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业集聚协调发展对消费升级的影响机制研究
2020-03-16王春燕
王春燕
(四川长江职业学院 成都 610106)
相关理论研究综述
研究普遍认为我国自改革开放以来一共经历了三次消费升级:第一次为改革开放之初。表现为食品消费下降、轻工产品消费上升,此次升级带动了我国轻工、纺织产品相关产业的迅速发展,并形成第一轮经济增长;第二次为20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末。表现为从温饱到小康型消费,主要标志为家用电器消费快速增加,耐用消费品向高档化、品牌化方向发展,普及率进一步提高。这次升级推动了电子、机械制造业等行业快速发展,形成第二轮经济增长;目前正在进行的第三次消费结构升级表现为教育、娱乐、医疗保健、文化等方面的消费增长,以及新一代信息技术相关产品和服务的增长(刘熠哲,2018)。
消费升级依赖于收入的提高,而收入的获得在于生产要素价值水平和剩余价值的分配。因不同个体、群体和区域所具备的要素资源不同,剩余价值的分配机制导致了社会财富分配的差异以及不公平,进而影响消费水平和结构。田龙鹏(2019)研究表明,西部地区居民收入增长缓慢是阻碍该地区消费升级的主要因素,东部地区则主要是住房价格及增速过快;中部地区居民收入变动与房价变动相对均衡。另外,政府就业、社会保障支出与城镇化水平的提高能显著提升居民消费升级水平。不同区域间的消费升级存在阈值,东部地区因住房等基础消费成本较高,因此消费升级的门槛比中西部地区明显更高,孙巍(2018)等以文化消费为例,研究了收入空间分布不均衡与消费新动能转换的关系,结果显示如果东部地区居民收入水平未达到显著的突变水平,即使收入增幅快、高收入组群不断扩大,文化消费支出依然不能得到大幅度提高;对于中部、西部地区而言,尽管门限阈值水平较低,但较小的高收入组群规模却制约了文化消费市场的发展。然而,当其居民收入一旦突破门槛值,文化消费增幅可高达约100%至150%,蕴藏了巨大的消费潜力。
邱涛等(2019)对城镇居民消费的区域差异因素进行分解,发现收入差异对消费差异的影响力占90%,而城市化率越高则消费差异越小。马国勇等(2019)认为城镇化与产业集聚有明显的交互递进关系,在城镇化建设和产业发展中应着重发展投资,尤其是基础设施建设的直接推动作用,同时要加快产业结构的调整和升级,以此提高居民收入水平和带动经济进一步改革开放。谢露露(2015)研究发现产业集聚的确存在工资议价,但区域经济合作过程中,欠发达地区相对更难获得发达地区产业集聚的溢出效应,因此应注重本地吸引集聚外溢条件的创造,如基础设施和产业基础的改善。
我国城乡居民消费升级的总体特征
消费升级与经济发展水平、社会形态演变密切相关,可支配收入的提高是消费升级购买力的保障,而消费观念和消费习惯的改变是消费升级的内在动因,消费市场供给侧的繁荣以及消费渠道、消费方式的发展,则是消费意愿实现的必备条件。因此,消费结构变化规律与产业、就业、收入、城市化等变化具有相关关系。业界一般用结构变动度来衡量消费升级的速度,指标公式如下:
D= ∑│ Wi,T-Wi,0│ /T
其中,D为结构变动度、Wi,0为每期期初第i项占总体的比重、Wi,T为每期期末第i项占总体的比重、T为所要测算的时间周期。这里的结构变动度指平均每年结构的变动程度,结构变动度的值越大,表明居民消费结构变化越剧烈。
本文分别选择城乡居民人均消费支出、城乡就业总人口、城乡居民总人口、三产就业人数以及三产产值进行结构变化的统计分析,并比较消费结构变动度规律与其他指标变化趋势的关联性。采用国家数据网站公布的年度数据,统计结果如图1所示。可看出,2000年以后农村居民消费结构变化率经历了两次上浮,第一次在2004年前后,第二次在2015年前后,并分别在2000年初和2008-2015年经历了两次下滑。相比而言,城镇居民的消费结构变化度自2000-2012年一直处于下滑状态,2012年后逐渐回升。
从一个周期内消费变动贡献度来看,每个周期内贡献度前三位如表1所示(↓表示比重下降、↑表示比重上升)。
从表1可以看出,城镇居民消费结构变化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1999-2006年,表现为食品烟酒消费、生活用品和服务支出比重下降,替代为交通通信、衣着消费上升;第二阶段为2007-2013年,该阶段主要特征为交通通信、生活用品及医疗保健支出的提升,其原因在于移动通信、电子商务的发展带来了城镇居民对智能电子产品的消费热潮,同时城镇居民更加注重饮食、衣着和医疗保健消费的品质;第三阶段为2014-2018年,主要表现为居住消费支出占比增加明显,对食品烟酒、衣着、教育文娱消费均有挤出,仅医疗保健和生活用品及服务呈现上涨。
图1 1999-2018年我国城乡居民消费结构变动度走势
图2 我国城乡居民消费结构、城乡就业机构、城镇化、三产就业结构变动度走势
表2显示1999-2018年,农村居民的食品烟酒消费支出一直是消费结构变动率的主要贡献因素,这与我国农村经济发展、贫困人口不断减少的实际相符;1999年高校扩招后,农村居民的教育文娱消费在2001-2003年有明显上升;交通通信支出在2006年以前保持上升趋势,主要原因在于农村居民外出务工规模不断扩大,跨区域流动的出行支出增加明显;而在2010年以后医疗保健消费支出增长的贡献明显。
比较城镇与农村居民消费结构变化走势,主要表现为两点差异:一是城镇居民消费结构在2000年已经实现了较大幅度的升级,原有分配住房就家电配置齐全,进入新世纪主要表现为除汽车及通信产品外的同类消费档次升级,如家电升级、食品和衣着升级。而农村居民则主要表现为恩格尔系数下降,替代为基本的居住改善、交通通信、医疗和教育投入支出;二是农村居民消费变动度的上升与宏观农村发展政策的时间点吻合,如2005年和2017年分别提出新农村建设和乡村振兴。而城镇消费结构则与城镇化的发展规律相吻合,1992-2000年,城市化全面推进阶段,以城市建设、小城镇发展和普遍建立经济开发区为主要动力。而2000年以后主要以核心城市集聚效应凸显为主,区域发展不均衡持续扩大,以及受2008年金融危机影响,导致非核心城市特别是中西部、东北城市出现明显的经济增长下滑甚至衰落。因此,在2000年以后较长时间内,城镇居民整体消费升级的速度逐渐放缓,而从2013年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产业转型升级以后,发达地区城市开始城市产业结构优化和城市软实力的建设,而中西部城市大量承接东部的产业转移,此后出现以互联网+经济、文化创新为代表的新一轮科技发展和经济增长,进一步提升了城镇居民消费活跃度和消费结构升级。
从图2可以看出,我国整体城市化和产业结构优化的变动度逐渐呈现收敛趋势,这并不是表明我国已经成熟或产业结构已经足够稳定,因为从城乡居民的消费结构变动度来看,目前我国居民的生活水平还处于新一轮的上升阶段,即处于中等以上收入且实现高阶消费需求的规模还在不断壮大。城市化、产业就业结构的收敛特征正验证了我国目前经济社会发展正在处于转型升级的关键时期,不仅是发展动力的调整,也是城市化从规模扩张到质量提升以及农村发展的本质改变。
产业集聚协调发展对消费升级的影响机制
从上文统计分析结果看,消费结构变化与城市化率、三产就业结构不是线性关系,而产业集聚与城市化率、三产就业结构的发展规律基本一致,因此消费结构与产业集聚为非线性关系。设计回归模型为:ln(D)=a+b*ln(Agglo)+c*ln(PIPH)+e
(一)变量说明与数据选择
D为消费结构变动度(D=∑│Wi,T-Wi,0│/T):田长海和刘锐(2013)以居住和交通通信消费支出额占消费支出总额的比重来衡量消费升级比率;田龙鹏(2019)以交通通信、教育文娱和医疗保健支出占总支出比重来衡量消费升级。消费升级不仅是不同消费需求消费比重的变化,也表现为同类消费从低水平向高水平的升级,如食品及生活用品等从满足实用需求到追求品质和品味。
产业集聚指数(Agglo):制造业集聚(MAgglo)和生产性服务业集聚(PAAgglo)。本文借鉴王晶晶(2014)、陈建军(2012)等学者的做法,以区位熵指数来衡量产业集聚水平。产业分类以国家统计局2019年印发的《生产性服务业统计分类(2019)》通知为依据。
房价收入比(HPPIM=HP/PIM):指房屋单价与居民家庭年收入的比值。PIM(Personal Income per Month)为个人月均可支配收入。收入作为影响消费的核心要素,决定了消费者的购买力,能够直接影响消费观念和消费行为。产业集聚的不同时期,会对集聚区域内就业人员规模、结构以及可支配收入的分级产生影响。
HP(Home Price)指住宅每平米平均单价:房价的变动反映了某一地区要素集聚力和收入的变动,房价和消费是由生产率提高和预期收入上涨等因素共同影响的。过快的房价上涨会脱离产业集聚的正常节奏,会对区域内绝大多数居民的其他消费产生明显的挤出,从而抑制整体消费结构的升级。
(二)变量单位根检验
为避免模型估计中出现伪回归,对取对数后的各变量采用Breitung检验、LLC检验和HT检验进行面板单位根检验,以判断样本序列的平稳性。检验结果如表3所示。检验结果表明,ln(D)、ln(Agglo)和ln(PIPH)拒绝不存在单位根的假设,但经过一阶差分后变量均不含单位根,即各变量的一阶差分均拒绝原假设,体现出平稳性,因此可以将原变量纳入回归模型。
(三)实证结果与分析
为分析不同集聚水平、不同房价收入比水平区间内,产业集聚与房价收入比对居民消费升级的影响,本文采用面板分位数回归方法进行面板模型估计,并根据豪斯曼检验(Hausman检验)结果采用固定效应的OLS估计进行验证。
从表4的回归结果总体来看,产业集聚度和房价收入比的固定效应系数符号与面板分位数回归系数符号一致,说明固定效应与面板分位数回归结果均较为稳健。从固定效应来看,房价上涨不利于居民消费升级;产业集聚的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在控制其他因素情况下,产业集聚度的提高对消费升级有促进作用。
从面板分位数回归估计的结果来看,在0.1、0.25和0.5分位点上,随着产业集聚水平的提高,居民消费结构变动度逐渐提升。但在0.75分位点上消费结构变动度有所减弱,进入0.9分位点后又出现反弹。再看房价收入比,0.1、0.5分位点与0.5、0.75、0.9分位点上,房价收入比对消费结构变动度影响差异明显,随着房价收入比提高到较高值时,对消费结构变动度的抑制作用更加明显。
产业集聚初期和中期,城市人口和城市面积快速扩大,大量新增土地为企业集聚和制造业就业人员集聚提供空间。此时表现为居民收入增长速度快于房价增长速度,居住成本较低,交通通信及生活用品服务的消费支出升级主导消费升级;而随着产业集聚进入中后期,新增土地减少以及城市人口逐渐饱和,导致房屋价格和租房成本快速上升。但由于就业竞争加剧抑制了工资水平的同步提升,进而导致居民消费的主要支出集中于对家庭居住、生活用品及服务、子女教育及医疗消费水平的维持,因此消费结构变动度减弱;而对于房价收入比过高的一线城市,租房成本和购房储蓄的提高,对城市白领和低收入人群的其他消费支出的“挤出效应”明显提高,导致生活用品及服务、食品及文娱方面消费的缩减,进而消费结构变动度有所提高,但实质上是消费降级。
表1 城镇居民消费结构变动贡献度前三的支出项及变化方向
表2 农村居民消费结构变动贡献度前三的支出项及变化方向
表3 变量单位根检验结果
表4 回归结果
我国房价收入比的提高,始终会影响居民的消费升级。购房的“刚需”以及租房成本较高,都导致家庭财富流入居住领域。在房价收入比上升的初期,由于居民可以依靠家庭积累取得房产,并随着产业集聚的扩大以及房价上涨而获益,因此抵消了一部分的挤出作用。但随着房价上涨速度脱离了产业集聚和升级的节奏,不仅已有住房居民的换房成本提高,无房居民的购房门槛也大幅提高,从而普遍抑制了居民消费结构变动度。
政策建议
(一)重视制造业的支柱地位,加快推进制造业的升级和转移
劳动力资源已经不再是我国的主要竞争优势,随着全国普遍发展水平提升,我国劳动力成本与东南亚、非洲等地区的其他发展中国家相比已经不明显甚至处于劣势。而我国巨大人口就业需要在今天以及未来,都要依靠制造业来解决,所谓的服务业发展也必须依靠制造业的壮大。借鉴欧美等发达国家的经验,即使处于工业化和城市化的高级阶段,国家整体经济社会的发展仍然离不开制造业。因此,一方面要通过发展高端和新兴制造业如汽车整车制造、专业机械设备等以推动发达地区产业的升级,从而带动发达地区居民的就业水平提升;另一方面要继续推动产业转移,在中西部地区通过城市群建设承接传统优势制造业的转移以及结合本地资源发展特色产业。
(二)有效控制房价过快上涨,多途径解决居民住房需求
从我国居民购房刚需的现实考虑,有效解决房价过快上涨的途径在于解决就业和家庭发展问题。房价上涨过快除了流动性原因外,主要是因为核心城市的集聚进入了“拥挤”阶段,产业集聚带来了优质城市设施、优质教育医疗资源以及优质发展环境的集中。从住房供给侧着手,应提高城市外围交通等公共基础设施建设,提升外围住房品质,从产业空间布局上,构建新型产业集聚区架构。
(三)激发中西部地区内生动力,提升中西部核心城市的首位度和开放度
从我国各城市的房价收入比来看,中西部核心城市的比值普遍较低,居民消费支出中的生活用品和服务、教育文娱等支出比重受居住成本上升的挤出更小。为激发中西部地区的内生动力,应当提高地区内核心城市的首位度,通过核心城市规模、产业水平以及软实力的提升,形成区域内消费升级的标杆和牵引力。中西部地区围绕区域内核心城市形成要素的区域内集聚,能够快速带动城市群的壮大,在提高区域内城市化水平的同时,还能与东部区域形成更高层级消费市场的互动。
(四)解决居民基础消费需求,加快区域间教育、医疗以及公共服务资源的均衡发展
消费升级的本质是生活品质提升和个人追求的实现,而由于要素集聚、财富分布和消费品供给的不均衡,才导致了区域间收入水平和消费成本的差异。为了推动更广大人民群众的消费水平提升,应尽快解决居民的基础消费需求,如居住、食品衣着、交通通信、基础教育和医疗等,通过转移支付的调节安排和互助社会保障体系的创新,使得各个地区的居民都能有足够的剩余收入享受到较好的基础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