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东文学堂及其藏书

胡彩云

一、福州东文学堂

1895 年甲午中日战争后，全国各地掀起了研究日本、学习日本的热潮。这股热潮的兴起使国内有识之士认识到学习日语的重要性。据《福州东文学堂三年报告汇编》的“开学缘起”载，光绪辛酉（1897），福建侯官孙葆瑨奉令创办福建银元局，副总办力钧和王孝绳等人东游日本考察。除了造币改良之术外，考察团对日本的教育学校兴盛颇有感触，“孝廉躬睹彼国治政之美备，学校之振兴骎骎焉”［1］1，认识到“国家之盛衰视乎人才，人才之盛衰视乎教养，有不得诿诸世运者也”［1］1。回国后又见到跟随制造银圆机器而来的日本作山铁工所师匠徒三人“业工而儒雅，嗜学颇类书生”［1］1-2，深感“举吾福州颖秀乃出此工徒下耶”［1］2。在日本和回国后之见闻，使福州当地士绅认识到，日本是一个可供国人借鉴学习的国家。而1896年，孙葆瑨与力钧、林纾、陈宝琛、陈璧等人创办的专习英文的苍霞精舍颇见成效。在其鼓舞之下，1898年7月21日，暂开讲舍于苍霞精舍之西，由此开启了福州东文学堂办学。

《福州东文学堂三年报告汇编》之“学堂约章六条”明确了学堂的办学宗旨，即“以习东文为宗旨，初学，教授日本语言文字，更进理解，再读日本新刻各书，以期贯通，为他日阅报译书专门之用”［2］12-13。学堂虽以习东文为旨，同时也开设了汉文课程，主要包括经义、通鉴、文献通考、本朝圣训、名臣奏议和兼试策论等内容［2］10-14。为了配合开设课程，学堂聘请了东文教习和汉文教习。据黄庆法《台湾总督府的“对岸经营”研究——以教育为中心》研究，他认为，“在福州东文学堂任教的日本教习应该有四名：具体为冈田兼次郎、桑田丰藏、中西重太郎和森原道”［3］100，个人比较赞同他的观点。学堂为了规范管理日本教习，专门制定《招聘东文教习规约合同十条》，东文教习主要负责学堂的日语和普通学课程的教学工作。

学堂招收对象为“年限十五岁以上三十岁以内文理通顺者”入堂学习［2］13。为了提升办学效率，除了订立“学规九条”“公私假例”“功过分数条规”等管理条文，还专门设立图书室，为学生学习提供参考学习的图书。因年代久远，资料散佚，福州东文学堂办学期间共存有多少藏书我们不得而知，仅在《福州东文学堂三年报告汇编》中的“学堂备用印章单簿总目”提到“存堂书籍图器簿一册”［4］62，和“借书约章六条”中提及“立总目一本”［5］60。

二、福州东文学堂藏书

（一）福州东文学堂藏书的发现

2013 年3 月12 日起，由国务院第一次全国可移动文物普查领导小组办公室组织牵头，全国上下从中央到地方的文博系统等相关单位都在如火如荼地开展第一次可移动文物普查，三明学院图书馆在2015 年被列为普查单位，并于同年11 月着手进行文物普查。随着普查工作的逐步开展，经过整理发现该馆竟然珍藏着距今已有121 年历史的福州东文学堂的藏书。因福州东文学堂独立存在的时间很短，它的一系列办学资料都随着历史的车轮不断向前滚动而湮灭，故而对于赫然映入眼帘的钤有“福州东文学堂藏书印”的福州东文学堂藏书，图书整理人员不甚欣喜。福州东文学堂藏书也以可移动文物的身份被列入保护，在全国可移动文物普查网上即可查询到其详细信息。福州东文学堂藏书的面世，弥补了福建图书馆界对于清末福建教育尤其是东文学堂办学时期图书馆藏书的空白。

（二）福州东文学堂藏书概况

根据书中钤印的“福州东文学堂藏书印”，笔者经过整理与统计，得知保存较完好的藏书有53 种54 册，部件缺失或严重破损有56 种56 册，二者加起来共109种110册。这批藏书大都为日本明治时期东京博文馆、东京富山房、东京金港堂书籍株式会社等出版的洋装图书，是难得一见的外文古籍。当然，这只是学堂藏书的一部分，有的在辗转搬迁与炮火洗礼中遗失。据《福州东文学堂三年报告汇编》中的“借书约章六条”中提到，“立总目一本，分四部登列，并其卷数、本数、某某刻本、某某捐借、续捐者增入”［5］60。也就是说福州东文学堂藏书编有总目一本，按四部分类，每一种藏书都从卷数、册数、版本、来源等四个字段分别著录。遗憾的是，现今仍未发现福州东文学堂藏书总目，无法得知具体藏书总量。现存于三明学院图书馆的福州东文学堂藏书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目前在福建省内的各高校图书馆和公共图书馆均未发现该学堂的藏书，由此凸显了这批藏书的重要历史意义。

1.学堂藏书的出版年度情况

表1 福州东文学堂藏书出版年份、种类及比重统计

福州东文学堂藏书虽存世数量不多，但通过其藏书书目仍然可以探知其藏书的一些信息。据现有藏书来看，福州东文学堂所收藏的图书主要是出版于明治十六年至明治三十六年（1903）共21 年间陆续出版的图书。其中，明治十六年（1882）至明治廿九年（1896）期间的图书分别为1 至3 种不等，明治三十年（1897）至明治三十六年（1903）则为5 至17 种不等，表1“福州东文学堂藏书出版年份、种类及比重统计”就是藏书出版年度分布的具体情况。

从表1即可清晰地看出，很大一部分藏书都是与福州东文学堂创办及办学过程中同一时期的图书，结合福州东文学堂的独立存在时间（1898—1903）来看，其所购置的图书基本上符合学校建设发展的需要，更说明了福州东文学堂图书更新较快，尤其是东文学堂成立当年及其之后的4年所购置的图书都与出版比较同步。

2.学堂藏书的主题分布情况

表2 福州东文学堂藏书类目、种类汇总

据《福州东文学堂三年报告汇编》载，“（福州东文学堂）兼习普通学，以二周年为限。学堂分别制定‘东文章程’和‘汉文章程’。东文章程主要开设日语课程，汉文课程主要有经义、通鉴、文献通考、本朝圣训、名臣奏议和兼试策论等。另外还开设数学（包括数字用法、数学用法和数学大意）和万国地理大意、万国历史大意等课程。1901年增设翻译专修科和速成科。1902年又开设政治科，除日语外还教授法制、经济等课程”。［6］28-31按照中国图书馆分类法类目划分和图书所反映的内容来区分，福州东文学堂藏书的类目情况如表2所示。

结合福州东文学堂开设的课程和藏书之类目、种数来看，学堂（包括“东文章程”和“汉文章程”）开设的课程主要有日语、经义、历史、政治、数学、地理、法制、经济等，而学堂的藏书则包含法律、工业、化学、教育、经济、历史、日语、算术、哲学与宗教、文学、政治等10余个类目。

图1 福州东文学堂开设课程与藏书类目对应关系

从图1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除了经义科目外，学堂开设的课程均有配套教辅图书，除此之外，还有工业、教育、化学、哲学与宗教、文学等类目的藏书。当然这些藏书只是当时福州东文学堂藏书的一小部分，也可能有关于经义等科目的藏书存在，因此我们只能说福州东文学堂藏书基本契合了学堂开设的课程，也有一些课程以外的图书补充。

福州东文学堂藏书的发现，与全国第一次可移动文物普查工作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然而，随着藏书公诸于世，学界纷纷对此产生疑问，这批清末日文藏书为什么会历经流传并最终保存于三明学院。

3.福州东文学堂藏书的传承

福州东文学堂创办于1898年，距今百余年，虽办学之地辗转于“台江泛船浦”“苍霞洲”“省城后街天心阁”“光禄坊育婴堂后园”“乌石山范公祠”“（范公祠）左积翠寺”［7］127，但均在福州。为何其藏书最终保存于三明学院图书馆，福州东文学堂藏书的传承问题便急需厘清。

1898—1903 年，福州东文学堂独立存在的时间仅5 年半多，学堂的办学经费日渐拮据，而用于购置图书的经费更是相形见绌。但是由于学堂监督对图书购置的重视，虽然经费有限，学堂所购置的图书大都为当时日本核心出版社所出版的原版书。“1903年（光绪29年），《奏定学堂章程》颁行，福州和各府、州、县的中、小学堂纷纷创办，师资紧缺，福州官绅认为有马上成立师范学堂的必要。当时闽浙总督与在福州的前内阁学士陈宝琛商定，在原东文学堂的基础上，改组扩充为官立全闽师范学堂”［8］5。福州东文学堂藏书也随之并入全闽师范学堂。至今福州东文学堂部分藏书的书脊贴有“东文寄存”字样的标签。

据《福建师范教育史》及《闽师之源:“全闽师范——福建师范——永安师范——三明师范”校史资料专辑》载，全闽师范学堂于1906 年6 月改为“福建师范学堂”。1907年2月，增设优级师范学选科，校名易为“福建优级师范学堂”，分设初级师范科和优级师范科两部分。初级师范科是全闽师范学堂的延续。1912 年3 月福建实行教育改制，改“学堂”为“学校”、“监督”为“校长”，“福建优级师范学堂”更名为“福建师范学校”。1913 年4 月，“福建师范学校”易名为“福建高等师范学校”，下设中师和高师两部分。1914 年8月，高等师范科停止招生，校名改为“福建省立第一师范学校”。1927 年3 月，福建省教育厅命令第一师范学校、省立福州女子师范学校、省立第一中学等七校合并于乌石山，定名为“福建省立第一高级中学”。1929 年1 月，福建省立第一高级中学改称为“福建省立福州高级中学”。1931年8 月，师范科和普通科分设，普通科和商科停止招生，专办三年制师范科，校名易为“福建省立福州师范学校”。1936 年，省立福州师范、莆田师范、龙溪师范和福州乡师、建瓯乡师合并为“福建省立师范学校”，简称“闽师”。福州东文学堂藏书也随着学校数次更名、分合流传［9］10。

1938 年，日寇战火烧向闽海，福州告急。为了躲避战火，继续办学，1938年3月，福建省立师范学校在当局指示下先行内迁永安，所有的古籍文献、图书、报刊都被捆扎好，运送到汽船上。学校进驻永安文庙，后又因永安城在1939年5月9日连续遭敌机轰炸，校舍连中七弹。次日学校被迫迁往大湖乡。包括福州东文学堂藏书在内的图书迁往大湖，并借当地的庆元公祠作为图书馆。1941年春，福州失陷，原乌石山校舍被日寇夷为平地。1942 年6 月，本省分地区设立师范，“福建省立师范学校”易名为“福建省立永安师范学校”。1945年8月，抗战胜利，内迁的学校陆续迁回原址。福建省立永安师范学校仍在永安继续办学。

1950年1月永安解放，人民政府开始接管学校。1969 年，永安师范学校停办［10］。1971 年11月，永安师范另选址于三明市区麒麟山东侧的狮子坑重建校园，校名易为“福建省三明地区师范学校”。三明市档案馆藏的《关于调动、收回原永安师范人员和财产问题的通知》明确指出，“原永安师范学校的财产（指动产），收归地区新办的师范学校使用”［11］。福州东文学堂藏书也跟永安师范学校的重建，从永安来到三明。福建省三明地区师范学校后又改为“福建省三明师范学校”。据教育部《关于同意三明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三明职业大学、三明市教师进修学院和三明师范学校合并组建三明高等专科学校的通知》（教发［2000］34 号），三明师范学校与其他几所学校合并组建三明高等专科学校［12］。2004 年，经教育部许可，三明高等专科学校升格为三明学院［13］。由此，原福州东文学堂的藏书得以一路辗转传承，并最终保存于三明学院图书馆。

三、结语

创办于清末的福州东文学堂，虽办学历程短暂，但因其处于清末与民国的历史之交，参与、见证了福建教育近代化进程。学堂原有的藏书也随着学校的改组扩充，数次更名、分合、迁址辗转，最终保存于三明学院图书馆。历史逝去，这批藏书却留存至今，不仅具有见证福建教育发展进程的文物价值，更是研究福建教育史的重要史料，具有一定的学术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