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之间的温暖与感动
2020-03-27韩姝妍
韩姝妍
【摘 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阐述了文艺作品是时代背景下的产物,反映其生活状态和思想情感。《小偷家族》中呈现出的残酷与温情、冷漠与真诚看似矛盾实则互不可缺,突出了当前日本社会小人物的生存空间与内心感受。本文从人物悲剧、女权主义批评理论及家庭异化的视角探寻《小偷家族》中人性的恶与善。
【关键词】文艺理论;《小偷家族》;家庭
中图分类号:J905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05-0083-02
一、悲剧审美形态下的人
《小偷家族》中风平浪静的生活下是波涛汹涌的碰撞与冲突,在马克思主义美学的范畴内,悲剧美学与探寻审美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审美的本质是鉴赏者对鉴赏主体的审美再创造,而悲剧审美突出展示的是主人公受到对自我意志伤害或毁灭的过程。悲剧人物的悲惨性并非是死亡或毁灭,而是精神内核的泯灭。最终悲剧则是通过其审美效果实现价值。悲剧是通过鉴赏者观看后引发怜悯、悲痛、共鸣等情绪与审美感受,甚至达到某种情绪的升华与审美的净化,从而产生了特定的悲剧快感。
导演在《小偷家族》中把镜头固定到了某一特定的人群上,他们具有普遍的共性。这些不受制度保障,在夹缝中生存的人被家暴、被遗弃、被忽略、被否定。他们带着捡来的孩子去超市偷东西,由于没有文化做着一些随时可能被辞退的工作,甚至要为温饱问题烦恼一整天。在这种生活环境中,这些群像人物组成了一个家。每位个体存在着强烈的悲剧感,而这种悲剧感的痛感之中潜伏着快感,它因揭示人生存在的价值和意义而使受众得以获得快感。
家族中的每位成员怀着一丝小确幸渴望在“新家”中找回一些在“旧家”丢失的东西。对于他们而言,旧家有着普遍的共性——专制与混乱。专制——在社会中无法获得权力的由美父亲回到家中对孩子施暴、男性权威得不到反馈的信代丈夫对妻子家暴、宠爱妹妹却对亚纪冷眼相待的父母、背叛婚姻的初枝丈夫、抛弃初枝的儿子儿媳。主动抛弃的人都是“旧家”中操控对方情绪的人,他们占据主导地位并决定了“旧家”中其他成员的喜怒哀乐。混乱——夫妻关系的不和睦迁怒于孩子由美、对游戏成瘾把孩子弄丢的祥太父亲。他们本应是一个家庭中的榜样,非但没尽到父母的职责,还给孩子幼小的心灵蒙上了一层纱,这不能成为庇护所的家庭名存实亡。
《小偷家族》中诸多场景表现出伤痕累累的六个人渴望在新家庭中寻求慰藉。例如信代与由美一同洗澡时,两人互相抚摸对方的伤疤,又相互安慰对方不痛;亚纪下班回到家后躺在奶奶的怀里感叹幸福;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兴致勃勃地吃着一锅白菜,等等。这是“新家”带给他们的温暖,这个无血缘的家庭成为了六个人的庇护所,在这里他们拥有了自己灵感慰藉与精神寄托的场所。
二、女权主义批判理论下的人
女权主义批评是一种意义鲜明深刻的批判方式,该理论作为女权主义运动发展获得阶段性胜利的产物,具有深远意义。它通过瓦解男性优越论来唤醒女性意识,号召大众使用女性观点来解读评价作品中忽视女性作用的现象,建构非男权的体现女性意义的文化,使女性价值得到理性展现。女权主义电影批评更多关注女性自我想法和情感的表达,同时体现出女性更多的话语权。
女性角色面对复杂的社会和道德环境时,通过独立自主的姿态对抗社会中的不公和人性欲望,在不断的约束与抗争中突破自我寻求解放。是枝裕和在《小偷家族》中通过细腻、诗意的镜头语言刻画了女性角色的内心世界,捕捉到其微妙的心理感受和情感挣扎。《小偷家族》中血缘不是家庭的核心,选择才是。四位女性巩固和维系着这个自发选择的家庭,她们对家庭成员倾注了自己的温暖和坚韧,這份给予是其原生家庭所不具备的,也成为了家庭成员们积极努力面对生活的一味良药。
“妈妈”因为原始的母性不得不承担现代社会的定罪。导演通过《小偷家族》的镜头语言将对现代社会系统的理解与思辨呈现了出来。信代在《小偷家族》中“母亲”的符号体现了她对自我身份的认同,而这种符号认同使她在家庭系统中构建出母性的形象。对家庭内部人员而言,信代尽其所能照顾和爱护着每一个人。拥有生活陋习的奶奶常常指责嘲笑她,信代仍像对待自己的母亲一样尊重她,即使自己难以忍受时,也只是避开老人与阿治撇嘴一笑发发牢骚。对待亚纪,她又展示出姐姐对妹妹足够的尊重和引导,当得知亚纪有喜欢的男生时,信代用自己和阿治的情史鼓励她勇于追求幸福。
信代担当着母亲的角色,在家庭氛围中有着不可替代的话语权,同时她女性力量的展现也体现了个体的成长。影片开始,她以生活青黄不接为理由拒绝“照顾”由美,普通人维护自己利益的私欲得以展现,当她把由美送回其原生家庭,听到由美父母激烈争吵并咒骂孩子时,她毫不犹豫将由美带走,在这一对比中信代的女性力量得以衬托。信代说:“生了孩子就算是母亲吗?”从原始母性的对立面出发,指出并非易怒偏激、无责任感的人在生了孩子之后就可以自动消解缺点,反而易对家庭中的弱势成员施暴泄怒。信代用自己的温度感染鼓励着大家,其作用弥足珍贵。
三、家庭的“异化”
“异化”本意为扭曲、变质、疏离,屈服去统治力量,受别人压迫控制。在马克思理论中,异化是经济领域涉猎的内容,但在文艺领域尤其是在商品经济高度发展的当今,文化工业的形成导致艺术已经异化为商品的附庸呈现出复制性、同一性的趋势。将“异化”的理论与本文论述的影片《小偷家族》相联系,则重点强调社会制度体系对人的异化作用,伦理道德对人的异化以及家庭情感对人的异化。
奶奶的死亡成为影片的重要转折点,一个靠“偷”组成的家庭彻底解体,“偷”一方面指“父亲”阿治教会“儿子”祥太和“女儿”由美小偷小摸,另一方面,指从别人的原生家庭里拼凑偷来的一丝温暖和慰藉而组成的无血缘的新家庭。是枝裕和曾在采访中说,他并不愿意表现英雄拯救世界的桥段,而是希望刻画平凡人的真实生活,以及在艰难维持的生活中不忘寻找光亮的态度。偷来的并不能正大光明展现,所以在影片的最后,小偷家族也正式解体。
对于以偷东西谋生是全然不符合道德标准的。阿治作为一名中年人,企图通过不劳而获的方法来获得生活来源,并将这一手艺传给孩子们。他用“商场里的东西本不属于任何人”的强盗逻辑告诉孩子小偷小摸不可耻,但这个世界的法则总会走入孩子的生活,当祥太带着妹妹又一次偷窃被店主劝告时,羞耻感使祥太真正认识到“父亲”阿治所说的都是欺骗自己的话,到此小偷家族开始破裂。而这样的瓦解源于临时组建的家庭中父母无力承担孩子的教育,也无法走出这个囹圄。
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越来越多的日本人不愿承受家庭环境的困扰,更愿意选择一个人生活,呈现出一种超独居的状态,可以说后现代社会下原先对于家庭界定的意义正在逐渐瓦解。瓦解后的小偷家族成员并非表面呈现的那般自私,实则仍在为彼此着想,对于在原生家庭环境下痛苦生活的人来说,自由选择家庭成为他们生活的救赎。入狱后的信代让阿治告诉祥太,到丢弃他的地方去找寻其生母,祥太在与阿治见面后低声呢喃“爸爸”,则是道出了自己内心对他们的感情。而被送回亲生父母身边的由美,从家中的栅栏向外看去,渴望离开冷冰冰的家,寻找真正关心爱护她的那些家人。经历过困境的人更能体会到幸福的来之不易,在这个临时组建的家庭中,每一位成员都在为大家的共同利益而努力着,真实的家庭或偷来的家庭在他们心中已然不再重要。
四、结语
《小偷家族》是对现代社会边缘人物如何自处的一种思考,是悲剧人物如何在现代文明制度中生活、结伴、繁衍的问题,其更像是新旧种群之间的碰撞。家族中成员之间“因情势变化产生的族群认同”使得他们原本悲痛的生活出现了光亮。是枝裕和直面社会机制中种种不合理的制度与境况,运用细腻的语言与场景,表现女性坚忍不拔的精神。只要心有温度,哪怕是在缝隙中生存的最平凡的个体都有可以抵抗这个世界的锋利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