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贸易限制、制度质量与国家经济增长
2020-04-08鲁慧鑫郭根龙冯宗宪
鲁慧鑫, 郭根龙, 冯宗宪
(1.西安交通大学 经济与金融学院, 陕西 西安 710061;2.山西师范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 山西 临汾 041001)
一、问题的提出
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世界经济复苏长期疲软无力。2017年全球GDP增长率从2016年的3.3%快速上升到3.7%,提高幅度达0.4个百分点,但2018年世界经济增长率仍为3.7%,增速与上一年持平①。世界经济已经进入新旧动能加速转换的关键期,而全球经济增长的动能不足,难以支撑世界经济持续稳定增长②。2018年3月,美国开启的新一轮贸易保护主义大潮,造成全球贸易紧张局势加剧,政策不确定性风险持续升高,世界经济增长受到抑制③。
随着服务贸易在国际分工中的地位不断提升,服务环节的价值创造能力显著增强,全球服务贸易增长速度明显快于货物贸易,成为拉动世界经济增长的新引擎。商务部服务贸易研究所公布的数据显示,2009—2018年,全球服务出口保持着4%的年均增长率,全球服务进口保持着3.9%的年均增长率。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公布的统计数据显示,2016年,服务业在全球GDP增加值中的占比达到65.08%;2017年,服务贸易在全球贸易中的占比超过40%,全球贸易总出口中服务业增加值的占比(46%)已超过制造业的占比(43%)。服务贸易已经成为全球经济增长的助推器,但当前全球服务贸易面临贸易保护主义等方面的严峻挑战,服务贸易限制依然存在[1],影响着世界经济增长。
当前世界经济的开放离不开国家制度环境的建设。新制度经济学的代表人物诺斯指出,制度质量是决定一国或地区经济增长的关键要素,贯穿着经济发展的全过程。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上指出,要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势,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Levchenko[2]、戴翔和金碚[3]认为,制度质量是影响国际贸易的重要因素,贸易政策的经济效应在国家间存在差异。这种差异是否受到制度质量的影响,是本文想要回答的问题。在当前全球经济增长动能不足,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的国际背景下,将贸易、制度质量与经济增长置于统一的分析框架下研究制度建设对经济增长的重要性具有重要意义。
国内外学者从不同维度探讨了服务贸易限制的影响研究,这为本文的进一步研究提供了有益借鉴。已有文献证实了服务贸易限制对制造业[4-6]和进出口贸易[7]的消极影响,但未考虑服务贸易供应模式异质性视角下,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此外,已有研究分别使用全球治理指数(WGI)、政治风险指数(ICRG)、经济自由度指数(IEF)、行业层面数据构建的制度指标以及樊纲的市场化指数对制度质量进行测度,从宏观和微观层面研究了制度质量与贸易间的双向互动关系以及对部门经济的积极影响,但在对制度质量进行相关研究时,多将政治制度质量或经济制度质量统称为制度质量[8-9],而本文特别强调政治制度质量和经济制度质量对于经济增长的调节作用。当前,加快经济增长是全球经济不景气背景下的世界性话题,伴随着贸易保护主义抬头,服务贸易限制依然存在,制度建设对于各国的经济增长尤为重要。因此研究服务贸易限制条件下,制度质量对国家经济增长的重要性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在已有文献的基础上,本文将在以下三个方面对现有研究进行扩展:其一,在理论分析层面,在探讨服务贸易限制和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时,考虑政治和经济制度质量的双重调节作用,扩展和深化已有研究。其二,在经验研究层面,扩充了样本量及时间跨度,利用2004—2017年80个国家的面板数据实证检验服务贸易限制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并讨论了内生性问题。此外,本文同时使用全球治理指数、政治风险指数以及经济自由度指数对制度质量进行测度,力争使研究结论更加可靠。其三,通过国别异质性、行业异质性、服务贸易供应模式异质性等研究,更为系统地考察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增长的不同影响。
二、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设
部分文献分析了服务贸易限制对制造业的影响,例如:Arnold et al.[4]利用面板数据的研究发现,降低服务贸易壁垒对捷克制造业企业的生产率有积极影响;Duggan et al.[5]使用OECD的商业存在指数检验了印度尼西亚服务部门中外商直接投资的政策限制对制造业绩效的影响,发现服务部门商业存在限制每降低1个单位,制造业全要素生产率将会提高8%;Rodriguez & Rodrik[6]的研究发现,服务贸易限制对制造业部门具有阻碍作用,此后Borrmann et al.[8]也得到了类似的结论。此外,冯宗宪等[9]利用38个国家的跨国面板数据的研究发现,服务贸易限制阻碍了制造业生产率的提升。企业生产率的不断提高,已然成为经济增长的重要源泉[10]。探究企业效率是观察经济增长波动微观基础的一个核心问题,企业效率关系到一国经济增长的空间是否受到抑制[11],而制造业是国民经济的物质基础和产业主体,是经济高速增长的发动机。因此,服务贸易限制在阻碍制造业生产率提升的同时,会抑制国家经济增长。
一些文献还研究了服务贸易限制对进出口的影响。Hildegunn & Rouzet[7]使用服务贸易限制指数的研究发现,服务贸易限制阻碍了产业内贸易,且对服务出口的阻碍作用大于服务进口。Cosimo et al.[12]认为,服务贸易限制阻碍了服务的进出口,不利于下游产品贸易的发展,导致行业生产率难以提升。Van der Marel[13]使用服务行业限制指数的研究发现,服务贸易限制更高的国家更倾向于出口服务密集型产品。Hoekman & Shepherd[14]将服务贸易限制政策嵌入引力模型进行了实证研究,发现服务贸易限制越低,产品的贸易量就越大。此外,少量研究考虑了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持续发展的影响,例如,Fiorini & Hoekman[15]采用跨国非平衡面板数据进行研究的结果显示,服务贸易限制严重影响了服务提供的可得性和质量,继而影响了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减少对服务贸易和投资的限制则可以提高服务行业的绩效,促进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当今世界是开放的世界,各国间的政治、经济相互渗透,进出口贸易是宏观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各国间的进出口关系影响着世界经济增长。由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1:服务贸易限制会阻碍国家经济增长。
不少文献对制度质量的经济效应进行了研究。在微观层面, Cosimo et al.[12]使用全球治理数据对制度质量进行了测度,发现政治制度质量有效减弱了电信服务贸易限制对企业的消极影响,并强调了制度质量对贸易和经济增长的重要性。冯宗宪等[9]分别从腐败和法治角度证明了高的政府治理质量能够有效缓解服务贸易限制对制造业生产率的阻碍作用。李方静[16]使用法律制度、腐败治理和政府效率指标的排名得分值来衡量一国的制度质量,发现制度质量与国家出口质量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在高收入国家和低收入国家,良好的制度都会对出口质量产生显著的提升作用。在宏观层面,Acemoglu et al.[17]的实证研究表明,政治制度质量是影响地区经济增长的关键要素。Borrmann et al.[8]认为,一国制度质量的提高为贸易自由化保驾护航,在短期和中期,制度会以多种方式影响服务贸易政策的下游效应。进口国的政治制度质量低下,如腐败盛行、法治薄弱或缺乏有效监管,则会给贸易商和投资者带来经济不确定性,那么减少服务贸易限制可能在很大程度上是无效的。同时,Dollar & Aart[18]的研究发现,政治制度质量高的国家倾向于进行更多的贸易。由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2:一国政治制度质量越高,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增长的阻碍作用越弱。
贸易对国家收入水平的影响具有不确定性,其中影响贸易的一个先决条件就是制度质量,市场准入法规、税收效率原则等对贸易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起到了积极作用[8]。胡国恒、赵雪婷[19]认为,良好的制度环境有助于形成交易效率优势,从而促使企业出口产品质量提升。其中,政府与市场的关系、非国有经济的发展、市场中介组织发育和法律制度环境等方面对出口质量的影响最显著。Berkowitz et al.[20]发现,经济制度环境是影响一国出口产品质量的重要因素,经济制度环境好的国家倾向于出口高质量产品,而拥有低经济制度质量的国家难以获得贸易优势。张雨、戴翔[21]认为,经济制度质量对服务出口复杂度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制度的完善对提升服务出口复杂度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郭苏文、黄汉民[22]使用宏观和微观的经济制度指标研究发现,高质量的制度会促进经济增长,不稳定的制度则阻碍经济增长。高质量的经济制度能够促进出口产品质量和服务出口复杂度的提升,而出口恰恰是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3:一国经济制度质量越高,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增长的阻碍作用越弱。
三、研究设计
(一)变量选取与数据说明
1.被解释变量:经济增长(Y)
本文使用人均GDP增长率对一国或地区经济增长(Y)进行测度;使用人均GDP作为经济增长的替代测度指标,进行稳健性检验。
2.核心解释变量:服务贸易限制(STRI)
对此,本文使用世界银行数据库中的服务贸易各行业和不同供应模式的国家层面的服务贸易限制指数进行测度。该指数包括金融服务(银行和保险)、电子通信服务业、零售服务、运输服务及专业服务(会计和法律)等5个大类服务行业的数据。参考Barone & Cingano[23]的建议,考虑到零售分销部门主要是服务于消费而不是生产,故剔除零售服务数据。世界银行对上述服务行业从如下5类限制措施方面进行赋值:对外资进入的限制、对自然人流动的限制、其他歧视性措施、妨碍竞争的措施、规制透明度。此外,《服务贸易总协定》界定了服务贸易的如下4种供应模式:跨境交付、境外消费、商业存在、自然人流动。世界银行计算的服务贸易限制指数取值为0(最小限制)到100(最大限制),且不会随时间变化而变化,在[0,100]的范围内分别对5大服务行业、5类限制措施及4种供应模式进行赋值,间隔为25。
3.调节变量:制度质量(IQ)
(1)政治制度质量(IQp1)。对此,本文使用世界银行数据库中的全球治理指数(WGI)进行测度。该指数共涵盖6个指标:话语权和问责、政治稳定性和不存在暴力/恐怖主义、政府效率、管制质量、法治程度、腐败控制。各指标的取值范围均为[-2.5,2.5],数值越高表示政治制度质量越高。本文使用主成分分析法对各指标进行处理。
(2)经济制度质量(IQe1)。对此,本文使用美国传统基金会发布的经济自由度指数(IEF)进行测度。该指数包含8个指标:商业自由度、贸易自由度、财政自由度、货币自由度、投资自由度、金融自由度、劳动力自由度以及产权保护。各指标的取值范围均为[0,100],数值越高表示经济制度质量越高。本文使用主成分分析法对各指标进行处理。
(3)制度质量的替代变量。国家风险指数由国际国别风险指南(ICRG)定期发布,ICRG数据库涵盖了全世界 140 多个国家自1980年以来的风险评级指标,包含政府稳定性、社会经济条件、投资状况、内部冲突、外部冲突、腐败、军事、宗教局势、法律秩序、种族关系(民族矛盾)、民主责任制、官僚机构质量等12个指标,各指标的取值范围均为[0,100],数值越高,意味着一国的风险程度越低,制度质量越高。本文将其中的社会经济条件和投资状况作为经济制度质量的替代变量经济风险指数(IQe2),并进行Z标准化后的加权平均处理;将其余指标作为政治制度质量的替代指标政治风险指数(IQp2),并使用主成分分析法对各指标进行处理。
4.控制变量
为了减少遗漏变量带来的估计偏误问题,本文还加入了投资水平(Invest)、服务贸易发展水平(Service)、技术水平(TL)、人力资本水平(H)、资源禀赋(RE)和市场规模(MS)等控制变量。投资水平(Invest)采用固定投资总额占GDP的比重度量。服务贸易发展水平(Service)使用服务贸易额占GDP的比值测度。参考彭冬冬、林红[24]的研究,技术水平(TL)使用高科技产品出口额占制成品的比重衡量;人力资本水平(H)采用高等院校入学率占总人数的比例度量;资源禀赋(RE)采用矿石和金属出口额占商品出口的百分比与燃料出口额占商品出口的百分比的总和测度。借鉴胡兵等[25]的做法,市场规模(MS)采用GDP的对数值进行度量。
(二)计量模型的构建
本文将基准计量模型方程设定为:
(1)
其中,Y代表经济增长;STRI代表服务贸易限制;IQ代表制度质量,包括政治制度质量(IQp)和经济制度质量(IQe);X是影响经济增长的控制变量向量矩阵。i代表国家,t代表年份,μt是年份固定效应,vi是国别固定效应,εit为误差项。
(三)数据来源及处理
本文根据联合国数据库公布的各国1995—2018年的进出口贸易总额,计算了各国进出口总额占世界贸易总额的比重,确定了140个在全球贸易中占比较高的国家,并基于国家层面其他指标数据的可得性,最终选取了其中的80个国家为基础样本④。各国的政治制度质量数据来源于WGI数据库,经济制度质量数据来源于IEF数据库,制度质量替代变量来源于ICRG数据库,其他变量数据均来自世界银行数据库。
由于制度质量变量各指标之间存在很强的相关关系,指标信息高度重叠,直接对数据进行分析,会出现模型应用的错误及多重共线性问题。为了简化制度质量指标体系并消除各指标之间的相关影响,对经济制度变量指标、政治制度变量指标及其替代指标进行主成分分析,分析结果显示,特征值、方差贡献率及KMO检验和Bartlett球形检验统计量均在合理范围之内⑤。此外,对相关变量的缺失数据,采取平均值法进行补齐。本文在计量模型中添加了大量的解释变量,这些变量之间可能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影响估计结果的有效性。鉴于此,本文借鉴蔡兴[26]的做法,运用方差膨胀因子(VIF)检验判断模型是否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检验结果表明,VIF的均值为1.26。虽然均值超过了1,但所有变量的VIF值均控制在1~2的范围内,因此可以认为解释变量之间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表1列示了本文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从表1可以看出,2004—2017年,80个样本国家经济增长的均值为2.54%,最小值为-19.06%,最大值为30.36%。此外,服务贸易限制(STRI)的均值为27.982 0,最小值为6.200 0,最大值则达到了88.200 0,表明服务贸易限制是普遍存在的,且差异较大。
表1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注:为使描述性统计的经济意义更加直观,H和MS为取对数处理后的数值;IQe2为Z标准化后的加权平均值,其他制度质量变量为主成分分析后的数值。
(二)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增长的影响
为使估计结果更加可信,本文以服务贸易限制(STRI)为基础变量,依次加入其他控制变量进行回归,结果见表2。列(1)显示服务贸易限制的回归系数为-0.016 7,且在5%的水平下显著,表明在不考虑其他影响因素的情况下,服务贸易限制阻碍了经济增长。这一结果验证了H1,且与Duggan et al.[5]的结论一致。依次纳入各控制变量后,主要解释变量的系数大小虽有所变化,但与经济增长的负相关关系始终没有改变,在一定程度说明了估计结果的稳健性。其中,投资水平(Invest)的回归系数为0.159 2且在1%的水平下显著,表明投资水平的提升有助于经济增长。服务贸易发展水平(Service)的回归系数为0.014 3,表明服务贸易的发展能够显著促进经济增长。技术水平(TL)的回归系数为0.012 1且在1%的水平下显著,表明科技水平的提高对经济增长有积极的促进作用。人力资本(H)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表明随着人力资本的提升,国家拥有足够的高水平人才,能够促进经济增长。资源禀赋(RE)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表明一国资源越丰富,越能够为经济增长提供坚实的基础,促进经济增长。市场规模(MS)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表明一国市场规模的大小决定着一国经济实力,随着市场规模的不端扩大,国家的经济才会实现稳步增长。
使用人均GDP对经济增长进行替代后,主要解释变量及控制变量的检验结果与上述结论保持一致。限于篇幅,不再披露。
(三)服务贸易限制与经济增长:制度质量调节作用
为了检验制度质量的调节作用,分别将政治制度质量和经济制度质量代入模型(1),回归结果见表3。
从表3的列(1)可以看出,加入政治制度质量变量(IQp1)后,STRI×IQp1的估计系数为0.003 3,且在5%的水平下显著,表明服务贸易限制虽然严重阻碍了经济增长速度的提升,但政治制度质量能够有效弱化这种阻碍作用,这一结果验证了H2。使用政治风险指数(IQp2)进行稳健性检验后,如列(2)所示,STRI×IQp2的系数为0.001 9,依然显著为正。可见,政治制度质量是一个国家发展贸易的有利保障,良好的政治制度能够缓解服务贸易限制带来的消极影响,有效保障服务贸易运行,进而促进经济增长。具体而言,从腐败的角度来看,一国的腐败程度越低,投资者面临的腐败障碍就越少,越能够降低贸易的成本,抵消服务贸易限制的阻碍影响;从政治风险的角度来看,一国的政治风险越低,政治环境越稳定,贸易投资者适应投资环境的难度就越低,更有利于国家经济增长;从法治角度来看,随着国家法治水平的不断完善,良好的法律秩序能够更好地保护知识产权,防止私有财产被公共权力侵占,从而减少贸易双方的风险,有助于经济增长。
表2 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增长的回归结果
注:括号内为标准误;*、**和***分别代表在10%、5%和1%的水平下显著。
加入经济制度质量变量(IQe1)后,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增长的阻碍作用被弱化。从列(3)可以看出,STRI×IQe1的系数为0.003 6,且在1%的水平下显著。这一结果验证了H3。列(4)中使用经济风险指数(IQe2)进行稳健性检验后,STRI×IQe2的系数仍然显著为正,再次验证了H3。对此可能的解释是,一方面,在存在服务贸易限制的情况下,如果一国具有良好的营商环境,将会从整体上增强投资者对不同风险的抵御能力,刺激投资增加,同时高质量的经济制度有助于投资者提高生产效率,激励贸易商进行创新,刺激消费增加,以内需弥补外需的缺失,进而弥补服务贸易限制带来的消极影响;另一方面,经济制度质量能够拉动一国的贸易增长。一国的经济自由度越高,贸易商所面临的交易不确定性以及交易成本就越低,因此货物贸易就相对活跃,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消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增长的消极影响。
使用人均GDP对经济增长进行替代后,稳健性检验结果与前述结论保持一致。限于篇幅,不再披露。
表3 服务贸易限制与经济增长:制度质量调节作用的回归结果
注:括号内为标准误;*、**和***分别代表在10%、5%和1%的水平下显著。
(四)异质性分析
1.国别异质性分析
由于不同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和制度环境不同,前述分析无法反映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增长影响的国别异质性,相关文献中,Barone & Cingano[23]也仅关注了一个相对同质的发达国家群体。为解决样本跨度大的问题,本文参考世界银行对不同收入水平国家的分类,分别对高收入、中高等收入、中低等收入以及低收入等4类国家样本⑥进行了检验,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
从表4可以看出,服务贸易限制对不同收入水平国家经济增长的影响均显著为负,同时,比较其影响系数大小可以发现,服务贸易限制对高收入国家经济增长的消极影响最大,其次是中高等收入国家和中低等收入国家,最后是低收入国家。其原因可能在于,不同收入水平的国家处于不同的发展阶段,产业结构不同,服务贸易的占比存在差异。高收入国家的第三产业发达,服务业占比较大,服务贸易发展处于领先地位,服务贸易限制会显著影响其货物贸易,阻碍进出口和投资,从而阻碍经济增长,因此高收入国家的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增长的消极影响最大。而低收入国家的产业结构大多以农业、工业为主,服务业和服务贸易占比较小,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也相对更小。此外,加入制度质量变量后的结果显示,交互项STRI×IQp1和STRI×IQe1的系数均显著为正,表明良好的政治制度质量和经济制度质量对不同发展水平国家服务贸易限制与经济增长的关系均具有弱化的调节作用。
使用人均GDP、政治风险指数(IQp2)和经济风险指数(IQe2)对相关变量进行替代后,稳健性检验结果与前述结论保持一致,这里不再赘述。
2 .行业异质性分析
不同行业所包含的知识、信息、技术等要素禀赋有所差异,对政治制度质量和经济制度质量的敏感程度也不同,其服务贸易限制影响经济增长的程度不尽相同,因此区分不同的服务部门进行研究尤为重要。基于数据的可获得性和一致性,本文从金融服务、专业服务、运输服务以及通信服务等4个行业分别考察了服务贸易限制对国家经济增长的影响,同时考虑国家制度质量的调节作用,将政治制度质量和经济制度质量变量分别代入模型,回归结果见表5。
表4 服务贸易限制、制度质量与经济增长:国别异质性回归结果
注:括号内为标准误;*、**和***分别代表在10%、5%和1%的水平下显著。
从表5可以看出:(1)金融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显著为负。其原因在于,金融服务贸易限制不允许资本自由流动,导致贸易商的投资未能及时到位,同时金融服务贸易限制必定伴随着较低的金融服务效率,难以满足私营部门的融资需求,从而阻碍经济增长。(2)专业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显著为负。其原因在于,专业服务贸易涉及国家间专业服务的交换,限制专业服务提供者以实体方式或自然人流动的方式对另一国进行服务,将会阻碍先进经验和技术的吸收,不利于本国服务质量的提升,从而阻碍经济增长。(3)运输服务贸易限制也显著阻碍了经济增长。其原因在于,一国运输服务贸易的国际竞争力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其经济发展水平及竞争力水平。运输服务包含海运服务和路运服务等,对于运输服务贸易的限制意味着一种商品进入国际市场的等待时间变长,交易成本和时间成本增加,产品的进出口频率降低,从而会减少贸易量和贸易额,阻碍经济增长。(4)通信服务贸易限制与经济增长之间呈现显著的负相关关系。这是由于通信服务贸易限制不利于信息的传输和交换,而生产、贸易、国防、科技等都离不开通信服务,对于通信服务贸易的限制显然会严重阻碍经济增长。表5中,服务贸易限制与制度质量的交互项系数均显著为正,表明政治制度质量和经济制度质量均显著弱化了不同行业的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增长的阻碍作用。
表5 服务贸易限制、制度质量与经济增长:行业异质性回归结果
注:括号内为标准误;*、**和***分别代表在10%、5%和1%的水平下显著。
通过比较不同行业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专业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增长的阻碍影响最大,其次是运输服务和通信服务,最后是金融服务。专业服务作为知识技术密集型的服务行业,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尤为重要,限制专业服务贸易意味着减少了国外先进知识和技术的输入,从根本上抑制了企业的创新能力,而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因此专业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大于其他行业。运输服务贸易限制使整个贸易成本加大,一定程度上会在实体层面减少货物贸易和投资,对经济增长的消极影响也较大。通信服务主要是对信息的传输和交换,对贸易成本的影响小于运输服务,因此通信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低于运输服务。金融服务主要影响生产成本,同时国内金融部门服务实体经济的效率也是经济增长的重要来源之一,因此金融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最弱。
使用人均GDP、政治风险指数(IQp2)和经济风险指数(IQe2)对相关变量进行替代后,稳健性检验结果与上述结论一致。限于篇幅,不再披露。
3.服务贸易供应模式异质性分析
世界银行数据库目前只包含了跨境交付、商业存在和自然人流动这3种供应模式的统计数据,因此本文从这3种供应模式视角下分析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并考虑制度质量的调节作用,回归结果见表6。
表6 服务贸易限制、制度质量与经济增长:供应模式异质性回归结果
注:括号内为标准误;*、**和***分别代表在10%、5%和1%的水平下显著。
从表6可以看出:(1)跨境交付供应模式的系数显著为负,表明跨境交付供应模式的限制阻碍了经济增长。跨境交付不涉及运作资本以及人才等的跨境流动,只涉及服务本身,服务的提供者和消费者都不移动,但跨境交付供应模式的服务贸易对信息技术的要求很高,一旦对跨境交付进行限制,将会不利于资本的运作和投资的顺利进行,不利于经济增长。(2)商业存在模式的系数显著为负,意味着商业存在供应模式的限制对经济增长有阻碍作用。商业存在有助于开拓国外市场,而限制服务贸易的商业存在模式不利于引进国外的优秀企业,会切断吸收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的路径,阻碍经济增长。(3)自然人流动模式的系数显著为负,说明自然人流动供应模式的限制阻碍了国家经济增长。专业服务贸易以及金融服务贸易通过自然人流动供应模式进行,一旦对自然人流动模式进行限制,将会减少专业服务和金融服务领域的人才流入国内,不利于人才的引进及吸收国外先进的经验和技术,从而会阻碍技术创新,进而阻碍经济增长。表6中,服务贸易限制与制度质量交互项系数均显著为正,说明良好的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在一定程度上能够缓解不同供应模式的限制对经济增长的阻碍作用。
从表6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跨境交付供应模式的限制对经济增长的阻碍影响最大,其次是商业存在,最后是自然人流动。其原因在于,跨境交付的服务贸易模式尤其依赖通信和互联网服务,而在当今互联网经济的背景下,跨境交付主要通过电子商务和各种现代信息技术完成,限制跨境交付意味着阻碍了信息技术和货币支付技术的创新,对经济增长的消极影响更大。由于跨境交付模式与商业存在模式之间存在很强的互补性关系,与自然人流动之间存在弱因果关系,限制跨境交付模式必然会对商业存在模式产生强烈的抑制作用[27],因此跨境交付模式的限制对经济增长的消极影响大于商业存在。而商业存在和自然人流动两种模式并非孤立的存在,商业存在模式增多会增加自然人的流动,同样,商业存在模式的限制会减少自然人的流动,因此商业存在模式的限制对经济增长的消极影响大于自然人流动模式。
使用人均GDP、政治风险指数(IQp2)和经济风险指数(IQe2)对相关变量进行替代后,稳健性检验结果与上述结论一致,这里不再赘述。
(五)内生性讨论
基准模型的回归结果可能存在以下内生性问题:第一,遗漏变量导致的内生性问题。主要有不可观测的影响经济增长的变量与其他解释变量相关。第二,反向因果导致的内生性问题。本文研究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增长的影响,而经济增长又会影响国家制定服务贸易政策,二者呈现相互影响的关系,导致直接估计结果受到干扰,从而影响估计参数的准确性。因此有必要对模型的内生性进行检验。Cosimo et al.[12]认为,通过对服务贸易限制进行加权处理能够缓解服务贸易政策的内生性问题。借鉴上述思路,本文通过构建工具变量法,利用加权后的服务贸易限制作为工具变量进行内生性检验。工具变量具体构造如下:
(2)
表7报告了IV-2SLS估计的结果。Sargan检验汇报了过度识别检验的结果,p值大于0.1,说明不能拒绝工具变量有效性的原假设;弱工具变量识别检验结果显示,一阶段F统计量明显大于10,不存在弱工具变量问题,因此本文的工具变量选取合适。在控制全部变量和双重固定效应的情况下,采用2SLS估计方法,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增长仍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政治制度质量和经济制度质量均显著弱化了二者之间的负向关系,工具变量回归结果与OLS回归结果较为接近,表明工具变量回归结果稳健。
表7 服务贸易限制、制度质量与经济增长:工具变量法回归结果
注:括号内为标准误;*、**和***分别代表在10%、5%和1%的水平下显著。
此外,使用人均GDP、政治风险指数(IQp2)和经济风险指数(IQe2)对相关变量进行替换后,检验结果也与前文保持一致。限于篇幅,不再披露。
五、结论及对策
(一)研究结论
本文基于2004—2017年80个国家的跨国面板数据,运用固定效应模型并结合工具变量法考察了服务贸易限制对国家经济增长的影响及制度质量的调节作用。研究结果表明:从整体上看,服务贸易会限制阻碍国家经济增长,政治制度质量和经济制度质量能够有效缓解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增长的阻碍作用。国别异质性分析发现,服务贸易限制对高收入国家经济增长的消极影响最大,其次是中高等收入国家和中低等收入国家,最后是低收入国家;政治制度质量和经济制度质量对不同收入水平的国家均具有正向调节作用。行业异质性分析发现,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呈现行业差异,其中专业服务贸易限制对经济增长的阻碍作用最大,其次是运输服务和通信服务,最后是金融服务;政治制度质量和经济制度质量对不同行业均具有正向调节作用。服务贸易供应模式异质性分析发现,跨境交付供应模式限制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大于商业存在和自然人流动模式;政治制度质量和经济制度质量通过跨境交付、商业存在和自然人流动发挥调节作用。处理内生性问题之后,实证结果依然支持上述结论。此外,人力资本、服务发展水平、投资水平、资源禀赋以及市场规模等,均对经济增长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二)政策建议
伴随着服务贸易对世界贸易贡献率的逐年提升,服务贸易对外开放已是大势所趋。为了减少服务贸易限制对世界经济增长的消极影响,各国应承担与自身发展水平相适应的开放义务,在保证国家安全的前提下分行业、分方式地进行有序开放。结合本文的研究结论,提出如下政策建议。第一,继续推进服务贸易自由化改革,积极开展多边区域合作,放宽服务贸易限制,适度开放服务行业。第二,充分重视制度质量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积极完善国家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建设,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优化营商环境,使得制度质量与服务贸易开放互相结合,以开放倒逼国家制度质量提升,同时制度质量提升又进一步促进开放。第三,不同经济发展水平国家的服务贸易限制均会阻碍经济增长,因此各国在开放的过程中应注重与其经济发展水平相适应,要在保护关系国民经济命脉的行业的同时,进行适度开放和有步骤的开放。第四,针对知识密集型的专业服务行业,应积极引进国内外先进技术,同时增强运输、通信服务和金融服务行业的竞争力,提高服务实体经济的能力和效率,与行业层面的适度开放形成一种良性互动的关系,从而促进经济增长。第五,应积极完善跨境交付监管制度,使得监管制度与开放相结合,减少跨境交付限制对经济增长的消极影响。同时,在服务贸易自由化谈判中应注重跨境交付与商业存在模式的互补性效应,适度放宽对外资的审查,逐步允许商业存在模式的外资进入服务行业,积极推动自然人流动模式服务贸易的自由化。
注 释:
①资料来源: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官方网站(https:∥www.imf.org/external/datamapper/NGDP_RPCH@WEO/OEMDC/ADVEC/WEOWORLD)。
②资料来源:人民网(http:∥theory.people.com.cn/n1/2018/0104/c416126-29746002.html)。
③资料来源: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官方网站(https:∥www.imf.org/zh/Publications/WEO/Issues/2020/01/20/weo-update-january2020)。
④限于篇幅,80个国家未列示,留存备索。
⑤限于篇幅,主成分分析的过程未披露,留存备索。
⑥其中包括30个高收入水平国家、25个中高等收入水平国家、16个中低等收入水平国家和9个低收入水平国家。限于篇幅,具体国家未列示,留存备索。作者邮箱:1471791502@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