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文化遗产价值的量表开发与维度结构
2020-04-10周小凤中山大学旅游学院广东广州510275
周小凤(中山大学旅游学院 广东广州 510275)
张朝枝(中山大学旅游学院 广东广州 510275)
价值是遗产研究与实践的核心[1],也是决定“保护什么”和“如何保护”的关键因素[2]。由于遗产是一个非常流动的文化现象与过程,其价值认知往往是主观的、个性化的并随时空、主体与社会情境的演变而不断变化[3][4],一直是一个富有争议的话题。目前,文化遗产的保护已经从纯粹物质的、专业性保护转向社会整体系统内的公众参与性保护,其价值认知已经从官方、权威、精英的认知转向民主、多元、公益的价值认知[5],并呈现出从“以物为本”向“以人为本”转变的整体趋势[6]。文化遗产工作重心已然发生“从保护价值到传承价值”与“从利用价值到展示与阐释价值”的转变[7][8],“基于价值的保护”(value-based preservation) 已成为国内外普遍通行的保护决策方法论。在这种情况下,遗产主体能否准确、全面、深刻地体验、理解、认同遗产价值,成为决定文化遗产的保护、利用与传承的社会参与性的核心因素[9][10]。
长城是中国最具代表意义的文化遗产,对我国遗产保护与利用工作具有典型性与示范性[11],但也是价值认知最具分歧的遗产,如何建立一个统一的价值认知框架和一套客观的定量的测量方法,是一个值得去探索的问题。长期以来,国人对于长城存在“长城=八达岭长城”的符号异化的认知偏差问题,同时对不同长城的区域、类型、年代、价值等信息知之甚微,这种遗产价值认知上的片面和误差已经成为影响长城保护利用与社会公众参与的关键因素[12][13]。在新时期,长城国家文化公园建设成为我国“十三五”时期弘扬传统文化、增强文化自信心、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点实施对象,其“遗产价值的保护与展示”已经成为长城遗产工作的核心任务[14]。然而,长城整体遗产价值的识别及不同主体的价值感知与认同研究仍处于起步阶段,尚有待于不同学科背景的学者在持续研究基础上不断深化、拓展人们对长城遗产价值的认知[15]。为此,本文拟基于世界文化遗产的价值视角构建统一的长城价值认知框架,并开发长城类文化遗产价值的量表。这在认知层面可以为广大长城文化遗产地的遗产价值认知态度及其影响机制的测量提供量化工具,在实践层面也可以为长城及其他文化遗产的价值保护、利用及展示与阐释提供理论指导依据。
一、文献回顾
从中外语境来看,“value/价值”一词来源于拉丁语valus/vallalo(防护堤),具有“值得重视、珍惜且加以保护”的意思[16];“价值”一词在《辞海》中意指“商品的属性”“价格”“积极作用”“人—物关系”等内涵[17]。在遗产学领域,大多数学者的价值论源于哲学范畴的关系说,强调价值是客体(遗产)满足主体(人)需要的一种社会关系[18],是主体与客体互动的产物[19]。然而,部分学者认为哲学视角下的意义价值论更能表达文化遗产向人们呈现的意义。这种意义价值具有双向性和流动性,一方面可以反映遗产客体本身具有的客观内在价值,另一方面还可以反映不同时代、不同地区的主体对于文化遗产的主观认可程度[20]。由此可见,遗产价值兼具客观性与主观性、绝对性与相对性[21],不仅取决于遗产客体本身,也取决于价值认知的主体[22]。
目前,关于文化遗产价值的认知主要存在两种不同话语视角。在国内外组织的权威性遗产话语(Authorized Heritage Discourse)认知视域内,世界文化遗产强调“突出普遍价值”(Outstanding Universal Values)的真实性与完整性,而非物质文化遗产强调“历史、科学、文学、艺术”等方面的特殊价值(Special Values)。虽然世界文化遗产价值认知体系已经从重视物的“科学价值、艺术价值、历史价值”逐渐拓展到“历史、科学、艺术、社会、精神”五大价值并重的格局,但《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及其实施操作指南的价值评判标准仍强调“历史、科学、艺术”三大固有的核心价值,没有提及遗产的派生价值[23][24]。这种普遍价值观认知倾向于国际与国家层级的保护,容易忽视国家内部的多元文化与多元价值观及民族、地区、社区等层级的价值[25][26],这也致使遗产地的居民和其他利益相关者难以参与到遗产保护、价值传播等实践之中[27]。在国内外学者的专业性遗产话语认知视域内,文化遗产价值具有多样性(见表1、表2),既有纪念价值与当代使用价值、有形价值与无形价值、内在价值与外在价值、历时性价值与共时性价值、核心价值与外化衍生价值等多种二元对立统一的类型,也有历史价值、艺术价值、科学价值、文化价值、情感价值、经济价值、生态价值等多元的细分类型。其中,核心价值(内在)与衍生价值(外在)是划分遗产价值层次的主要标准[28-31];而《巴拉宪章》中的“科学—历史—美学—精神—社会”五大价值维度已成为当前“基于价值保护”理论的重要指导框架[32]。学者们认为这些多元的遗产价值类型如果没有进行优先排序,容易导致遗产保护缺乏针对性,是保护与利用冲突的根源所在[33-35]。此外,不同主体对这些遗产价值的认知是遗产价值实现与否和实现程度的表现[36][37],也是遗产认同、地方认同、文化认同生成的决定性因素并影响人的态度与行为意向选择[38][39]。
表1 国外不同学者和国际组织关于文化遗产价值的分类
然而,目前文化遗产的价值研究整体主要集中于遗产客体的价值内涵的辨析、价值评估、价值保护与利用等方面,关于游客、居民、企业等不同遗产主体的遗产价值认知及其影响机制尚有待深入探讨。在旅游地理学领域,受世界遗产的突出普遍价值观影响,遗产主体的价值认知研究集中于权威机构与专家学者的话语,关于不同主体的遗产价值感知主要来源于景观价值感知理论[40-43]和管理学的顾客感知价值理论[44],缺少与世界遗产价值框架的理论对话。这不仅影响了公众对世界遗产价值的认同度,也限制了公众广泛参与世界遗产保护实践的积极性。在长城遗产领域,当前研究仍以客体的价值保护与利用、价值评估、价值阐释与展示等内容为主[45-48],缺乏主体视角的价值认知研究。鉴于此,基于世界文化遗产价值框架和遗产价值层次划分依据,本文开展长城遗产客体的价值框架讨论与主体视角下的价值感知测量具有重要的研究意义和迫切性。
二、研究方法
(一)长城文化遗产的界定
2006年,国务院出台我国文化遗产领域第一部专项行政法规——《长城保护条例》,明确指出长城包括墙体、城堡、关隘、烽火台、敌楼等内容。2012年,国家文物局认定长城资源为春秋战国至明等各时代修筑的长城墙体、敌楼、壕堑、关隘、城堡以及烽火台等相关历史遗存。据全国长城资源普查数据显示[78],我国长城本体资源分布地域广,跨越了我国15个省(自治区、直辖市)、404个县,总长度达211,96.18千米,各类遗存总数43,721处(座/段),其中明长城总长度达8,851.8千米。2017年《国家“十三五”时期文化发展改革规划纲要》首次提出依托长城、大运河等重大历史文化遗产,规划建设一批国家文化公园,形成中华文化重要标识。2019年7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九次会议审议通过了《长城、大运河、长征国家文化公园建设方案》,指出建设长城国家文化公园,对坚定文化自信,彰显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持久影响力、革命文化的强大感召力具有重要意义。同年12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长城、大运河、长征国家文化公园建设方案》,指出长城国家文化公园包括战国、秦、汉长城,北魏、北齐、隋、唐、五代、宋、西夏、辽具备长城特征的防御体系,金界壕,明长城。由此可见,我国长城文化遗产历来不仅仅只是长长的城墙或八达岭长城,从遗存看主要分为城墙类、堡寨类、遗址类三种。长城国家文化公园不仅是“以保护、传承和弘扬具有国家或国际意义的文化资源、文化精神或价值观为主要目的”,也是“象征国家精神、传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传承中华优秀文化、保护利用文化遗产、提升人民群众精神文化需求的重要载体”[79]。为此,系统、全面地梳理我国长城文化遗产的价值内涵,并开发“以物为基础、以人为本”的统一的遗产价值量表,对于丰富长城研究内容、推进长城及其他文化遗产价值的保护利用、传播传承的理论研究与实践工作意义重大。
(二)量表开发步骤与方法
依据已有量表开发的方法[80][81],本研究提出了长城文化遗产价值量表开发的程序和方法(图1),主要包括建立项目库、项目修正与初始提纯、量表验证与优化四个步骤。
图1 量表开发步骤与方法
(三)实证研究对象
本研究以明长城八达岭段为实证研究对象。八达岭长城是长城文化遗产的核心组成部分和明长城的代表,拥有“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61)、“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1982)、“北京旅游世界之最”(1992)、“全国爱国主义教育基地”(1995)、世界“新七大奇迹之首”(2007)、“国家5A级旅游景区”(2007)等盛誉。其地理位置为115°59′52″-115°59′31″E、40°21′9″N-40°21′15″N,位于北京市延庆区军都山关沟古道北口,距市区76千米,是我国最早开放的长城景区、游客量接待最多、国际影响力最大的世界遗产旅游目的地之一(图2)。
图2 八达岭长城景区区位示意图(图片来源:北京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2013[82])
三、量表开发过程与结果
(一)建立项目库
本研究通过以下两个步骤来获取测项:第一,全面回顾梳理已有关于世界文化遗产价值和长城遗产价值的主要文献(见表1、表2、表3),找出关于长城文化遗产价值已有的测量题项(见表4);第二,结合2018年11月7—9日与2019年7月16—23日实地调研中对不同长城段落的资源考察以及与不同利益相关者的访谈内容,自行发展一些与长城文化遗产自身相关的测项,以弥补现有文献的不足和适应世界文化遗产价值研究的需要。其中,考察的长城段落涉及辽宁省虎山长城、赫甸古城、医巫闾山观音阁景区、锥子山长城、九门口长城,山西省老牛湾堡、桦林堡、护宁寺、草垛山堡,内蒙古自治区清水河段长城、口子上长城等;访谈对象包括长城遗产研究专家、遗产地的文物管理人员、景区管理人员、长城保护员、社区居民与游客等主体。最终,基于世界文化遗产的“美学、科学、历史、精神、社会”五大价值认知框架,本研究进一步将社会价值细分为文化价值与经济价值两个子维度,建立一个包含38个初始题项的长城文化遗产价值项目库(见表4)。
表3 长城的世界文化遗产价值与新时代核心价值的描述
表4 世界文化遗产价值初始项目库
(二)修正量表项目
基于上述研究步骤,研究者将初始量表题项交由旅游管理、市场营销、建筑历史与理论、长城遗产研究等方面的5位专家进行评价和指正。初始量表的主要问题如下:(1)题项表意不明或多重,需删除或拆分;(2)题项内容设计没有体现长城应有的遗产价值;(3)题项数量过多,个别题项内容重复,需合并精简。基于专家的修改意见,研究者整理出长城文化遗产价值测量的预调研问卷,共32个题项,其量表设计为李克特5分量表,“1—5”分别代表“非常不同意、比较不同意、一般、比较同意、非常同意”。研究者于2019年7月23—24日通过内部社交网络发放预调研问卷,回收114份。通过SPSS2 4.0软件的因子分析与可靠性分析发现,预调研问卷的KMO值①KMO(Kaiser-Meyer-Olkin)值:用于比较变量间简单相关系数和偏相关系数的指标,取值在0和1之间。一般情况下,KMO值>0.9非常适合因子分析,0.8<KMO<0.9适合,0.7以上尚可,0.6时效果很差,0.5以下不适宜作因子分析。为0.921,巴特勒球形检验②巴特勒球形检验(Barlett Test of Sphericity):用于检验相关阵是否是单位阵,即各变量是否独立。由SPSS检验结果显示Sig.<0.05(即P值<0.05)时,说明各变量间具有相关性,因子分析有效。的P值为0.000,证明该量表可以进行因子分析;Cronbach’sα系数③Cronbach’sα系数:即克朗巴哈系数,指量表所有可能的项目划分方法得到的折半信度系数的平均值,是最常用的信度测量工具。通常Cronbach’sα系数的值在0和1之间。如果α系数不超过0.6,一般认为内部一致信度不足;达到0.7~0.8时表示量表具有相当的信度,达0.8~0.9时说明量表信度非常好。为0.961,说明该量表具有很好的稳定性,可进行大量发放。同时,基于被调查者的反馈意见,研究者删除了3个有歧义且重复的题项,以保证量表的合理性。最终,本研究得到可正式调研的长城文化遗产价值量表,共29个题项(见表5)。
表5 初步修正后的量表项目④ 表中题号表示预调研初步修正后的量表项目数量(1―29)。由于正式调研采用混合受试物研究法打乱题项的顺序,因此后文表7中正式调研问卷题项的序号不能与表5等同视之,正文提及的题项序号则与表7对应。
(三)初始量表提纯
1.数据收集
正式调研采用混合受试物研究法打乱题项的顺序,以减少题项内容对受访者的诱导作用。Hair等学者(2010)认为问卷收集的样本量基本大于测量题项数量的10倍即可接受[104]。本研究开发的量表题项数量为29项,样本量为300个即可接受。鉴于三角互证法的要求,需要将样本量随机对半(1/2)分别进行探索性和验证性因素分析[105],所以本研究将实地问卷发放量扩大为800份。2019年8月26-31日,问卷正式于八达岭长城发放,采用随机抽样方法获取样本数据。实地回收纸质版问卷741份,回收率为92.6%,其中有效问卷733份,有效率为98.95;通过二维码扫描填写回收的有效电子问卷为77份。最终,本研究共回收有效样本810份。
通过SPSS2 4.0描述统计的频率分析(见表6),样本的社会人口特征显示:男性占总样本量的49.4%,女性占总样本量的50.6%;在年龄结构方面,中青年游客为主,18~45岁的占比65.4%;在学历方面,大专和本科以上学历的游客达到52.85%;在职业方面,学生与公司职员最多,占比分别为26.8%、21.1%;在月收入方面,3000元以上的游客达到62.7%,26.7%游客月收入少于1000元,这与样本中的学生群体相关。样本的性别与年龄结构特征符合八达岭长城游客总体特征。
表6 样本概况
2.提纯依据
本研究随机抽取50%的有效问卷(405份)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来检验问卷结构及测项的有效性。测项纯化的步骤与标准是:(1)KMO测度和巴特勒球形检验衡量量表是否适合进行因子分析。(2)测项与总体的相关系数(Item-Total Correlation)小于0.4且删除项目后Cronbach’sα值会增加者删除[106]。(3)旋转后因子载荷值大于或等于0.5且同时在第二个因子上的载荷值小于或等于0.3者保留[107]。(4)同一测度因子中测项的内涵保持一致[108]。(5)删除只有一个题项的因子[109]。(6)通过项目—总体相关系数分析修正探索因子分析保留的题项,删除与所在维度相关系数低于0.4的题项[110]。
3.提纯结果
参照上述步骤与标准,本研究在SPSS2 2.0软件中采用主成分分析和方差最大正交旋转方法提取因子。结果显示,29个题项的KMO值为70.903(>0.9),巴特勒球形检验的显著性概率为0.000<1%,表明量表适合做因子分析。题项与整体之间的相关分析显示,题项28与整体的相关系数为0.38,因而删除;其他题项与整体的相关系数均大于0.4,因而可以保留。经方差最大正交旋转处理后,先后删除1、2、23、31、20、30、4、12、11、10、16、25、18等13个题项,抽取出5个共同因子。从因子载荷率来看(见表7),5个因子题项的因子载荷率都高于0.5,且在其他新提取因子列载荷均低于0.3,表明整体因子提纯效果良好。同时,这5个因子解释了62.83%的总方差,概括了29个项目的六成多信息,其方差解释贡献率已经超过60%的门槛值[111],说明提取的5个因子可以接受。另外,15个题项的整体信度值(Cronbach’sα)为0.814,且5个因子的信度值均大于0.6[112],说明提纯后的初始量表具有较高的可靠性和内部一致性。最后,15个题项与其所属维度的相关系数均高于0.4,因而15个题项得以保留。至此,量表的因子结构已比较稳定,根据各因子下所包含的项目内容和特征,依次命名为精神价值(4个题项)、科学价值(3个题项)、美学价值(3个题项)、经济价值(3个题项)、历史价值(2个题项)。长城文化遗产价值初始提纯的量表可见表8。
表7 长城文化遗产价值的初始提纯量表
表8 整体模型拟合结果
(四)量表验证与优化
1.量表验证
本研究使用AMOS 21.0软件,采用最大似然估计法(Maximum Likelihood)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CFA),从各变量的绝对拟合指标、相对拟合指标和精简拟合指标来判定模型的拟合情况。首先,删除因子载荷(λ值) 小于标准值0.5的题项[113],题项21(λ值=0.47)与32(λ值=0.22)因载荷值小于0.5而删除,最后用于验证性因子分析研究的测量题项为13个。依据多维度结构模型的验证结论,模型中因子之间的相关值只要小于1即可被接受[114]。本研究的验证性因子分析结果显示,五个因子之间的最高相关系数为0.74,因此该模型可以接受。从整体模型的各种拟合指标来看(见表8),在绝对拟合指标方面,规范卡方χ2/df=2.07,小于接受值3以下;适配度指标GFI=0.96,符合大于0.9的标准;近似误差均方根RMSEA=0.05,满足小于0.08的标准;均方根残差RMR=0.04,满足小于0.05的标准。在相对拟合指标方面,规范适配度指标NFI=0.92,非规范适度配指标NNFI=0.94,比较适配度指标CFI=0.96,均大于接受值0.9。在简效适配度指标方面,简效规范适配度指标PNFI=0.64,简效良性适配度指标PGFI=0.57,均大于接受值0.5以上。由此可见,本研究的长城文化遗产价值模型在构思上是可以接受的。
2.量表优化
本研究主要通过内部一致性信度(Internal Consistency Reliability)、内容效度(Content Validity)和结构效度(Construct Validity)检验量表的信效度,其中结构效度主要通过收敛效度(Convergent Validity)和区分效度(Discriminant Validity)来判别。
内部一致性信度由Cronbach’sα系数和组合信度值(Composite Reliability,CR)来判别。首先,根据经验法则,Cronbach’sα系数一般高于0.7[116],但当因子中的题项小于6个时,Cronbach’sα系数值大于0.5也表明数据质量可靠[117][118]。组合信度一般要求大于0.6,CR值越高表明题项间的关联程度越大,测量的潜在变量一致性程度也愈高[119]。据表10反映,4个因子的Cronbach’sα值与CR值均大于0.6,仅有一个因子的Cronbach’sα与CR值接近0.6,表明量表具有较好的可靠性。
表9 验证性因子分析结果
内容效度可以由量表开发过程的文献综述、深度访谈、实地调研、预调研和专家意见等程序来保证[120-122]。本问卷量表的内容效度旨在了解长城文化遗产价值所涵盖的项目内容。由于本调研问卷参考了已有的文化遗产价值的测量题项和长城文化遗产价值研究相关文献,结合实地调研情境和不同利益相关者的访谈结果,并依据遗产旅游和长城遗产研究领域专家的意见,进行了反复修改和网络预调研最终确定而成,这说明量表具有较好的内容效度。
收敛效度可用两种方法进行检验。一是依据题项的因子载荷值大小进行检验,即各题项在所属因子上的载荷值大于0.5,则表明该因子的聚敛效度良好[123][124]。据验证性因子分析结果表明(见表10),13个测项在所属因子上都具有较高的载荷值,均介于0.56和0.79之间(大于0.5),各因子的题项具有较高的收敛效度。二是依据平均抽取方差(Average Variance Extracted,AVE)的经验法则:一般AVE大于0.5,表明聚敛效度良好[125][126],但在新开发量表中介于0.36~0.5之间,亦可接受[127][128]。据表10的AVE值结果显示(大于0.4),各因子构念之间的收敛效度可接受。
表10 区别效度分析
区别效度的检验依据AVE值的平方根和相应构念间的相关系数大小来进行衡量。若某一因子的AVE 值的平方根高于其与其他因子之间的相关系数,则证明两个因子之间具有较好的区别效度[129-131]。由表11可见,五个因子的AVE值的平方根皆大于该因子与任一因子间的相关系数,这证明该量表的因子之间具有较好的区别效度。
四、结论与讨论
针对当前遗产客体价值研究不足与主体对遗产价值认知片面的问题,本文基于世界文化遗产价值框架,开发长城文化遗产价值的测量量表,以八达岭长城为案例地进行实证研究,得到了以下结论:
第一,文化遗产价值的认知框架具有多维性、动态演变性和核心——边缘的层次性。从权威话语视角看,文化遗产价值的认知框架已经从“科学价值、艺术价值、历史价值”三大核心价值逐渐拓展到与“社会、精神”等附属价值并重的格局。基于此,长城文化遗产价值的认知框架由“美学、科学、历史、精神、社会(文化和经济)”五大价值构成。
第二,长城文化遗产的价值量表具有多维性与差异性,由历史价值、美学价值、科学价值、精神价值、经济价值等五个维度、13个题项构成。其中,历史价值细分为长城对古代军事文化和重要历史事件的重要意义;美学价值指长城建筑地方特色、关联的历史文学作品及其研究价值;科学价值主要体现在长城周边的动植物多样性及其地质学价值;精神价值涉及国民凝聚力和社会教育两方面;经济价值涉及地方与社区居民收入及就业三方面。在本研究中,长城文化遗产的社会价值并没有实现预设的经济价值、文化价值两个维度划分,仅分为经济价值。
第三,长城文化遗产价值的不同维度对长城整体遗产价值的贡献大小不同。通过各维度的因子方差贡献率大小发现,精神价值、科学价值、美学价值等三个维度贡献最大,归于核心层次,其中精神价值的贡献率最大;经济价值与历史价值等两个维度贡献居次,归于附属层次。这与权威遗产话语视角的历史价值、美学价值、科学价值作为文化遗产内在固有的核心价值层次认知出现了分歧。结合调研过程中对游客访谈可以发现,游客对长城价值感知较强的是其民族精神象征意义、美学价值等。由于游览过程中,长城场所缺乏依托本体的信息解说和阐释,所以游客对其重要事件、军事文化等历史见证意义认知较弱。
关于文化遗产的价值研究不仅可以促进人们对遗产价值构成和内涵的理解,也可以增进人们对国家、区域的文化认同和归属感[132]。随着世界遗产价值理念和内涵的逐渐转变,中国对文化遗产的保护利用理念与模式也发生了转变。当前,如何更好地向公众展示与阐释遗产价值、让人民群众共享文物保护利用成果已经成为遗产工作的核心目标,如何面对不断变化的价值理念与社会情境来重新审视遗产价值的讨论框架已然成为推动遗产实践可持续的首要问题与核心问题[133]。为此,本文的研究结果不仅可以为长城遗产价值研究累积基础知识,也可以为客体视角下的遗产价值研究提供理论框架,为不同主体的遗产价值认知及其影响机制测量提供方向。在遗产实践方面,本研究为长城的价值认知体系、价值保存体系和价值实现体系的构建提供了参考工具,也为遗产地管理者的价值阐释、展示与传播等工作提供了依据。另外,其他世界遗产地管理者也可以参考该量表框架,并结合具体的遗产个性特征,建立能够与世界文化遗产价值框架进行对话的遗产价值测量项目库。具体地,长城遗产地应加强对其自然科学价值的阐释与展示,更好地实现生态与文化价值的整体、统一保护目标;同时在降低游客对遗产本体破坏程度条件下,利用高科技手段依托长城本体资源展开价值阐释与展示,让游客更充分、更真实地与遗产互动、体验遗产价值。
作为一项探索性研究,本文仍存在一定局限性。首先,囿于世界文化遗产及长城价值认知在定量实证和理论方面的研究处于起步阶段,本文在此基础上开发的价量表的整体题项数量相对偏少,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量表的信效度。其次,本文以八达岭长城作为案例地进行研究具有典型性,但该量表能否代表所有长城遗产地的价值特征还需要进一步研究。未来的研究在扩大长城遗产地研究范围的同时,应重点考虑不同遗产主体对长城遗产价值认知态度及其相关影响因素的深入研究。
[致谢:感谢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于冰研究员、刘文艳及许慧君博士在长城实地调研和价值量表内容设计方面给予的指导与支持;感谢中山大学旅游学院博士后陈晨、高俊、熊佳,博士生徐雨晨与王雄志先生给予的问卷设计指导;感谢中山大学旅游学院2017级本科生蒋钦宇、潘彦宏与曹静茵等同学在实地调研中给予的数据采集与录入支持;感谢中山大学旅游学院博士后高俊和黄国琼在论文写作过程的指导。感谢延庆区八达岭特区办事处党组书记、主任王铁林先生,中国长城博物馆刘文波副馆长,及延庆区八达岭特区办事处祝卫勇、孟九河、钱艳亭、路秀娟、宋海霞、郭华等先生在八达岭景区开展问卷调研期间给予的帮助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