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花

茉莉花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喜欢茉莉花。

茉莉花开的时候，她总在胸前戴一朵茉莉花，搞得她的身上总是香香的，你从她身边经过，香气就在你的鼻子里袅袅绕绕的。

她是音乐老师，她往讲台上一站，香气就在整个教室弥漫，学生们都愿意上她的课，她教出来的学生每年都有考上音乐学院的。

一次，我们玩藏猫猫，藏了几次都被找到了，我看见旁边有块绿地，就往那儿跑，刚从灌木丛中钻进去，就见草地上有人，一看，女的是茉莉花，男的不认识，正在往茉莉花的头上戴茉莉花。茉莉花看见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哧溜一下我赶紧又钻出来了。

那个给茉莉花戴茉莉花的男人后来就成了茉莉花的爱人。

她爱人在上海工作，平时不可能经常来，只有节假日或者礼拜天来。一次，茉莉花正在外面的空地上指导学生走台步，马上要过“五一”了，学校要开庆祝晚会。庆祝晚会上要有人报幕，报幕人都是一本正经的，晚会开场先由报幕人出场报幕，然后开演，演完一个再报下一个，一个一个地串联起整场的节目。不像现在，晚会上都是有主持人來主持，主持风格轻松活泼灵活多样。

一个学生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回来，茉莉花看着学生，说，不行，再走一遍。学生又走了一遍，茉莉花说，胸要挺，腰要直，眼往前看，再走。学生又走一遍，茉莉花说，走的时候，要想着自己就是个木偶，头上有根线正被人提着，这样子想的话，整个人就会挺直，效果就好……

她爱人来了。左手提着一个包，右手提着桔子苹果，背上背个大包，脖子上还挂着两串香蕉。茉莉花笑了，说，我马上就完，你先回去。

第二天我们就能吃到大白兔奶糖。我们跟茉莉花是邻居，茉莉花会拿大白兔奶糖给我们吃。

有次，我放假回到渡口，一直没见她爱人来，我问，咋一直没见茉莉花她爱人？妹妹说，想吃大白兔了？那倒也不是，都工作了，成大人了，对大白兔奶糖就没兴趣了，是不？我说，谁还稀罕吃大白兔呀。妹妹说，吃不到啰，她爱人死了。

那天，我们去菜市场买菜，路上忽然看见茉莉花，茉莉花旁边有个男人，男人手里拉着一个小男孩。茉莉花看见我们，歪头看看小男孩，掏出手帕，一边说，哎哟！鼻涕都流出来啰，一边用手帕帮他擦鼻涕。

等她们过去后，妹妹说，她又结婚了，那男孩是男人的孩子。哦，我说怎么回来后，没见茉莉花，想想她爱人死了也好多年了。

再见茉莉花，又是几年后，工作忙得要死，回家的次数就少了。

正是暑假，学校里安静下来，可一直没见茉莉花，妹妹说，她可能也回家了。放假了嘛，在学校里也没啥事。我说，她不是又结婚了吗？妹妹说，离了。

该上班了，我拖着行李箱准备回去，走到校门口，碰见茉莉花，我喊，王老师。茉莉花看看我，不认识的样子。我又喊，王老师。茉莉花犹豫着说，是小白吗？我看见她头上有了几根白发，心里动了一下，喊道，王老师，我要走了，就过去了，不敢看她。

母亲有事，我急忙回到渡口，这次很快就见到茉莉花了，我说过，我们是邻居。进进出出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发现，茉莉花的状态还不错，虽然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几根，但人挺精神的。

早晨起来，她就开始忙碌，吃过饭，挎着一个精致的蓝色小坤包出来，我问，王老师，忙哪？茉莉花说，我被聘用在十八中了，要去上课呢。

正是茉莉花开的时候，茉莉花胸前戴着一朵茉莉花，香香的，她走过去老远，香气还在我的鼻子里袅袅绕绕的……

【作者简介】王小宁，作品散见《百花园》《天池小小说》等刊。有作品入选丛书及在征文中获奖。出版小小说合集《对着月亮许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