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小人”释义
——从“女为君子儒,勿为小人儒”说起
2020-03-03陈丽妍
陈丽妍,白 薇
(吕梁学院 中文系,山西 离石 033001)
《论语》是一部由孔子弟子及其再传弟子记录其宗师言行的著作,涉及的内容方方面面,所谓“半部《论语》治天下”,可见其价值及对后世的影响力。“君子”无疑是全书出现频率最高的关键词之一,甚至有学者认为《论语》一书旨在讨论如何养成“君子人格”。据统计,《论语》中“君子”一词一百零六见[1]74,而言及“君子”之时,也常常引“小人”与之对举,据赵纪彬先生在《论语新探》中统计:“《论语》中,“小人”二十四见”[1]74。杨伯峻先生将《论语》中“小人”的二十四见,进一步具体化,在他的《论语译注·论语词典》“小人”条说:“小人”一词在《论语》中出现二十四次,其中意为“无德之人”的有二十次,举“小人比而不周”为例,解为“老百姓”之意者四次,以“小人之德草”为例[2]218。
一、从“女为君子儒,勿为小人儒”说起
《论语》中的“君子”和“小人”,常常对举出现,相应产生了若干经典的哲学命题,比如,义利之辨、美恶之辨、徳行之辨等等。同时,在将“小人”置于与“君子”相对的道德评判中时,“小人”往往成了负面的总和。在与君子“立德修身”内涵形成鲜明对比的时候,“小人”被视为“道德低下之人”。梁启超先生说:“在中国古代社会,君子、小人为身份上的对待语。君子指贵族,含有“少主人”的意味;“小人”盖谓人中之低微者。其后意义全变,两语区别,不以阶级的身份为标准,而以道德的品格为标准。”[3]57以杨伯峻先生为代表的一批学者也持此种观点,认为君子指“有道德的人”或“在高位的人”,小人指“无德之人”和“老百姓”[2] 241,218。早在《论语》成书之前,“君子”和“小人”两词已有出现,二者对举时,其意思多表政治地位的差别,比如:《诗经·小雅·采薇》:“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4]346《诗·小雅·节南山》:“弗问弗仕,勿罔君子,式夷式已,无小人殆”[4]417。《诗经·古风之什·大东》:“君子所履,小人所视。”[4] 477孔颖达《诗经正义》曰:“此言君子、小人,在位与民庶相对。君子则引其道,小人则供其役。”[5] 142这种政治地位的差别既是阶级社会的必然结果,同时也伴随着不同的社会分工而产生。《尚书·旅獒》云:“德盛不狎侮。狎侮君子,罔以尽人心,狎侮小人,罔以尽其力。”[6]161所谓“君子尽心,小人尽力”这便是古往今来的一种明确的社会分工。《尚书·无逸》:“周公曰:呜呼,君子所其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则知小人之依。相小人,厥父母勤劳稼穑,厥子乃不知稼穑之艰难乃逸”[7]193。《左传·襄公九年》:“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先王之制也。”[8]550此两处“君子”“小人”着眼于明确的社会分工带来的社会地位差别,并没有道德意义上的评判意味。孟子对这类“小人”有过精辟的总结:“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故曰: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9]111以上“君子”“小人”相对,只是对社会现象的客观描述,具体来说,是从社会地位的角度对二者加以区分。
《论语·雍也》:“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勿为小人儒!”[10]66此处“君子”和“小人”的内涵并非从政治地位区分,而是作为“儒”的定语,笔者认为“君子儒”与“小人儒”的区别是通儒与专儒的区别:所谓“小人儒”,即从事“小道”之专儒。“从事小道之人”有存在的必要性及合理性,是社会分工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不同于普通百姓,也不一定品德低下,显著的特点是有一技之长,但又不能谙熟大道,所以和能与大道相通的“君子儒”形成鲜明的对比,因而为君子所不屑。这种说法可以参看朱熹先生注释《论语·子张》的相关解释,朱熹注释《论语·子张》中:“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10]225一句话时说:“小道不是异端,小道也是道路,只是小。如农圃、医卜、百工之类,确有道理在。只一向上面求道理,便不通了。若异端,则是邪道,虽至近,亦是行不得。”[11]1200杨伯峻先生在解释本章时,所持观点与之相类似:“小道就是小技艺,一定有可取的地方;恐怕它妨碍远大事业,所以君子不从事于它。”[10]225
对于“从事小道”的专儒,孔子并不推崇。《论语·子路》:“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10]151“小人” 在此处应指从事“小道”的普通人。朱熹注为“细民”,即孟子所谓“小人之事者也”,就社会分工而言,即指仅有一技之长的人。这一群体在社会发展过程中发挥着一定的作用,但因其自身的原因,终究无法成为社会的中流砥柱,就其个人而言,因为其自身的局限性,终其一生也无法实现人应有的价值。如此说来,“小人”并非是从道德标准上加以评判的结果,而是对其存在形态的客观描述,“小人”之所以成为“小人”,没有进入“君子”的行列,原因在于其社会化过程中缺少必要学习,限制了其作为人的内在潜力的发展。
二、从“君子不器”反观“小人”之义
在《论语》中,“君子”既是孔子本人所追求的理想人格,同时也是他培养人才的重要目标。《论语·述而》:“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10]86《论语·宪问》:“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10]175孔子谦称自己正在努力做一个君子,但是还没有做到。孔子对“君子”从多角度多侧面加以阐释,比如,人格方面:君子应具有仁、义、礼、知、信、温、良、恭、俭、让等人格特点;品行之面:“安贫乐道”“谋道不谋食,忧道不忧贫”“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无终食之间违仁”等等;发挥的社会功用方面:“君子不器”。笔者认为此句虽未直接与“小人”对举,但与“小人”的内涵关系尤为密切。“器”在古籍中含义大致有二:一是指具体的器物,二是指器物的功用。所谓“不器”则指不作器物,或者说不局限于某种器物的具体功用。《周易·系辞上》云:“是故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12]375在上古时代的思想体系中,“道”与“器”是常常相对并举的两个基本概念,“器”是具体的有形的物,“道”是抽象的无形的理。在孔子的教育思想中,君子应该是博学多能的通才,对内能处理各种政务,对外又能应对外交,能够担负起治国安邦平天下的重任。在《论语·为政》篇,孔子将“君子不器”作为独立的一章提出,因为没有上下文及话语背景,所以争议颇多。最先对其语义进行阐发的文献始于包咸:“器者各周其用。至于君子无所不施。”[10] 56朱熹在《论语集注》中解释:““器者各适其用而不能相通,成德之士体无不具,故用无不周,非特为一材一艺而已。”[13] 57意在表明君子不应像器皿一样,只有一种单一的功能,具体的用途。后代学者虽对“君子不器”也多有思考阐发,大抵皆以此为本。“君子不器”就是说君子应注重思维开阔、情感丰富,最重要的是具有鲜明的人格特征,成为独立思考的个体,最终达到与“大道”相通。
再次结合《论语·雍也》篇:“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勿为小人儒’”。这里的“小人儒”,实则指的就是“器”,钱穆先生有过类似说法:“儒为术士,即通习六艺之事。古人以礼、乐、射、御、书、数为六艺,通六艺,即得近身贵族,为之家宰小相,称陪臣焉,孔子然,其弟子亦无不然。儒者乃当时社会一流品。”[14] 2-3所以,孔子才对子夏说:“女为君子儒,勿为小人儒”。孔子不希望自己的弟子被一才一艺所束缚,诚意正心,修己成德,超脱“小道”之局限,追求通达仁义之大道。想必子夏深谙夫子之义,《论语·子张》中:“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10]226
那么,如何才能成为与“大道”相通的“不器”之君子,避免沦为从事“小道”的“小人”。李炳南先生所说颇有道理:“器是器具,一器一用,君子之学,不像器具那样只限于一种功用,而是有大事时,即做大事,有小事时,即做小事。凡是有利于大众之事,皆可为之。无论大小事,皆是尽心尽力而为。是以君子求学,不以一器自限,而须博学多闻。虽然博学多闻,尤不以器自许,而志于形器以上的道。有道便是君子儒。”[15] 37那么在孔子的教育体系中,君子具体学什么,怎么学,才能远离器物之用呢?这就有必要谈到孔子的教育理念、教育内容及教育目标。
孔子是中国历史上开创平民教育的第一人,他为学生开设“礼”“乐”“射”“御”“书”“数”等主要科目,也被称为“六艺”。在孔子之前,由于学在官府,礼乐文化为高级贵族所垄断,平民百姓没有办法接触到礼乐文化。孔子生活的春秋时代,礼乐制度瓦解,雅乐体系遭到破坏,音乐所伴随的“礼”失去了约束力,社会处于面临重新洗牌的非常时期。孔子以此为契机,招收门徒,开启了私人办学的新时代。孔子的弟子中出身下层者不少,子路为卞之野人,仲弓父为贱人,季次为闾巷人,就连孔子的高足颜回也是过着“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的日子,足见孔子的众多弟子出身之低,所以,孔子对他们的培养更加重视作为根基的礼乐文化,致力于将其培养成“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的人才。孔子希望他的门徒要“游”于艺,“就是对技艺的高度把握,即在各项技艺当中自由自在,游刃有余,进而达到人技合一。这种自由自在的状态能给人带来身心的愉悦。”[16]这就是所谓的通才。孔子非常重视礼乐文化,同时也不忽视包括“射”“御”“书”“数”在内的各项技能。孔子穷其一生致力于恢复周礼,所以对礼乐的重视不言而喻。只有掌握了礼乐,同时兼固到其他各项技能的学习,才可成为臻于“大道”的君子。而“小人”所学恰恰忽视了作为理论根基的“礼”“乐”文化,把主要精力放在对各项专门技艺的学习上,在孔子看来这无疑是舍本逐末,所以孔子认为樊迟是“小人”,孔子一再申明:“君子不器” ,而樊迟却非要学稼圃,稼圃明显是一项具体的类似于“器”的技能,因此他把樊迟划在从事“小道”的普通人之列。
当然,专项技能有很多,比如孔子很擅长的“射”“御”“书”“数”,亦如《荀子·劝学》中出现的“巫医”“乐师”“百工”等等。孔子自己也说:“吾少也贱,故能多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10]101孔子少时因为生活穷苦,所以学会了很多鄙贱的技艺,虽有可取之处,但是会妨碍远大的事业,因此“君子儒”是不做的,也就是说,孔子不希望他的学生成为专注于琐事细行的“小人儒”。
三、在孔子人格谱系架构中观照“小人”涵义
《论语》中,出现了很多表示人格的概念,比如,圣人、大人、仁人、君子、贤人、中人、士、小人、野人等等,且在《论语·雍也》篇中:“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10]69可见,“中人”不指具体的职业或身份,而是社会分层中处在中间的一个宽泛的概念,经典注释多将“中人以上”和“中人以下”解释为“中知以上”和“中知以下”。孔子的话语表述中,传达出孔子日常话语中的这些人格概念其实可以构架起一个结构严密的人格谱系。他们以“中人”为分界点,一部分位于其上,一部分位于其下。那么,在这个结构严密的人格谱系中,“小人”置于何处?
从字面理解,“小人”应位于“中人”以下。笔者认为,在孔子的人格架构谱系中,与“小人”同样位于“中人以下”的还有“野人”,但二者也有本质的区别。《论语·先进》中“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10]124但它又不应等同于此句中“野人”的解释。“野人”涵义,自清代刘宝楠《论语正义》将其释义为“不在位者”,即“在野者”,得到了广大学者的认同。刘宝楠先生说:“夫子以先进于礼乐为野人,野人者,凡民未有爵禄之称也”[17]438。杨伯峻先生在此基础上进一步生发,在他的《论语译注》中,将本句译为:“先学习礼乐而后做官的是未曾有过爵禄的一般人,先有了官位而后学习礼乐的是卿大夫的子弟。如果我选用人才,我主张选用先学习礼乐的人”[10]124。当然,野人取此意,并非刘宝楠先生的创见,先秦典籍中,已然有之。《周礼订义》卷二十八:“薛平仲曰:‘遂自虞衡之官,极而掌蜃之微,莫不有职君子,所以治野人者,悉矣而天子之圃,游始见诸此谓之囿游,信非弃田以为园囿,使民不得衣食者比也。’”[18] 474孟子也有过类似的表述:“夫滕,壤地褊小,将为君子焉,将为野人焉。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9]105按照此种解释,“野人”即指百姓,纵观《论语》全文,“野人”这一名词的出现仅此一处,说明这一群体并非夫子关注的重点,假若刘宝楠先生与杨伯峻先生的解释成立,“野人”指未进入孔子教育体系的编外人员,最简单直接的理解便是平民。孔子平日用词谨严,“野人”“小人”同时出现在孔子的人格架构中,二者所指理应不同。如是说来,“小人”不应作百姓理解,作为“从事小道之人”解释可能更恰当,在社会地位方面应比“野人”稍高一等。
假若“小人”指“从事小道之人”成立,那么,在孔子的人格谱系架构中,它的上位人格概念就应该是“士”。关于“士的含义,研究者多从训诂的角度对其加以界定,在西周和春秋前期,士主要指下层贵族,《左传·桓公二年》:故天子建国,诸侯立家,卿置侧室,大夫有二宗,士有隶子弟,庶人、工、商,各有分亲,皆有等衰[8]46。《国语·晋语》:公食贡,大夫食邑,士食田,庶人食力,工商食官。”[19]371以上都可说明士居于大夫与庶人之间,属于贵族,但只是贵族中最低一等。虽然地位较低,学在官府时期,他们也享有学习“六艺”的权利。《国语·周语》中有这样的记载:“故天子听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20]9说明士享有接触礼乐文化的权利。笔者认为在庶人(野人)之上,士人之下,还应有“小人”这一阶层,即在孔子人格谱系中依次应为“野人”“小人”“士”。在《礼记·王制》中说:“凡执技以事上者,祝、使、射、御、医、卜及百工。凡执技以事上者,不贰事,不移官,出乡不与士齿;仕于家者,出乡不与士齿。”[21]270说明祝、使、射、御等职业并不属于“士”,阶级社会以上职业与“士”分属不同等级,而祝、使、射、御、医、卜等人恰是本文所说的“小人”之列。“士”与“小人”有本质上的区别,许慎《说文解字》谓:“士,事也。数始于一,终于十。从一,从十。孔子曰:‘推十合一为士。凡士之属皆从士。’”[22]8段玉裁疏:“凡能事其事者,称士”[23] 20有过“礼乐”学习经历的士在境界格局方面明显会高于“小人”,当然,社会阶级地位并非一成不变,尤其是在孔子生活的时代,士阶层不再限于低级贵族,一部分士阶层在这个大动荡、大变革的时代原有贵族身份已经沦为贫民,而原本有一技之长的小人阶层跃居士的行列。原本在孔子的人格谱系中,各级之间,没有绝对的界限,上位人格概念与下位人格概念可以相互转化。比如《论语·子路》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使命,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10]157可见,这种“言必信,行必果”的“小人”虽非“士”中的最上等,但也可算作“士”。所以笔者认为学界关于士指拥有一技之长的人的说法并不合理,“士”本身并没有一技之长,真正拥有一技之长的群体是“小人,”是这些“小人”加入了士的行列,成为“士”阶层的重要组成部分,最终带来的结果。
四、“小人”作为“从事小道之人”释义的具体内涵
纵观《论语》中“小人”出现的24处,将其作为“从事小道之人”解释,均可解释得通,但此种解释,仅仅是将其视为一个基本的社会群体,并未真正触及到其具体涵义。笔者认为,《论语》中24处“小人”涵义略有区别,是从不同侧面、不同角度去观照“小人”这一群体所带来的结果。由于该群体未经过系统的礼乐学习,所以在日常生活中的行为表现令人不满意,尤其是在与“君子”对比之后,更多地暴露出自身存在的诸多局限性。
“小人”因所学有限,缺少理论修养,因而只能作为具有某种功用的器物。《论语·宪问》:“君子上达,小人下达。”[10]173《论语·卫灵公》:“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10]191《论语·阳货》:“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10]205以上各处,说明“小人”不能成为通晓仁义的君子,只熟习于鄙贱之事。不能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但若用小事情对其考验,也不致令人失望。虽然只具备“器物”之用,亦可通过学习“道”提升自己,只不过,提升之后,也不能成为君子,而只是听从使唤罢了。所以,《论语·宪问》说:“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10]165
“小人”因没机会识道、修道、体道、悟道,日常生活为人处事、待人接物也常常表现出诸多局限性。比如:无法做到胸怀宽广、泰然自若,反而常常局促不安。《论语·述而》:“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10]87《论语·子路》:“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10]160时常因缺少大局观念而表现出境界不高、格局不大,贪恋安逸、留恋乡土。《论语·季氏》:“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10]199。《论语·里仁》“子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10]41《论语·颜渊》:“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10]145遇事不能独立解决,多要向外寻求帮助。《论语·卫灵公》:“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10]187也常常处事盲目、无立场、求全责备。《论语·子路》:“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10]160《论语·颜渊》:“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10]145文过饰非的情况也时有出现。《论语·子张》:“小人之过也必文。”[10]226所以,夫子才发出“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10]214的慨叹。
虽然“小人”的表现有诸多不尽如人意之处,但它不是一个绝对意义上的贬义词,它仅是对一个社会群体的高度概括,如同教师、学生、工人、农民等等。“小人”指的就是“从事小道之人”,“小道”就是小的技艺,不登大雅之堂,亦不能与大道相通的技艺。该群体由于缺少必要的“礼乐”学习,所以在内在修养与外在行为方面都常常令人失望,比如境界不高、格局不大,但绝非道德低下。在社会分工中,他们发挥着具体器物的功用,为君子所不屑,但他们也可通过学习,跻身于士的行列。至于他们诸多令人不满意的表现,比如见利忘义、见风使舵、表里不一等等,这恰恰是“从事小道之人”这一群体的固有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