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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不同种减税政策的宏观调控效应测度:基于DSGE模型的对比研究

2020-03-10丁一兵

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20年1期
关键词:消费税财政政策调控

徐 宁, 丁一兵

一、引 言

在经典的凯恩斯主义框架下,积极的财政政策主要是指政府通过扩张性财政购买来进行需求管理,进而平抑经济波动的系列手段。然而美国次贷危机过后,中国一系列积极财政扩张的后续效果使得这一理论遭到质疑,其主要原因在于,高速增长的财政支出和基础投资仅是在短期内提振了经济增长速率,但却诱发了杠杆率高企,资产价格泡沫和产能过剩等结构性问题。这意味着一味的财政扩张是以经济增长质量为代价来换取短期内的增长体量,具有明显的远期福利成本约束。因此,在新时期经济中高速、低波动、高质量、优结构的发展背景下,这种财政调控方式显然不再适用。总的来看,经济增速的趋势性放缓是经济体量达到一定水平后的必然表现,是经济发展过程中体现出的一般规律和客观事实;但资产价格错位、高杠杆率和产出结构失衡则是体制扭曲和政策失当所引起的阶段性问题,可以通过适度的政策调控予以纠正和规避。从4万亿救市计划和近年来财政支出扩张的效果来看,仅使用财政支出总量对经济进行调控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边际效用递减倾向,这使得研究者开始重新审视财政调控的方式与效率,其中不同种财政工具的调控差异,靶向效果已逐渐成为理论界和实务界关注的焦点。

目前,有关财政体制改革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探索都在深入进行,2019年两会工作中再次明确提出,宏观调控的总基调应维持稳健中性的货币政策并配合以积极的财政政策,其中调控重点应着眼于减税降费、刺激内需和加强供给侧改革,采取精准的定向调控配合预期管理稳步引领经济发展新常态。这意味着宏观调控基调与调控目标已经发生深刻转变,而如何妥善采取积极的定向减税取代传统货币总量调控已然成为当前改革的重点和突破口。为准确定位减税降费的着力点,我们首先当需阐明不同税收种类和税收政策对宏观经济变量的影响机制。有鉴于此,本文将构建一个包含多种财政税收工具的DSGE模型详细对比财政总量支出和消费税、资本税、劳动税等具体财政税收工具的宏观调控效应,系统地考察不同财政税收工具对宏观经济变量的影响机制和传导路径,从而为明晰何种减税政策能够更有效地调控物价水平、产出波动和资产价格提供经验支持,也为新型结构性减税降费政策的组合设计提供相应的政策建议。本文的创新点和主要贡献如下:(1)考虑在减税降费大背景下的宏观经济数据较短,本文率先使用DSGE模型和校准分析的方式预估了税率改变可能产生的宏观经济效益,这是本文在研究思路层面的创新尝试,同时对深入理解减税降费的政策效果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2)本文在DSGE系统的基础上构建了简单的税收规则体系,这使得我们可以通过政策规则调整参数来直接对比不同税种对经济行为的调控差异,这是本文在模型构建上的增量贡献;(3)最后,以往经典研究多是考虑财政税收改变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 (如:严成樑和龚六堂),然而考虑到目前中国人均收入水平较以往已出现实质性提升,这使得人们对财富累积和资产增值的意愿越发凸显,而这一点通常是通过资本市场运作来实现的,因此本文还测度了不同税收政策改变对资产价格的影响,这也是本文在研究视角上的一种有益尝试。

二、财政总量调控与分类税收调控有效性的研究综述

有关财政总量调控和分类税收调控的研究一直是财政税收研究领域的经典议题。早期的研究主要是围绕财政收支的总量特征和政策规则展开探讨。Eaton、Zhu等在动态拉姆齐框架下,对最优财政政策进行分析,结果发现财政支出将受到货币供应量、政府赤字规模等诸多因素的限制,导致最优财政支出将服从于某一特定规则,这为最优财政政策研究奠定了重要的理论基础。随后,Mcgrattan、Burnside等研究对财政政策规则的具体形式展开了进一步探讨,结果发现财政政策规则是财政支出和税收关于实际产出、通货膨胀和债务规模的某种函数。然而由于不同产出和债务水平下最优财政政策规则的确定需要大量的参数校准,因此,研究者开始尝试在DSGE系统下,对最优财政政策规则和财政工具组合进行讨论,Chen采用动态RBC模型探究财政政策与实际产出和通货膨胀等经济变量间的关系,结果发现最优财政政策规则是财政支出关于产出缺口和通货膨胀的线性函数;Malley et al.利用DSGE系统估计了英、法、德三国不同种财政工具的反周期扩张作用,研究显示:当以平抑产出波动为目标时,降低消费税是最有效的财政调控手段。但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学者们开始逐渐意识到,财政调控不同于货币总量调控,它具有较强的分类调控和定向着力特征,相较于最大化总产出的财政政策目标,财政政策的分类调控效应和结构平衡作用同样不容忽视 (储德银和建克成、闫超和金晓彤)。此外,刘达禹等、杨经国通过TVP-VAR模型和DSGE模型进行测算发现,财政总量调控可能面临着远期福利成本约束,而不同类型的财政支出和税收调控将产生截然不同的宏观经济效应。

目前,有关财政分类调控的研究同样较为丰富,但其多是关注某些单一税种在局部领域内的调控效果。Forni et al.使用欧盟数据进行研究,结果发现财政支出总量扩张仅具有弱凯恩斯效应,相比而言,消费税和劳动税的降低将会显著拉动实际产出,这意味着最优财政工具组合不仅要考虑总量规模,同时还要重视结构平衡。Fueki et al.着重讨论了财政收入来源差异对财政政策调控效果的影响,结果发现当扩张性财政支出主要来源于资本税收时,财政支出对实际产出的拉动效应将大幅减弱。此外,还有大量研究表明,不同财政调控方式将产生截然不同的经济效应,例如,扩张性财政支出易于造成通货膨胀,降低资本税则有利于提高长期内的实际产出,而劳动税变化的宏观经济效应相对较弱 (郭长林等、胡永刚和郭长林、肖尧和牛永青、郭长林、Bhattarai和Trzeciakiewicz);就政策力度而言,改变消费税和劳动税不会造成产出的大幅波动,但会明显改变社会福利;而改变资本税既会显著影响产出,同时又能对社会福利产出显著影响 (严成樑和龚六堂、肖尧和牛永青)。

通过回顾财政总量调控和分类调控有效性的相关研究不难发现,以往的研究多是探讨财政支出规则、最优财政支出规模以及某些单一税收政策改变对传统经济行为 (通胀和产出) 的调控效应,而鲜有文献探讨不同财政税收政策对资产价格的调控作用。实际上,随着中国人均收入水平的长期实质性提升,私人部门对财产增值保值的需求意愿愈发强烈,这说明财政调控对资产价格的指示作用同样值得我们高度重视,同时也意味着面对当前经济增速换挡、通胀水平低迷和系统性金融风险释放等多重矛盾相交织的局面,财政政策变化的多维宏观调控效应亟待阐明。有鉴于此,本文将深入探究不同种财政政策工具对实际产出、通胀水平和资产价格的调节作用,阐释财政宏观调控的局部调整优势和权衡取舍关系,从而为新常态下财政政策工具的组合搭配以及经济结构的优化再平衡提供重要的经验证据。

三、含有多种财政工具的DSGE模型构建

(一)家庭部门

假设经济系统是由无限期界且具有异质性的家庭构成,代表性家庭

i

t

时期通过选择消费

C

(

i

)、劳动供给

L

(

i

)和政府支出

G

(

i

)来最大化其一生期望效用:

(1)

其中

β

为贴现因子,代表性家庭

i

的瞬时效用函数

U

(·)关于消费、劳动和政府支出是可分的:

(2)

代表性家庭

i

的预算约束为:

(3)

资本积累方程为:

K

=(1-

δ

)

K

-1+

ε

,[1-

s

(

I

/

I

-1)]

I

(4)

s

(

I

/

I

-1)=

v

(

I

/

I

-1-1)/2,

s

′(

I

/

I

-1)=

v

(

I

/

I

-1-1)

(5)

这里

v

的含义是投资调整成本系数。通过最优化代表性家庭

i

的效用函数可以得到其一阶条件:

(6)

(7)

(8)

(9)

(10)

式 (6) 中

λ

是预算约束的拉格朗日算子,式 (8) 中

q

是资本存量的影子价格,可以作为资产价格的近似替代 (参照Ida),在此本文沿用这一思想,以

q

来衡量资产价格。

(11)

代表性家庭

i

效用最大化问题为:

(12)

一阶条件:

(13)

(二)厂商部门

本文设定两种类型的生产厂商,分别为中间产品生产商和最终产品生产商,其中前者处于垄断竞争市场,后者处于完全竞争市场。假设经济体有一个代表性的最终产品商按照生产技术Dixit-Stiglitzs的方式生产最终产品

y

(14)

其中

θ

∈(1,∞)为不同中间产品的替代弹性,

y

(

j

)为中间产商生产的产品。最终厂商利润最大化问题为:

(15)

其中,

P

(

j

)为中间产品

j

的价格,

P

为最终产品的价格,则其一阶条件为:

y

(

j

)=(

P

(

j

)/

P

)-

y

(16)

由于完全竞争市场的利润为零,则最终产品定价规则:

(17)

此外,对于中间产品商,假设每个厂商只生产一种产品,其生产函数为:

y

(

j

)=(

K

)(

L

ε

,)1--

Γ

(18)

中间产品厂商成本最小化的一阶条件为:

(19)

(20)

其中

w

是实际工资水平,

W

是名义工资水平,

w

=

W

/

P

,由上式知企业

j

的实际边际成本

mc

为:

(21)

(22)

满足约束

y

(

j

)=(

P

(

j

)/

P

)-

y

,其中

λ

为预算约束的拉格朗日算子,相应的一阶条件为:

(23)

(三)财政部门

财政部门预算约束为:

(24)

(25)

(26)

(27)

(28)

最后,经济体中总的资源约束为:

y

=

C

+

I

+

G

(29)

据此,我们可以根据家庭部门、厂商部门的最优化一阶条件以及政府部门的政策规则和总的资源约束方程对系统均衡求解,从而考察资本税、消费税、劳动税以及财政总支出对不同类型经济波动的调控效应。

四、我国不同种财政政策工具宏观调控效应的动态计量检验

(一)数据选取及参数校准

本文选取上证指数对数收益率、通胀缺口和产出缺口三个变量1996年1季度至2018年4季度的数据计算DSGE模型。具体数据处理过程详见徐宁。所有数据均来自于中经网统计数据库与WIND数据库。

表1 ADF检验结果

注:“*”、“**”和“***”分别表示在10%、5%和1%的置信水平下显著。

表1给出了各变量的平稳性检验结果,由表1可知,所有变量均能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拒接原假设,表明产出缺口、通胀缺口和资产价格对数收益率 (用上证指数季度收盘价格的对数收益率进行替代) 均是平稳的时间序列,可以用于DSGE模型的稳态分析。

(二)参数校准与贝叶斯估计

在对DSGE系统进行估计前,首先需要对系统参数进行校准,这里需要校准的参数分为两类,一类是静态参数,包括

β

σ

σ

ξ

δ

v

α

θ

γ

θ

γ

11个变量。根据张达平和赵振全令折现因子

β

=0.99,季度资本折旧率

δ

=0.25;根据楚尔鸣和许先普,令消费跨期替代弹性倒数

σ

N

(0.85,0.5),令劳动供给替代弹性倒数

σ

N

(2,0.5);根据王玉凤和张淑芹,令政府支出需求弹性倒数

ξ

N

(1,0.05),令工资加成弹性

θ

和产品替代弹性

θ

分别取值为21和6;最后根据张伟进和方振瑞、庞伟和孙玉栋,令投资调整成本系数

v

Gamma

(4,0.5),资本份额占比

α

=0.36,工资粘性

γ

Beta

(0.75,0.05),价格粘性

γ

Beta

(0.5,0.05)。

随后,本文采用MATLAB 2015b中的Dynare4.5.3工具包对模型进行贝叶斯估计并计算其脉冲响应函数,参数估计结果如表2所示,这里我们重点关注不同财政规则下

ρ

ρ

ρ

的变化。首先就

ρ

而言,政府支出规则下其反应系数的后验均值最大,资本税次之,劳动税第三,消费税最小,说明政府和财政当局更倾向于使用财政支出的方式进行逆周期总量调控,从而实现平抑经济波动的目的。就

ρ

在各种规则下的变化而言,政府支出和消费税的反应系数分别为0.710和0.625,说明二者对通胀变化的反应较大;而资本税和劳动税的调整系数较小,表明二者对通胀变化的反应相对较弱。这主要是因为资本兑付和劳动供给通常在短期内具有刚性特征,从而无法对短期通胀形成良好反应;相比而言,在抑止局部和短期通胀波动时,采用财政对冲和调整消费税这两种手段能够直接作用于总需求,从而能够实现对通货膨胀的及时调整。就资产价格调整系数而言,各变量的调整系数均较为接近,取值都在0.5~0.6之间,难以得到显性结论,因此为进一步明确各种财政工具变量对资产价格波动的平抑作用,还需要辅之以脉冲响应分析,并通过脉冲反应曲线的波幅和半衰期进行进一步验证。

表2 DSGE模型参数贝叶斯估计结果

(三)财政宏观调控的脉冲响应分析

1. 不同种财政政策工具对产出的动态调控特征

本节中,我们将使用脉冲响应函数来测度不同种财政政策工具对宏观经济变量的调控效应。首先,考察产出缺口对不同种财政政策冲击的动态反馈机制。理论上讲,政府支出对实际产出的影响主要依赖于两条路径:其一,政府支出可以通过投资乘数效应带动总需求扩张,进而拉动总产出;其二,根据李嘉图等价定理,“理性经济人”将预期到:当期的政府支出增加必将以未来的政府支出减少或是税收的增加为代价,因此这一政策也存在一定程度上的“远期福利约束”。然而观察图1可以发现,当给以一标准差的财政支出冲击后,产出缺口将出现0.06个基点的正向偏离,随后这一影响持续衰减,并于10期左右恢复至稳态水平,这意味着政府支出引起的直接“产出效应”要明显强于“远期福利约束”的间接作用,同时意味着财政总量支出依然是政府进行逆周期调控的有效手段。

图2进一步刻画了消费税、资本税和劳动税对产出缺口的动态调控效应。首先,观察产出缺口的变动方向不难发现,消费税、资本税和劳动税的紧缩均会显著拉动实际产出,其中消费税的影响较为特殊,其税收下降对实际产出的影响体现为2期左右的短暂刺激,但随后影响表现为负向抑制,并于12期左右恢复至稳态;相比而言,资本税和劳动税对实际产出的影响均是标准的拉动机制。这说明消费税率变化对实际产出的长期影响与短期预期存在差异。这主要是因为消费品的需求价格弹性通常较高,因此当消费税下降时,市场会出现短期内的需求过剩,进而拉动产出增加;而在长期,本品超额需求势必会使替代品的需求下降,这又会间接造成总产出下降,从而再度回归至事前水平。相比而言,劳动供给和资本兑付的需求价格弹性都相对较低,甚至存在短期刚性特征,因此会对总需求产生持续的拉动作用。

图1 产出缺口对政府支出冲击的反应

其次,从冲击的持续性来看,消费税改变的作用时间较长,约为三年 (12期后收敛),而资本税及劳动税均在10期左右完成收敛,持续时间相对较短。这主要是因为消费税的作用机理较为复杂,而受制于市场信息传递时滞和消费者信息接收能力的影响,替代效应的完成通常需要较长时间。相比而言,资本税和劳动税改变的作用机理较为简单,并将即刻影响总需求,因此其调节作用见效更快。

最后,比较三种税收政策的调控力度可以发现,资本税对总产出的影响最大,劳动税次之,而消费税最小。这与我国的经济结构特征密切相关,改革开放四十年,投资和资本一直是总产出的最大贡献者,而资本税的改变将直接影响投资总额和资本形成,进而将对总产出产生较大影响。根据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可知,劳动在总产出中的占比同样较高,其对产出的影响力度仅次于资本。而对于消费税而言,鉴于其主要是针对奢侈品、香烟等高附加值商品征收,对总需求的影响幅度相对有限,加之消费在我国国民经济核算中的占比明显低于发达国家,因此其在现阶段对总产出的调控力度仍相对较弱。

2. 不同种财政政策工具对通货膨胀的动态调控特征

由图3可知,当给以政府支出一标准差的正向冲击后,通胀水平将立即上升0.025个基点,但冲击半衰期较短,于6期左右即回归至稳态水平。这主要是因为政府支出增加会使需求曲线外移,从而提高均衡的价格水平,引致通货膨胀;但由于政府支出冲击通常是集中性购买的外在表现,导致需求曲线的扩张也较为迅速,使得经济系统能够很快地在新的鞍点上实现出清,因此整个冲击的响应时长和作用力度都相对有限。此外,这也意味着通过增加政府支出刺激短期需求无法完全化解当前的内需不足,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由内需不足诱发的持续性通货紧缩。

随后,继续观察税收水平变化对物价的结构性影响。首先,根据图4显示,消费税的紧缩在当期对通胀水平的刺激作用最大,高达0.023个基点,但是在冲击反应后期会出现微弱翻转,并最终于负向收敛。这说明消费税的改变将通过不同渠道对物价水平产生影响,首先,消费税的紧缩将通过刺激消费的方式使总需求曲线外移,进而提升均衡时的成交价格,使物价水平上升;但消费提高所占用的闲置资本除了减少储蓄外,还必将对部分投资形成挤出,其会通过金融资产和房地产等渠道产生微弱的“挤出效应”,进而会在长期内使物价水平出现顺势回落。

图3 通胀对政府支出冲击的反应

图4进一步刻画了资本税降低对物价的结构性影响,根据图4显示,当给以资本税一标准差的负向冲击后,当期物价水平将上升0.015个基点,然而资本税对物价水平的拉动时间极短,于两期后即会出现反转,随后约在15期后完成收敛,正负影响几近抵消。产生这种现象同样是因为资本税的变化将通过不同渠道对物价水平产生影响。一方面,资本税的减少将通过刺激私人投资的方式提升均衡的投资水平和投资价格;另一方面,资本税的减少又能通过降低企业加权平均资本成本的方式使总供给曲线外移,进而提升均衡的投资水平并降低均衡价格。在两种渠道的共同作用下,物价水平不会产生系统性变化,但会对总投资水平产生“挤入效应”。由此可见,当经济出现系统性紧缩风险时,采取降低资本税的方式进行逆周期财政调控,不仅可以有效提振经济活力,同时也不会诱发严重的通货膨胀,因此,适度调节资本税不失为新常态下财政调控的有益尝试。

最后,观察劳动税增加对物价水平的影响不难发现,当给以劳动税一标准差的负向冲击后,物价水平将迅速上升0.012个基点,随后于5期左右迅速收敛。这主要是因为劳动税变化对物价水平的影响渠道相对单一,因为劳动供给通常具有短期刚性,因此劳动税的改变不会在短期内引致劳动供给的系统性改变,但这却会广泛地引起居民实际可支配收入的提升,进而通过“收入效应”使总需求曲线外移,并最终引发物价上涨。

综合对比三种税收政策的价格效应可以发现,消费税对物价水平的调控力度最强,劳动税次之,而资本税的小幅变动几乎不会对物价水平产生系统性影响。产生这一结果的主要原因在于:消费税与资本税和劳动税的作用机理有别,它能直接作用于物价水平,而后两种税收政策则需通过多次传导才能对物价产生影响,这必将降低财政政策的效率。然而需要指出,消费税的半衰期明显长于其余三者,这则是因为现实市场中存在有限理性、信息不对称和菜单成本等客观限制,因此,政府和财政部门仍需理性看待财政政策的长短期作用特征,充分地认识到内需扩张是一个较为漫长的过程,无法通过短期的政策刺激来迅速实现。

3. 资产价格对异质性财政调控的动态反馈机制

图5和图6刻画了不同种财政政策工具对资产价格的调控效应。首先,观察图5可以发现,当政府支出增加时,资产价格会在短期内出现明显的正反馈特征,但是这种反馈的半衰期较短,表明其对资产价格的调控不具有长记忆性。这主要是因为政府支出的增加虽然能在短期内拉动投资需求,但是无法对资产价格形成良好的指示作用,因此不会系统地改变投资者预期,同时对资产价格的总体调控力度也相对有限。

其次,通过对比图6不难发现,消费税、资本税及劳动税三者对资产价格的影响时长基本相同,都在10期左右,但冲击强度具有明显差异,其中劳动税的当期冲击为0.027,资本税为0.025,均与政府支出的影响力度接近,但消费税的冲击力度只有0.008,与前两者相差三倍之多。产生这一结果的主要原因在于,劳动税的增加会通过“收入效应”提升居民的可支配收入,此外,相比于刚需物品 (衣、食、住、行),金融资产在家庭资产配置中的弹性最大,这意味着额外的收入扩张对资产需求的“挤入效应”将最为强烈,因此对资产价格的影响幅度也相对较大;而资本税本身就与投资活动密切相关,降低资本税也将直接地提高投资收益,因此同样会对资产价格产生较大影响;相比而言,消费税降低引致的实际收入增长多是作用于实体消费,很少会介入资本市场,从而也就削弱了消费税对资产价格的拉动效应。从实证结果来看,消费税降低释放的“挤入效应”之中,有2/3将配置于预防性储蓄和消费,而只有1/3将进入资本市场,这一经验结果与事实基本吻合,同时也说明当前中国私人部门具有较强的预防性储蓄动机和投资避险情绪。

图5 资产价格对政府支出冲击的反应

综合对比几种不同类型的财政政策对资产价格的调控效应不难发现,首先,消费税对资产价格的调控力度最小,不宜作为调控资产价格的首要选择;而财政支出对资产价格的调控力度与资本税和劳动税相近,但由于其单位变动幅度过大,因此同样效率较低;此外,尽管劳动税与资本税具有相似的调控效果,但由于劳动税对资产价格的影响主要体现为间接作用,并且大幅降低劳动税可能造成劳动供给过剩和实际工资下降,所以劳动税也不宜作为调控资产价格的主要财政政策工具;相比而言,资本税具有局部调控、定向着力、效果明显等优势,因此不失为“新常态”下资本市场调控的一种有益尝试。

五、结论与政策建议

有关财政政策宏观调控效应的研究一直是宏观经济研究领域的经典议题,但是以往的研究过多地聚焦于财政总量变动的逆周期调控作用,却忽视了不同税种在宏观调控过程中的局部着力特征。实际上,由于当前宏观经济面临着长期性紧缩风险,持续性通缩风险和系统性金融风险等多重结构性难题,导致政府和财政当局对总量调控的使用也越发审慎。相比而言,具有定向着力特征的税收调控,不仅具有成本低、收效快的优势,同时还能避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风险,因此逐渐成为了财政政策调控的新焦点。有鉴于此,本文在DSGE模型框架下,通过财政政策规则系统地对比了不同种财政政策工具的宏观调控效应,从而完成了对本领域研究的增量式补充。

本文的主要结论如下:首先,对于经济紧缩风险治理而言,政府财政支出依然是最有效的宏观调控手段,这说明财政政策的稳定器作用显著。而对于三种税收政策而言,资本税对产出的调控力度最大,劳动税次之,而消费税最小,这也深刻地揭示了我国过去的增长过度依赖于投资的重要事实。

其次,就化解通货紧缩风险而言,此时政府支出不再是有效的宏观调控手段。而资本税和劳动税同样不具有明显的调控效力,相比而言,消费税对物价水平的调控力度最强,然而由于现实市场中存在有限理性、信息不对称和菜单成本等客观限制,因此,政府和财政部门仍需理性看待现阶段的通货紧缩风险,充分地认识到内需扩张是一个较为漫长的过程,无法通过短期的政策刺激来迅速实现。

最后,就平抑资产价格波动而言,财政总量调控同样面临着效率低下的问题,而消费税和劳动税的调控不利于社会福利增长,相比而言,资本税的调控具有局部作用、定向着力和效果明显等优势,因此不失为“新常态”下,资本市场调控的一种有益尝试。

目前随着2019年两会的胜利闭幕,以减税降费带动经济稳步复苏的宏观调控总基调已基本确立,而从近期经济发展的总体势头来看,消费、投资和资本市场都出现了企稳向好态势。这意味着减税降费政策取得了良好效果。由此可见,在当前总量调控存在一定约束的状况下,政府和财政部门在应对多重经济风险时应充分重视税收政策的局部着力特征,以降低资本税收鼓励私人部门投资,以下调消费税收防止通货紧缩,以降低劳动税收增进人民福祉,从而以最低的成本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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