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方向(组诗)

马行

在勘探途中歇一会儿

前天七十里

昨天五十里

今天上午，从天山北麓向西三十里之后

进入一个草原

远方，是走不完的

太多太多的勘探兄弟

走着走着

已人到中年

累了，就停下脚步

歇一会儿吧

看微风、阳光，以及大半个天空

在草尖尖上摇

可此刻，我想再歇一会儿

顺便让脚下的路休息一下，也让多愁善感的闲云

一朵朵地

从身边走散

在可可西里迎风而行

大风大风

吹歪太阳

吹凉雪峰

把尘世的疼痛吹进可可西里的

帐篷

哪是野驴

哪是羚羊

哪是旗帜

哪是神的微笑和脸孔

大风大风

背影依稀

大风大风

飞沙走石

迷了天的眼

迷了地的眼

大风大风

孤独的大卡车，在可可西里咣当当

轰隆隆

从黄河入海口到塔克拉玛干

这是风的方向

一个东方国度的腰

这是日出时一条船，日落后行走的骆驼

这是有人哭泣

有人跌跤

有人出生，有人抱紧爱人双肩

这是人间路

路上花

这是打铁的抡起铁锤

找油的人，依然在找油

这是我看得见的

命运。天地之间，一吨海水

一粒沙

克拉玛依辞

嗨，克拉玛依，孤独的尽头

雄鹰领航，黄羊转身

请到风中啊

到月光的出口，启明星

升起的山岗

请到等了你千年，还依然在等的

那块戈壁石

身边去

过当金山口

左边一个阿尔金山

右边一个祁连山

我看见风

都是从青海来的

过了山口

海拔就低了

一路的大石头，圆滚滚

像卧倒的绵羊

那位哈萨克牧人

新修的砂石路

向左一拐

溜进了，淡蓝色的阿克塞县城

再向前，黄沙如金。

大路

通敦煌

在荒原上

在荒原上，一个人

旗帜飞扬

若干白杨

一地野草

门口和窗户下，分别站着

月季花、扁豆

红砖平房

飞鸟若干

刺猬，老鼠，蝉鸣

雪说下就下

特别厚，特别白

就像冬天的孤独

在荒原上

一个人比梦更大

更辽阔

与尘世的距离

不算太远

但也不近

一年又一年

光阴

都被风刮走了

在荒原上

一个人的阳光

从东边照过来

又慢慢，慢慢地，落进西边的

地平线

当雄勘探记

当雄啊，我和地质勘探队

已经来了仨月

我依然叫不出山上那些花草的名字

也就无法用石头认路

铁轨闪亮，火车来了

当一个个绿皮车窗，梦境一样远去

我才發现

你的确是一座在云彩里

行走的城

背书包的小女孩

还有她的姐姐

一前一后，跳上摩托车

突突突地远了

其实我和勘探队也是你的学生

勘探施工，即是课堂作业

我们也要放学了

毕竟，当下即是缘

缘是风起啊

看见了吗，偌大的天空，

像勘探队的旗帜一样

正在雪山之上呼啦啦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