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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遗产保护中缓冲区的作用研究
——以良渚遗址为例

2020-04-10杭州国际城市学研究中心浙江省城市治理研究中心浙江杭州311121

中国文化遗产 2020年6期
关键词:良渚遗址缓冲区遗产

王 晓(杭州国际城市学研究中心 浙江省城市治理研究中心 浙江杭州 311121)

一、世界遗产缓冲区的定义与作用

在世界遗产保护与管理过程中,遗产边界的认定一向十分重要,在保护规划中一般通过核心区和缓冲区划定遗产范围和边界。而遗产核心区和缓冲区的划定主要依据是对世界遗产“完整性”和“原真性”的认定与解读。核心区通常为承载遗产主要价值的区域。对于遗产保护边界的划定除了要包括重要的、有形遗产之外,还要包括将来能够促进遗产的理解的范围,并且要考虑到将来人类活动所带来的影响,这便涉及遗产缓冲区的划定。缓冲区“是为了有效保护申报遗产而划定设立的遗产周围的区域,包括申报遗产直接所在的区域、重要景观,以及其他在功能上对遗产及其保护至关重要的区域或特征”[1]。

《世界遗产公约》1972年通过时并未提出遗产缓冲区的内容,直到1977年制定的《实施〈世界遗产公约〉操作指南》(以下简称《操作指南》)提出,遗产周边的缓冲区,即影响遗产物质空间的自然或人工环境,或遗产被感知的路径。当设置被提名遗产的边界时,可酌情应用缓冲区[2]。《操作指南》1988年修订版提出,“缓冲区可定义为围绕遗产,通过严格限制使用给予遗产额外保护的地区”[3]。随着遗产保护认识的深化,缓冲区的定义与作用逐渐扩展,缓冲区的划定逐渐从之前“可商榷”到必要组成,1999年以后《操作指南》对缓冲区的认定进行了一系列修订,包括缓冲区是遗产保护的关键组成,是遗产保护的工具,缓冲区的设立并不仅仅是未来保证遗产的保护,还包括遗产周边资源的利用,遗产属地应确保其真正起到作用,等等。《操作指南》2004年修订版指出缓冲区作为世界遗产的文化和自然背景的重要作用:“缓冲区可被界定为对遗址产生重要影响的环境区,包括物质状态和感知层面”,缓冲区是“遗产的社会完整性的基础,包括社会互动、精神回应,自然资源的使用,人口的流动”。同时要求提名遗产必须划定遗产缓冲区,以保护其免于被侵占的直接影响,及其周边资源使用所产生的影响,且遗产缓冲区必须能够确保被有效使用。《操作指南》2005年修订版指出缓冲区作为背景的具体要素,“申遗文本‘应包括被提名的遗产的直接背景,重要的视点和其他地区或属性’”[4]。提出遗产申报时应设立“遗产缓冲区”,要求“在地图上标识出缓冲区大小、特点、授权用途的详细信息,以及一张精确标示边界和缓冲区的地图”[5]。《操作指南》2007年修订版强调缓冲区边界和状况必须上升至法律层面。《操作指南》2008年修订版强调缓冲区消除和调节遗产潜在威胁的作用需要注重。2009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中心就遗产缓冲区问题召开研讨会,发布的《世界遗产和缓冲区》文件指出:“缓冲区是世界遗产一个重要的保护工具,与遗产地管理直接相关,并且呼吁精明使用缓冲区。其中世界遗产的‘环境背景’是其保护战略的核心”[6]。可见,对于遗产缓冲区作用的认识随着遗产保护、管理理念的变化而逐渐深入,其中最重要的是对于遗产环境,包括历史的、自然的环境在遗产保护中的作用认知的逐步重视,这种环境并非仅是历史和生态的维度,还包括了遗产与周边区域的演进的关系和文化的互动。《操作指南》2019年修订版中提出“各方面的可持续发展的准则都需要融合进遗产保护执行体系,包括自然与文化遗产、自然与文化融合的遗产,包括它们的缓冲区和更广大范围的设置”[7]。更加突出强调遗产管理中关键要使用“整合的、综合性的管理与规划方法”,这将成为世界遗产在时间进化过程中的引导,保证其突出价值的各个方面的维持。这种方法超越了遗产的固有属性,包括遗产的缓冲区和其他广泛的(为了遗产保护目的)设置[8]。

在遗产缓冲区的作用变得越来越突出的同时,缓冲区的操作框架以及如何运作等问题一直处于争议中。由于其处在“遗产核心区”的外围,有时某些部分又被视作遗产的价值附属,又因其连接着核心区与遗产区边界的复杂要素,固有的“过渡的、变化的、协调的”特征,使得一些问题未有明确清晰的定论,同时这也说明缓冲区承担着的任务是遗产保护“变化”中的问题,它也给了遗产保护管理地一定的空间去思索如何创造性地实施缓冲区的管理。

1.如何看待缓冲区是遗产保护的工具?

在《操作指南》中遗产缓冲区被看作是遗产保护的一种工具和方法,缓冲区的设立是为了提高遗址保护水平和应对新威胁和新挑战。它主要包括遗产环境(surroundings)和遗产背景(context),还包括遗产周边紧密的社会经济和人文景观。应该注意到虽然缓冲区本身并不是遗产核心价值的体现,但是它作为遗产核心区的一个外壳,其空间、视觉、边界等在申遗文本中被要求得越来越清晰,在保护要求中它的作用也越来越明确。进一步说,单一的作为“环境”和“背景”保护的工具并不足以囊括缓冲区在遗产保护的作用。而缓冲区连接两个边界——遗产核心区边界、遗产保护区外围边界,它需要对整个环境层次体系进行协调,“缓冲区并不能孤立存在,它是遗址可持续保护体系的一部分,它被认定为是内部的外部-但是又是外部的内部。可持续便是对不同的利益群体的平衡”。[9]应该看到,遗产缓冲区工具作用的发挥是重叠性的,关涉到遗产保护新方法的介入、遗产管理部门的协调运作、遗产区各利益攸关者等多方面问题。

2.缓冲区所保护的背景为何?

遗产的环境、背景,通常指影响生存和发展的外部对象、条件和环境,又指围绕着人、事物、场所的风景或条件。而背景(context)字面上看即上下文,但并不限于此,法国符号学家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如此解释:“文本(Texte)被视为生成过程,也就是一种实践,文本的意思是织物(Tissu),我们以织物来强调生成观念”[10]。另外,环境(surroundings)的字面意思可能限制对缓冲区的认识,它不仅仅是限定区域而是揭示空间的动态。实际上,一些研究者已经指出,应该将“区”的观念向对于发展过程的控制的“域”的层面转变,要认识到发展过程的合理性的调适。另外一些研究援引“场所和风水”,试图促进不同文化遗产背景的认知,无论是自然和人造物(场)都具有一定的空间和语境或背景。这种空间背景又是人所塑造的环境体系——或曰场所,挪威建筑学家诺伯舒兹(Christian Norberg-Shulz)提出“环境最最具体的说法是场所,场所是人类定居的具体表达,场所的体验是一种令人满足的一般特性”[11]。他将场所结构拆分为“空间”和“特性”。“空间”暗示构成一个场所的元素,是三向度的组织;“特性”一般指的是“气氛”,是任何场所中最丰富的特质。从以上可以看出,遗产缓冲区所指涉的包括这一特定范围内的所有外部对象,特别是对世界遗产的形成起作用的各种条件,如包括人、物质要素、风景等等。而这些要素都是互相交织作用的,它们的关系会不停地变化,这是一个在特定遗产范围内不断生成的过程。由此,遗产缓冲区的作用还包括对各遗产要素的融合,“无论是自然遗产还是文化遗产都应该强调文化-自然的融合,保证这一观念简明、一致地传递给缔约国和遗产管理机构。”[12]

3.缓冲区的协调性作用如何发挥?

“遗产缓冲区的目的是为了保护遗址现场避免负面影响,这个地区虽然自身并未具有突出普遍价值,但是会对遗产核心区产生影响。遗产地区环境应该得到正确的组织,应该合力确定缓冲区边界和保护标准。”[13]目前许多讨论提出了缓冲区的作用发挥的紧密相关方面:第一个方面是缓冲区的作用仍然存在许多的空白,缓冲区的价值在遗产地未能被很好地理解,对许多遗产保护管理地来说,利用缓冲区来协调和纾解保护压力的作用尚未发挥,“遗产保护中最大的压力都来自其边缘和外围地带的法律机制薄弱区和空白区。”[14]第二个方面是缓冲区的作用是“协调的、综合的”,并且天然的与遗产管理职责相关,遗产缓冲区与遗址管理直接相关,其设立必须是能够调节潜在影响,而在一些地方缓冲区和核心区的管理机构和管理标准不同,因此核心区和缓冲区的管理分属不同的机构,减少了两者之间的应有联系,降低了其价值。第三个方面是缓冲区的工作方法上,研究者提出了缓冲区管理应该注意的要素: ①缓冲区应该有更为明确的边界划定标准;②缓冲区的设立不应仅仅控制物质变化,而应该补充对功能的、结构的、视觉性的相关性评估,应该侧重于环境中“living qualities”的负面结果的评估;③促进世界遗产物质方面与广阔的自然空间、文化景观和遗产附属物之间的互相联系;④重视社会性、文化和经济变化对遗产价值的影响,要保证获得地方的支持,包括知识和参与层面(传统知识和实践知识),保护能力、社区和旅游管理[15];⑤艺术性与美学方面,一些研究者指出缓冲区的设立应该与遗址区的保护设计具有明确制度联系;⑥设施和可持续利用,在不同的遗产要素间提供设施以形成整合统一,提供环境友好型的设施以利于大地和水的利用。

针对以上问题,研究者指出一系列较为成熟的操作方法与缓冲区管理相结合,包括“OUV声明” “视觉分析”“综合性规划”(An integrated approach)、“历史城市景观保护方法” “世界遗产影响评估”。可以看到,这些保护方法涉及景观、建筑、规划等多个专业领域。缓冲区遗产保护管理的方法框架包括如下几个方面:

1.缓冲区管理:遗产保护区应作为一个整体,由统一的部门进行协调管理,缓冲区和核心区的管理应该分中有合,合中有分,但是需要一个较高级别的管理部门来统一管理。遗产所属地的政府应设立有效的机构以保证遗产区、缓冲区、遗产区外围的协调工作有效进行。缓冲区管理需要通过法律法规来弥补协调遗产应对突发性、威胁性等方面问题的能力。

2.综合规划:缓冲区的保护管理与综合利用涉及多方面,如文化传承、基础设施建设、原住民与社区、地方经济与适度开发、风景与旅游。缓冲区既然被视作是一种协调遗产保护与城市发展的工具,应保护遗产的价值,同时要精明考虑当地的经济发展。过程性的、融合性的综合性规划被认为是联系遗产价值和当地经济、文化和社会环境的重要工具[16],缓冲区的管理保护规划应在遗产保护与地方发展规划相“合一”的前提下一张蓝图综合协调多方利益。

3.视觉分析:缓冲区与遗产区边界之间的视觉分析目前变得尤为重要,主要是基于大规模的建设在世界范围内持续发生,许多位于城市区域的遗产的视觉观感都被严重破坏。视觉分析不但对于遗产本身非常关键,高标准的遗产视觉分析可以为遗产区周边城市提前设立标准,帮助建设具有美妙视觉观感的城市。

4.景观策略:景观提供了遗产生长的原生环境,同时还保存了遗产的种种历史信息,“景观经常被比喻为隐迹文本,因为它蕴含了场所的种种历史遗迹[17]”。景观策略不仅仅适用于自然遗产,文化遗产的自然环境同样应该予以重视。景观策略的作用不但在于对遗产原境的保护,同时在现代城市发展中具有生态修复和增强地方魅力的作用。

5.遗产地发展:遗产地一直面临着发展压力、旅游流量、潜在政治或其他类型的干预。缓冲区管理会针对设施建设、土地使用等方面进行限制,但是鼓励对遗址和社区有益的发展。从政府、决策者到社区和致力于发展的群体,缓冲区可以成为一个确立允许行为和禁止建设行为的简明工具。

6.案例研究:缓冲区的环境包括其历史语境和自然环境在时间中的脉络,缓冲区的管理应该以遗产地本身作为研究对象,因为每个遗产地的历史背景和自然环境都具有自身特殊性,所以如何划定缓冲区,在这个区域内的各项活动如何进行都不可能统一标准,只有通过个案研究,才能充分了解当地的背景和语境特征,从而因地制宜的提出建议。

二、良渚遗址缓冲区管理中的问题分析

不同地区的自然和文化遗产经过不同的历史时期而形成,具有不同的形态特征,它们的边界有的相对规则且明晰,有的并不十分明确,因此在制定保护文本时,遗产缓冲区和核心区的边界划定因遗产本身的形态而变化。缓冲区的边界和范围多样性并非是缓冲区管理的唯一问题,据相关调查显示,遗产缓冲区管理中的相关问题主要包括:缓冲区内新建高层建筑的视觉影响,缓冲区范围内的立法问题,缓冲区的界限不明或边界修改问题,缓冲区内面临城市发展压力,缓冲区内不合适的活动,如不可持续的旅游,缓冲区尺度不足影响核心区遗产的完整性,缓冲区内建筑肌理破坏[18]等等。由此可知,缓冲区的保护和管理所面临的难题更多集中在发展中“变化的变动的”因素,这也更加凸显了缓冲区因其固有的“灵活的”“宽松的”“协调的”特性,其价值也在于必须要行使调和各类变化因素的能力。

相较而言,良渚遗址缓冲区所面临的问题更具有自身的特性。2019年7月6日,良渚古城遗址成功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明确声明良渚古城遗址是具有早期国家形态的复杂社会和区域性中心城市。良渚遗址的保护区范围东至荀山东南部,南达大雄山、大观山丘陵,西至瓶窑毛元岭,北抵天目山余脉大遮山丘陵南麓。其遗产区以良渚古城遗址为核心,包括城址、外围水利系统、分等级墓地(含祭坛)和以良渚礼制玉器等为代表的系列人工遗存。遗产核心保护区和缓冲区所组成的范围分别是:瑶山遗址区、谷口高坝区、平原低坝区-山前长堤区、城址区。遗址区面积1433.66公顷,缓冲区面积9980.29公顷。良渚遗址不同于其他类型大遗址的地方在于,这四个遗产片区的保护范围并非连贯地处于同一个地区,它们之间的距离在6~12公里左右,片区之间的地域空间都属于缓冲区。

图1 良渚遗址保护区与缓冲区示意图[19]

以城址区和瑶山遗址区之间相距6公里计,各个遗产片区之间的距离相差尺度较大,且核心区边界与缓冲区边界之间的尺度差距不一。谷口高坝区、平原低坝区的西边界依托紧邻的高速公路划定,东边界则依自然山体边界划定,两边的尺度相差数十公里。瑶山遗址区和城址区的边界划定落差较小,城址区坐落在平原地带,其缓冲区范围内特别是核心区的东面有相当面积的村落、街镇等建成区,由于缓冲区与城区距离过近,将会面临更多因城市建设所带来的威胁。由于良渚遗址缓冲区面积巨大,因此以往所例行的遗产核心区、缓冲区限制建设、大面积留白的做法显然不能适用。

(一)遗址保护规划对缓冲区的留白

在最新修订的《良渚古城遗址保护管理规划(2017—2035)》中,遗产的保护管理规划全面对接世界遗产保护核心区和缓冲区范围,将保护区划分为申遗文本中的四大片区,对核心区和缓冲区的相关规定主要是“建设控制区和环境保护区”两大相关方面:①建设控制地带依据《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保护规划编制办法》(2004)分为五类,按照《文物保护法》要求执行管理。良渚遗址建设控制地带的占地面积为 3573.27 公顷[20]。一类限建区“仅允许进行绿化或道路等市政工程,不得建设永久性建筑物”,其他范围的限制建设规定为建设高度控制。从建设控制地带的规定来看,除了一类限制建设区之外,其他属于遗产缓冲区的范围都属于“可以商榷”的空间,这一范围面积约4000余公顷。②环境控制区主要参照《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规范》(2005)的环境风貌区规定,将环境控制区划为特殊控制区、农村环控区、城镇环控区3类,占地面积约为3376.60公顷。保护规划中建设控制的规定主要限于建筑限高、建筑的色彩、农居点建筑风格等,环境控制方面仅仅说明不得实施污染环境的行为。这些规定适用于一般的情况,如缓冲区的面积较小,且位于城市建成区地带。但是如果缓冲区面积扩大至100平方公里的范围,若保持留白和仅仅建设控制会带来遗址区“荒芜”的危险,亦无法有效管理各类建设行为。无论是《操作指南》,还是具体到《良渚古城遗址保护管理规划》对于缓冲区的相关意见都不明确,缓冲区范围内保护的可持续性如何进行,可以说是“灵活的”“宽松的”也是“留白的”“缺乏精确的实施意见”。

图2 良渚遗址建设控制区和环境控制区示意图[21]

(二)良渚遗址区如何与城市协调发展

大型考古遗址本身往往即具有超大的面积,其中坐落在城市建成区的遗址缓冲区往往叠压城市建筑,遗址无论如何都会因镶嵌在城市之中而被纳入城市的发展。而坐落在城市郊区甚至是远离城市地区的大遗址,虽不用十分担心城市建设的威胁,但是这些遗址周边缺乏足够的服务设施和文化氛围而会发展滞后甚至脱节。良渚遗址坐落在城市与乡村的结合部,遗产一部分边界楔入天目山余脉,另一部分边界又与发展中的乡镇毗邻,而遗产区的东边界和北边界正在因杭州市区北扩而与城区融为一体。目前遗址整体范围之内的交通可达性、公共安全性、生活便利性等基础设施和文化服务均处于一般的乡村水平。文化活化本身在于接触、体验、逗留、创造。这一广大的范围内的地区需要在保持遗产完整性和原真性,维持地方文化重要性的前提下,实现与杭州城市的总体规划融合和未来发展一体化。

三、良渚遗址缓冲区保护管理的可行性方法——缓冲区综合规划

在对遗产缓冲区的作用和重要性的认知不断提升的情况下,地方性的管理规划只是初步引入遗产缓冲区和保护区的概念,且由于职责权利的不同,如何才能实现有效的保护与管理尚无良策。以良渚遗址为例,将近100平方公里处于主城区边缘的土地需要积极融入城市,但是遗产保护规划中对于遗产缓冲区的规定仅有限制建设标准,及针对部分地区的环境控制。在大面积的土地上实施消极保护不但不能够改善遗产区文化服务功能,同时也无法实现世界遗产引领城市文化发展的作用。因此需要引入更好的理念、路径与方法,思索如何让这片土地的文化遗产成为文化资源。

遗产缓冲区的作用和实施方法需要进化的眼光——呈现进化的过程,即从动态的角度去理解遗产所处的环境与条件,其最大特征在于灵活与宽松,其起作用的方式体现在“协调”与“融合”。当遗产缓冲区范围超大且涉及城市发展的多重问题之时,针对遗产缓冲区及其周边范围协调发展的“综合性规划”被提出,现在可以明确遗产缓冲区不仅仅是一个具有明确区划的范围,实际上它是一个调节工具,这种工具的作用的有效发挥可以通过“良渚遗址缓冲区综合性规划”,实现缓冲区的总体规划与资源整理,城市建设有序化与文化发展的组织化。

“综合性规划”顾名思义在于一项针对遗产缓冲区的动态的规划,其特质在于规划中对遗产保护、可持续发展与管理、利益相关方的综合考虑。综合性规划中缓冲区既被视作是遗产核心保护区的外部,同时又被看作是遗产周边范围的内部,如果规划得当,它的中间状态的存在能够实现遗产区与其所在城市或乡村区域的平滑和协调发展,反之,如果缓存区地带仅仅留白就会造成遗产区与周边城市的隔离,从而无意间阻滞它们之间发展和肌理的融合。当缓冲区不能发挥作用的时候,它很容易被地方发展规划取代,这又会带来某些问题,诸如遗产保护区的完整性无法被很好地理解,从而被动陷入城市化发展的包围。根据遗产真实性和完整性的基本要求,对于缓冲区作用的最新分析和认识,综合性规划至少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一)遗产特征与文化重要性的保持

1.OUV分析。即遗产完整性与原真性相关性分析。保护核心区和缓冲区边界确定主要是从建筑结构等物质层面来进行区分,而遗产所处的环境并不能囿于人为划定的界限,它是长期的人与自然、与社会之间的互相作用的过程,其环境背景和语境背景自有其原始肌理。良渚遗址的发展从自然环境上来说,是有一个从海洋、向孤丘、向平原的蔓延过程。良渚遗址本身的扩展又是从聚落发展而来,除了处在核心区的良渚古城遗址之外,在古城内外聚集着大小村落,共同形成一种聚落关系,其中许多与遗产核心区有紧密联系的聚落都处在遗产缓冲区,目前在遗产缓存区还存在着100多处相关遗址点,甚至有些处于缓冲区外围边界,从自然肌理和聚落集聚来理解其周边环境将更好地保持其遗址的完整性。综合性保护规划OUV分析主要为以良渚遗址聚落为基础的完整性分析,既要记录并标识出缓冲区遗址点对于遗产完整性的关系和价值。另外还要记录和标识出遗址的自然环境变迁过程,这种环境背景的梳理不但可以识别良渚遗址演变的自然特征,同时对于居住在这一地区的人来说,自然环境的演变也是其历史的一部分。

2.视觉分析。视觉分析之所以被强调,是因为城市遗产所面临的威胁主要是遗址周边建成的高层建筑的视觉扰乱。从良渚遗址中心制高点望出,周边都属于绵延低丘、孤丘地形,良渚古城 “两山一水” 的选址,不但产生一种浩荡雄伟的视觉感受,且当时选址还包括对于山中玉石资源的利用这一考虑。这一地区未来将面临杭州主城北扩,新建筑短期内将会大量出现。因此综合性规划要对整个缓冲区进行相应的视觉分析和提出精细化的控制标准,以保证遗址区的“两山一水”环境得到保持。同时视觉分析要辐射至遗址核心区、缓冲区周边外围的城市建设区域,将缓冲区与城市边界的视觉规划一并纳入,这不但可以有效发挥缓冲区保持自然环境背景肌理的作用,也对余杭区的城市建设品质起到引导作用。

3.景观规划。在综合性规划中引入完整的景观规划策略,其目的不但是实现遗址区景观的完整性,而在于遗产核心区与缓冲区、缓冲区与周边城市区域的协调和融合,同时将这种景观的脉络延续到整个地区范围。

《良渚古城遗址保护管理规划》虽然注重对污染环境行为的抑制,但是并没有提出建设性的、积极性的、系统化的实施策略。世界遗产组织所提出的缓冲区综合规划中除了早期的视觉分析之外,目前已逐渐将单一的视觉分析扩大至景观策略,并建议遗产管理地引入相应的方法作为补充。景观规划的目的在于保持地方的景观特征。段义孚提出,“欧洲景观是历史性的,因为它使人看到时间是个进展变化的过程。与此相反,中国景观是‘非历史的’。人的作品似乎和自然一样亘古不变,它们没有清晰可见的‘故事’没有明显的遗迹使人回想起过去不同的阶段。”[22]良渚遗址非常突出地显示了这一特征,地上部分所能见到的并非巨大体量的物质性遗迹,其广大的范围内真正占据视觉空间的其实是自然景观,因此景观规划对于遗址的读取是基础性的,在这里自然景观就是遗址所生长的场域,无论是对于外部参观者和对遗址内涵不明所以的当地人,景观的真实性将会是诠释遗产文化和传递遗产信息的基本载体。安东森(Antonson.H)介绍了一种以景观规划方法读取遗址信息的方法,可以将其称为:读取景观背景的“回溯法”[23],其旨在回溯中包容历史进程中的变化与叠加信息,在时间轴中回溯与叠加,地方景观的特征便被描画下来,自然便形成了地方景观的特征,这种方法的使用可以避免景观规划中的拿来主义。

让·卡巴内尔(Jean Cabanel)在《大地景观》中提到了大尺度的地方景观所展示的惊人之美,独特的大地景观的形成于当地的自然系统基础上的独特生活方式,经常是使用的便利性和长期建造的结果,如博日卡田园景观、卡斯高原的荒原景观、沼泽组成的水利系统景观、堆石网络景观等。大遗址本身就具有天然的巨大尺度,而大多数都是人工的建筑乃至大建筑群,但是良渚遗址却由于材质的原因,而使得它很难具有相应的视觉冲击,但是它独特的格局和尺度,及其所处的地方的自然景观却可以有助于形成纪念碑式的、冲击性的、具有创造性的大尺度景观。识别地方景观历史和尺度的具体方法可以总结为: ①认识景观结构:这种景观结构主要为地块结构与空间结构。使用考古学方法可以较为精确的标识出历史上的地块结构,使得这种结构成为良渚遗址景观规划的基底。②突出标志性景观:如良渚遗址的周边群山景观轮廓、水乡泽国的湿地流线、良渚遗址祭坛周边的日照和山脉走向等。③虚空间管理:大遗址遗留在地上的大多数为外部虚空间,它们与零星的地上建筑形成完整的景观轮廓,因此不允许建设的空间其实也是景观的一部分。④ 联系、整合并建立秩序:景观规划的最终是将遗址核心区、缓冲区、缓冲区所毗邻的城市区域进行整理,建立它们中间的联系与呼应,最终形成自己的节奏与秩序。考察良渚遗址和西方大遗址景观的来源,会非常明显的觉察出二者在要素、风格上的不同。实际上大遗址的景观规划大多数都并未注重读取当地的植物、动物、风格要素,更没有注重传承,在遗址景观规划中粗放地实行公园式、广场式的规划,往往造成了大遗址的景观单调乏味,反而将地方景观特征抹去。在历史景观的追溯和景观结构识别可以获得的地方景观特征,这种方法应该纳入综合性规划中,识别并延续良渚遗址自身的景观特征,即大遗址本身的景观之源、东方式的景观特征需要被读取并保持在地方的景观之中,成为延续大遗址信息源的原真性基底。

(二)遗产的文化引领与城市发展

1.引领文化服务设施建设。《良渚古城遗址保护管理规划》中并未明确在良渚遗址缓冲区范围内土地如何使用,只是建议可以生态农庄等形式进行土地利用。目前缓冲区范围大多数为保护农田、自然村落。保证文化引领城市发展的前提便是,对遗址区范围内实行全面的基础设施提升,从而改变良渚遗址区的文化服务能级。为了防止遗产保护的孤岛化倾向,不能把遗址区、缓冲区的基础设施改造与遗址区外围的城市基础设施建设相割裂。在这一前提下,综合性规划的优越性便得以彰显,它可以介入处理遗产区的土地生态保护和精明使用问题,将遗产区的规划与周边城市建设规划合并考虑。将遗产的自然文化肌理融入城市道路和设施建设过程,实现城市安全性、可达性,城市服务功能的完善,且使得整个地区的土地价值和整体氛围得到质的提升。

2.在动态中实现遗产活化。在“综合性”规划中,关心地方利益的本质在于对地方文化特质的延续,文化的激活与城市发展的同步同调,实现遗产的“上手的”状态——呈现遗产的活态化,所谓上手的状态便是在使用中,而不仅仅是静态的呈现。“世界愈来愈彻底地植根于人类学之中”[24],即每个人都可以据此织就自己的遗产意义之网,它们的话语之合便是文化。良渚遗址缓冲区遗址的活化其“物”的基础便在于缓冲区范围内的遗址遗迹,包括零散的已经考古发掘的130多处遗址,及未来仍有可能发现的零散的遗址,这些遗址大多数分布于黄海高程3.0米及以上地势。这些零散的遗址碎片仍然与遗产的完整性具有紧密关联,包含着当时的文化信息。在动态发展中创造文化空间以集合、联络、展示缓冲区碎片化的遗址遗迹,维持其活化利用将是综合性规划中的重要议题。如保加利亚将车站建立在6世纪的遗址之上,使“古城门遗迹”融入地铁站,站台陈列在此出土的文物,古迹与地铁站形成“混搭”美感。缓冲区规划中引导城市建设围绕遗址碎片的保护、陈列、展示和利用而蔓延,创造居民在日常生活可以上手和切近遗址碎片的空间和环境,使得这些遗址文化信息可以随时随地被读取,自然而然地融入日常生活。

3.原住民与遗址社区管理。综合规划的另一个作用还包括协调处理遗产区原住民问题,遗产保护规划中要求尽可能地搬迁,实际操作中这些搬迁的居民大多数都安置在遗产缓冲区范围内。目前良渚遗址核心保护区内还保留相当的原住民村落,在不影响自然、视觉、文化、功能等等情况下,遗址区的村落可以予以保留,由于遗址区内广大的范围未来应不会进行密集的城市化建设,村落生活本身便可被看作是一种地方文化景观。在缓冲区规划中对于遗址社区的规划主要包括:遗址社区的建筑、空间、风格、景观、基础设施,遗址社区的产业发展规划、文化服务规划、旅游发展规划,遗址社区的农田保护和生态维护规划。遗址社区的高标准规划会使得自然村落更为有序化、高效化,既可以使得遗址社区发挥文化服务、展示的作用,同时可以使得原住民分享发展成果。

(三)保证缓冲区管理实施的措施

1.法律保证。在世界遗产地管理中,遗产缓冲区所面临的另外一个较大的问题即“法律困境”。有相当比例的遗产缓冲区并未出台明确的管理和执行规定,实际上各方利益的矛盾和纠葛无法缓解,就是因为缓冲区作为中间地带这一地区的法律法规阙如。遗产管理地所面临的困境还包括文件和规范条约的落实,保护区和缓冲区的管理规划虽然提出了明确要求,但是这些规定和要求侧重在规划层面。缓冲区的各项保护和管理规划要得到真正有效的行使,主要还在于其保护管理的规范能够上升至法律的层面,使之具有一定的强制约束作用。目前来看,良渚遗址各项保护管理条例较为完备,但这些条例主要限定在文物管理部门的建设申请许可。鉴于良渚遗址缓冲区所处的城市-乡村的交接地带的环境,应该立足在未来地方与遗产缓冲区融合发展的点上,对于遗址缓冲区的管理做出更为具体、详细的、积极性的法律规定。缓冲区综合性规划形成之后,应该明确其发生作用的形式,最好能够结合规划的约束内容,将其中重要条款地位上升至地方法律约束层面,以保证管理的有效落实。

2.管理协调与信息知会。遗产地的各级管理部门认可世界遗产保护中的可持续和完整性理念,在此前提下制定规范和实施管理。但由于遗产区的保护与遗产区所属地不同的管理权属,会出现不同管理部门的规划重叠的问题,遗产保护规划明确遗产地的保护事项,地方政府同时又会出台地方文化发展规划。地方政府的管理规划中并不过多涉及遗产地具体的保护内容。这在某种程度上会造成地方文化发展规划与遗产保护规划相互脱节的情况。综合性保护规划的编制中可以对遗产价值、遗产保护区的区划、遗产缓冲区内建设、环境保护要求等作出解释,这种解释应该简明、易于理解、便于实践,其操作指南应该送达地方文化规划、地方发展规划、城市总体规划者的手中,使得他们真正地了解遗产保护区、缓冲区与城市总体规划和发展的重要相关性。对于具体的建设部门来说,遗产保护区和缓冲区的综合性规划的相关内容、手册、操作指南的信息知会,也将会有助于避免无序的建设。在缓冲区综合规划中应明确良渚遗址的价值与地方文化发展的紧密联系,从而有效实现文化重要性的维持和地方文化资源的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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