有烛光精神,和那种消耗自己滋补别人具有“维他命”风范的无名英雄。但愿有更多的人,去充当那种不再上演“别姬”悲剧的,既平凡又豪迈的新时期的真正的人杰和英雄。
通过观其咏史诗作《乌江》,我们会对李清照有一个正确的、全面的认识。她不再只是一个感月吟风、悲悲切切的柔弱女性,而是一位气节高尚、性格刚毅、洒脱不羁的爱国女性。她早年不避风险,上诗救父;对公爹赵挺之升为宰相不以为贺反而写诗嘲讽:“炙手可热心可寒。”《浯溪中兴颂诗和张文潜二首》中叙述了唐玄宗荒淫误国,招致安史之乱的历史教训表现了她政治上的远见卓识。《乌江》表现了她关心国家命運、深切同情限于外族入侵铁蹄下的人民。她不甘屈辱投降,和丈夫流亡江南,耳闻目睹南宋小朝廷只求便安,不思抗敌的现实,忧国伤时,悲愤交加,写下了掷地有声的铿锵诗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在流落南方之际,忍受着国破家亡,丈夫病故,书画文物被毁被盗,再嫁匪人,敌军大抵南犯,南宋社会动荡不安。面对这一切难以抗拒的灾难,李清照校勘了《金石录》并写了《金石录后序》;得到恩人的救助后以满怀感恩的心写下了《投启》。经过种种灾难后,李清照没有屈服其中,而是从悼念之中、追悔轻信匪人等个人痛苦中解脱出来,把眼光放到对国家大事的关怀上。从她的诗文我们还可以看出她既遭受着灾难,但同时也是这样的灾难造就了她的成绩,否则李清照也会像其她古代社会的女子一样有才气但只是局限在闺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