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接受性派生形态知识习得研究

庾小美

引言

形态知识对二语学习者而言意义重大。在构词法上，英语形态丰富，形态知识有助于二语学习者扫除由母语与二语间的形态差异造成的学习障碍。现代英语中，绝大多数词汇是形态复杂词（包含两个或以上语素的词）（王栋、张彩霞 2013），形态知识有助于二语学习者利用词根和词缀的关系习得新词，并检验基于语境获取的新词词义的准确性（Nation 2001：263-264）。相关研究表明，形态知识与二语学习者的词汇量（王栋、张彩霞 2013）及阅读能力（Carlisle 2000；Rothou&Padeliadu 2015；Silva&Martinsreis 2017）呈正相关。

语素是形态学的重要概念，指的是最小的语义单位，包括可独立成词且不能进一步分解的自由语素（词根）及必须依附于其他语素的黏着语素（词缀）。词干与词基是同一个概念，可以是词根，也可以是词根加词缀构成的可继续添加词缀的词（Eppler&Ozón 2012：43-46）。出于统计需要，本文区分词根和词干。形态知识包括接受性形态知识和产出性形态知识。前者指学习者知道复杂词由成分语素构成，且这些语素具有能产性；知道成分语素的意义；知道词根/词干和词缀义与整词义的联系。后者指学习者意识到词根/词干与词缀结合后给整词带来的音变或形变（Nation 2001：272-274）。复杂词的加工过程包括整词分解（成分语素的识别）、语素组合（成分语素在形式上的合并）和语义组合（由成分语素义推断整词义）三个阶段（Baayen&Schreuder 1999）。

近年来，有关形态知识习得的研究发现中国英语学习者在形态知识产出方面存在不少问题，包括屈折词缀与派生词缀混用、词缀拼写错误、词缀超用等（崔艳嫣、王同顺 2005；高育松、薛小梅2018）。这说明学习者可能处于接受性形态知识向产出性形态知识转化的阶段。因此，有必要了解学习者接受性形态知识的习得状况，寻找有效的方法来提高他们形态知识产出的能力。目前关于接受性形态知识习得的研究不多，现有研究的测试手段主要是形态分解任务。张淑静（2015）指出，中国英语学习者的形态分解能力受词缀的频率和整词语义透明度的影响。王栋和张彩霞（2013）发现除了这两个因素外，词缀的类型和能产性也起着重要的作用。这些研究主要考查的是中国英语学习者对复杂词成分语素的识别，对学习者接受性形态知识其他方面的习得则缺乏阐述。

词缀包括屈折词缀和派生词缀。其中，派生词缀的能产性高，是构词的关键，对二语学习者而言习得难度更大。相关研究表明，英语初级学习者在语言输出中有回避使用派生词的倾向，原因之一可能是他们缺乏有关派生词缀的完备知识（崔艳嫣、王同顺 2005）。本文以高中生接受性派生形态知识的习得状况作为研究对象，并根据接受性形态知识的定义及复杂词的加工过程，试图在借鉴现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完善测量方法，以期更全面地反映初级学习者接受性形态知识的习得特点，为提高他们的形态知识产出能力作铺垫。

一、研究设计

（一）研究目的和问题

本文旨在考查中国初级英语学习者接受性派生形态知识的习得状况。具体问题包括：

1.高中生的接受性派生形态知识习得有何特点。

2.高中生对形态复杂词在整词分解、语素组合及语义组合三方面的能力受哪些因素的影响。

（二）受试

本研究的受试是广东省某普通中学137名高一学生，其中男生62名，女生75名。本研究采用内申和贝格拉（Nation&Beglar，2007）的词汇量测试题（A vocabularysizetest）双语版（该测试题用于测试学习者的接受性词汇量，共有140道多项选择题，每1000词族水平包括10个题目，每题设四个选项，双语版的选项用中文显示，其中一项为正确答案，其他三项为干扰项。每题1分，学习者的最后得分乘以100即得出其接受性词汇量。该测试题可从以下网址浏览：https://www.wenjuan.com/lib_detail_full/552b8b68f7405b1 109c57f53）测量受试的接受性词汇量，以便分析其形态知识习得状况与词汇量的关系。根据受试的入学成绩及该年级英语教师的评价，预测其接受性词汇量（以词族为单位）不超过4000。为防止受试对40题以后的题目进行猜测而无法真实反映其词汇量，本研究节选前40题作为测试材料。

如表1所示，受试的平均词汇量为21.79*100＝2 179，可见受试的词汇量很低，属于初级英语学习者。

表1：高中生接受性词汇量测试情况

（三）目标词

本研究选取的20个目标词具备以下特征：

1.词根已被受试所学，这是受试进行语义组合的前提；

2.整词是受试未知的，以便检测受试能否在无法识别目标词时激活其成分语素并进行语义组合；

3.包含动词、名词、形容词、副词四种词类，考查受试对不同类别词缀的识别及其语法功能的理解；

4.除副词后缀-ly外，其他词缀不重复出现，以免造成频率效应。

为避免测试效应，本研究未调查受试对词根/词干及整词的熟悉度，而是从人教版《普通高中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英语4—8》词汇表中选取复杂词19个，并根据实验需要修改两个词，其中一个词添加后缀（industrial—industrialization），一个词改变前缀（encouragement—discouragement）。另外，从教材外选取一个词（enable），共20个复杂词。经咨询该校两位有经验的英语教师，enable对中学生来说是陌生词（这一点在本实验中得到了验证）。这20个复杂词包含11个前缀和14个后缀。所有复杂词的词根均来自《2018年广东省初中毕业生英语学科学业考试大纲》及人教版《普通高中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英语1—3》的词汇表。由于受试参加本实验时刚学完人教版《普通高中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英语3》，所以对受试对目标词及其词根在熟悉度上是公平的，若存在差异，可能缘于受试词汇量的不同，而形态知识的习得可能与词汇量相关，因此本研究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四）测试过程及评分标准

受试在20分钟内仿照例子先进行整词分解（写出词缀和词根），然后组合语素（找词干），最后组合语义（提供汉语对等词）。每写对一个词缀/词根/词干得 1分，如：industrialization，写出 industry，industrial，industrialize和 -ation，可得 4 分。另外，译对一个词得1分，词义相关但词性错误的不得分，如：把strengthen译作“强壮的”不得分。试题满分85分。

二、研究结果

（一）接受性派生形态知识习得的特点

共137名学生参与测试，剔除4份空白答卷后有效答卷为133份。结果如下：最高分68分，最低分7分，平均分29.39分，标准差为13.83。为反映受试在整词分解、语素组合和语义组合三方面的能力，本研究统计了受试在各项目上的正确率。

图1：接受性派生形态知识测试正确答案的平均百分比

如图1所示，受试全卷的正确率只有34.58%，说明他们的接受性派生形态知识水平偏低。其中，超过一半的受试无法正确识别前缀与词根，对后缀的识别虽略胜一筹，但可能缘于目标词中有三个词含有副词后缀-ly。在语素组合方面，正确率不及三分之一。语义组合得分率最低，仅10.95%。

总体而言，受试的接受性派生形态知识习得特点如下：接受性形态知识总体水平低下，对形态结构有一定的敏感度，积累了一定的形态知识，但仍处于中介语阶段，所掌握的知识尚不完备；在整词分解方面，对词缀和词根的识别能力基本趋同；语素组合和语义组合能力薄弱。

（二）接受性派生形态知识习得的影响因素

通过分析受试在每个目标词各项目上的得分情况，本研究发现，受试的整词分解、语素组合及语义组合的能力可能受到以下因素的影响：词形规则度、语素组合的限制条件及受试的词汇量。

1.词形规则度

本研究中，词形规则度是指词缀与词根结合后二者在形式上的变化。如，表否定义的前缀in-有几个变体，在以首字母为l的词之前是il-（如illegal），在r前是ir-（如irresponsibly），在p前是im-（如impossible），在n前则变成ig-（如ignoble）；又如，词根produce与后缀-tion结合后变成production。本研究20个目标词中，词形规则词有13个，不规则词有7个。受试在不规则词上所犯的错误主要包括三个方面：第一，后缀的写法不标准，存在遗漏或添加字母的现象，如：把admission的后缀写成-ion或-ssion，把production的后缀写成-ion。第二，无法还原词根，如：把admission的词根写成admiss（50人，占38%），把production的词根写成product。第三，无法识别词缀，导致词干找不全，如，能写出illegally的词干legally的仅5人（占4%）。规则词与不规则词各项目的答对率如图2所示。

图2：规则词与不规则词各项目上正确答案的平均百分比

如图2所示，受试在各项目上词形规则词的答对率均高于词形不规则词。这说明词形规则度直接影响受试整词分解、语素组合及语义组合的能力。本研究发现，在语义组合方面，这两类词的得分率差异较小，原因可能是语义组合得分较低的4个规则词的词缀（ab-，en-，-en 和 -ence）频率相对不规则词的词缀（如re-和-sion）较低，影响受试对词缀及其语法功能的理解而造成词性与词义的判断失误，但由于规则的词形有助于受试对词根义的理解，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词缀低频这一缺陷，提高了答对率。

2.语素组合的限制条件

英语的词缀与词根组合在词类上有很大的限制，若受试意识到词缀的存在，却不了解其适用范围，就容易导致词缀与词根的错误匹配。例如，把independ（22人，占 17%）和 dependently（28人，占21%）看作independently的词干，把couragement看作discouragement的词干（60人，占45%）。这些偏误反映了高频词缀in-，-ly和-ment虽然可能已被受试建立大脑表征，但他们并不了解这些词缀可与哪些词类组合成复杂词。首先，in-可与名词或形容词而非动词组合。其次，虽然-ly通常与形容词组合成副词，但对于目标词independently，-ly应该是形容词independent而非形容词dependent的后缀，否则，in-就是与副词dependently组合，而这种组合并不符合构词规则。此外，名词后缀-ment与动词匹配并改变动词的词类，故与动词discourage而不与名词courage组合。

3.受试的词汇量

本文利用SPSS软件对受试接受性词汇量和接受性派生形态知识测试成绩进行皮尔逊相关分析，结果发现相关系数r＝0.44，P＝0.000＜0.05，说明二者呈正相关，受试的词汇量与形态知识密切联系，词缀和简单词在受试语言输入中的频率是其形态结构敏感度的前提。本实验中因词汇量引起的偏误主要包括词根误认、词义理解错误和词性判断错误。例如，受试把dust和miss/mission分别当作industrialization和admission的词根；把reasonable译成“原因”或“理由”（71人，占53%）；把表使役义的前缀en-译成否定义（43人，占32%）；还有受试把uncertainty译成“不肯定的”或“不确定地”。这些错误的出现可能是因为受试的词汇量小，目标词的词根（如industry和admit）及词缀（如 -able，en-和 -ty）在其语言输入中的频率低，不足以被内化并储存在心理词库中，导致他们只能根据正字法信息激活在拼写上与目标词包含的字符串相似的表征，从而导致失误。

三、讨论

本研究利用整词分解、语素组合及语义组合任务考查了高中生接受性派生形态知识习得的特点。结果表明，高中生接受性派生形态知识水平偏低，只是初步习得相关的形态知识，因而影响其在语言输出中使用复杂词的信心，这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高中生为何在写作中采用回避使用派生词的策略（崔艳嫣、王同顺 2005）。

本研究发现高中生对高频词缀容易产生过度概括的现象，对陌生的词根，尤其是不规则词的词根，则倾向于根据正字法信息进行语素的识别。该结果与利和塔夫脱等人（Li&Taft，et al.2017）的研究结果一致，即水平较低的二语学习者可能更依赖于正字法加工。由于二语学习者在词汇识别的初始阶段比起形态结构更容易注意到表层形式（Heyer&Clahsen 2015），高频词缀及目标词所包含的字符串一旦与学习者大脑中的形态知识表征匹配，就容易被激活，导致词缀和词根的误认。

结语

本文以高中生为对象，考查了英语初级学习者接受性派生形态知识的习得状况。研究发现，学习者具备初步的接受性派生形态知识，对词形规则词的形态敏感度较高，对不规则词则倾向于整词加工，缺乏识别词缀和还原词根的能力，对词根/词干与词缀关系的意识还有待加强。教师在词汇教学中应增加语言输入量，提高词缀在输入中的复现率，并引导学生总结其语法功能信息，学会利用复杂词的成分语素来解决理解和产出中遇到的形态问题。英语初级学习者接受性形态知识向产出性形态知识转化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未来研究还要结合他们形态产出的情况，并依据二者的联系探索形态知识习得的有效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