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行业：从“双轮”驱动迈向“双循环”新格局

文/本刊记者 王亚亚

当前，各大自主汽车品牌在外循环不畅的环境下，积极自我巩固提升、修炼内功，依托平稳的国内生产运营体系——内循环主战场，来助力外循环。

与纺织服装行业不同，汽车属于资金、技术均高度密集的行业。长期以来，我国汽车企业一直努力摆脱作为欧、美、日、韩车企追随者的形象，一方面在竞争日趋饱和的国内市场与国际品牌车系同台博弈；另一方面，在国际市场积极开疆拓土，力求以高性价比产品实现弯道超车。

受疫情冲击，全球汽车产业生产、运营、销售均受到明显影响。中国汽车作为全球产业链一环也深受波及，尤以商用车（商用车是指用于运送人员和货物的汽车，主要包括客车和货车）受到的影响最甚。据海关统计，2020年上半年，中国商用车出口数量与2019年同期相比下滑了32.5%，出口金额同比下滑23.6%。反观国内市场，受益于“新基建”等市场需求拉动及相关政策扶持，国内商用车上半年产、销量分别为235.9万辆和238.4万辆，逆势同比增长9.5%和8.6%。

疫情加速了全球汽车厂商转型的步伐。面对外循环不畅，各大自主汽车品牌正依托稳定的内循环体系，抓紧时机修炼内功，补齐短板，既聚焦于科技研发的突破，也专注于国内、国际市场的协同发力。8—9月，我国商用车出口大幅好转，走出了“V”型格局。

外需订单受冲击 企业坚守出口市场

“国内生产运营已全面恢复，国际还处于疫情高发期，公司在海外一共有532家4S店，如今正常营业的是424家，非正常营业108家。不少国家/地区的商业活动仍无法开展，我们仍将继续密切关注疫情在海外的发展。”北京福田国际贸易有限公司（下称“福田国贸”）副总裁王建军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道。福田国贸是福田汽车下属的进出口企业，专注于集团海外业务发展。近几年，福田商用车出口一直位居行业前列。“受疫情影响，2020年1—6月公司出口同期下滑24.4%，1—7月出口下滑21.6%。”王建军说，“参照全行业数据，7月出口已有所回升，整体降幅在收窄。”

国内另一家商用车出口车企——江淮汽车国际公司（下称“江淮国际”）的副总经理余阳，在向记者谈及今年进出口形势时指出，“巴西、俄罗斯等国是此次疫情的重灾区，同时也是江淮海外出口的支柱市场。疫情之下，一是相关国家出台的各种管控措施限制了消费者的购车行为；二是疫情发生后，新兴市场国家货币不同程度地贬值，拉低了消费者的购买力；三是原油价格暴跌导致资源型国家财政收入下降，也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其进口业务的开展。综合上述因素，我国汽车企业的订单量和出口量均显著下降”。

面对海外市场的剧变，中国车企仍坚定海外市场战略，究其原因，一方面国内市场日趋饱和，另一方面海外新兴市场高速增长。王建军表示，“中国汽车企业的未来、技术能力的突破不仅仅是看国内，更多还得看其在海外市场的竞争力。海外业务是自主汽车品牌做大、做强的核心之一”。

借助国内产业链条的全面恢复以及“新基建”市场需求的拉动，车企国内业务发展基本进入正常轨道，国际业务在全面推进。考虑疫情期间线上销售的热度，福田国贸大力支持海外代理商线上直播、线上销售。“今年我们在菲律宾、秘鲁的经销商通过线上销售，取得了不错业绩。其中菲律宾一家代理商做了一个月的线上销售，其订单量就达到了140台。”王建军介绍，“特殊时期，我们确实感受到了线上销售的巨大潜力”。余阳也表示，江淮国际今年以来在海外营销中也强化了数字化营销，在社媒传播、直播和短视频方面开展了多方面的尝试，“因地制宜”地开展数字化营销，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除了开辟数字线上销售渠道，各大汽车厂商也在根据疫情发展，不断优化产品组合、改进产品售后服务、优化对经销商/代理商的营销支撑，以进一步增强与海外客户的粘性。很多汽车厂商向国外客户推出了延保赔付的服务，既可打消客户购车的顾虑，也改进了售后服务，为中资汽车公司赢得了市场口碑。

此外，车企也在加速苦练内功。“疫情期间，国内的人没办法往国外走，我就安排海外市场人员到国内经销商处驻店实习，下沉营销渠道，为加强今后海外经销二网（不直接由厂家管辖的二级经销商）建设练基本功。”王建军对安排海外员工在国内销售门店进行业务培训寄予厚望，“国内经销商营销能力非常强，海外市场员工可以学习国内营销模式、做法，看其能否移植海外。”

随着海外疫情防控形势的阶段性好转以及中国车企的奋力自救，我国商用车出口形势渐趋好转。海关统计，2020年8月，我国商用车出口2.12万辆，出口降幅收敛到12.4%；9月，商用车出口2.79万辆，同比增长8.8%，出口大幅反弹（见附图）。

2020年1—9月我国商用车出口数量数据来源：海关总署网站

多年竞跑“双轮”驱动国际国内协同发力

我国自主汽车品牌，一直践行着国内+国际“双轮”驱动的理念，无论是生产、研发还是销售，均依附于国内大市场，而企业坚定的国际化发展之路，也有力“反哺”了本土汽车产业的转型升级。以福田汽车为例，福田汽车核心产品开发平台设在北京，在国内有八个整车应用开发中心、三个合资公司技术中心和三个智能网联中心。“福田汽车生产制造基地设在国内，其核心零部件研发、生产也均在国内，在国外则是对出口产品做属地化的应用改良。”王建军指出。

为缓解核心技术阻力、推动自主品牌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本土汽车品牌纷纷加速国际化，以弥补产业短板、增强企业全球竞争力。

在国际合作方面，各大自主汽车品牌纷纷结合自身特点，在国内外市场加强了与国际顶尖企业的合作，以解决核心技术受制于人的问题。福田先后与康明斯、戴姆勒汽车、采埃孚合资成立公司，共同打造高端柴油发动机、卡车制造以及变速箱生产基地，这些合资公司的成立，突破了困扰企业的技术瓶颈，引入了高标准的生产体系，大大增强了福田商用车在全球市场的竞争力。而江淮汽车也较早启动了国际化战略，分别于2005年在意大利都灵、2006年在日本东京设立了海外研发中心，利用当地丰富的研发资源，进行造型及内外饰设计，以提升企业的自主创新能力。

在市场拓展方面，已有个别中国汽车品牌开始从新兴市场国家/地区市场转向高端市场，海外营销服务网点也逐年增多，并开始从单纯的提供产品向提供产品、技术、售后服务一揽子综合方案的供应商方向发展。目前福田汽车不仅与意大利车企针对欧洲市场开展了轻型商用车业务合作，还在泰国与当地企业开展了商用车合作。而江淮汽车则以下属控股子公司——安徽江汽投资有限公司为平台，在俄罗斯设立了全资子公司，在越南设立了控股子公司，自主开拓海外重点市场。

在上述两大模式结合之下，中国汽车出口取得了明显成绩。据中汽协统计，2009年，我国汽车出口量仅为33.2万辆；而到2018年，已跨过了百万辆大关；2019年，尽管面临美国贸易政策的不确定性、英国脱欧以及部分国家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等较为不利的环境，但我国汽车出口总量仍维持在100万辆之上。

2020年疫情暴发，短期看，我国汽车出口订单大幅减少；长远看，由于疫情对社会经济发展带来改变，也将多方面影响中国汽车工业“走出去”。一方面，世界越来越“平”，信息技术的交互发展，使国际市场留给中国车企依靠价格优势竞争的市场空间越来越小；另一方面，疫情之下，进一步推高了逆全球化浪潮，海外国家发展本国工业的愿望和想法更为迫切。从国际产业链布局来看，中国汽车仍处于“走出去”初期阶段，尽管市场规模逐年增长，但在核心技术、金融服务、营销服务等方面仍存有短板。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双循环”理念的提出也为转型中的汽车工业提供了启示。

万博经济研究院院长滕泰表示，中国经济“双循环”虽然强调“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但是并非走向“闭关自守”，而是选择通过向内发力，为高水平开放打开向外的新空间。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学术委员会委员王军则认为，对于制造企业来说，内外双循环提供了一个重大机遇，就是推动制造业转型升级和稳定产业链和供应链。疫情客观上起到了倒逼产业转型升级的作用；疫情过后，产业链的修复与整合、传统产能向中高端的跃迁与提升等积极变化，将成为制造业转型升级的突出亮点。对此，疫情之下的自主汽车品牌，应通过加强国内、国际合作，补齐相关产业短板。

着眼未来补齐短板 共促“双循环”

2月24日，国家发展改革委网站正式发布《智能汽车创新发展战略》，11月2日，《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规划(2021—2035年)》出台。产业发展纲领性政策的出台，为我国汽车产业发展提供了新的历史机遇。当前，各大汽车厂商都在集结资源加速向智能化、新能源方向迈进，加快在关键核心技术领域的突破。以福田、江淮为代表的自主汽车品牌，纷纷聚焦新品研发，并在新能源、智能网联、轻量化等领域进行了大量的技术创新工作。而这些本土创新技术的开发与应用，也将优化各大公司海外市场供给，并进一步推动出口产品的迭代升级。

面对全球市场竞争，除了要有过硬的产品和服务，还得有国际化的思维和运作模式。目前绝大多数中国车企在国外销售是订单销售模式，海外经销商可以在其国内4s店压车，库存占比较大。对此，王建军指出，“现在我们海外销售执行的是月度计划表，未来希望做到代理商提供周计划表，以便及时掌握终端市场情况，协调安排好国内的生产计划，熨平生产、发货、销售的周期，降低库存”。目前，福田国贸对海外市场进行了分层：一层是新兴产业市场，是未来重点发展的战略市场，其重点是销售管理；另一层就是相对一般的贸易市场，重点是做好产品和服务的组合，不介入运营。

“为了做好营销，我们未来要在二级经销网络上有突破，要树立二级经销商样本”王建军说到。核心二级经销售网络的突破，关键抓手就是加强对二级经销网络的监测和服务。以此作为深入海外市场一线的抓手，实现有订单、有销售、有回款。目前，福田国贸正在计划搭建海外订单池、资金池，以加强对海外库存的合理预测与管控，实现海外市场的均衡分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相信在样本区域实现二级经销网点的突破后，可以带动其他区域经销体系的扩张。这对于公司扎根海外市场具有重要意义”。

汽车产业转型发展的另一个重要领域就是数字化。余阳介绍，江淮国际在海外营销中的数字化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是由中国总部把握市场脉络，海外当地切入产品，加大国际、国内的网络互联；二是在实际业务开展、技术产品研发过程中，加强数字技术合作，跨界整合各类资源，提升运营效率。福田贸易公司也在不断优化线上的商品服务发布模式，思考如何将其国内线上服务平台的成果移植到国外，为用户提供更加智能、高效、便捷的远程服务。

考虑资源型国家发展本国工业的要求，汽车企业进一步加强海外市场的属地化发展。江淮国际海外分支机构不仅提高本地组织、本地人员在当地经营企业中比重，还积极响应“一带一路”倡议，在越南、哈萨克斯坦、阿尔及利亚开展了多个国际产能合作项目。2019年，江淮汽车与中国机械进出口（集团）有限公司联合收购了哈萨克斯坦最大汽车工业集团—Allur集团。该笔收购成为江淮汽车开发关税同盟市场和中亚市场国际化战略的重要起点。公司计划借助这一收购实现在哈萨克斯坦生产组装全系车型，并逐步推进属地化，以辐射出口俄罗斯等周边国家和地区。

虽然当前中国汽车出口形势严峻，但亮点依然存在。2020年上半年，我国新能源汽车对欧洲出口实现了翻四番的成绩：逆势之下，国内汽车企业依然在探寻自主品牌的突围之路。随着本土汽车产品质量的不断提升，以及本土智能网联、5G、新能源等技术的进步，加之中国产品特有的性价比优势，汽车“内循环”体系将不断壮大，这必将滋养汽车“外循环”体系的发展：中国汽车产业由此将谱写出“双循环”发展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