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员的儿子

周日中午。

将军走进空勤灶时，班长马空军正火急火燎地跟浙江的战友打电话：“早些天我让你采购的鳗鱼，今天必须准时寄到！”

忽然，见一个身着飞行服、很有派头的中年人到来，马班长判断可能是首长级的，立刻敬礼迎接。

“首长，中午这几个主菜是我们空勤灶最近推出的，请您慢慢品尝。”

“什么手掌手背的，我只是下部队与老飞们同吃、同住、同飞行的一名普通飞行员，千万不要搞任何特殊！”

将军是在飞行师长任上提升的。由于飞行年限未到 “杠杠”，仍需下部队保持飞行技术。

其实，将军内心里还埋藏着20年前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一想起来，心头便隐隐作痛。

“嗨，今天主菜是谁的手艺，吃起来味道真不一般！”与将军同桌就餐的飞行员边吃边说。

“马班长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最近连续利用休息时间，专门到地方酒店拜师学艺，成果丰硕！”飞行大队长曹宇及时报料。

将军眼前一亮，“行啊，小伙子干得不错！”

“比起你们这些蓝天骄子，我做得差远了。空勤灶，就是专门为飞行员‘量身打造伙食的地方。保证饭菜色香味俱佳，又要严格遵守营养和品质要求，是我们这些老炊的职责所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保证很快落实，让你们满意。”马班长诚恳的态度，让大家感到很真实。

不一会儿，马班长的手机响了，浙江战友告诉他，下午5时鳗鱼送到空勤灶，总算让他放心了。

在不被飞行员们知晓的情况下，马班长悄悄告诉首长，是想用鳗鱼这味食材，给江苏籍的大队长做一道特别的生日菜：清蒸鳗鱼。

为学做江浙地区的这道传统菜品，马班长曾特意拜师“高手”。他说此菜最讲究食材的原汁原味，需先将鱼洗净，鱼身切段，底部微连，再加入葱、姜、蒜，上锅蒸十几分钟，出锅淋上热油即成。

将军佩服小伙子的事业心。

用过午餐，将军稍事休息之后，又径直来到空勤灶。将军对马班长的表现产生了浓厚兴趣，故意试探地问道：“既然有这么好的炊事技能，你想不想去上级领导机关为首长服务呢？”

“我还是喜欢跟部队一线的飞行员们打交道。可能我爸爸不知道我的想法，但是他给我起的马空军名字，就是希望我在空军部队里有所作为！大学毕业后，我就想当一名飞行员，无奈身体不符合条件。曾经迷茫、彷徨过。梦里，牺牲的爸爸骂了我。我想，既然成不了飞行员，也要当一名天天为飞行员服务的后勤兵。”

“你爸爸是谁？叫什么名字？”将军连续问道。

“我爸爸……嗨，算了，过去的事情已经翻篇了。”马班长有些难为情。

“你爸爸的照片可以给我看看吗？”

马班长只好请将军移步到空勤灶隔壁的宿舍，打开抽屉，他第一次拿出爸爸身着飞行服的照片给人看。

望着亲切熟悉的面孔，将军的手颤抖了，泪如泉涌。20年前的那一幕又浮现眼前。

将军当时还是副大队长，调到新机团改装训练，教员是老练的大队长。改装初期进展非常顺利。不料，一次飞行中发动机出现故障，飞机失速下降。教员果断命令学员跳伞，而自己硬是驾着像脱缰野马的飞机，掠过城市上空，冲向山谷。

“首长认识我爸爸？”

“何止认识，你爸爸既是我的大哥，又是我的飞行教员，更是我的大恩人，我们永远都怀念他！”

“马班长，鳗鱼送到了！”

一阵催促声，将马班长和将军一并拉回空勤灶，此时的将军，俨然像学徒的炊事兵。

经过一番熟练操作之后，马班长把滚烫的热油淋在鳗鱼上，鱼身瞬间腾起一股香气。

傍晚6点，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花铺满空勤灶餐厅的饭桌，看起来暖融融的。

大队长曹宇看见自己餐桌上一条清蒸鳗鱼，便将鳗鱼盘子推至餐桌中央。然后，夹一筷子鳗鱼放进嘴里，舌尖上泛起了儿时的味道。有点像妈妈的味道，又有点不同，他默默地笑了，“一定是母亲托妻子给我开的小灶！”

拨通妻子的电话，曹宇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哪是我做的啊！几天前，你们空勤灶的马班长电话找我，专门问咱们老家清蒸鳗鱼的制作方法！”

曹大队长终于明白了，“难怪年初马班长那么下工夫，建立飞行员的饮食口味、饮食习惯与爱好、营养状况和生日档案呢！”

“小伙子有出息！”将军感慨道。

将军离开部队半年之后，从空军后勤学院毕业的女儿，主动申请到了马空军所在的空勤灶担任营养技师工作。

要說这事儿，曹宇大队长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作者简介】胡亚林，广东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佛山文艺》《羊城晚报》《中国国防报》《小小说选刊》等。《跟飞机说悄悄话》评为广东省改革开放四十年40篇最具影响力的小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