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杨绛算命”说起
2020-04-01卢汴生
卢汴生
杨绛在她的《走到人生边上》一书中,提到一起瞎子算命的往事:那年杨绛上大学二年级,暑假期间她的大弟突然暴病而亡。办丧事的间隙,她和姑母还有三个弟妹在后院乘凉。这时有个算命的盲人路过,就请他来算命。这个盲人在当地很有名气,他走路时边走边弹弦子,因此人称“梆冈冈”。
姑母先让“梆冈冈”算大弟的病。他问了大弟的生辰八字,然后掐指一算说,大弟的病好不了。姑母和杨绛怀疑盲人知道家里正办丧事,又让他算另一个已死去的孩子。瞎子问了八字,又掐指一算,勃然大怒说:“你们家怎么回事,拿人家寻开心吗?这孩子有命无数,早死了!”他的脸都气青了。
这个盲人算命如此之准令人难以置信,可是杨绛是我敬重的作家,对她亲说亲历之事又不能不信。其时正值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宅家无事,索性找来一本讲述中国古代算命术的书研究起来。过去我只知道算命是封建迷信,并不知它为何是封建迷信,甚至对算命是咋回事,也不甚了了。这次我倒要看看算命的庐山真面目。
原来,我国的算命术源于两汉,盛于唐,成熟于宋。宋后一直流行的是宋人徐子平发明的“四柱”算命法。它是把人的出生年、月、日、时这四项作为“四柱”,每柱都用一个天干和一个地支表示,共有八个字,所以叫做“八字”,也叫“生辰八字”。然后再根据八字之间的五行生克等关系,推论一个人一生的吉凶荣枯、贫富寿夭。
由此可知,这种算命法是根据一个人的出生时间推算他今后一生的命运。这也就是说,在算命先生那里,一个人一生的吉凶祸福完全取决于他出生在何年、何月、何日、何时。
对此,古人早有非议。宋人费袞在其《梁溪漫志》一书中反诘说:天下之人万万、千千,出生时间相同的人必定不少。王公大人出生时,也必定有庶民百姓同时出生,为什么他们的贫富贵贱大不相同呢?
清代文人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一书中就有这样一个实例。他的侄子和家奴的孩子刘云鹏同时出生,时“只隔一墙,两窗相对,两儿并落蓐啼,非惟时同刻同,乃至分秒亦同”。可是纪昀的侄子16岁早夭,而刘云鹏尚在。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完全相同,命运却是一尊一卑,一夭一寿。倘若把这两个孩子的八字拿给算命先生,即便是“梆冈冈”,也不知他该如何“掐指”来算。
一个人一生中的吉凶祸福、贫富贵贱原是要受家庭、社会、境遇等多种因素的影响和制约的,而算命仅仅根据生辰八字,完全不顾后天人为和社会的因素,如此推断出的人生历程能有几分科学性和可靠性呢?其实“梆冈冈”算那两个孩子的命,无论断其生,或者断其死,他都有至少一半的胜算。这正如一位命理學家所说:“算准是偶然的,算不准是必然的。”
杨绛的丈夫钱锺书当年算命就被“必然”了一次。一位号称“铁板算命”的大师推算钱锺书的命是“六旬又八载,一去料不返”。批语是:“夕阳西下数已终。”这意思是钱钟书的寿命是68岁。可事实是钱锺书享年88岁,整整多活了20年。
算命不可靠,也不可信。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科学昌盛的今天,竟然还有一些党员干部迷信算命。据媒体报道,那些落马的官员中,就有不少人热衷算命、风水,热衷于一些封建迷信活动。他们“不信马列信鬼神,不问苍生问大师”,然而可悲又可笑的是,算命并没能算出他们身陷囹圄的厄运,风水也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好运。
所以,还是《国际歌》说得好:“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一个人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唯有清清白白做人,老老实实做事,多为社会做好事,“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这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