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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条历险记

2020-04-03奥斯汀·弗里曼迟建

现代世界警察 2020年2期
关键词:拖船警探金条

奥斯汀·弗里曼 迟建

1“在侦破工作中,”桑代克说,“你必须时刻警惕,不要使自己有意无意受到外界影响。当人向你提供有关案件的信息时,几乎总会或多或少地将自己的意见加在其中。某些事实在提供消息的人看来似乎更重要些,叙述时就会加以强调,并尽量将细节讲给你听;但对于另一些他们认为似乎无关紧要的事实,往往会一带而过。然而,对我们来说,带有个人成见的事实是万万不能听信的。我们既要通盘考虑整个案情,又要逐一分析具体细节。这样,你常常会发现,恰恰是那些被忽略掉的线索,才是破案的关键所在。”

桑代克的这番话在以下案子中得到了充分验证。关于此案的相关情况,是斯芬克斯保险公司的海勒索普对我们讲述的。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破案之后再回过头来想一想,我发觉,我刚好犯了桑代克让我提防的那种错误。

“但愿,”海勒索普先生说,“我这时候来没有打扰你们。我知道,你们一向对闲暇时来访的客户都十分宽容——”

“我把工作,”桑代克打断了他的话,“当成了一种休闲。所以,对于像你这样为我们提供乐趣的贵客,我是十分欢迎的。请把椅子拉到炉火边,再点上一支雪茄烟!然后,把事情讲给我们听听吧!”

海勒索普先生哈哈一笑之后,欣然从命。他把脚搭在壁炉边的石台上,从烟盒里挑了一支雪茄烟,然后,向我们诉说了他的来意。

“我也不大清楚,你能帮我们做些什么。”他说,“因为寻找失物并不是你的本行。不过,我还是想让你知道一下我们的困境。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保险公司面临着四千英镑的损失。这件事使公司几位老总很是懊恼。事情是这样的:

“大约两个月前,阿克罗邦金矿公司的伦敦分公司想让我们为一箱金条担保。这些金条是准备运给那家叫明顿 ·波维尔的大珠宝制造商的。金条将被运到加纳首都阿克拉的贝尔海文港。那是离明顿公司下属工厂最近的港口。我们以前和阿克罗邦公司有过生意往来,这一次自然答应了这笔保险业务。金条在阿克拉被装上了一条叫‘拉巴第的货轮,随后被运到了贝尔海文港,准备再从那儿交付给明顿公司的人。至此,一切都平安无事。接着却出了大乱子。金条在贝尔海文被装上了火车,运到明顿公司工厂所在地安纳斯特去。火车并不能直接到达安纳斯特,将在卡尔布里奇中转。那是一个乡下小站,紧靠着克第奇河。金条箱在卡尔布里奇被从火车上抬了下来,锁进了站长办公室,等着去安纳斯特的火车。当时,似乎那位站长临时有事出去,耽搁了一会儿,火车来了,他才匆匆忙忙赶回来。所幸箱子完好无损,站长先生亲自监督,箱子被送上了火车,由警卫看管。此后的行程一路无事。一位明顿公司职员带着一辆密封的货车,等在安纳斯特火车站。箱子被装上货车,直接运到工厂。之后,他们在工厂的私人办公室把箱子打开,却发现里面装的都是铅条。”

“我想,”桑代克说,“那不是原来的那个箱子吧?”

“不是。”海勒索普先生說,“不过仿得很像,标签地址都一样,外面是用蜡封的。显然,箱子是在站长办公室被换掉了。后来,人们发现,虽然办公室的门上了锁,可有一扇窗户没关严。窗户外面是个花园。花园周围有一些清晰的脚印。”

“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桑代克问道。

“那列火车是七点一刻到达安纳斯特的。当然,那时天已经黑了。”

“这是哪一天的事?”

“前天。我们是昨天早上听说的。”

“你们打算拒付保险金吗?”

“我们不想那么做。当然啦,我们可以把事故原因归咎于相关人员的玩忽职守。但那样的话,我们就要向铁路局提出索赔了。我们还是希望最好能够找回金条。毕竟,它们现在还不会转移到太远的地方。”

“这我可不敢说。”桑代克说,“这可不是一件顺手牵羊的偷盗案。假金条是预先准备好了的。而且,做假的人显然知道装金条的箱子是什么样子的,还知道箱子是以何种方式在什么时间从贝尔海文港发送出去的。我们有理由相信,作案者也会以同样严密的手法将偷去的金条转运走。卡尔布里奇离克第奇河有多远?”

“中间隔着不到半英里的沼泽地。贝吉尔警探先生——我想你们认识他—— 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这是很自然的。”桑代克说,“一只这样重的箱子从水上运出去,要比陆地运输更加便捷,也更加不引人注意。况且,水路更加隐蔽。盗匪只需用一艘小艇,甚至一条小船,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将箱子拉走。他们还可以把金条取出来,分装在船舱里。而且,遇到紧急关头,他们甚至可以把金条丢进河里,把地点记下来。等风声过去,再把它们打捞上来。”

“你的口气好像很悲观。”海勒索普沮丧地说,“看来,你认为我们是没有指望找回那些金条了。”

“你也不必这样灰心丧气!”桑代克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罢了。盗贼劫走了这批货物,而这种货物是不可能消失的,即使把它们变成碎块,金子的价值依然不会改变。如果盗贼把金条融化成小块的金锭,别人就无法认出来了。”

“是啊。”海勒索普先生说,“警方已经开始调查了。此案是由伦敦警察厅的贝吉尔警探负责的。可我们保险公司的人更加乐于看到你能出面查一查。当然了,我们将尽力向你提供帮助。你看怎么样?”

“我很愿意接手这件案子。”桑代克说,“尽管在我看来,前景并不乐观。你能否帮我写封信给航运公司。另外,再写一封给明顿 ·波维尔公司负责收货的人。”

“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写。我的公文包里就有我们保险公司的信纸。不过,恕我冒昧地说一句,从他们这方面下手似乎毫无意义。盗窃是在金条从货船上卸下来,尚未交付收货人之前发生的。”

“你要知道,”桑代克说,“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盗窃案。盗贼事先掌握了相关信息。这些信息不是从货船上得到的,就是从接货的工厂得到的。所以,我们办案的时候,应从线索的两头——货船和工厂查起。此案的源头肯定是这两者之一。”

“这倒也是。”海勒索普说,“那好吧。我现在就来写那两封信。写好之后,我还得去忙些别的事。但愿你能查出个结果来。”

海勒索普分别给航运公司和接货工厂写了信,请他们提供必要的帮助,然后匆匆告辞了。

“这件案子倒颇有意思。”桑代克等海勒索普先生走了之后,说,“可追查这种事并非我们的专长,实际应该是警察局的事。此类案件需要耐心细致地查问。这正是我们所要做的——到现场去仔细查问。”

“你打算从哪里开始呢?”我问他。

“先去贝尔海文。”他说,“我想,咱们明天早上就去那里找找线索。”

“什么线索?”我又问他,“我们已经知道了货是从哪儿发出去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线索可找的呢?”

“可能你也注意到了,这件案子有幾种可能性。”他说,“现在的问题是,究竟哪一种可能性更加可信?这是我想进一步调查前先要明确的。”

“依我看来,”我说,“我们应该从偷盗现场开始调查。不过,也许你看到了一些我忽略了的东西。”

后来的结果证明,桑代克的确看得比我深远。

2

第二天早晨,我们来到贝尔海文。

“我想,”桑代克对我说,“咱们不妨先去海关,设法搞清楚金条交给收货方之前是否确实在箱子里面。我们不应该想当然地认定,盗贼是在卡布里奇掉的包,虽然这种可能性最大。”

于是,我们先来到港口。一名热心的水手把我们引到海关办公地。在那里,一位态度和蔼的官员接待了我们。桑代克向他讲明,我们是为那起盗窃案来的。官员对我们表示十分同情,并且很快搞清了我们的来意。

“我明白了。”他说,“你们希望得到确凿的证据,证明箱子从这里运走时金条确实在里面。我想,我可以满足你们。金条是不必交关税的,但必须经海关检查并上报。如果货是运交英国银行或者造币厂的,那么,箱子是不会拆封的。但这箱金条属民间的货物往来,因此,海关将会开封验货。杰弗逊,请把有关拉巴第号货船上那箱金条的报告拿给这两位先生看!”

“如果方便的话,”桑代克说,“能否让我们和当时开箱验货的海关工作人员谈谈?你知道,法律上更加看重当事人的证词。”

“当然可以。杰弗逊,等这两位先生看过报告,你去把报告上签字的工作人员找来,和他们谈谈!”

我们跟随杰弗逊先生,来到隔壁一间办公室。杰弗逊把报告拿出来交给桑代克。它实际上是一张运货清单。上面注明了箱子的尺寸:长13英寸、宽12英寸、高9英寸,毛重117磅3盎司。箱内装有四根金条,总计重量为113磅2盎司。

“谢谢你。”桑代克说着,把报告递还杰弗逊,“我们现在能否去见见那位工作人员——我想,他叫拜恩先生吧?我们只想找他核实一下具体情况。”

“请跟我来!”杰弗逊先生说,“我带你们去找他!我估计,他这会儿在码头上呢。”

我们跟着他来到码头。从堆放得乱七八糟的木箱和圆桶中穿行。最后,终于在一堆盛着马迪拉葡萄酒的木桶当中找到了那位海关工作人员。他正忙着办理外人眼中很神秘的验关手续。杰弗逊把我们介绍给他之后,便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剩下拜恩先生站在我们面前。他红红的脸庞,一双蓝色的眼睛瞪得溜圆。

“那些金条,”桑代克说,“我想,你把它们从箱子里拿出来,单独称过吧?”

“是的。”拜恩先生说。

“你分别称过每根金条的重量吗?”桑代克又问。

“没有。”拜恩先生回答得很干脆。

“那些金条是什么样子的?我指的是它们的形状和尺才,是通常的那种规格吗?”

“我经手过的金条不是很多。”拜恩先生说,“不过, 我想,它们就是普通的金条吧!大约9寸长、4寸厚的样子。”

“箱子里有很多包装材料吗?”

“不多。金条是用厚帆布裹着,塞进箱子里的。箱子四周空余出来的地方连半英寸都不到,箱子的木板有一寸半厚,外面是用铁条加固的。”

“你把箱子关上之后,又封好了吗?”

“封好了。箱子交回大副的时候,封得严严的。我亲眼看到,大副把箱子交给了收货方的人。所以,箱子在离开码头时,没有任何问题。”

“我想,要核实的就是这些了。”桑代克说罢,把笔记本放回口袋,谢过海关人员后,转身从那堆杂乱无章的货物中间往回走。

“海关的事情算是办完了。”他说,“幸亏我们先到这里来了。你也看到了,我们在这儿收集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我们搞清楚了,箱子在移交给收货人时完好无损。”我说,“这样的话,就能使我们放心地到卡布里奇展开调查了。我想,你来此地的目的就在于此吧?”

“也不尽然。”桑代克说,“我还有一两件小事情想搞清楚。咱们再去找找运输公司的人,把海勒索普写的信拿给他们看。在去盗窃现场查案之前,咱们不妨尽可能多地了解一些情况。”

“我看不出还有什么可了解的。”我说,“不过,显然你有你的看法。前面过了那几栋仓库,好像就是运输公司的办公室了。”

运输公司经理坐在办公桌前,桌面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文件和杂物。他手里拿着海勒索普的信,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和桑代克。

“你们是为被盗的金条来的?”他的口气有些不高兴,“可是,金条又不是从这儿被偷走的!你们为何不到出事地点——卡布里奇去调查呢?”

“我们肯定是要去的。”桑代克回答说,“可是,我想先搞清楚几个问题。首先是那张运货单,它现在在谁的手里?我指的是最初的底单。”

“单子在船长那里。但我这儿有一份副件。”

“我可以看一下吗?”桑代克问道。

经理不悦地挑了一下眉毛,但还是从一沓文件中把单据找出来递给了桑代克。然后,他用猜疑的眼光,瞧着桑代克把有关那箱货物的数据记在本子上。

“我想,”桑代克一边把货单还给经理一边说,“你手里还有那艘轮船全部货物的清单吧?”

“是的。”经理回答说,“可清单上只是把每份运货单上的内容抄写了一遍而已。”

“如果不是太麻烦的话,我还是想看那份清单。”

“可是,”经理很不耐烦地说,“清单上有关这箱金条,除了我跟你说的这张运货单上的情况,什么信息都没有呀!”

“这我知道。”桑代克说,“可我还是想看那份清单。”

经理先生气冲冲地跑进里面一间办公室。不一会儿,他抱着厚厚的一沓文件回来,“啪”的一声,把文件放在一张小桌上。

“都在这儿了,先生。”他说,“这些是货物清单。有关你要找的那箱金条在这里登着呢。其余的都是那艘船上其他的货物。我想你是不会感兴趣的。”

然而,桑代克随后的举动却出乎这位经理的预料。只见他检查了一下有關金条的记录之后,又翻过来,将那份清单从头开始逐项迅速浏览起来。这一下,那位经理先生愈发不耐烦了。

“先生,如果你想把这份清单整个读一遍的话,”他苦笑着说,“那就恕我不能奉陪了。我可没有这么多闲工夫。”

话虽这么说,他却犹犹豫豫地舍不得走。当桑代克在小本子上抄写清单上的某些条目时,他毫不掩饰地伸着脖子,从后面观看,边看边发议论。

“天哪,先生!”他吃惊地说,“这起盗窃案和象牙之间能有什么关系呢?你知道它们还在船上放着吗?”

“我估计它们还在,因为货是发往伦敦的。”桑代克边说边把手指移到细目那一栏,匆匆浏览着上面列出的各类货物。经理先生顺着他的手指,看到表格上写着的无非是一袋树脂、一盒石英标本、一箱六英寸长的铜螺栓、 一袋种子、一包坚果之类的东西。他看了差一点没背过气去,嘴里不住地发着牢骚。但桑代克丝毫不为所动,只是不慌不忙地将每件货品抄录下来,包括货物名称、对外包装及里面货品的描述、毛重和净重、尺寸规格、寄货人和收货人的姓名,还有始发和到岸的港口。总之,单子上所填的内容他都一字不漏地照抄不误。这个举动的确太奇怪了。我和那位极不耐烦的经理先生一样,对此感到无法理解。

最后,桑代克终于合上他的本子,把它装进了衣袋里。经理先生这时总算舒了一口气。“先生,你还有别的事吗?”他问道,“譬如说,你不想再去查看那艘轮船了吧?”

看来话一出口,经理先生就对自己这句嘲讽的话感到后悔了。因为桑代克显然对这话表示出了兴趣。“那艘轮船在这儿吗?”他立刻问道。

“还在。” 经理不情愿地承认说,“它今天中午卸完货,大概明天上午将被拖到伦敦港去。”

“我想,我不需要到船上去了。”桑代克说,“不过, 请你给我一张名片!万一我要去的话,好用得上。”

经理先生极为勉强地把自己的名片掏了出来。桑代克对他的帮助表示了谢意之后,我们离开了那间办公室,朝火车站走去。

“你收集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信息。”我说,“可是,我实在看不出来,这些信息和我们的调查有半点儿关系。”

桑代克嗔怪地看了我一眼。“杰维斯,”他带着指责的口气说,“你太让我失望了!怎么,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你说‘明摆着,”我也有些生气了,“指的是——”

“我指的是盗匪的作案手法。我劝你在火车上把我的笔记好好看看!再把刚才收集到的信息分析一下! 我想,你会发现它们很能说明问题。”

“恐怕没那么简单吧!”我说,“况且,你不觉得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吗?海勒索普希望把那批金条找回来!他并不想知道,盗匪是如何把它们偷走的。”

“这话倒不假。”桑代克说,“你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但我认为,搞清楚盗匪作案的方法,对我们十分有用。不过,你说的也对。我们在这儿花的时间已经不少了。现在,该从卡布里奇查找线索了!我们的火车就要进站了!咱们最好快点儿!”

火车轰隆隆开进了车站。我们俩十分幸运地找到了一个没人的吸烟包厢,脸对脸坐下来,各自把烟斗点燃。桑代克把他的笔记本递给我之后,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我,脸上透着一股不大信服的笑意。而我则紧锁眉心,苦苦研究着笔记本上那些互不相干的条目。我反复将笔记看了几遍,越看越无法找出那些所谓“明摆着”的信息。我徒劳地试图把笔记上的树脂、象牙、种子之类的东西和那些不知名的盗匪的作案手法联系在一起,却毫无希望。我根本无法找出任何关联。最后,我终于悻悻地把本子合上,还给了桑代克。

“我放弃了,桑代克。”我说,“我实在找不出一点儿线索。”

“是啊。”他说,“这些东西和盗案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明显。我们还要进行大量的调查工作。也许,这件案子不那么简单。不过,只要可能,我们一定要找回那批金条。前面该下车了。这站就是卡布里奇。我在站台上看到了一个熟人。”

我朝窗外望去。随着渐渐停驶的火车,我果然在站台上看到了伦敦警察厅侦探科的贝吉尔警探。

“咱们这个案子没有贝吉尔,反而更好。”我说。

“是啊。”桑代克同意我的话,“可看来,我们不得不同他合作。毕竟这是他的地盘。而且,我们调查的又是同一起案子。你好啊,警探先生。”这后一句他是朝贝吉尔说的。

此时,他见我们从车厢里下来,赶紧跑了过来,显得出乎意料地兴奋。

“我就估计能在这儿碰到你,先生。”他说,“我们听说,海勒索普先生找过你了。不过,这并非从伦敦来的火车。”

“的确不是。”桑代克说,“我们去了趟贝尔海文。无非是想搞清楚,金条从那儿运出来的时候的确是在箱子里面。”

“这我两天前就可以告诉你了。”贝吉尔说,“我们当时立刻去找了海关的人。那里没什么问题。不过,再往后查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箱子是怎么被盗走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噢,这倒很清楚,是被人从站长办公室的窗户里抬出去的。然后,他们又把造假的箱子抬了进去。而且在同一天晚上,有人看见两名男子抬着一个很沉的包,大小和金条箱子差不多,朝沼泽地那边走了。可是,线索到这里就断了。这批东西就像从空气中蒸发了一样。当然,我已派出人分别到各处查找去了。不过,我和几名便衣警察仍然留在这里。我相信,那批金条还在这一带。我之所以守在这里,是想抓到设法转移金条的人。”

贝吉尔警探说话的同时,我们几个慢慢从车站往村里走。那座村子就在河的对面。走着走着,桑代克在桥上停了下来,低下头看看河面,又抬眼望着那片开阔的沼泽地。

“若是想要盗走金条,这个地方实在太理想了!”他说,“一条河流靠近大海,河水随着潮汐涨落。周围有许多小港湾,其中任何一个都可以藏起一条船。另外,盗匪还可以先把赃物沉到河里去。你知道这一带有什么可疑船只吗?”

“有。有一条破破烂烂的小渔船,是从雷弗来的。可船上的两个家伙却不是雷弗人。身上衣衫褴褛的,一来这里,就遇到了麻烦。大潮退去之后,他们的船被陷在那里了。那不是,就在那片狭长的泥地上。下次大潮来之前,它都动不了。不过,我已仔细检查了那条船。我敢肯定,金条不在船上。我把舱里的东西都翻了一遍,船上的柜子也都打开查过了。”

“那边的那条拖船呢?”

“那是一条经常在这里出没的商船。船的主人——船长和他的儿子——在这一带颇受人们敬重。你们看,他们在船上呢。大概是想趁着潮汐把船开走。不过,他们好像是在朝着那条破渔船的方向开呢!”

贝吉尔警探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副望远镜,观察着那艘拖船的去向。这时,还有几个正在过桥的年长渔民也停下来观望。拖船上放下来一条舢板,划到搁浅的渔船旁。一个船员招呼了一声,从渔船的船舱里钻出两名男子。跳上舢板之后,那几个人立刻又调头,朝拖船划去。

“渔船上那两个穷小子看来是想让老比尔 ·索马斯带他们出去。”一位渔民一边说着,一边从一个小型望远镜里瞧着拖船。舢板划到了拖船旁边,四名男子上了拖船。“他们还得在老比尔的拖船上干活儿呢。”这时,剛上船的那两名乘客立刻开始摇动绞盘。船上的水手们把卷帆索放了下来,并把缆绳的滑轮套上。

“奇怪!”贝吉尔警探一边从望远镜中瞧着拖船,一边说,“他们怎么什么东西都没带上船呀?这我看得清清楚楚的。”

“你检查过这艘船吗?”桑代克问他。

“整个都检查过了。什么都没有。这艘船不是装货的,上面半点儿东西都藏不住。”

“你让他们把船锚拉起来了吗?”

“没有。”贝吉尔回答说,“看来,当时我应该这么做。不过,他们正在起锚呢。”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水上传来了起锚机快速转动的声响。我从望远镜中可以看到,那两名乘客正拼命转动着起锚机的曲柄。过了一会儿,机器转动的声音放慢了一些。拖船上两名船员刚刚把船帆扯好。此刻,又跟着一起转动起锚机。但即便四个人一起干,速度也快不了多少。

“那只锚好像特别沉重。”我们身边的一个渔民说。

“是啊。”其他几个人也附和着,“也许下面吊着什么重家伙呢。”

“盯紧了那只锚。”桑代克一边从望远镜中观望,一边压低了声音说,“现在,它已经脱离地面了。绳索忽上忽下的,船也开始随潮水摆动。”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铁锚的索链和锚杆慢慢浮出水面。我看到,那条绳索上还绑着另一条链子,一直垂到了铁锚那里。显然,贝吉尔也看到了这第二条链子,“哎呀”叫了一声,紧接着,又骂了一串我不便重复的粗话。这时,拖船上的绞盘又转了几圈,锚爪露出了水面。锚爪的下面,分明是一只用结实的铁链捆绑着的木箱子。贝吉尔嘴里骂骂咧咧的,一边转过身来,对那几个渔民毫不客气地嚷嚷了起来。

“我要找一条船,马上就要!”

年长的渔民并不买他的账,眼睛盯着他说:“行啊,我又没拦着你。”

“到哪儿能找到船?”警探先生又问道。他气急败坏,那张脸已经涨得通红了。

“你以为呢?”渔民显然很看不惯贝吉尔那种盛气凌人的口气,“到糕饼店去找?要不就去牲口圈去找?”

“你听我说,”贝吉尔说,“我是警察!我需要上那条拖船,我可以出大价钱。你们能给我找条船吗?”

“我们可以带你去追那条船。”渔民说,“不过,我怀疑,我们是否能追得上它。它已经要溜了。船上还装上了那只奇怪的箱子。”他说最后这句话时,口气显得有些神秘。

的确如此。我一直在观察着那条拖船。木箱被几个人吃力地抬到了船上。接下来,拖船上的两名船员和刚才上去的两个乘客之间,突然发生了口角,进而又发展成了一场厮打。具体发生了什么很难看清。因为这时拖船已经迅速地顺流而下,船帆一个个张开,遮挡住了我的视线。不一会儿,风帆全部张满。舵轮后面出现了一名男子。接着,拖船调了个头,借着一股迅猛的潮汐和一阵清爽的微风,很快就在我们的视野中远去了。

这时,我们这边的几个渔民正忙着找船。贝吉尔警探跑到桥头,一边拼命打着手势,一边吹响了警笛。桑代克则一如既往、不动声色地从望远镜中观察着那艘远去的拖船。

“咱们该怎么办呢?”我问他。我心里对我这位同事的冷漠态度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咱们又能怎么办呢?”他反问我说,“贝吉尔要去追赶那条船。虽然他不一定追得上,但至少可以防止那些人在出海口之前靠岸。等船开出河口,他或许会得到警方的增援。总之,追赶那条船的事该由他去做。”

“咱们要跟他一起去吗?”

“我不能去。看来,这趟差事要花上一整夜的时间了。而明天早晨,我家里还有事呢。况且,追赶逃犯又不是我们分内的事。不过,如果你想和贝吉尔一起去,我倒没意见。家里的事情我照顾得过来。”

“如果不会给你添麻烦,”我说,“我倒想跟他去看个究竟。可是看情形,那些人恐怕会带着赃物逃之夭夭的。”

“是啊。”桑代克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最好能够搞清楚,赃物是怎么不见的。好吧,你只管跟他们去好了,把眼睛放尖一点。”

这时,贝吉尔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两名听到警笛声跑来的便衣警察。同时,两个渔民划着一条小船,也朝桥旁边的台阶靠了过来。贝吉尔警探询问地看看我和桑代克,问道:“你们想一起去瞧瞧吗?”

“杰维斯医生跟你一起去!”桑代克回答说,“我还得回伦敦去。不过即使没有我,你们的船也坐得满满当当的了。”

看来,那两位渔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把船靠近台阶,瞧瞧那四位乘客,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了一下,还有没有人要去。我们几个在船尾的帆脚索旁边坐定,两位渔民用桨一撑,船先从桥下钻了过去,然后顺着河水划走了。不一会儿,村庄逐渐远去,小桥变得越来越远,尽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仍能透过那片沼泽地看到它们。我借助望远镜往回望去。桑代克仍站在桥上,通过他的望远镜,观看着这场追逐。

那艘逃掉的拖船比我们先走了大约两英里的距离。这时,似乎就在前面。但它只是偶尔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因为潮汐正在迅速地减缓,我们的小船常常被高高的河岸遮挡着。只有划到河流中间时才能看到远处拖船的风帆,而且每次拖船出现在我们视野时,它都会变得比以前更加渺小。

河道渐渐变宽了。渔民竖起了桅杆,将一张很大的四角帆扯了起来。一个渔民仍在划桨,另一个开始掌舵。这样一来,我们的速度显然快多了。但尽管如此,每当我们看到前面的拖船时,都会明显地感觉到,它离我们越来越远。

当拖船又一次出现时,站在舵柄跟前的渔民直起身来盯着它细看了将近一分钟之久,然后对贝吉尔警探说:“先生,它会把我们甩掉的。”他的口气十分肯定。

“它还是比我们快吗?”贝吉尔问道。

“是啊。它不久将会轻轻松松地穿过淤沙湾,进入深水航道。再往后,我们就追不上它了。”

“可咱们不是也能进到深水航道去吗?”贝吉尔问他。

“可是,”渔民说,“情况是这样的。潮水快退完了,但这对他们的船来说,已经足够了。它完全可以穿过威泰尔海峡,从出海口出去。出海之后,它转个弯,就可以顺风顺水地朝伦敦的方向开走了。可是我们还在威泰尔海峡,就会赶上涨潮。这时候,要出海就太困难了。就算我们能出去,拖船也早就驶出几英里了。”

贝吉尔警探嘴里愤愤地骂个不停,甚至把自己说成“头号傻瓜”。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渔民令人沮丧的预言果然一一应验了。当我们的船来到威泰尔海峡时,拖船正驶出河口。这时,正赶上退潮的尾声。等我们进入海峡后,潮向转了。潮水从海上涨了进来,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就在同时,我们可以看到,远处的拖船已经出了海口,借着水流,以不低于每小时六海里的速度向西行驶。

可怜的贝吉尔简直气疯了。他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渐渐远去的拖船,时而滔滔不绝地破口大骂,时而低三下四地恳求两位渔民,给他们鼓气,并向他们提出种种许诺。这期间,他甚至还亲自拿起一只桨去帮忙,却不料由于用力过猛,一下子划空了,跌倒在一个渔民的膝盖上。两位渔民竭尽全力,甚至把桨都划弯了,可行进速度仍然十分缓慢,而涨入海峡的潮水却愈见凶猛。这场极为艰难的拼搏仿佛持续了数小时之久。最后,我们的船只终于划出了河口。两位渔民早已筋疲力尽,几乎瘫倒在了那里。这时,太阳刚刚垂落,拖船已经消失在西边的海面上了。

我的确很同情贝吉尔警探。对于一个不经常乘船的人来说,没有想到要去检查水下的铁锚是很自然的事。再说,他对此案相当尽职尽力,而且,他决定在卡布里奇蹲守,显然算是一步好棋。然而,在煞费苦心之后,盗匪和赃物看来却要从他的手心中溜走了。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倒霉透顶。

“我们也够卖力气的了。”年纪大些的渔民说,“可还是让他们跑掉了。现在怎么办呀,先生?”

贝吉尔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得让船接着朝前划,盼着能在路上找到人帮忙。不难看出,他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可就在这时,当霉运当头、失败已成定局时,上帝却向他伸出了慈悲之手。

一艘从东斯文开来的小型快艇突然转了个方向,朝我们这边驶来。刚才讲话的渔民盯着它细细看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天哪!这下有救了!”他激动地叫了起来,“先生,你的事情好办了!来的这条船是艘海关巡逻艇!”

两位渔民立即朝快艇划了过去。几分钟后,两条船便靠在了一起。贝吉尔兴奋地大叫着,简短地将情况向艇上的官员解释了。官员表示十分同情,并答应帮忙。于是,我们全都爬上了甲板,把小船用缆绳拖在快艇后面。随着艇上机舱的铃铛欢快的声响,英姿飒爽的快艇开始向前挺进了。

“现在,”海关官员等快艇开起来后说,“请你把拖船形容一下,它是什么样子的?”

“它的形状短粗。”渔民说,“速度很快。船上的油漆剥落得很厉害。船是用轮盘操纵的,绿色的尾板上刻着‘麦尔顿蓝铃几个金字。它好像是靠着北岸行驶的。”

海关官员听了这番介绍,用望远镜朝西方观望。那是可在夜间使用的望远镜,虽然这时天色还很亮。看了一会儿,他对周围的人说:“正对着黑尾岬的浮标处有一条又短又粗的船。你们看看,是不是它。”

他把望远镜递给渔民。后者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认定那正是我们追赶的对象。

“也许它是朝南安德或雷弗方向去的。”他又说,“我估计,它肯定是想到本佛利特湾去。那里十分僻静。在那儿把赃物卸下是最好不过的了。”

我们不久前的厄运现在已经整个逆转了过来。这艘小型快艇乘风破浪,向前疾驶。拖船在我们的众目睽睽之下,变得越来越近。等我们驶到与茅斯莱特史普平行的位置时,它离我们只有几百码远了。即使用我自己的望远镜,也可以清晰地看出拖船上面“蓝铃”那几个字。贝吉尔这时激动得几乎流出眼泪。海关官员也是面带喜色。快艇上的人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捉拿逃犯。两名便衣警察也暗自把手铐擦拭干净。

快艇终于开到了几乎和拖船平行的位置。拖船甲板上的两名男子也已经察觉了。这时,快艇突然斜插过来,凑到拖船跟前。紧接着,一只手麻利地将一个钩锚钩在了拖船的横桅索上。同时,几名海关缉查员、便衣警察、贝吉尔警探跳上了拖船的甲板。船上的两个家伙最初还想反抗,可毕竟实力过于悬殊,还没怎么交手,就被手铐铐住,带到快艇的艏尖舱看管了起来。接着,我同海关官员,還有两名渔民一起,跳上拖船的甲板,随贝吉尔警探从升降口下到船舱里。

我们借着贝吉尔的手电筒的光亮,看到了意想不到的景象:小舱房和橱柜的大小差不多。两只锁具上各拴着一个人。他们都被绳索绑着,脸上被长袜蒙了起来。舱房中间一张三角形桌子上,有一只用铁条加固起来的木箱。见到它之后,我马上想起来,货船运货单上形容的金条箱正是这样的。很快,船长和他的儿子被解救出来,送到了甲板上。他们倒没受什么大伤,只是憋了一肚子气。

“这帮阴险的家伙!”米勒探长叫了起来,“和我们玩了个鬼把戏!金条最终还是被他们弄走了!除非——”他用探询的目光瞧着桑代克,“除非你知道金条的下落,桑代克先生。我估计你是知道的。”

“我想,我的确知道。”桑代克说,“如果各位现在愿意和我一起到伦敦码头去一趟,我想,我可以把赃物交到你们手里。”

米勒探长听了这话,情绪好多了。可贝吉尔却不然。这位气急败坏的警探把手上的铅条往地下一扔,转过身对桑代克发起了脾气:“先生,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呢?你明明知道拖船上装的不是金条,却还让我去费劲追赶!”

“亲爱的贝吉尔,”桑代克安抚他说,“你难道不明白,这些铅条对我们的案子至关重要吗?它们证实了那些金条根本就没被从货船上卸下来。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到那艘货船上去查找了。”

“好啦,贝吉尔。”米勒探长说,“和桑代克先生争执是没有用的。他像只长颈鹿,能够观察到周围的一切。咱们还是赶紧到码头去吧!”

于是,我们锁上房门,动身前往。在查林口站上了一列火车。下车之后,在桑代克带领下,进了船坞,又一直来到码头上。桑代克同一个海关工作人员简短交谈了几句。后者立刻到后面找来一位负责人。那位官员向桑代克打了个招呼,又略带好奇地看了我们几个人一眼,说:“他们把你说的那箱货卸下船了。我暂时将它存放在了我的办公室。你们想来看一下吗?”

我们跟着他,来到位于一排仓库后面的办公室。里面一张桌子上放着一只坚固的木箱。这只木箱看上去要比盛着假金条的箱子大一些。桌子上还放着一沓文件。

“我想,这就是你说的那只箱子了。”海关官员说,“不过,你最好对照货单检查一下。这份运货单是这样写的:箱内装有213只带螺母的黄铜螺栓,规格:6英寸×3/8英寸。箱子体积:长16英寸、宽13英寸、高9英寸。毛重:119磅,净重:113磅。收货人是‘伦敦东区大艾利街59号的杰克逊和沃尔克。你要找的是不是这箱货?”

“正是这箱货。”桑代克说。

“那么,”我们这位朋友说,“咱们就开箱验验这批黄铜螺栓吧!”

官员虽然身居高位,动作却麻利得令人吃惊。一眨眼的工夫,他已经把箱子的螺丝卸了下来,并撬开了箱盖,露出里面的一层粗帆布。接着,他把帆布揭开。两位警官急切的目光锁定了箱子里面的货物。然而,贝吉尔期待的神色突然之间却变成了一脸扫兴。

“这次你可没算对,先生。”他没好气地说,“这不过是一箱铜螺栓而已。”

“是金螺栓,警探先生。”桑代克不动声色地纠正了他一句,然后拿起一个螺栓,递给大吃一惊的贝吉尔。“你见过有这么重的铜螺栓吗?”桑代克问他。

“是啊。这分量的确够重的。”贝吉尔警探承认道。他把那个螺栓拿在手上掂了掂,又递给了米勒探长。

“根据这份运货单,”桑代克说,“这螺栓的重量应该超过了8.5盎司。不过,咱们还是来测测看吧!”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很小的弹簧秤,把那个螺栓吊了起来。“你们看,”他说,“螺栓的重量是8.7盎司,而同样尺寸的黄铜螺栓只有3.8盎司。毫无疑问,这些螺栓是黄金的。而且,你们也知道,这箱螺栓的总重量是113磅,而那四根失窃的金条的重量是113磅2盎司。显而易见,这批螺栓正是由那些金条制成的。他们在熔炼的过程中只损失了2盎司。可见,这活儿干得还挺专业的。取货的人来了吗?”

“他正在外面等着呢。”海关官员笑着说,“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我这就去把他叫进来。”

不一会儿,取货的人被带了进来。此人身材瘦小,衣冠不整,样子很像阿拉伯人。他进来时面色苍白,显得十分紧张。当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到打开的箱子和房间里这些生人时,像见到了魔鬼似的,转过身去,撒腿就往码头上跑。

4

“当然了,听你这么一说,一切都很简单。”我对桑代克说,当时,我们俩正沿着夜莺路往回走,“可是我搞不明白,你一开始是怎么发现的。你怎么会知道,那只被盗的箱子里面装的是假货呢?”

“最初,”桑代克回答说,“那不过是一种假设,纯粹是猜的。海勒索普向我们描述的盗窃案手法十分粗糙,计划也很不周全。于是,我问自己:怎样才是盗取这箱金条的最好方法呢?对作案者来说,最困难的地方在于,金条的分量太重,盗贼必须设法在盗案被发现之前把金条转移走。而盗案被发现的时间拖得越久,则对他们越有利。另外,如果作案者能够哄骗他人来把假货偷走,显然可以达到声东击西的目的。如果那个人被抓到了,这件事将会变得扑朔迷离。如果他带着假货逃脱了,所有线索也会指向他那里。当然,在他设法把赃物倒卖出去时,会发现那是假的。不过,他肯定不会声张。因为他本身干的就是违法的事。由此可见,这样做,才算得上一步好棋。尽管这只是我的一个凭空设想,并没有任何根据,但我觉得,必须考虑到这种可能性:在这起不太高明的盗窃案后面,隐藏着另一个更加狡猾的计划。我们首先需要搞清楚,金条在离开贝尔海文时的确在那只箱子里。对此,我最初并不怀疑。我们到海关去,只不过是例行公事,目的是在开始办案之前不留下任何漏洞。我们得找一个曾打开箱子亲眼验过货的人。当我们找到了此人,即拜恩先生后,我马上发现,原来那个貌似不大可能的假设竟然真的发生了,箱子里的金条早就不翼而飞了。我事先对金条的尺寸作过大致估算。它们应该有42立方寸,也就是说,金条的规格大约是7×3 ×2的样子。而拜恩给出的规格是绝对不可能的。它们如果真是金条的话,重量就不会是运货单上说的113磅,而是足足200磅了。真没想到,拜恩竟然没有注意到其中的差异。大多数海关工作人员是不会如此疏忽大意的。”

“盗匪竟敢冒这个风险?”我说,“这岂不是有些奇怪吗?”

“显而易见,”桑代克说,“他们并没有料到这其中的风险。也许,他们像很多人一样,以为海关对金条只是随便看一下就会放行。很少有人会意识到,海关人员工作的细致程度。现在咱们再接着往下说!显然,拜恩检查过的那箱所谓金条是冒牌货。那么,真正的金条又到哪里去了呢?它们是已经被运走了还是仍在船上呢?为了搞清这个问题,我决定查看一下轮船的运货单。重点在每件货物的重量。很快,我就发现了一只重量和被盜金条只差二盎司的箱子。这是一箱运回国的铜螺栓。可是,天底下有谁会从非洲往伦敦运铜螺栓呢?这事实在太反常了!于是,我更加仔细地查看了那份货单。我将货物的净重除以螺栓的数量,发现这些小小的螺栓每个重量超过半磅。这样的话,这些螺栓只能是黄金或白金做成的,而且十有八九是黄金。另外,它们的总重量同失窃的金条几乎相等,只差了两盎司。而这两盎司很可能是在熔炼过程中损失掉的。”

“可是那包象牙,”我说,“还有那些树脂和坚果之类的货物,和我们这件案子有什么关系呢?我至今也没看出来呀。”

桑代克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接着,“扑哧”一声笑了。“没有任何关系。我之所以把那些东西记下来,是为了给运输公司那位先生看的。他当时正从我身后看我在抄录些什么。我总得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吧?假如我只把铜螺栓写下来,岂不把我的怀疑对象泄露给他了吗?”

“这么说,我们离开贝尔海文的时候,你对这件案子已经胸有成竹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们还是得找到那只失窃的箱子。因为如果没有那些铅条,我们就无法证实,这些金螺栓是偷来的赃物。这就如同没有受害者死亡的证据,就不可能证实谋杀一样。”

“那依你看,盗窃案是怎么发生的呢?金条是怎么从轮船的保险舱里偷出去的呢?”

“我认为,金条根本就没进保险舱。我怀疑,盗匪是这艘轮船的大副和轮机长,也许还有事务长。大副是负责存放货物的,轮机长管着修理车间,有办法对金属进行处理。我估计,当他们得知有人要托运金条的消息后,便准备了一箱外表相同的假货。当金条运来时,假货就藏在船上。他们当即掉了包。假货被搬到了保险舱里,而真正的金条却被藏了起来。随后,轮机长将金条切割开、熔化掉之后,以一个铁螺栓作模子,在普通的锻铸炉里把黄金铸造成了螺栓。大副可以随时把这箱货添加在运货清单上,再把货运单寄给取货人。我想,盗案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桑代克的分析后经证实,准确无误。取货人被贝吉尔警探一路追赶,终于在码头大门口被抓到。此人当即表示,愿意供出同伙。就这样,拉巴第商船上的大副、轮机长和一名事务长被逮捕归案。后来,这三个人分别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他们描述的作案情节和桑代克所说,几乎完全相同。

(本文出自《巴比伦国王的金玺》群众出版社)

(责任编辑:古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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