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人物·精神
——文化景观视角下香格里拉传统村落保护研究
2020-03-13李天依
李天依
翟 辉
胡康榆
香格里拉——世外桃源、吉祥如意之地[1]。云南迪庆香格里拉以其原始的地域自然环境、独特的城镇历史风貌、多姿多彩的民族风情和神秘的藏传佛教文化,成为中国藏区的一块神奇之地。受偏远地理位置和宗教影响,香格里拉保存了大量完整的少数民族传统村落,是文化景观富集区。传统村落传承着中华民族的历史记忆,维系着中华文明的根,但近年来传统村落遭到的破坏日益严重。2012年起,国家住房和城乡建设部、文化部、财政部、国家文物局联合发起了“中国传统村落”普查工作,云南省以五批次709个传统村落位居前位。目前保护规划偏向通用的模板和粗泛的形式,对香格里拉传统村落的保护几乎失效。
通过对香格里拉数十个传统村落进行调研,发现其独特的带有宗教色彩和地域特征的文化景观资源丰富,需要从特殊的视角提出保护策略。总结了传统村落研究现状及问题,分析了村落文化景观的内涵及香格里拉的村落文化景观特征,以小街子村为例,说明场景、人物、精神这3个文化景观要素在传统村落中的协同作用和统一关系,思考以文化景观系统保护为出发点的香格里拉地区传统村落保护之法。
1 国内传统村落的研究现状及问题
1.1 研究现状
自传统村落评选及规划编制工作开展以来,理论与实践层面的研究成果层出不穷,为指导保护工作提供了借鉴。从研究内容体系来看,主要涉及传统村落价值、公共空间、肌理形态、建筑保护、非物质文化和社会治理等内容。研究对象从物质空间向村落与人类交互关系拓展,如传统村落评价认定指标体系研究[2]、传统村落风貌控制研究、景观规划研究等[3]。有学者开展对村落公共开放空间典型图式语言的研究,构成村落公共开放空间图式语汇[4],还有基于宗族结构的传统村落院落单元的研究[5],和基于GIS空间分析方法的传统村落空间形态研究;还有学者专注传统村落民宿开发研究,从空间改造等5个方面提出民宿开发策略[6];以及从文化表征视角下提出的传统村落空间保护的三大内容:文化概念图的评估、文化符号的梳理与解读、文化符号与表征空间的整合[7];还有社会学方面关于乡村规划协同下的传统村落社会治理体系重构研究,提出多元化治理主体、组织化治理权力和科学化治理机制的观点等[8]。
1.2 问题
虽然理论研究在丰富的视角下不断拓展,但保护规划实践不乏问题与症结,尤其对村落文化景观的理解与重视不足。首先传统村落保护之难,系因遗产观念不普及而致村民无法认识其价值,自有文化自豪感的缺失使他们普遍认为传统村落和民居是贫困的象征[9],村民能够解读到的规划内容仅有自己眼前的需求,而眼前的需求又大多着眼于如何进行现代化改造,这就是传统村落“保护大于发展”的基本理念与现实互斥的地方;其次,传统村落保护工作虽意识到文化与村落景观两者的有机共生,但依然沿袭分离式保护的策略;再次,传统村落保护发展规划多与实施脱节,规划成果普遍按照一个模板做出一大套图纸及文本,缺乏针对各村具体要求及重点问题的有效方案,规划可操作性差;加之当前基本形成了自上而下的传统村落保护体系,保护制度处于部门规章的权限范围内[10],难以走出制度困境。
2 村落文化景观内涵及其在香格里拉地区的表征
2.1 村落文化景观内涵
2.1.1 村落文化景观定义
村落文化景观衍生自地理学领域提出的文化景观的概念。1927年文化景观学派创立人苏尔定义文化景观为:“附加在自然景观之上的各种人类活动形态”[11];1992年,第16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世界遗产大会提出将文化景观作为世界遗产的一个类型,代表着“自然与人类联合工程”;2008年,UNESCO在贵州召开了“村落文化景观保护与可持续利用国际学术研讨会”,明确把村落作为文化景观遗产类型,称之为“村落文化景观”,定义为“自然与人类长期相互作用的共同作品,体现了乡村社会及族群所拥有的多样的生存智慧,折射了人类和自然之间的内在联系,记录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12]。村落文化景观概念的提出,使原先彼此独立的自然与文化2种因素得以联系,打开了村落保护研究更为整体性的视野。
图1 村落文化景观的内涵阐释
2.1.2 村落文化景观研究现状及评述
目前基于世界遗产语境和地理学语境下的村落文化景观内涵理解与认知概括的研究较多[13-15],衍生应用较少,偏重从文化景观的视角来理解物质遗产的价值与属性[16],分析村落文化与景观的耦合关系[17]。过去对乡土建筑及村落景观的研究偏物质化、形象化,关注以自然为基底的空间描述。随着村落变迁中的文化驱动力越来越多地被认识,文化景观视角的村落保护从原先单一对象的保护扩展为对“场所”的保护,从静态保护转变为活态保护[18],从表象要素转变为内在要素、核心精神的保护[19]。同时,对村落景观的文化解读集中在物质文化、精神文化和制度文化三方面[20]。
当前的研究存在以下问题:1)内涵框架的建立不明确,存在多学科多种视角的片面阐释,未形成统一的理论框架,应跳脱遗产保护理念主导的思维模式;2)对村落文化景观的理解过于微观,忽视“人”的研究,囿于表象层面的单纯范式;3)把村落文化景观当作一种历史遗产来研究,与活态载体的联系不足。
2.1.3 村落文化景观内涵
村落文化景观包含自然本底、物质环境与精神世界3个相互作用的系统(图1)。其具备典型的交叉学科特征,研究内容包括3个系统的交集,即涵盖自然本底(场景)、基于自然本底创造的物质环境(人物),以及活跃于人类认知范畴中的精神世界(精神)三者的中间部分。
自然本底具有客观存在的对象属性,最具备“形而之下”的特征,故置于最下方,对应以人地关系为重点的地理科学;物质环境的研究范畴则以空间为主体,包括建筑实体,也包括实体之间的留白部分,对应着注重空间分析的城乡规划学;精神世界因完全由主观构建而成,是人基于现实世界的认知投影,以“形而之上”的典型特征位于最顶端,对应着擅长文化解释的人类学[17]。因此,对村落文化景观的内涵阐释可以概括为“人-地”关系、“人-人”关系、“人-神”关系3对范畴。
由此建立了村落文化景观的学科综合的系统性理论框架,以规划学科的研究方法主导,探讨村落文化景观中主客体的互动影响机制。
2.2 香格里拉地区传统村落文化景观
从海拔1 503m的金沙江河谷到海拔5 396m的哈巴雪山,根据地理环境差异可将香格里拉地区的传统村落分为山地村寨、平坝村落、河谷村落3种典型模式。山地村寨模式多位于向阳的山坡,呈线状走向布局,低洼处多有溪流穿过,自然地理格局相对封闭。这种形态更多地体现人们对自然的顺应和适应,以灵活布局的有机形态来维持人地平衡(图2-1、2-2);平坝村落模式分布在地势平坦的坝区,适于农耕和放牧。建筑呈部分集中、整体灵活散落的布局。坝子规模相对较小,空间开阔,自然地理格局相对开放(图2-3);河谷村落模式多分布在金沙江两侧或高原湖泊水岸,背靠大山,地势平缓,建筑布置相对集中。这些滨湖而居的村落得益于河流冲积形成的丰饶土地,有着理想的人居生态环境(图2-4)。
3种典型模式的传统村落有以下共同点。1)地处边远山区,且主体居民是少数民族,许多古老独特的地域文化和多样社会形态极少受到外来文化的冲击,保存了原始的自然景观和灿烂辉煌的民族文化。2)村落选址大多遵循“地形与神论”,少有“人工规划”的痕迹。村落形态受气候、地理条件、生产生活方式的制约较大,表现出因地制宜和顺应自然的灵活性。3)景观与文化在同一空间、同一区域内相互依存、相互适应。如每个村落都有信奉的神山圣水和一系列祈福祭祀空间,信仰与自然环境融合。4)“小聚居”模式。指族类聚居点各自固守在适应其生存繁衍的人居环境内,有独立的自组织结构,自成生态系统,基本上都形成了一个自我循环和自我演化的独立社群。
总的来说,香格里拉的传统村落是天、地、人、神相融共生的[21]。天与地即“自然”,人与神即“文化”,自然与文化共同构成了村落的文化景观。香格里拉传统村落是充分结合自然和文化的,既是环境的产物,同时又重塑了环境。
图2 香格里拉的传统村落
图3 藏族村落文化景观关键词
总结香格里拉地区的村落文化景观有以下几个特征。1)鲜明性。其他地区的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多反映了农耕文明与宗族关系,默化在整体环境中,而香格里拉的村落文化景观与现实生活和精神世界高度融合,有着清晰的载体,体现在方方面面,具有鲜明的特征。2)宗教统治性。在信仰首位度极高的香格里拉,生活方式、农作方式、民俗活动都围绕相同的信仰产生,文化景观有一根明确的宗教引线牵引。3)逻辑整体性。每一个村落都自成系统,神山的位置、居民点的位置、历史环境要素的布局都是在固有逻辑中演化而成的,没有累赘的景观要素。4)韧性。香格里拉的传统村落自我生长基因强大,抵抗外力干扰的能力强,不会轻易被物质的城市文化结构同化。5)符号化。玛尼堆、转经筒、经幡、佛塔、经房、青稞架以及藏民居,这些在藏族村落中平实而又必不可少的实用的艺术品,是体悟天、地、人、神共融和谐的最好媒介,是阅读藏族传统聚落文化景观的“关键词”(图3)。
3 文化景观视角下传统村落的保护——以小街子村为例
3.1 小街子村研究背景
小街子村是前文所述香格里拉村落文化景观的几个特征都较突出的村落,以此为例深入探讨。小街子村是一个居住着410位村民的藏族村落,位于香格里拉市北部尼旺宗组团中松赞林寺的西侧。它是历史上滇藏茶马古道的重要集散地之一,是藏族文化的原生态村落,拥有深厚的历史积淀,神秘的宗教文化,丰富的人文资源。小街子村周边环境十分特殊。东侧是云南省规模最大的藏传佛教寺院——噶丹·松赞林寺,是川滇一带的黄教中心,常驻僧人数量庞大。主殿位于至高处,环绕主殿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僧人宅院,同时,松赞林寺吸引了大量游客。东南侧的拉姆央措湖是藏传佛教中的圣母灵魂湖,具有很高的宗教地位。小街子所在尼旺宗片区也被誉为“日光之城”,与“月光之城”独克宗古城遥遥相对。村落、寺院、拉姆央措湖、草甸、农田和雪山是村落的主要环境要素[22](图4)。
文化景观作为世界遗产的一个类型是源自对乡村景观的讨论,其根本价值在于自然与文化之间的紧密结合,一种独特而和谐的“人地关系”。小街子村能作为村落文化景观遗产的一个研究对象满足了“在人类与土地共存的前提下,有突出的普遍价值的自然地域”[13]。
世界遗产文化景观分为3类:1)由人类有意设计和建造的景观;2)有机进化的景观,又可分为残遗物景观和持续性景观;3)关联性文化景观。以小街子村为代表的香格里拉传统村落属于有机进化的景观中的“持续性景观”,它在与传统生活方式相联系的当代社会中仍起到积极作用,而且其自身进化过程仍在进行,同时又是展示历史演变发展的物证。
小街子村、松赞林寺和拉姆央措湖构成了片区文化景观的主要基底。如图5所示,在文化维度上,以松赞林寺为中心的藏传佛教精神世界影响了小街子村和拉姆央措湖,赋予了村落人文景观和民俗文化的生长基因,赋予了拉姆央措湖被奉为圣湖的宗教地位;空间维度上,小街子村和拉姆央措湖均依附于松赞林寺,低处的村落和湖泊衬托出寺庙的宏伟,小街子村的非物质空间与物质空间均对应依附于松赞林寺的无形及有形空间;时间维度上,小街子村、松赞林寺、拉姆央措湖三者并置,这一点是永恒的,随着时间推移一起存在及演变。但当下外力因素左右较多,应当明确各自的保护及发展需求,区分着力点。
3.2 场景·人物·精神
场景、人物、精神这3个文化景观要素在小街子村完美体现。村落完整地保存了“山、水、田、甸(草场)、村、寺”的自然基底,和藏族农耕放牧、转经奉佛、乐歌善舞的民俗活动和生活场景,百分之百的原住民让这些生活场景得以在滇西北高原藏族村落中一帧一帧地循环播放。最为重要的是他们的精神信仰,松赞林寺是藏传佛教的川滇中心,小街子受松赞林寺影响极大。最初村落的形成是由于松赞林寺极盛时期朝拜者众多,售卖宗教用品和维修寺庙的工匠画师们聚集到村落周边,形成集镇[23],可以说小街子是因松赞林寺而生的。虽然现在村民们主要以农牧业为生,可他们的精神世界依然与整个寺庙和谐共生,村落中的白塔、玛尼堆、转经路线等均与松赞林寺浑然一体。因此宗教信仰和历史环境要素是小街子村最为重要的村落价值,是决定村落(场所)在历史的长河(时间)中生长的基因。
3.3 小街子村文化景观要素
笔者归纳小街子村文化景观要素如下:1)自然景观;2)地域人文;3)历史环境要素;4)传统建筑;5)非物质文化遗产;6)特色产业。
图5 “文化-空间-时间”多维结构
其中,自然景观即是村落文化景观基本内涵中的自然本底(场景);传统建筑、特色产业、非物质文化遗产即是基于自然本底创造和承载人类活动的物质环境(人物),地域人文、历史环境要素是反映藏民精神世界在自然本底与物质环境之中的物化表达(精神)。天、地、人、神四者的协同作用构成小街子复杂的文化景观系统。
3.4 文化景观视角下的小街子村整体保护策略
3.4.1 避免仅关注“场景”而忽视“人物”和“精神信仰”
传承传统村落衣钵的3个要素也是场景、人物和精神信仰,场景表示一切可看到的人居环境(现阶段村庄规划大多都在这个层面上做文章),人物即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及他们的行为汇总,精神信仰即人这个主体承载的另一个维度的空间,往往是最重要的,是主宰场所特质发生变化的潜在决定因子。这三者,都不能容忍人类日常生活的精神亵渎,也许我们所观不宜人居的艰苦环境正是宗教信仰的氛围所在,惩罚日常生活的身体程度,总是与精神信仰的程度成正比,所以藏族人习惯将衣食住行(火塘、水亭、卧室)安排得艰苦朴素,而将宗教祭祀空间(经堂、佛龛)装扮得富丽堂皇。由此,可以推测,小街子村一切关于提升物质人居环境条件的规划目标都是有待商榷的,因为这只关注了“场景”这一个要素的现代化改造而忽视了“人物”和“精神信仰”的珍贵,当前村落规划的要求大都是在提升“场景”这一要素的现代化品质,忽视了从文化景观的系统角度来考虑。
3.4.2 文化景观系统及节点要素梳理和维护
除却对“场景、人物”这2个常规的包含在传统村落保护规划要求的内容外,小街子村文化景观整体性保护的重点内容是对文化景观系统及节点要素的梳理和维护。小街子村的文化景观沿线是围绕松赞林寺串联起来的,从图6看出,几乎所有要素节点皆分布于内转经路、外转经路、沿山转经路3条线路上,保护中首先梳理村民日常的转经路线,确定以宗教仪式和日常祈福为主的“人-神”对话活动所需要的文化景观实体装置分布情况,再分析精神信仰与场景、人物之间的系统联系,保存这些日常的微小生活细节。规划不必非要有所作为,而是为记录曾经存在过的文化景观贡献力量,警醒村民对现有民俗传统的珍视,激发对自有文化的自豪感,鼓励留存并传承下去。自然本底、物质环境、精神世界三者在村落中的协同作用,维系着自然环境与人为力量之间的持续平衡关系。
3.4.3 保护历史文化要素空间
对小街子典型历史文化要素节点进行测绘(图7),整理形成香格里拉藏族村落“精神空间”图式语言合集,为保存村落文化基因留下线索。研究发现藏民族善于打造集体祭祀祈福空间,不断地修整、加饰、扩建是全体村民的共识和意愿。并且公共祭祀空间形态丰富,精神意义重大,往往每一个节点都有一个神圣的传说,证明香格里拉藏民族精神信仰强烈,保护他们的精神空间尤其重要。
3.4.4 审视“外力”,守住场所精神
当前香格里拉地区传统村落“被发展”的外力太多,村落规划在城乡统筹发展之际变得越来越热门,每一种政策和资金的投入都将使村落的发展脉络违背自然生长规律而成倍速地分化生长,因此,对过去的记忆显得迫切和必要。文化景观不同于居住场所需要进行改造,故规划中不必着眼于产业发展与基础设施提升改造,应当为留存藏族生活场景、延续宗教信仰贡献一丝力量,这就需要从文化景观系统的角度出发,先留存而非先改造。更深层次的目的是在当下以一个有情怀的规划者的身份记录过去传统村落千姿百态的地文特征,记录村落基因的演变历程,生成自有逻辑和智慧体系。要防止物质层面的城市文化结构对乡村文化结构的同化,保持乡村文化景观的传统面貌和体面的秩序,阻止乡村文化的逐渐式微。宗教信仰尚在,就有了排斥外力的强大作用力,坚持“灵魂”大于“体肤”,就能守住场所精神。
3.4.5 建构“文化-空间-时间”的村落文化景观多维分析框架
文化景观视角下传统村落的保护要注重建构出“文化-空间-时间”的村落文化景观多维分析框架,明晰“自然与文化-物质与非物质-历史与现时”3对关系之间的内在逻辑体系,突破传统“场景与人文”“有形与无形”“保护与发展”二元认识论的局限,强调以一种综合、整体、动态的认知与思维方式去看待和理解历史景观对象[24](图8)。
图6 以松赞林寺为中心的小街子村文化景观线索
图7 小街子村典型历史文化要素节点保护
村落文化景观作为一种反映人(主体)与自然(客体)相互影响、动态关联的景观对象,具有2个方面的最重要特征:1)这种文化遗产中现今还有人在居住、生产和生活,因而这种遗产不是静止的,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不断发生变化,保护村落文化景观的目的并不是要保护其现有状态,而是要了解和管理形成这些文化景观的动态演变过程;2)这种文化遗产不只是人类创造的有形的物质作品,同时还包含了人们的观念和行为等无形的或动态的非物质的东西。因此,人是保护框架内的实施主体。但是现有的规划编制办法,还是忽视了“村民自治”这一基本事实,更多的是把村庄规划当作城市规划的简单延续。文化景观视角下传统村落的保护一定要关注村庄在自然环境(空间)、人文环境(文化)和历史环境(时间)下的整体性,承认村民发展的权利和尊重村民对乡土文化的自决权,避免规划作为外来力量的过多干预。
4 结语
通过走访数十个香格里拉地区的传统村落,被那些深藏在森林、山顶,抑或河谷的村落由衷地打动,被原始自得的生活场景所感染,竟油生出一种感叹,这样的村落谁会舍得让它们发生变化,又岂是外力可以控制它们发生变化的呢?香格里拉地区的村落有一个显著的特征是“人-神”关系的强大主导力,大于“人-地”及“人-人”关系对村落发展脉络的影响,也就是在场景、人物、精神信仰3个文化景观内涵要素里,精神信仰的认知度和影响力主宰着村落的整体生长规律。我们不能走入一个只关注“场景”这一要素的现代化提升的规划误区。
村落的过去、现在、未来在时间序列上是分离的,但在村落动态的生长过程中,空间要素上这三者永远是相连的,要保护得了过去、优化得了现在、发展得了未来。以文化景观系统为整体的保护对象不能只考虑单一要素的保护,要进行持续的、活态的保护。凯文·林奇在他的《场所的时势》一书中说道:“我们现在改变所处环境是为了更好地适应未来。我们回忆当下,我们汲取当下,也就是说我们要改变自己来更好地适应未来。保留一个能促进回忆和学习的环境是连系场所和时间跨度的方式。‘活’是指活在当下,保证我们能继续前行,同时警惕随之而来的新变化。[25]”为了有效地保护,我们必须知道,在保留过去的什么,以及为谁而保护。在当代及未来的香格里拉,一切应对变化的方式和积极利用遗产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表达对神圣不可侵犯的过去的崇敬之情。选择和理解过去能帮助我们更好地构建未来。
注:图1由作者改绘自杨宇亮博士论文《滇西北村落文化景观的时空特征研究》,图2~8由作者拍摄或绘制。
图8 村落文化景观多维分析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