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者心智模式、错误学习与企业绩效的关系：环境动态性的调节作用*

薛宪方

(浙江理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1 引 言

创业过程中面临资金、资源、信息、机遇等问题，造成其存活率较低(Khelil，2016)，复杂、多变的环境动态更增加了创业者犯错和失败的可能(Petkova，2009)。有学者将创业成功归因于创业者的心理因素，失败归因于心智模式(骆志豪，2008)。但目前相关研究集中于员工共享心智模式对企业绩效和团队创造力的影响(吕晓俊，2009；Mohammed & Klimoski,2000)，个体层面创业者心智模式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机理尚未清晰。

共享心智模式强调通过内心协调实现团队的共同理解和交互(孙彤彤,夏维力,魏星集，2015)，而个体心智模式与知识创造和自主创新密切相关(周立军，2010；葛卫芬，2008)。成功创业者的决策过程中，效果逻辑思维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邹欣，倪好，叶映华，2016)，而个体作为决策者，依赖其所构建的心智模式进行思考和推理活动(Johnson-Laird & Philip,2010)，创业者作为企业的决策者，其心智模式能够影响企业的组织战略、文化、运行程序与规范，对组织创新和绩效的影响更大(吴子稳，2007；白新文，齐舒婷，明晓东，周意勇，黄明权，2019)。研究创业者心智模式的作用机制对企业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

学习对个体心智模式起着关键性作用(周立军，2010)，错误学习作为创业学习理论中的一种重要学习途径，能够提高创业者决策水平(Tony Yu & Fu-Lai,2008)。因此，本文将错误学习作为中介变量，探索环境动态性下的创业者心智模式、错误学习与企业绩效的关系，从个体层面揭示了不同环境动态性下，创业者如何利用自身心智模式克服挫折与错误，以实现经营绩的提高。

2 文献回顾与理论假设

2.1 创业者心智模式与企业绩效

创业者心智模式是指创业者在企业基于生产经营活动过程中的经验、经历、价值观、知识等形成的思维方式和行为习惯(葛卫芬，2008)，是创业者对客观世界的认知和对客体呈现出的信念，即先验知识和信念系统(吕晓俊，俞文钊，2002)。创业者对外部环境、竞争者的判断和认知取决于其先验知识，而这种判断和认知影响创业者决策行为，通过其对发生的事实进行解释与处理，影响企业绩效(Chu & Spires，2003；骆志豪，2008)。创业者个人的先验知识在其应对复杂变化的动态环境和解决问题时具有基础性作用，而能否正确应对周围的环境，及时做出决策和选择，对企业的绩效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创业者自身评价及目标实现预期、行业环境理解、竞争信念和建立有效组织的信念影响着其价值观和态度、企业定位、公司战略和组织结构，对公司发展产生重要影响(吴子稳，2007)。创业企业由于信息的闭塞、资源的短缺，面临着比成熟企业更复杂的情况，需要创业者对外部环境、竞争者、利益相关者以及对自身内部资源及能力有一个正确的信念系统，才能对面临的问题及时做出判断和决策，企业才有可能获得发展。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1：创业者先验知识与企业绩效呈正相关；

H2：创业者信念系统与企业绩效呈正相关。

2.2 错误学习的中介作用

当创业失败或犯错时，创业者通过失败归因，对知识、技术进行总结、学习和更新，提升创新绩效(郝喜玲，2015)。Frese等(2015)认为错误管理不仅是通过学习来避免错误，也是一种通用的思维方式，拥有完整认知集的创业者更容易从失败中学习(Gottschalk,Greene,Höwer,& Müller,2014)。有研究表明，将失败和错误归因于自身的创业者更有可能从中吸取教训，而善于从失败中学习的创业者更容易取得成功(Stokes & Blackburn,2002)。创业者先验知识结构越专门化，越能够通过更新和调整知识结构适应新情况，同时，在错误行为分析过程中获得的新知识越多，错误知识结构被修正的可能就越大(Petkova，2009)。

于晓宇(2013)等人将失败学习模式分为利用型和探索型两种。已有研究验证了利用型学习有助于创业者对过往的知识经验进行归纳总结(Ravasi，2004)。创业者通过利用型学习可以对错误和失败进行内部归因，经过反思和学习，对先验知识进行巩固与更新，这一过程为创业者带来一种特有的隐性知识，完善知识结构，促进了创业者对外部环境和组织内部的理解，进一步影响企业发展，提升企业绩效(Politis，2005；张蕊香，2015)。而探索型学习更强调知识的广度，通过跨越组织边界以获取新知识(March，1991)，创业者通过探索型学习能够快速响应外部环境的变化，形成突破式创新意识和冒险精神，促进商业模式创新(田庆锋，张银银，马蓬蓬，杨清，2018)，通过发现新机会，尝试新产品和服务，提高企业创新绩效，进而影响企业经营绩效(Ravasi，2004)。本文认为创业者的心智模式会影响到其对环境、竞争者以及内部资源能力的认知与判断，在不确定性较高的创业环境中表现得更加明显，利用型学习能够通过巩固与更新先验知识，帮助创业者完善知识结构，增强对创业环境的理解和信念，作用于企业绩效，而探索型学习能让创业者意识到先验知识的空缺与不足，对外部信息进行探索，及时进行弥补与创新，进而作用到对企业绩效的影响。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3：利用型学习在创业者先验知识对企业绩效影响中起中介作用；

H4：利用型学习在创业者信念系统对企业绩效影响中起中介作用；

H5：探索型学习在创业者先验知识对企业绩效影响中起中介作用；

H6：探索型学习在创业者信念系统对企业绩效影响中起中介作用。

2.3 环境动态性的调节作用

复杂的动态环境可以激发新事物、新技术、新知识(胡海青，2017)，促进商业模式的创新(Sosna,2010；Tahirsylaj,2012)，在高度动态的环境中，成功的创业者更侧重对现有资源的利用，采取效果逻辑思维进行决策，(邹欣，倪好，叶映华，2016)。赵文红(2013)等人认为注重对先前所掌握的市场信息和知识学习的创业者，与顾客、供应商和开发商等市场利益相关者之间的联系与交流更紧密。高认知水平的创业者在复杂的动态环境下，对以往知识、经验和技术的积累和学习更加深刻，可以形成更完备的知识结构，帮助创业者在动态环境中，能够主动调整策略，探索资源创新策略(左莉，周建林，2017)，适应动态变化，从而使企业在动态环境中得以发展。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7：环境动态性在先验知识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中起调节作用。

H8：环境动态性在信念系统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中起调节作用。

基于以上理论研究与假设，本文提出以下理论模型(见图1)。

图1 理论模型

3 研究方法

3.1 数据来源

本研究对来自不同行业的创业者进行调查，通过线上、线下结合发放问卷，共收到问卷282份，整理并剔除无效问卷后，得到有效问卷271份。其中，男性创业者占62.7%，女性创业者占37.3%；互联网行业的创业者占31.73%，传统行业的创业者占68.27%；曾创办0～1个企业的占81.18%，创办2～3个企业的占15.50%，创办6个及以上企业的占3.32%；企业失败个数在0～1个的占95.57%，失败个数在2～3个的占2.95%，失败5个以上的占1.48%。

3.2 工具

创业者心智模式参考吕晓俊和俞文钊(2002)及骆志豪(2008)的观点，分为先验知识和信念系统两个维度，并借鉴骆志豪(2008)高阶管理者心智模式的量表，结合50份小样本的预调查，共设计15个题项。其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914。

错误学习参考黎赔肆(2008)对错误学习模式的量表，分为探索型学习和利用型学习两个维度，共10个题项。其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786。

环境动态性参考黎赔肆(2014)开发的量表，从竞争对手的行动、数量、产品需求、客户需求以及大环境下经济、政治、技术等方面的影响进行测量，共5个题项。其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789。

创业绩效量表参考Covin(1990)的观点，从创业企业的生存绩效(盈利指标)和成长指标进行测量。其中盈利性指标包含投资收益率、市场占有率，成长性指标包含销售额增长速度、新员工数量增长速度和市场份额的增长速度，共5个题项。其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26。以上量均采用Likert五点量表评分，除环境动态性外，1～5分均反映从“非常不同意”到“非常同意”。环境动态性1～5分反映从“非常同意”到“非常不同意”，得分越高，表明环境动态性程度越高。

4 实证分析与结果

4.1 共同方法偏差

Harman单因素检验显示第一个因子解释率为13.45%，远小于40%，表明共同方法偏差不明显。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区分效度，六因素拟合指标(χ2/df=1.861，IFI=0.903，CFI=0.901，TLI=0.893，RMSEA=0.055)进一步表明本研究数据共同方法偏差不明显。

4.2 相关性分析

各变量相关性分析结果显示(见表1)，先验知识与企业绩效显著正相关(r=0.379，p<0.01)，信念系统分别与企业绩效显著正相关(r=0.299，p<0.01)，初步支持假设H1和H2。利用型学习和探索型学习分别与企业绩效显著正相关(r=0.275，p<0.01；r=0.229，p<0.01)；先验知识与利用型学习和探索型学习均显著正相关(r=0.474，p<0.01；r=0.586，p<0.01)；信念系统与利用型学习和探索型学习均显著正相关(r=0.523，p<0.01；r=0.604，p<0.01)，分析结果为中介效应分析奠定基础。

表1 各变量的相关分析(N=271)

注:*p<0.05，**p<0.01；括号内为内部一致性系数。

4.3 中介效应检验

根据层级回归检验结果(见表2)，模型2和模型3表明先验知识和信念系统对企业绩效的回归系数均显著(β=0.359，p<0.001；β=0.300，p<0.001)，假设H1和H2成立。模型8和模型9在引入中介变量利用型学习后，利用型学习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依旧显著(β=0.132，p=0.041；β=0.158，p=0.020)，先验知识和信念系统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效应减弱，但仍然显著(β=0.296，p<0.001；β=0.219，p=0.01)，表明利用型学习分别在先验知识、信念系统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中起部分中介作用，假设H3和H4成立。模型10和模型11在引入中介变量探索型学习后，探索型学习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不再显著(β=0.012，p=0.864；β=0.055，p=0.452)，即探索型学习在先验知识、信念系统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中不起中介作用，假设H5和H6不成立。

4.4 调节效应检验

为检验环境动态性在企业家心智模式影响企业绩效中的调节效应，建立创业者心智模式与环境动态性的交互项。根据检验结果(见表2)，模型12和模型13中，先验知识与环境动态性的交互项对企业绩效具有显著正向影响(β=0.779，p=0.028)，即环境动态性在先验知识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中起调节作用，支持假设H7。模型14和模型15中，信念系统与环境动态性的交互项β值未达到显著水平(β=0.527，p=0.087)，假设H8不成立。

表2 利用型学习和探索型学习中介效应和环境动态性调节效应检验结果

注:*p<0.05，**p<0.01，***p<0.001。

环境动态性调节效应图(见图2)反映不同环境动态性下先验知识对企业绩效影响的差异，当环境动态性高时，先验知识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更显著，当环境动态性低时，先验知识对企业绩效的影响减弱。

图2 环境动态性在先验知识与企业绩效间的调节作用

图3 中介效应和调节效应模型

注:括号内为引入中介变量后的直接效应。

5 结果讨论、研究意义与展望

5.1 结果讨论

首先，研究结果验证了创业者心智模式对企业绩效有正向预测作用(Chu & Spires，2003)，创业者作为最高决策者，先验知识结构越专业和完整，越容易适应变化(Petkova，2009)，创业者对行业的信息、知识、竞争对手以及创业环境的了解程度越高时，其对公司发展的信念越强(吴子稳，2007)，对企业的发展方向、战略调整、产品定位等方面越有利。

第二，利用型学习在创业者心智模式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个体的心智模式与学习行为互相影响，共同作用于知识创造(周立军，2010)，通过利用型学习在分析错误行为的过程中，对知识进行巩固与更新，修正错误知识结构(Petkova，2009)，创造出解决问题的新途径，进而提高企业绩效。探索型学习在创业者心智模式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中不起中介作用，可能存在以下两种原因：(1)由于探索型学习强调拓展知识边界以探索新知识(March，1991)，这与创业者心智模式强调以经验、价值观和先验知识所形成的思维和行为方式相矛盾；(2)探索型学习的作用主要体现在创新绩效(Ravasi，2004)和商业模式创新(田庆锋，张银银，马蓬蓬，杨清，2018)，间接影响企业绩效。

第三，环境动态性在创业者先验知识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中具有调节作用。当环境动态性越高时，创业者的知识结构越起到了重要作用，越需要不断更新知识和技能，以适应市场需求。

5.2 研究意义

首先，本文引入中介变量和调节变量，通过实证研究讨论了中国创业环境下的创业者心智模式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机制，丰富了该研究领域中的实证依据。其次，基于创业学习理论，在西方学者提出的先验知识与错误学习之间的关系基础上(Petkova，2009)，探讨了创业者信念系统与错误学习之间的关系，并讨论了环境动态性的调节作用。

本研究可以为创业者提供以下指导：(1)创业者在创业活动中需要不断完善知识结构，增强对创业的信念；(2)提升自我心智模式可以更好地帮助对知识、经验和资源的学习与利用；(3)在高环境动态性下对先验知识进行巩固起到的效果更佳。

5.3 不足及展望

第一，样本具有局限性。本研究的样本局限于杭州地区的创业者，区域的局限性可能会受政策、地域文化、创业氛围等因素的影响，导致结果产生偏差。在未来的研究中，需要考虑到地域因素可能会给本研究带来的影响。第二，本文更多的是考察了企业的生存和成长绩效，忽略了创新绩效。创业者心智模式与知识创造密切相关，能带动企业的创新绩效，未来研究可以进一步探讨创业者心智模式对创新绩效的影响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