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口福的“灶王爷”

醳倾

小年是春节的前奏曲，人们在此时开始准备年货。大家在繁忙的准备中盼望着春节的到来。这种忙碌与期待，聚合成了每一次年味的记忆。俗话说：“二十三，糖瓜粘，灶君老爷要上天。”这位“灶君老爷”俗称“灶王爷”，也叫“东厨司命”“護宅天尊”“灶君菩萨”……神话传说里，炎帝、祝融、黄帝都当过灶君。后世不少民间传说给了灶君新的定位——由凡人化身而来。逐渐地，人们在对灶君的敬重中掺杂了一丝亲近感，因此才称之为灶王爷。“云车风马小流连，家有杯盘丰典祀。猪头烂熟双鱼鲜，豆沙甘松粉饵圆。男儿酌献女儿避，醉酒烧钱灶君喜。”范成大这几句诗表现了古人在小年这一日“祭灶”的盛况。

“祭灶”食俗中最广为人知的是“糖瓜”。给“灶王爷”吃糖有两种说法：一是“灶王爷”吃了甜甜的糖，说话自然甜蜜，“上天言好事”;二是吃了黏黏的灶糖，可以粘住灶王爷的嘴，让他在天帝面前说不出话——什么都说不出口，自然也就说不出坏话了。

糖瓜是个圆滚滚的奶白色糖球，分有芝麻的和没芝麻的两种，中心是空的，外壳上有一条条的纹路，由奶白色、红色和绿色相间组成，像是没长熟的小南瓜。糖瓜制作时需要被反复拉扯，因此吃起来又黏又硬。用力啃它，糖上只留下两排牙印，再使劲一咬，就会把上下牙给粘住。只好上手，捏住它胖胖的身子用力一掰，终将那糖块留在嘴中。酸中带甜的糖瓜，惹得满口的唾液像泉水一样涌出来，让人爱不释口。

除糖瓜外，灶糖还有关东糖、酥糖、南糖、麻糖等。关东糖用麦芽、小米熬制而成，长条棍状，硬梆梆的。《燕京岁时记》中记载的清代“祭灶”的食品中就有关东糖。这种乳白色的大块方糖，大概三寸来长，一寸来宽，用力扔到盘子里会“当啷”响。关东糖太硬了——咬不动、砸不瘪、摔不碎，吃时只能用刀劈开，切口如大理石一样细腻致密，入口甜中带酸。

南糖是潮汕地区的特产，也是一种常用灶糖，用饴糖或砂糖掺花生、芝麻、等制成。在晋西北有“二十三吃麻糖，吃不上麻糖啃指头”的俗语。江西靖安县有“小年小年，爆米糖甜”的说法。这天，人们用麦芽糖和爆米花制作爆米花糖，寓意新的一年财运大发、生活甜美。宋代周密在《武林旧事》中记载，杭州“祭灶”用“糖豆粥”，希望灶王爷喝了这碗清甜可口的糖豆粥，就能上天多说些好话。沪城的灶糖是“元宝糖”，形状与粽子相近，也叫“粽子糖”。祭灶时，除了“元宝糖”，还有茨菇、柿饼、赤豆糯米饭、青菜、糯米小圆子、清茶等。

在我的家乡山东，有“二十三，年糕粘”的民谣。小年这一天，家家户户蒸年糕，既有“年年高”的寓意，也是为了让馋嘴的灶王爷一口吃下，把嘴粘住。这种年糕用黄米加红枣做成，口感绵软，香甜筋道。在南方一些地方，元宵也是小年的必备食物。它香糯黏软，用来糊住灶君的嘴最好不过！

明代《帝京景物略》记载：“廿四日，以糖剂饼、黍糕、枣栗、胡桃、炒豆祭灶君。”明朝人“祭灶”的食品除了甜甜的糖剂饼，还有黏黏的黍糕，可见是要把“灶王爷”的嘴粘得紧紧的，让他一句坏话也说不出口。

其实，“祭灶”早已成为老百姓在过年期间放纵自己口腹之欲的借口。这么些吃的，“灶王爷”哪吃得了？最后还不是要进孩子们的口中？老舍在《北平的春节》中就回忆道：“孩子们准备过年，第一件大事就是买杂拌儿。这是用花生、胶枣、榛子、栗子等干果与蜜饯掺和成的。孩子们喜欢吃这些零七八碎儿。”

除了吃糖，还有一种办法让灶王爷不能如实汇报，那就是把他灌醉。宋代《东京梦华录》中记载汴京“祭灶”的风俗之一“以酒糟涂抹灶门，谓之‘醉司命”。这样一来，灶王爷不胜酒力，头晕眼花，神志不清，便可以向天帝少打些小报告。

在山东，腊月二十三后，家家忙着做面食，那可真是“一家蒸花馍，四邻来帮忙”。花馍包括大馒头、团圆饼还有寿桃。花馍虽然好吃，但制作工艺非常繁复。做花馍往往是女主人们一展手艺的大好机会。过年时，大家在一起做面食，这其中既有团圆的幸福，又有年年有余的祝福。而且，鲁西北地区还有属于自己的小年面食，他们会用一种叫枣山馍的面食“祭灶”。枣山馍是个巨大的锥形面点，由许多卷上红枣的云纹图案状馍馍组成，最上面还要放一个大石榴。这些枣山馍在“祭灶”后要放一段时间才可以分食。分食的时候，孩子吃下面的馍，老人吃最上面的馍，女人们则是吃馍馍上的枣。有些枣山馍上会捏有“老虎上山，羊下山”的图案，这个图案说明危险消失了，生活平安了。老百姓就是通过这样一种朴实的食物，来呈现自己对平安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每到小年这一天，陕西人民有做米饼的习俗。作家陈忠实就在《过年：家乡圆梦的炮声》中写道：“家家都烙制一种五香味的小圆饼子，给灶神爷带上，用作漫漫的上天之路作干粮，巴结他‘上天言好事，入地降吉祥。当晚，第一锅烙出的五香圆饼先献到灶神爷的挂像前，我早已馋得控制不住了，便抓起剩下的圆饼咬起来，整个冬天都吃着包谷面馍，这种纯白面烙的五香圆饼甭提有多香了。”

在腊月廿三这天，每家每户都沉浸在甜蜜和欢乐的氛围中。人们早已不相信“灶王爷”吃糖瓜能粘住嘴这样的事情，可依然会在这一天跟孩子们一起吃灶糖，跟家人们团聚在一起吃一顿“小年夜饭”，彼此祝福在新的一年里能有福气——谁不对来年的幸福生活有向往和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