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型衍生企业:衍生动机、资源继承与竞和关系

□ 马 力 陈子薇

(1.大连理工大学 盘锦校区商学院, 辽宁 盘锦 124221;2.大连理工大学 科学学与科技管理研究所, 辽宁 大连 116024)

一、衍生动机:企业何以衍生

科技型衍生企业(spin-off)可以理解为创业者或创业团队在吸取母体组织(大学、企业)等的知识、技术和经验等的基础上,依托于其科技成果作为其核心竞争力,在市场机会的诱导和母体组织的刺激下,离开母体开始科技创业活动的过程[1]。衍生创业者为何离开母体组织现有安全的位置,而开始冒险的创业活动一直是许多学者的研究关注。结合相关理论,本文基于衍生创业是否符合母体组织的意愿,将衍生动机分为主动型衍生动机和被动型衍生动机。

(一)主动型衍生动机

1.发展新业务。衍生企业会给母体组织带来回报,一个新的衍生企业可以作为母体组织内难以实现的新想法和创新产品实现的温床,这种新生的、小型的创业型衍生企业可以发展成为母体的业务伙伴,为其提供服务。Bruneel等[2]认为，当母体组织运营良好时,母体组织会主动、故意衍生出新的企业,此时衍生企业成为母体的重要商业战略,是母体组织开发不熟悉的市场或技术机会的一个重要途径。

2.提升管理效率。母体组织的业务范围在不断发展的同时,可能会导致业务高度分散,受制于有限的管理能力和组织效率,多元化的战略模式不可能做到所有业务都面面俱到、经营完善,因此,企业通过衍生可以重新确定母体企业的核心业务和竞争力,将不适应于母体组织的长期发展战略、不利于整体业务发展、给企业造成资源冗余的部门脱离出去,使公司更能注重财务纪律,不必用盈利部门的业绩补贴亏损部门。通过这一系列的衍生措施,保证了母体的优势业务发展,同时通过母体与衍生企业的业务重新定位,使母体与科技型衍生企业有更多的资源来集中各自的优势业务,从而提升母体组织的管理效率。

3.减少风险。盲目像新的领域扩张会给企业带来巨大的风险,母体组织衍生出来的科技型新创企业,具有灵活性、简洁的组织结构、开放的态度、更多的机遇和应对挑战。因此,Andrea和Roberto[3]认为，衍生企业产生的效益是母体组织迫切需要的,可以帮助其减轻生存压力和扩张风险。

4.对资源的优化配置。当母体组织不断扩张到一定程度,市场会从垄断竞争转变为寡头市场,母体组织处于寡头地位,此时对其他市场潜在进入者形成了较高的进入壁垒,导致许多创业者畏而怯步,这种情况对市场竞争力、经济效率和资源优化配置都是不利,只有保证充分的竞争活力才能有效对市场资源进行配置,其前提就是需要市场富有充足的中小企业和竞争者。因此,分离适量的资产和人员创设新的公司与母体公司进行有效竞争。一些企业为了免除反垄断的惩罚,主动削弱自身市场支配力和业务范围,衍生出新的企业。所以,母体组织衍生企业可以减少行业进入壁垒,不仅对市场潜入竞争者有利,也对市场现有的中小企业发展、激发市场竞争活力、市场资源有效配置都有积极促进作用。

5.增加企业价值。母体衍生企业战略是最大限度的利用股东财富,增加企业价值的手段。股票市场认为采取多元化经营战略的这类公司往往业务繁杂,信息披露不透明,难以分析其真实价值,同时投资者也对其是否能经营好各项业务抱有怀疑态度,当这类公司将分摊出去衍生出新的公司时,多会受到投资者的欢迎,无论母体企业还是衍生企业,价值都会升高,出现价值释放现象。Krishnaswami等[4]通过实证表明,母体公司降低业务的复杂度能够明显促进股东的收益提升,当衍生前母体公司的复杂程度越高,衍生后的收益也越高,当母体企业分拆后的3年中,多数母体企业股票价格将会呈现76%的幅度增长。因此,母体衍生企业战略对推进升级技术、完善效率、提升核心竞争力、遵从政府反垄断的需要等方面都积极影响,科技型衍生企业还对母体重新安置员工、调动员工积极性、降级内部交易成本有促进作用。

(二)被动型衍生动机

首先,当员工的想法不被母体组织高层认可时他们会感到失望,尤其体现在核心科技人员和工程师中,这些人往往是自己所在领域中的权威,对他们成果的反驳会使其感到失望与愤怒,如果有机会的话这些人会欣然去其他地方继续工作,但是现实中,很少有公司很少去请他们完成在其他地方已经展开的“不在本公司的发明”,所以核心科技人员和工程师如果要继续科研,就不得不跳脱母体企业,创业属于他们自己的公司[5]。其次,创业者是具有野心的人,在原企业中忍受不了混乱和不善的内部管理,或是没有达到对预期的晋升和加薪从而感到失望,最有可能成为衍生创业者,尤其是当企业发展技术发明时,未能承诺将技术推向市场,使其商业化,企业的行为惯性和不作为可能会导致员工愿景与其实际前景的差距不断加大。此外,组织与个人目标的分歧可能会降低工作满意度,增加员工离职倾向、员工风险倾向和员工开创冒险事业倾向。最后,那些选择离开公司的人，通常是在公司内部展开活动时得不到支持或资源，而无奈离开母体组织选择创业。

因此,本文认为从被动型衍生动机来源分为外在激励因素和内在激励因素,其外在激励因素包括:创业前失业或潜在失业的威胁、在母体组织内职位、薪金前途暗淡、自己开发的技术成果在母体组织未能得到商业应用而产生挫折感、与母体组织领导关系不好、偶然机遇。内在激励因素包括:创业的抱负及成就感、在母体组织自身的价值和才能不能得到体现、在母体组织自己的贡献未得到合理评价、发现某项技术成果的商业机会。

二、资源继承:衍生企业创生的关键因素

目前对于科技型衍生企业资源继承多从资金、技术、人力等资源的“硬”资源,较少考虑到将企业家精神、创新氛围、母体企业文化等无形“软”资源的纳入考虑范围,缺乏全面深入的挖掘。本文认为资源继承包括:

(一)知识继承

从本质上来说,企业衍生是一种特殊的知识转移机制,衍生创业过程即是知识转移的过程,其过程即是人脑中知识思想转移的过程,重点是创业者在母公司学到的知识和能力转移到新公司。途径有:(1)衍生企业通过企业、高效、科研机构人员的跳槽或雇员流动实现知识和技术资源的流动。(2)母体组织与衍生企业通过互相学习,达到知识共享、提升知识水平和创新能力的目的。(3)衍生企业借助集群社会网络分享内部知识,获得重要资源。蒲明和孙德升[6]将创业者从母体组织继承的知识分为四类,包括产业或市场知识、管理知识、技术知识和社会网络知识。当员工离开母体组织开始新的企业,他们所携带的关于个人的有关技术和市场的隐性知识都可以从母公司转移出来,并且这种最初的知识继承会对衍生企业产生长期的影响。因此,继承了母体组织的知识的衍生企业,被打上了母体组织的烙印,其对衍生企业其技术、文化、结构、战略上都持续受其影响。另外,一个企业本身的效率、学习能力、创新能力、知识发现能力会导致企业初始资源禀赋的差异,这种差异化也使得企业未来发展路径具有差异性。所以,从母体组织继承的知识与企业衍生后的知识相互流通和积累,科技型衍生企业利用继承到的母体组织知识重新配置企业战略和资源,产品种类丰富、知识充沛、资源禀赋高的母体组织会给科技型衍生企业在创业阶段带来长期的知识优势和竞争优势。

(二)企业家精神

创业者是市场均衡的破坏者,企业家精神是创新活动的驱动力,创新创业活动为市场注入新的活动。科技型衍生企业受母体组织激励,促发其企业家精神。从母体组织文化环境来说,它代表了对创业的认知态度和鼓励创业的文化氛围,积极的文化氛围是推动了创新者的精神动力,具有导向、凝聚、约束的功能。王炳成和张士强[7]认为，拥有创新型企业文化的组织非常鼓励员工自由表达想法,员工可以提出自己的不同看法或解决方案,不用担心受到领导的打压和同事的排斥,并且企业为其创新想法提供资源,相反,官僚型的企业文化因为其容错度低、强调遵守规则、对员工控制度高,会阻碍、扼杀创新活动。因此,在创新友好、宽容的、开放式的母体组织文化环境下,员工的企业家精神会受到激发,其变革行为受到鼓励,员工会产生有排除万难万难、接受创业挑战的自信心和决心,从而促进企业衍生。另外,传统的、僵化的、等级森严的组织制度结构是企业衍生抑制了员工的企业家精神,在组织结构 “惰性”严重的母体中组织,人员的流通和信息的共享越来越固化,这种僵化的组织结构不仅限制了知识的流通和分享,还抑制了员工的创新精神和创业倾向。创新活动与组织结构密不可分,简洁、柔性、灵活的组织结构对创新活动有显著的促进作用,激发员工的企业家精神,从而有效促进科技型衍生企业发展。

(三)战略性资源

是否能够成功的建立一个公司,很大程度上是由它所拥有的资源决定和控制的。然而,并不是企业所有的资源都与企业竞争力有着直接联系,企业由于资源禀赋而使得资源具有差异化,企业的持续竞争优势是来自于那些具有有价值的、稀缺的、难以模仿的和无法替代的属性的资源,是企业生存和成长的动力和源泉,相比物质资源,人力资源、组织资源、技术资源等竞争优势的战略性资源更为影响衍生创业。刘洋[8]认为，母体组织的创新资源,即一系列的制度驱动与创新的结果对于企业衍生有着重要的影响作用,可以提高企业衍生数量。Koster[9]通过实证对比了三种创业类型的创业绩效,分别是衍生创业中获得母体支持的,衍生创业中没有获得母体支持的与个体创业相比较,得出结果在新公司成立的第一年,获得母体资源支持的衍生企业在产品开发、雇员协商、公司收入上都超越了其他的创业类型。通过对华为公司衍生出的科技型企业为样本的研究发现,资源禀赋高的企业相较于一般资源禀赋的企业,对衍生成功提供了更高的可能性,拥有企业更多战略资源的高层经理和技术人员相比一般管理者和技术人员其创业成功具有更高的可能性[10]。因此,获得母体战略性资源的科技型衍生企业在相比其他进入者更有成功的机会。

三、母体组织与衍生企业的竞争关系

母体组织与衍生企业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衍生企业与母体组织之间的关系也在二者之间及其与外部环境的互动中发生变化,在对母体组织与衍生企业的关系研究中,资源相似性和市场共同性导致了两者陷入不同程度的竞争,资源相似性表现在衍生企业和母体组织存在资源继承关系;市场相似性在于母体组织和衍生企业在市场细分上的重叠程度,重叠得越多,拥有的资源和产品的相似性就越高,进而两者竞争越激烈。因此,母体组织和衍生企业存在天然的竞争关系。

当然,两者之间的竞争关系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其关系在二者之间及其与外部环境的互动中发生变化。由于衍生效应的发生,衍生企业在建立时用于创新活动的稀缺资源是从母体组织中继承得来的,母体组织出于利益最大量化的考量下对衍生企业进行资源溢出和共享,分流出一部分技术、资金、人力、管理经验等资源,来帮助衍生企业成长从而获得经济回报。此时,两者的关系更多的偏向于在竞合关系,这种竞合关系是通过整合核心能力和优势互补,实现价值创新及和谐发展,通过激发功能领域的协同合作,包括价值链活动、长期外包或提供协议、合作生产、共同开拓市场、支撑价值链活动等来建立联盟和产业集群[11]。在竞合模式下,两者因具有市场某领域的专业知识、技术和共同利益下的市场目标,减小了母体组织和衍生企业各自单打独斗可能面对昂贵的成本风险,使企业降低成本、风险和与创新相关的不确定性。作为初创企业,衍生企业具有资金不足、资源短缺、研发能力弱等劣势,借助于与母体组织、高效联盟、横向联盟、大企业协同进行创新的方式达成技术合作创新战略、群体集聚战略和团组集聚战略的资源整合方式来寻求企业发展战略伙伴,因此,科技型衍生企业与母体组织在竞争中的合作联盟可以促进两者双赢。

然而,即使是达成竞合联盟,也并非一劳永逸,一成不变。根据关系套牢效应和资源溢出效应来分析两者关系,在母体企业对衍生企业不断的资源投入和关系强化的过程中,如果出现资源的过度溢出,母体企业和衍生企业都可能被无形中套牢[12]。对于母体企业来说,由于持续投入的成本过高而无法轻易放弃输送资源,当母体组织给予过多资源,且影响和威胁到母体组织自身利益和市场地位时,母体企业会对衍生企业保持警惕的态度,甚至采取打击报复的手段,此时,两者之间的合作就会削弱,加剧竞争,一方在高强度的竞争下可能会消亡。另外,对于衍生企业来说,母体企业的过度溢出也可能会使其严重依赖与母体企业的关系,导致与其它组织的联系弱化,企业关系网络失衡,无法有效利用更多网络资源,丧失创新动力。衍生企业创业者在母体企业中习得和继续被影响灌输的思维定势、知识偏见、组织结构惯性等,也会阻碍对新观点的采纳和新程序与规制的执行,这些都是因过度溢出而被“套牢”的负面效应,使其不得不依存与母体的合作关系来生存,从而削减自身的竞争力。

综上,由于存在溢出效应和套牢效应以及复杂变动的外部环境,使得母体组织和科技型衍生企业不得不面临新的战略选择。当二者的资源不平衡,战略方向发生矛盾时,此时如衍生企业处于初创时期,与母体组织相比,其实力仍较为虚弱,更多的是需要母体企业的扶植,受制于母体组织,两者的关系更偏向于合作。当科技型衍生企业实力较为强大时,可以脱离母体独立发展时,母体受到威胁时,两者从合作状态转变为分道扬镳或竞争的可能性更大。

四、母体组织与衍生企业良性互动发展的管理启示

(一)良好的竞合关系可以实现企业双赢

在竞争中合作,在合作中竞争的竞合关系是如今企业协同发展的框架基调,两者良好的竞合关系是建立在信任、平等、开放、诚信的原则下,因此,母体企业与科技型衍生企业欲寻求合作,则应该通过树立企业自身公平诚信形象、累计重复交易经验了解合作企业、建立公平的利益分配机制、建立互利互惠,便捷有效的信用运行机制、促进母体组织和衍生企业双方内部成员的交流与学习。值得注意的是。对于成立初期的科技型衍生企业,其发展受到母体组织的影响更大,良好的、主动衍生型的母体可以为衍生企业未来创业成功带来更高的可能性。因此,科技型衍生企业应调节企业战略,与母体组织的关系偏向于强合作,弱竞争,避免引起母体组织的敌意和破坏,顺利渡过创业发育期。

(二)母体组织应制定相关衍生战略

从母体角度来看,扶持科技型衍生企业的创立，对填补母体业务空白有着积极的影响,因此,母体组织为了能更好培育衍生企业,应建立良好的创业环境,基于积极的衍生战略:在资源方面,对衍生企业的资金、技术、战略导向、市场定位等的帮扶会大大提高新企业的成功建立。另外,应积极培育和发扬企业家精神,企业家精神是创业者的精神动力和发动机,具有凝聚、导向、约束与激励的功能,创业并非一朝一夕,企业家精神激励创业者坚忍不拔、志存高远、打破常规、自强不息的创业信念,使创业者敢于创业、不怕失败、有能力和信心再次创业。最后,组织结构特征具有分权化、柔性化的企业会促进员工创新行为,激发其创业动机,等级划分严格、流动性较低、复杂的组织结构抑制了员工的创新性,不利于科技型衍生企业创立,因此,母体企业应主动调节权利部门布局,适当减少管理层级,削弱高层权利,加强各部门之间的横向沟通和协作、促进知识和信息沟通和分享更为顺畅,使潜在创业者更易获得,从而推动科技衍生企业的创立。

(三)防止恶意衍生和资源过度溢出

无论是主动型衍生还是被动型衍生,衍生企业的出走往往导致母体组织资源的流失,增加了母体的管理成本。在现实中,以违背职业道德甚至违法的恶劣方式带走母体组织的大量竞争资源(企业专利、商业机密等)的案例更是屡见不鲜,衍生企业通过这种“便利”的方式、超低的代价获得母体企业核心竞争资源,导致母体企业的知识产权和科技人才的流失,损害了母体组织的合法利益,甚至导致其衰败。所以,作为母体组织,应该保护好自己的核心竞争资源,如对技术人员或接触到核心资源的员工入职前就使其知晓公司规章制度,签署竞业禁止协议,通过协议的制定,使员工建立起稳定的“人身与财产依附关系”,有了违约金等惩处的控制和制约,可以较大程度上减少衍生企业的出走带来的母体组织的损失,对于已经造成的损失,母体组织应完善相关监管制度,及时诉求法律保护。母体应该健全对衍生企业创业行为的评估和监督,实时追踪衍生企业的动态,对出现的问题要有快速应对措施。另外,母体企业对科技型衍生企业的资源投入要坚持适度原则,做好完善的风险分担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