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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女杰谢希德的灿烂人生

2020-03-06沈飞德

福建党史月刊 2020年1期
关键词:燕京大学

沈飞德

1935年谢希德(前右)与父母亲和两个弟弟合影

2000年3月5日,上海3家最有影响的报纸《解放日报》《文汇报》和《新民晚报》都在第一版以“中国共产党优秀党员、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著名物理学家、教育家谢希德同志逝世”为题,报道了谢希德教授于2000年3月4日在华东医院逝世的噩耗。报道中称谢希德同志为“中国共产党第十二、十三届中央委员,第八、九届全国政协常委,上海市第七届政协主席,复旦大学原校长,中国科学院院士”。

谢希德的一生是忠于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的一生,是崇尚实践、追求真理、献身科学与教育事业的一生,是廉洁奉公、淡泊名利、无私奉献的一生。

谢希德在黄浦江畔的复旦大学校园里度过了近半个世纪的光阴,但她辉煌灿烂的人生之路却是从她的出生地福建泉州启程的。

一 逆水行舟,从小病号到洋博士

1921年3月19日,谢希德出生于泉州市蚶江镇赤湖乡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她的父亲谢玉铭是我国物理学界的老前辈,一位在物理学研究颇有成果的科学家和将毕业奉献给教育事业的知名学者。谢玉铭幼年丧父,凭着自己刻苦学习和自强不息的拼搏精神,一步步走向成功。1923年,他得到洛克菲勒基金社的奖学金赴美留学,1926年,他在美国芝加哥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回国后就任燕京大学教授,后又任物理系主任,在教学和科研方面都有非凡的成就。在谢玉铭主持下,上世纪30年代燕京大学物理系的实验研究跃居全国前列,培养出许多国内外知名的学者专家。1932年,他重访美国时在加州理工学院与豪斯顿合作,对氢原子光谱精细结构做了极准确的测定,发现与当时量子力学理论不符,预言电磁辐射场起重要作用,成为后来拉姆(Lamb)和库什(Kusch)在1946-1947年完成的,并于1955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拉姆移动实验的前驱。他当年建议的理论方向,也正是后来重整化理论的成功所在。

1925年3月,谢希德的母亲郭瑜瑾不幸患了伤寒病谢别人世,使得谢希德过早地失去了母爱。谢希德的祖母是一位典型的中国传统妇女,具有一种坚毅和勤劳的优良品质。祖母终日里外操劳和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呵护她,在她幼小的心灵里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也在岁月流逝中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1927年秋,6岁的谢希德告别故乡,和祖母迁居北平,住进了父亲执教的燕京大学燕东园的一座小楼,开始了她新的童年生活。从此,燕京大学的校园中留下了她青少年时期勤奋苦学、成绩优异的喜悦和快乐,也有因病体质虚弱带来的烦恼和遗憾。

谢希德初到北平时并不会说“国语”,因此当年秋天只能先进幼稚园,但她很快就学会了“国语”,并掌握了简单的算术,第二学期就成为燕京大学附小一年级不请自到的学生了。同年4月,她因“智商较高”,被获准秋天跳级升入三年级。

谢希德7岁那年夏天,父亲与毕业于燕京大学数学系的张舜英结婚。继母对她十分疼爱,使她的心灵得到极大的抚慰。家庭是她人生的第一课堂。或许是因她父亲丰富的藏书和每晚在书房工作到深夜的身影给了她极大的影响和熏陶,性格文静的她不喜欢外出玩耍,也不喜欢体育活动,最大的爱好就是默默地看书,这既为她的童年增添了无限的乐趣,又为她积累了许多很有用的知识,更培养了她自幼爱好读书学习的习惯。她一生长期保持着对文学作品的阅读爱好,就是在年少时养成的。谢希德晚年曾说,现在读报看书和坐在计算机前写作,是她最大的乐趣。

人们常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谢希德一生投身物理学研究,也是由于受到父亲谢玉铭的影响。据她回忆,她经常听到父亲谈起燕京大学物理系的几个高材生,特别是王承诗、王承书、王明贞、盛希音、洪晶等几位出色的女生,引起了她对物理的兴趣,树立了女性也可以学好物理的信念,决心以父亲的那些学生为榜样,勤奋读书,以加倍的努力,弥补天赋的不足。[1]

谢希德11岁那年从附小直接升入燕京大学附中。由于燕京附中没有高中,她在读完初中一年级后,又顺利地通过入学考试,转学到有着近70年历史、在北平颇有名气的教会学校贝满女中。这所学校校规很严,环境优美,“敬业乐群”的校训给她以深刻的教育,对她品格的塑造产生了重大影响。她晚年忆起在贝满女中的学习生活时,不仅记忆清晰,而且显得那么激动和快乐。她说:“当我拿到转学进入贝满初中二年级的录取通知书时,无比地兴奋。和许多人一样,我以能够成为贝满的学生而感到自豪。我对于母校贝满给予我的教育,永远铭记在心。我常怀念那些对我既严格要求,又和蔼可亲的师长们。频繁的突击式的小测验,督促我养成了经常复习功课的好习惯,所学到的知识,对后来的成长起了很大的作用。”[2]

谢希德在初高中时,除体育外,各门功课都十分出色,令同学们称羡不已。但她自幼体质很弱,是班上最瘦矮的一个,而且每学期几乎都因请病假多而被扣分,影响了她的学习总成绩,不能每学期都保持第一名。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日本发动了全面的侵华战争。这年6月,谢希德的外祖母正好从武汉到北平参加儿子燕京大学毕业典礼。卢沟桥事变爆发后,外祖母回武汉心切,谢玉铭决定举家南下,把岳母送回武汉,再根据时局变化的情况,决定秋季开学是否回北平。然而时局每况日下,谢玉铭不愿在日寇统治下苟安,毅然决定不回北平,应邀到长沙湖南大学任教,谢希德和母亲、弟弟们暂居武汉。当年秋天,谢希德转入武汉圣希理达女中就读高三年级,后又和母亲、弟弟们移居长沙。

1938年春,谢希德转入长沙著名的教会学校福湘女中,最后以全班第一的优异成绩毕业。同年9月1日至3日,谢希德在长沙岳麓山下的湖南大学参加了全国大学统一招生考试。但此时她的右腿股关节在晚间开始隐隐作痛。医生诊断是由于扁桃腺经常发炎所致的风湿性关节炎,建议尽快摘除扁桃腺。由于日寇逼近长沙,谢希德一家逃难到贵阳后,她就做了切除扁桃腺手术。然而,手术后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加严重,腿痛难忍,以致她接到湖南大学的录取通知后,不得不申请在家休学一年。结果,她在病榻上度过了4个春秋。

谢希德的父亲把全家迁居到贵阳后,为了生计,辞别亲人只身回到已迁往辰溪的湖南大学执教。那时,贵阳虽是抗战的大后方,但市区经常遭到日寇飞机的狂轰滥炸,满目疮痍,市民死伤惨重。谢希德的继母为女儿的病情愁心,把她送到当地医疗条件最好的中央医院医治。经医生多次检查、拍片,才确诊她患的是股关节结核。那时没有治结核病的特效药,这种病被视为绝症。医生采用牵引方法进行治疗,为她的病腿上了石膏,让病菌坏死。她的继母为了使她有个好的生活环境,让她搬到贵阳郊区的湘雅医学院的疗养院,而自己则带着婆婆和孩子迁居惠水。

谢希德远离亲人,独自在病榻上,想到自己患了在当时难以治愈的结核病,不免情绪低落。但她凭着坚强的意志,忍着病痛,在病榻上如饥似渴地读书。后来,由于贵阳经常遭受日寇飞机的轰炸,父母考虑到她的安全,也为了能更好地照顾她,就把她接到惠水卫生院继续养病,这使她有机会经常和亲人相聚。当时她结核症较严重,能否治愈没有把握,但她仍拼命地看书,以致继母担心她用脑过度影响身体,有时悄悄地拿走她的英文书。可她喊着要书看。慈爱的继母来到她身边,抚慰地说:“希德,你现在需要休息,不能看书。”[3]但想起父亲常说的“中国需要科学”,想到自己发誓为振兴中华而学习的决心,她硬是说服继母,重新接过英文书,默读起来。后来,即使是在被担架抬到大树下躲避空袭时,她还在背英文生词。同时,她还借助于词典,阅读了大量的英文小说。她坚实的英文基础和阅读能力,就是在病榻上培养出来的。

有一天,谢希德收到了当时正在北平燕京大学化学系念二年级的曹天钦的来信。曹天钦是燕京大学化学系曹敬盘的儿子,当年他在燕京大学附中读书时与谢希德同班,彼此相互了解,再加上他们的父亲在燕京大学是同事,私交甚笃,因此他俩可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曹天钦中学毕业后进了北平的燕京大学化学系,当他从母亲那里得知谢希德生病时,就主动写信到惠水表示慰问,这使他俩在北平时就建立起来的同学情感得以进一步加深和升华。

1941年春,谢希德的股关节已固定好,拆除了石膏,从而结束了两年多的住院生涯。不过,她从卧床到下地恢复行走,其间又经历了漫漫难熬的痛苦时光,付出了常人难以想像的努力和代价。虽然身体渐渐康复,但她的右腿却始终不能弯曲,留下了终身残疾。

1942年夏,谢希德又参加了大学入学考试,并以优异成绩被当时离贵阳最近的浙江大学物理系录取。但因她父亲不同意她一个人在浙江大学读书,坚持要她去厦门大学。其后她全家从贵州搬到福建长汀县,父亲应聘为因抗战迁到长汀的厦门大学数理系教授,并兼任系主任、理学院院长和教务长。谢希德则顺利地考入厦门大学数理系。

厦门大学是新加坡爱国华侨陈嘉庚创办的。陈嘉庚几乎把他毕生经营的全部资产都献给家乡教育事业的爱国主义情怀,给了谢希德深刻的教育,她直到晚年仍牢记着陈嘉庚在创办厦门大学时写的一篇文章,文章里说:“久客南洋,心怀祖国,希图报效,已非一日。”又说:“四万万人民的中华民族,决无甘心居人下之理,及身不达,尚有来日,今日不达,尚有子孙。”谢希德刚踏进厦门大学不久,就和同学们一起学唱充满爱国精神的校歌《南方之强》:“自强,自强,学海何洋洋,谁与操钥发其藏?鹭江深且长,致吾知于无央。吁嗟乎!南方之强!自强!自强!人生何茫茫!谁与普渡驾慈航?鹭江深且长,充吾爱于无疆。吁嗟乎,南方之强!”[4]

1964年谢希德在福建厦门大学毕业时留影

在民族救亡图存的危急关头,谢希德和同学们高唱激昂而催人奋进的校歌,更加牢固地树立了她“科学救国”的信念,激励着她的求知欲望。特别是厦门大学“止于至善”的校训和朴实的校风,影响了谢希德一生。在校读书期间,她的学习成绩优异,一直是陈嘉庚奖学金的获得者。

1946年夏,谢希德从厦门大学毕业后,立即到南京参加出国考试。早在曹天钦到长汀看望谢希德时,他俩就商定,谢希德在毕业后即争取赴美留学,两人结束学业时在美国会合,一同回国。那时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不久,去英国的交通很不正常,没有定期的轮船或飞机,当谢希德到南京时,曹天钦由于候机去英国,也来到南京,暂时在南京和上海的英国文化委员会工作并等待,这使得他们在短暂的离别后又得以重逢。这年10月,谢希德送别曹天钦,没想到这一别竟历时6年。

谢希德因出国难以成行,便经她父亲在物理学界的朋友帮忙,于1946年秋到上海沪江大学数理系任助教,开始了她的教学生涯。后来她顺利地争取到自费出国留学的资格,在繁忙的教学工作之余,她还积极地寻找如何早日出国留学的途径。她父亲的学生张文裕、王承书夫妇当时正在美国,她就写信请求他们协助,争取赴美国攻读研究生的入学机会和奖学金。张文裕与美国7所著名的女子学院之一的史密斯学院(Smith College,Northampton)的研究生院院长Gladags Anslow相识,正是这层关系促成史密斯学院同意给予谢希德免收学费及担任助教的待遇。后来,这位女物理学家成为谢希德的导师,师生之间建立了深厚而诚挚的情谊。

1947年8月10日,谢希德在上海登上了美国客轮梅格斯(Meige)将军号。当她挥手向代表家人来为她送行的两个弟弟道别时,心情既激动又惆怅,心想不知哪天能学成回到祖国,再与亲人团聚。

创建于1871年的史密斯学院坐落在美国麻省的一座小城市北汉普顿(Northampton),以培养本科生为主,部分系科兼收少量研究生。谢希德就是在史密斯学院美丽宁静的学习环境中度过了1947年至1949年的两年时间。

谢希德一边做助教,担任普通物理实验的教学,一边攻读研究生的课程。她在国内经历过的连绵不断的战火,辗转不定的生活,艰难困苦的环境,使她具有很强的适应环境和独立的生活能力。异国的风土人情似乎没有引起她太多的好奇和兴趣,她仍像在厦门大学读书时一样勤奋,每天“三点一线”——往返于宿舍、物理楼、餐厅之间。

1949年夏,谢希德的论文《关于碳氢化合物吸收光谱中氢键信息的分析》通过专家答辩,获得了硕士学位。1949年秋,谢希德来到堪称世界第一流的高等学府麻省理工学院继续深造。她非常幸运地在阿利斯(W.P.Allis)和莫尔斯(P.M.Mors)教授的指导下进行理论研究。1951年秋,她的论文《高度压缩下氢原子的波函数》顺利通过答辩,获得理学博士学位。

谢希德毕业后,应著名物理学家斯莱特(J.C.Slater)的邀请,在麻省理工学院的固体分子研究室任博士后研究员,从事半导体锗微波性的理论研究。在这些科研工作中,她开始对半导体物性研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二 归来兮,浪迹天涯的游子

谢希德自从1948年秋到美国留学,一直与国内的亲人保持着通信联系。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的消息,继母和弟弟们都写信告诉了她。当时,一批批留学生怀着拳拳爱国之心,学成回国报效祖国的壮举深深激励着谢希德。1950年到1951年上半年形成了留学生归国的高潮,人数达两千之多,钱三强、钱伟长、黄昆、邓稼先等先后回到祖国参加建设。1950年2月,华罗庚在归国途中,发出一封《致中国留美学生的公开信》,号召留学生回国。谢希德晚年在回忆当年决定回国的心情时,激动地说:“在校的中国同学大多接到家人来信,相互转告,为祖国的振兴感到衷心喜悦。在这段时间里,我的心情难以自抑,巴不得马上能飞回祖国,飞到北京。”

1951年春,曹天钦在英国剑桥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还被剑桥大学Gaius学院破例吸收为荣誉院员,这是中国科学家第一次在英联邦科学界获此殊荣。他原本准备赴美到哈佛大学在著名的蛋白质物理化学专家P.Doty的实验室工作一段时间后再考虑回国。但有一天下午,曹天钦和在剑桥大学的中国同学谈起了曾留学于英国剑桥大学后回到中国任中国科学院上海生理生化研究所副所长的王应睐。他俩谈论的话题就是当时海外留学生最关注的回国参加建设。他最后改变了到美国从事研究的计划,决定马上回国参加新中国的建设。

其实,对那时的谢希德来说,下定决心回国曾经经历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远在菲律宾的父亲得知谢希德打算回国,因对共产党有很深的成见而竭力反对,来信劝阻说:“接来信,得悉你欲回中国,我感到很不妥,我不希望你回到贫穷而落后的中国后……”当时她读着信,内心异常痛苦。她是这么想的:“父亲带我走进了知识的殿堂,他也是我从小敬佩的人。可是我觉得,新中国虽然还贫穷、落后,却是欣欣向荣,正是我一展身手的地方。”[5]

1951年春秋,曹天钦和谢希德先后获得博士学位后,他们决定尽早回到祖国。两人商定让曹天钦到美国和她举行结婚仪式,然后一起回国。

然而,朝鲜半岛上突然爆发了战争,中国人民志愿军为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跨过了鸭绿江。1951年下半年,原本敌视中国的美国政府发布了一项规定:凡在美国攻读理工科的中国学生,一律不许返回中国大陆。一时间议论纷起,传说有些申请回国的中国留学生已被扣押,遭到威胁。这个规定一下子把他们的计划打乱了。不过,他俩很快就冷静下来,积极寻找别的办法回国。

1952年3月,他们经过一番商讨,最后决定由谢希德申请去英国,然后取道一起回国。但谢希德没想到仅是办赴英签证就碰到了麻烦。那天,英国驻波士顿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委婉地告诉她,由于战后面临的经济困难,就业问题十分严重,英国政府严格限制外国人入境,在目前的情况下,不能发给她去英国的签证。

谢希德连忙解释道:“我并不是到贵国去就业,只是准备从贵国到我的祖国,英国剑桥仅仅是其中的一个过路站。”然而,那位工作人员似乎不相信谢希德的话,又说:“请您交出一份证明,确实说明3个月内离开英国到香港,或到别的什么地方,那时我再给您签证。”[6]

谢希德心想自己何尝不想尽快离开英国回到祖国的怀抱呢?但是真要写3个月离开英国回中国的保证,又会给她离开美国带来困难。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曹天钦敬重的老朋友李约瑟博士向她伸出热情的援助之手。

当李约瑟博士得悉谢希德来英国碰到困难后,亲自到英国内政部门以他们夫妇名誉担保谢希德3个月内一定离开英国。这样,英国有关部门鉴于李约瑟博士在科学界的声望,很快为谢希德签署了一张可进入英国的特殊的“旅行通行证”。

谢希德在拿到赴英入境证明后,又犯愁了,因为美国若不发给她出境证明,她还是到不了英国。于是他们决定把结婚地点移到英国,谢希德以赴英结婚为由,申请离开美国。结果移民局为她签发了出境证明,经办人员还要她结了婚赶快回来。

谢希德高兴地接过证明,但仔细一看,发现这并不是正式证明,正式的证明要到船上才能拿到。为此她又忐忑不安了。

曹天钦也唯恐谢希德在赴英途中再节外生枝,关照她一定等上了船拿到正式的证明,而且须待轮船驶离纽约哈德逊港后,再给他发接客的电报。因为从美国开往英国的轮船是英国的,上了轮船就等于到了英国国土。

1952年5月的一天,谢希德在纽约哈德逊港登上了当时英国最大的邮船“伊丽莎白王后号”。登船后不久,美国移民局就有人来到船上,循例问她为什么去英国,她镇定自若地一一做了回答,来人又看了看她的行李,没再继续盘问下去,递给她正式的出境证明。直到轮船驶离码头,她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谢希德和曹天钦在分别6年后终于又重逢了。他们稍事休整,便忙于举行婚事和联系回国的事。随后,他们把结婚的喜讯告诉父亲、母亲和弟弟们。当时在菲律宾的父亲仍然坚决反对她回国,此时又写了几封信给她,希望她到英国后留在那里或回到美国,但她没有听父亲的话。父亲曾在写给女儿的信中无奈地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虽然这样,她很疼父亲,不愿伤父亲的心,希望能说服他,但从此任她怎样去信、寄照片,父亲都不回复。父亲再也不理她了。谢希德晚年非常忧伤地回忆说:“回国后一直到他1986年在台湾去世,我没有再收到过他的信。这对我是很伤心的事,因为他非常爱我。在他的遗物中,我发现了我们的结婚照,他复印了许多。”

1952年8月底,谢希德和曹天钦告别剑桥,在英国南部的南安普敦乘“广州”号海轮离开了英国,经过苏伊士运河、印度、新加坡、吉隆坡,经历了一个月才到达香港。谢希德凭栏眺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想到自己5年的海外生活即将结束,心潮起伏不平。

1952年5月谢希德与曹天钦在英国结婚

1952年9月下旬,谢希德和曹天钦在中国旅行社的安排下,从九龙经罗湖,到达深圳。“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嘹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当他们在离深圳码头只有几十米时,岸上的广播喇叭传出雄壮的歌声,在谢希德心中激起翻滚的波涛。随后他们来到祖国南方的大都市广州,准备从那里转车奔赴上海。他们于10月1日抵达上海火车站。上海生理生化研究所的同志已在站台上迎接。这天正好是新中国的第4个国庆节,谢希德看到马路上成千上万的市民正兴高采烈地从庆祝游行的队伍中散去,这一情景深深地感染了她,使她忘却了旅途的疲惫。

此时,亲人正在北京翘首以待,他们的心都向往北京,在上海稍事休息后,便又风尘仆仆踏上了北去的列车,探望久别的继母、弟弟们和曹天钦的父母、兄弟、妹妹。迎接他们的是充满希望的明天。

(未完待续)

注释:

[1]《谢希德文选》,上海科技出版社2001年3月版,第250页。

[2]王增藩:《科学巨匠——谢希德》,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1月版,第18页。

[3]《谢希德文选》,上海科技出版社2001年3月版,第250页。

[4]王增藩:《科学巨匠——谢希德》,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1月版,第29—30页。

[5]谢希德:《五星红旗唤我回国》,1999年9月1日《解放日报》。

[6]王增藩:《科学巨匠——谢希德》,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1月版,第6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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