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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职业教育跨界发展的思维范式:系统性思维

2020-03-11朱成晨闫广芬

贵州社会科学 2020年6期
关键词:相关者共生利益

朱成晨 闫广芬

(天津大学,天津 300350)

农村社会是一个极其薄弱的复杂系统,农业生产与农民发展的现代化水平都不高,随着后工业社会的到来,农村社会结构更加复杂,社会治理面临新的挑战,整个农村社会充斥着高度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因素,农村职业教育也面临着更大的发展难题,解决这一难题的关键路向在:必须以跨界思维与共生逻辑实现农村教育在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的现代化,通过教育“自系统”,横跨农村社会“他系统”,共生而成职业教育“超系统”,在融合治理“超系统”的过程中彰显农村发展的内生动力,以“外推”与“内生”力的联动并进,追寻农村社会的现代化愿景,共同促进农村与农业发展在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上的现代化水平。基于这样的共生逻辑,面对农村职业教育这一跨界协同的复杂性“超系统”,我们应当以系统性思维来整体观照其组织结构、要素关系以及系统的价值或功能,通过“超系统”内部要素与要素之间、要素与整体系统之间以及整体系统与外部环境之间的动态关系和作用机制的全面观照,使其能够全方位明晰农村职业教育发展的价值逻辑,进而才能整体性把握农村职业教育在跨界协同、融合治理与共生发展过程中的行动路向。所谓系统性思维,是指把事物当作一个整体来加以思考的思维方式,它是管理心理学与社会心理学领域的一种高级思维范式。系统性思维既注重通过系统内部构成要素之间的关系来掌握系统的整体结构,也注重通过系统内部要素的结构逻辑来掌握系统的联结机制,更注重通过系统与外部环境的关系来掌握系统的价值或功能。因此,系统性思维表征为三种具体思维形态,即结构性思维、关系性思维与价值性思维。其中,结构性思维体现对农村职业教育“超系统”构成结构的整体性认知;关系性思维体现对农村职业教育“自系统”与跨界“他系统”的内部要素与跨界要素之间的关联性认知;价值性思维体现对农村职业教育“自系统”在跨界“他系统”共生“超系统”过程中的价值性认知。

以系统性思维来观照农村职业教育,一方面要求我们要有发展的全局意识,不能仅仅观照其学校教育的单边式发展,还应该观照其与政府、行业、企业与农户家庭的协同式发展。另一方面,也要求我们应当全面认识这一跨界系统的整体效益与价值体系,既要认识其经济利益,也要认识其社会效益,更要认识其文化价值;既要认识其今天的发展效益,也要认识其可持续发展的明天的效益;既要认识其农村农业发展的经济价值,也要认识其农村环境生态系统的绿色发展价值。只有这样,系统性思维才能鲜活地体现在农村职业教育跨界发展的全过程、全领域与全方位中。

一、结构性思维:教育结构和社会结构的耦合共生

农村职业教育与农村社会发展在逻辑关系上容易形成结构性矛盾,职业结构与教育结构、人才结构与专业结构、预期结构与现实结构等很难同步发展。农村职业教育与农村社会发展的关键性瓶颈很大程度上都可以归结于这一结构性矛盾的出现,较多的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的产生,都属于一种结构变迁的过程,既是结构的组成部分在变化,也是一种社会建构的过程在动态性变迁。[1]这种结构性社会问题的出现需要社会主体对结构的原有组成部分不断做出调整与社会性重构才能得以化解,因此,农村职业教育与农村社会的共生发展在逻辑关系上必须遵从结构性思维,既包括“自系统”与“他系统”的结构性观照,更要体现融合共生而成的“超系统”的结构性调整。结构性思维既是一种认知事物的思维方式,也是一种社会高级管理的方法范式。结构性思维不同于因循守旧的惯性思维,也不同于单向因果逻辑的线性思维,而是一种以整体系统的完整结构来认知系统内部的逻辑关系和内容细节的思维模式,它不是单向线性式的,也不是定势惯性式的,而是立体非线性结构式的思维方式。农村职业教育与农村社会发展在跨界协同与融合治理中存在“自系统”与“他系统”的结构性耦合逻辑,这种耦合逻辑自然形成“超系统”的结构性共生逻辑,“超系统”共生力的大小取决于这一共生逻辑的结构耦合性程度。农村职业教育“超系统”的结构性思维表征在三个维度,即时间维度、空间维度以及内容维度。时间维度表征为农村职业教育与农村经济社会共生发展在过去、现在、将来的已有投入、现实样态、预期理想的结构性同步关系与共生逻辑;空间维度表征为农村职业教育与农村经济社会共生发展在乡村产业振兴、人才振兴、文化振兴、生态振兴、组织振兴方面的结构性协同关系与共生逻辑;内容维度表征为农村职业教育与农村经济社会共生发展在理念系统、目标系统、方向系统、条件系统、过程系统、质量系统方面的结构性适应与共生逻辑。从三个维度的结构性思维全面审视农村职业教育“超系统”,不难看出,农村教育“自系统”与农村社会“他系统”之间存在非对称共生逻辑,在跨界协同与融合治理过程中,“超系统”通过机能调适与关系重构,系统结构之间又形成耦合性的对称共生逻辑,在耦合共生中变迁式发展。以结构性思维来审视农村职业教育,可以看出耦合共生逻辑的关键障碍在教育内部的供给性问题与社会外部的需求性和保障性问题之间所产生的一种结构性矛盾。从教育的社会供需上看,“就业难”和“招工难”是农村职业教育的外显性社会问题,而这种结构性矛盾的根源又在于教育系统内部的结构性失调。具体表现在,农村教育系统内部的层次结构和学校布局是以中等职业教育为主,办学形式较为单一,缺乏面向农村的高等职业教育支撑;县域内普通中学与职业中学比例不均衡,在群众的教育期望与社会观念上均表现为“重普轻职”;“三教”统筹力度较为薄弱,基教、职教、成教三元结构内部要素在现实水平、发展程度、条件设施等方面存在明显的不平衡性;乡镇职业教育、社区教育、成人教育、技术培训资源匮乏,整合效果不佳;农村教育条件的投入与保障性支撑严重不足,质量和规模明显落后于城市教育;农村职业教育的专业设置与专业建设能力不足,陈旧老化,缺乏前瞻性,满足不了现代化农业、新农村建设与新型职业农民发展的现实需求。因此,农村教育内部的结构性失调与社会外部的需求性和保障性问题之间就产生了职业教育内外系统的结构性矛盾,一方面教育内部的质量供给满足不了社会外部的人力资源需求,另一方面社会外部的条件投入也保障不了教育内部发展的需要,进而就出现了供给、需求与保障之间的结构性矛盾与恶性循环,由此产生农村“就业难”与“招工难”的外显性社会问题与内外结构性矛盾。从结构性思维再进一步深层次审视农村职业教育“超系统”的结构要素,可以发现,农村职业教育内部结构要素之间缺乏协调统整性,人才培养缺乏市场理性。从职业教育系统的横向结构上看,各结构要素之间各自为阵、缺乏融通,体现不出职业教育的办学特质,不能凸显职业教育在产教融合、校企合作、工学结合、知行合一方面的固有属性;从纵向体系上看,各结构要素间在构建前后衔接过渡过程中存在功能的间断性矛盾,缺乏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的结构意识,贯通、衔接与立交的功能意识不强,农村职业教育办学功能缺乏立交桥的发展空间,进入职业学校就处于断头桥的现实境地,因此,农村职业教育人才培养整体就呈现出金字塔形态,中职学生就构成了农村职业教育人才培养的主体力量。再进一步看,农村职业教育办学职能停留在眼前需要,缺乏未来发展战略,现代化高层次、高素质、新技术人才的培养出现办学职能的间断性障碍,培养人才的对象也停留在单一的在校青年学生层次,学习型社会与终身教育体系建设的职能意识不强。当前,农村从业人员的培养仍以农林牧渔业为主,但是,农业结构的调整和升级是影响我国农村产业结构和就业结构的重要因素,根据现阶段我国产业结构的布局及调整趋势,我国农村发展陷入“两难”困局,一方面,劳动力向第二、三产业转移加速城镇化进程,另一方面,工业化和城镇化的快速推进又导致部分农村出现了明显的空心化现象。为此,农村职业教育应肩负双重任务,既要为二、三产业输送合格的现代化产业工人与服务型人才,又要就地化培养第一产业的“职业农民”,更要为未来现代化新型农村的发展培养复合型高素质劳动者与技术技能型人才。另外,随着劳动年龄人口进入负增长,青壮年劳动年龄人口在劳动年龄人口所占比重逐步下降,而中年劳动年龄人口的比重在上升,农村地区劳动力的年龄结构趋于老化,这就需要农村职业教育在办学职能上能够拓展到为学习型社会与终身教育体系建设服务,兼有农村社区学院的办学职能。由此,根据结构性思维,深层次进一步审视农村职业教育“超系统”的结构要素,我们可以说,农村职业教育必须进行结构优化和要素重组,纵横拓展教育的职能,让农村职业教育能真正面向人人、面向社会、面向未来,只有这样,农村职业教育发展才能与农村经济社会发展深度融合,在结构上完全形成耦合共生的“超系统”。

基于此,按照结构性思维与共生逻辑来审视农村社会与农村教育,农村职业教育的结构性问题不仅仅是教育系统内部要素的排列与组合问题,更体现在农村职业教育的专业结构与区域产业结构、农村人才需求结构与农村职业教育供给结构的内外协调性问题。这些内外结构性问题归根结底是城乡隔离的制度性问题,城乡二元社会结构严重阻碍农村职业教育的整体性、公平性、差异性发展。为此,破除城乡二元结构,实现城乡要素平等交换、公共资源均衡配置、社会成员地位与身份平等对待是解决结构性问题的关键,这就需要对阻碍城乡一体化发展的不利制度进行根本性变革和有利政策进行精准施策,农村职业教育发展的制度与政策的精准性与科学性设计更加需要整体性、全局性、动态性与结构性地研判我国社会转型对农村教育和农村社会提出的现实要求。转型意味着从传统方式向现代化发展方向转变,教育结构模式、运行体制和保障机制需要进行全方位、全要素的整体性改造和结构性变革,这种改造与变革的模式不同于西方发达国家以工业化彻底带动全社会变革的“内发自生型”现代化教育模式,中国教育的现代化模式则是依靠社会层面支撑的“外推内生型”模式,即教育现代化需要社会现代化与人的发展的现代化在结构上形成整体性协同与互动机制,使社会、人与教育在结构体系上基于现代化动力驱动,在观念层面、物质层面、制度层面得到协调性同步发展,实现“外推内生型”并进式发展的现代化。由此可见,当代中国的教育转型在广度、深度、难度上前所未有。农村现代化是国家现代化的关键,为此,在社会与教育双重转型驱动下,农村社会的现代化与农村人的现代化必须在结构体系上形成农村教育尤其是农村职业教育现代化的同步跟进与融合共生,当前,农村职业教育现代化发展的重要阻力在于城乡对立的社会结构和城乡社会分层造成农村政治地位和农民身份地位的不平等,因此,为使我国全面实现小康社会必须切实提升“三农”的战略地位与政治高度,必须将农村职业教育放在优先发展的战略地位,促进农村职业教育真正能够为农村现代化发展服务,让农村职业教育“自系统”与农村经济社会发展“他系统”在结构体系上基于共生逻辑与系统性思维形成深度融合的“超系统”,通过“超系统”的共生发展全方位、框架式推进农村社会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的现代化,进而最大限度缩小城乡差距,提升农村农业发展的共生力,提高新时代新型职业农民的社会政治地位,为全面建成高质量小康社会提供坚强的能力支持与动力保障。

二、关系性思维:“自系统”与“他系统”利益的非对称博弈

农村职业教育“自系统”在跨界农村社会“他系统”的过程中,基于共生逻辑和协同机制,融合共生“超系统”,这种“超系统”是一种关系性存在的利益共同体,这种利益共同体涉及到职业院校、地方政府、企业、行业、农户家庭等多方利益主体在自身利益上进行的非对称博弈,基于利益博弈共同形塑农村职业教育的价值场域。这个“超系统”利益共同体就是由这些多方利益主体所构成,这里的多方利益主体就是所谓的利益相关者。1963年斯坦福研究院(SRI,Stanford Research Institute)安索夫 (Ansoff) 等首次提出“利益相关者”概念并给出了一种比较狭义的定义,认为企业存在一些利益群体,如果没有他们的支持,企业就无法生存,[2]这里的利益群体实质上就是利益相关者。1984年,弗里曼 (Freeman) 在其代表作《战略管理:利益相关者方法》中进一步扩展了“利益相关者”的内涵和外延,认为利益相关者是“那些能够影响企业目标实现,或者能够被企业目标实现过程所影响的任何个人和群体。”[3]显然,弗里曼超越了安索夫等人对利益相关者的狭义定义,提出并界定的是广义的利益相关者概念,是笼统地将所有利益相关者都放在同一层面进行整体性观照,并未对利益相关者进行类型与层次的分析,也难以挖掘利益相关者与企业间的本质关系。此后,国内外不少研究者对“利益相关者”这一概念的构成框架进行了更为系统、更为深入的理论分析和实践研究,从不同角度对“利益相关者”进行了操作性定义和类型划分。弗雷德里克 (Frederick) 将利益相关者分为直接利益相关者和间接利益相关者,[4]米切尔 (Mitchell) 将利益相关者分为确定型利益相关者、预期型利益相关者和潜在的利益相关者,[5]卡罗 (Carroll) 将利益相关者分为核心利益相关者、战略利益相关者和环境利益相关者,[6]克拉克逊 (Clarkson) 将利益相关者分为主动、被动的利益相关者和主要的、次要的利益相关者。[7]在借鉴和参考国外学者对利益相关者理论研究的基础上,国内也有不少研究者提出了有关利益相关者类型划分的学术主张,有将利益主体划分为直接利益相关者、间接利益相关者和准利益相关者的“直接说”;[8]也有划分为外部利益相关者与内部利益相关者的“内外说”;[9]还有划分为权威利益相关者、预期利益相关者与潜在利益相关者的“权威说”;[10]再有划分核心利益相关者、重要利益相关者、间接利益相关者与边缘利益相关者的“核心说”。[11]这些利益相关者类别的划分均考虑到利益主体的权力大小与价值贡献的多少,都认同价值贡献决定着利益权限。不管怎么划分,利益共同体必须基于利益主体的价值贡献进行利益分配,让利益主体在非对称博弈中最大限度实现自身价值而获得自身利益。与此同时,利益共同体一定是利益主体的协同关系体,利益主体在跨界协同中不能仅仅关注自身利益的多少与自身权限的大小,要以关系性思维来对称性观照利益共同体整体的最大利益。所谓关系性思维,就是从事物与事物的关系去理解事物,即从与“此事物”有关的“彼事物”的理解来间接了解“此事物”,或者说要在自己参与的组织共同体中换位思考,站在“他者”利益的立场看待“自者”的价值贡献,最终追寻的都是利益共同体价值与利益的最大化。关系性思维强调组织共同体利益的协调性、价值的互补性、发展的均衡性、情感的和谐性。关系性思维是一种构建跨界协同组织系统的思维方式或思维模式,更是一种有效构建跨界“超系统”的方法论或方法范式。农村职业教育是一个典型的利益相关者组织,其利益相关主体间存在非常复杂的利益关系,继而在利益诉求、价值预期、利益偏好、行动逻辑存在竞争、排他、互斥关系。但是,利益本身是一个动态演绎的过程,利益相关者理论只能静态地界定和描述影响职业教育发展或受职业教育发展影响的团体或个体的相关利益,不能动态把握利益共同体在和谐关系下基于利益最大化原则的团体或个体的相关价值。基于关系性思维来审视农村职业教育,农村职业教育是一个跨界协同“超系统”,这一“超系统”是通过教育“自系统”在跨界农村社会“他系统”的过程中融合共生而成的利益共同体,“自系统”与“他系统”中的利益主体不能仅仅站在“自利益”的立场来追寻自身利益,要以关系性思维的立场,追寻“自系统”与“他系统”对“超系统”价值贡献与共同利益的最大化,以“超系统”利益的最大化而获取“他系统”与“自系统”利益的最大化,这种“超系统”利益共同体对关系性思维的观照则是充分遵从了农村职业教育在跨界融合治理中的共生逻辑。

基于关系性思维与利益相关者理论,利益共同体的“关系体”包括主体、形式和内容三个关系维度。主体关系是利益共同体的利益相关者之间因其价值贡献与利益诉求所形成的关系;形式关系是利益共同体的利益相关者在贡献自身价值过程中所实施的形式而构成的关系;内容关系是利益共同体的利益相关者在共同体中所完成的具体任务和所做的具体事务而构成的关系。农村职业教育利益共同体的主体关系维度是由政府、行业、企业、学校与农户家庭等多元主体关系构成,每个主体在共同体中所扮演的角色和所起的作用有所不同,因不同主体的不同角色和不同作用所构成的关系结构便形成办学体制,其中政府在共同体中起统筹与主导作用,是管理者、协调者与服务者;行业在共同体中起指导与引导作用,是引领者与咨询者;企业与学校在共同体中起办学主体的核心作用,是最核心的参与者与最直接的依靠者;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使家庭成为一个个独立的单元,也是农村职业教育共同体场域中不可缺少的角色,是最直接的参与者与受益者。农村职业教育利益共同体的主体关系维度涉及到权力的分配、制度的供给、资源的配置、权益的分布等关键要素,基于共生逻辑与关系性思维,应充分考量权力、义务、公益、利益的平衡,观照利益相关者的教育诉求与利益获得,充分调动利益相关者参与教育的积极性,使农村职业教育利益共同体的主体作用能够充分发挥出来。主体具有明显的社会性和实践性特征,因此,建立好利益共同体多元主体的社会协同关系既能激发各方主体的实践能动性,同时也能促进多方资源与信息间的有效交流与有机整合。但是目前农村职业教育利益共同体的主体关系不和谐的困境在于利益相关者在利益诉求上的非对称博弈,这种非对称性利益关系源于共同体与主体的功能定位模糊不清,使其主体合作目标不协调,进而导致利益诉求和权益分配不均衡。这种利益相关者在利益上的非对称博弈就意味着合作中具有排他、竞争现象。但也有研究表明,非对称性博弈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促进合作行为的演化,如果双方实力越悬殊,则合作的频率越大,当实力对等时,则发生冲突的频率最大,但如果主体之间能形成和谐的价值诉求与情感关系,合作的程度也会高涨。[12]因此,如何化解或合理运用非对称关系是农村职业教育办学的一大挑战,应该建立在关系性思维与共生逻辑基础之上,充分强调在遵从“他系统”与“超系统”利益最大化原则上去追求“自系统”利益的最大化,这才能形成利益共同体从非对称博弈走向利益对称与平等共赢的良好局面。再从形式关系的维度上看,职业教育的办学形式呈现多类型、多层次、多渠道样态,形式多样化也进一步意味着关系的复杂性,这种形式多样化决定着政府、行业、企业、学校、家庭在办学主体上价值贡献与办学角色的多样态,进而表现出办学模式的多样态,由此使得利益共同体中利益相关者之间形成一种复杂的权益关系,这就必须基于关系性思维与共生逻辑来观照和处理这一复杂的权益关系,充分遵循总体利益最大化原则,以及利益相关者共享共赢理念,唯有这样,农村职业教育办学形式多样化才能够成为一种必然的生动现实。最后,从内容关系的维度上看,农村职业教育办学的核心职能是服务新农村区域发展,培养新型职业农民,对接新时代农业现代化发展,这一核心职能决定着农村职业教育在教育内容上的特殊性与针对性,进而决定着制度建设、资源建设、专业建设、课程建设、基地建设以及队伍建设上利益相关者的特殊关系,这种特殊关系也决定着运行机制上的特殊性。基于关系性思维与共生逻辑来考量,农村职业教育必须建立一种“政-产-学-研-用”的动态运行机制,政产学研用的深度结合能够推动农村基层人力建设、农村现代科技与农业现代化生产的跨界协同与集成化发展,能够使政府、行业、企业、学校、家庭真正成为农村职业教育办学权责与利益平等对称的主体力量,进而让制度建设更显针对性,资源建设更显特色性,专业建设更显本土性,课程建设更显操作性,基地建设更显扎根性,队伍建设更显“双师”性。因此,农村职业教育利益共同体是由主体关系、形式关系和内容关系三大维度的统整而构成的权责与利益“关系体”,这种有效统整的“关系体”能够充分体现形式与内容的统一、价值与利益的统一、公益与义务的统一、共同体与个体的统一,多重关系的有机统一能有力助推农村职业教育“自系统”在跨界农村社会“他系统”过程中,形成关系和谐的利益共同体,使“超系统”在追求总体利益最大化原则上,保障其利益相关者得到共生共赢发展。

三、价值性思维:经济价值、社会价值与人文价值的共生

农村职业教育植根于农村,既有“离土不离乡”的本体属性,又有“生于斯,长于斯”的乡土情怀,应该扎根农村大地办农村职业教育,把职业教育办在农村田坎上,办到农民的心坎上,让教育在农业生产上能生根、开花与结果,真正办农村与农民满意的职业教育,让农村职业教育的经济利益、社会效益以及人文价值充分彰显出来,这才是农村职业教育应遵从的价值逻辑。要遵从农村职业教育的价值逻辑,我们在理解教育本质的思维方式上,就必须充分体现一种价值性思维的方法论范式。价值性思维主要属于企业领域的思维范式,就是对价值本体即企业既视为一种经济组织的存在,又视为一种社会组织的存在,更视为一种人文组织的存在。价值性思维既观照价值主体的经济价值,也强调价值主体的社会价值和人文价值,主要追求的是利益相关者价值的最大化与多元化。站在价值性思维的立场看待农村职业教育,强调的则是教育的可持续发展理念以及统筹规划的战略思想,注重经济利益与社会效益的统一、科学价值与人文精神的统一、近期利益与长远价值的统一,团队绩效与个体利益的统一。因此,价值性思维是一种典型的战略性思维,具有全局意识、前瞻意识与统筹意识。农村职业教育是一种跨界协同的组织系统,这一组织系统涉及到政府、行业、企业、学校、家庭多方价值主体权责与利益的分担与分配,我们以价值性思维来看待教育,就必须观照教育多主体、多维度、多方位的价值体系,既要注重“自系统”的价值,也要注重“他系统”的价值;既要注重近期价值,也要注重长期价值;既要注重经济价值,也要注重社会与人文价值;既要注重国家与区域价值,也要注重集体与个人价值。这种多重价值体系的合理权衡与全面观照,自然体现出农村职业教育在跨界协同与融合治理中的共生逻辑。

价值性思维是一种社会治理的新型思维范式,社会治理一般有四种思维范式,即基于权力性治理的“人治”范式、基于制度性治理的“法治”范式、基于文化性治理的“自治”范式以及基于价值性治理的“共治”范式。其中,权力性治理是一种低级形态的治理范式,强调领导者在治理上的权威性,缺乏治理的价值理性,处于“人管人”的低级管理样态;制度性治理超越了权力性治理的低级管理样态,是基于社会或团体共同约定的规则,人人必须在规则框架下共同维护与遵守社会或团体的正常秩序的治理范式,这种范式强调制度的权威性,任何人不能凌驾于制度之上,完全是处于“制度管人人”的“法治”样态,这种范式的典型特点是原则性特别强,但也存在着灵活性不足与人文关怀性不够的明显缺点;文化性治理是一种比较高级的治理范式,超越了制度性治理灵活性不足,人文关怀性不够的缺点,这种范式注重创生社会或团体的文化生态,让社会或团体能形成“文化自觉”的生命共同体,让人人都是文化人,达到“文化自觉”与“不管而管”的美好境界,这种治理范式遵循的是“文化共生”的理论逻辑,具有“文化管人”与人文关怀性强的显著特点,能够真正形成由“他治”走向“自治”的良好治理样态;价值性治理是目前最高级的治理范式,强调社会或团体中个体价值与集体价值的高度趋同,让人人追寻共同的价值,创生忘我的精神,成就着团队的成就,发展着团队的发展,个人与团队同命运共荣辱,这种范式既强调“自治”,更注重“共治”,非常容易创生一种价值共同体,这种范式最适合跨界性社会组织的协同治理,遵循的是“价值性思维”的方法论范式与共生逻辑。

然而,基于价值性思维与共生逻辑来全面考量农村职业教育的价值取向,可以明显发现,教育价值的多元化不足、特色性不够以及共生性不强是农村职业教育价值体系的短板效应。过分追求经济价值,弱化社会价值与人文价值;过分追求“自系统”价值,弱化跨界“他系统”与“超系统”价值;过分追求短线发展的近期价值,弱化可持续发展的远期价值;过分追求现代化发展的同质化价值,弱化农村特色发展的异质化价值。随着城镇化和工业化冲击,农村职业教育的主体性和乡土性正在丧失,农村教育陷入有增长无发展的“内卷化”状态。经典现代化理论认为,“社会的现代化转型是与工业化、城市化过程相伴随、相统一的,也即是说,农村社会的现代化转型的基本走向和结果也就是城市化,传统农村将走向终结。然而,中国农村社会发展与变迁经验则显现出不一样的现实,那就是农村社会也在经历着快速的现代化转型,与此同时,乡土性的特征又以不同形式和形态维续着,由此构成具有中国特色的乡村社会变迁与发展经验”。[13]因此,从社会转型的时代变迁和中国农村现实经验来看,我国农村社会具有“后乡土性”特征,虽然“后乡土性”是一个理论概念,但是“后”的含义并非是乡土的终结,而是“乡村社会在经历现代社会转型与变迁之后所显现出的乡土性特征,亦即转型与变迁之后的乡土性”。[13]因此,在“后乡土性”社会语境下,农村社会应呈现一种多元化、异质型、共生性新型发展特征,这种新型发展特征表现为一种“牵涉多元主体、跨越多重尺度、交织流动关系、镶嵌于混杂的过程、话语和实践之中”[14]的新型农村价值样态。因此,农村职业教育现代化与农村社会现代化的价值矛盾体现在现代性与传统性、社会同质性与乡土异质性、近期性与可持续性、本体性与跨界性之间的冲突与对抗,致使农村职业教育始终处于裹挟着碎片化价值与同质化发展的困局。一方面,农村职业教育具有进一步升学、劳动力转移、职业培训等人才培养与区域经济服务的多重教育职能,具有价值性思维的教育理性逻辑,但是,另一方面,由于学校、政府、行业、企业以及农村家庭或个人遵循不同的价值逻辑,农村职业教育作为一种为个体谋职谋生以及为区域经济发展服务的工具理性手段陷入碎片化价值取向的公共性危机,使得农村职业教育的价值取向长期陷于“离农”与“为农”的价值矛盾与博弈中,这种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使农村职业教育难以精准定位,进一步拉大城乡差距,弱化农村主体地位;进一步使教育的价值狭隘化与单一化;进一步加剧农村教育与农村经济社会发展的单边化两极发展走向。基于这一价值矛盾与博弈的考量,农村职业教育必须遵从跨界协同性与融合共生性的价值性思维范式,系统构建一个具有经济价值、社会价值与人文价值并重的农村职业教育多元化价值体系。经济价值要体现农村与农业的产业兴旺与农民生活的富裕;社会价值要体现新农村建设的美好治理与组织保障;人文价值要体现生态宜居与乡风文明的乡村建设美丽景象与乡土人文气息,这也是与构建“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新农村建设价值理念的有效契合,更是对“产业振兴、人才振兴、文化振兴、生态振兴、组织振兴”国家乡村振兴战略与农村现代化美好愿景的价值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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