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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值多元背景下的现代人何以安身立命?
——查尔斯·泰勒的现代西方道德观探微

2020-03-02刘力红

理论界 2020年11期
关键词:本体论泰勒完整性

刘力红

加拿大哲学家查尔斯·泰勒在其著作《自我的根源:现代认同的形成》中深刻地指出:“关于什么是人类的主体性的理解:这就是内在感、自由、个性和被嵌入本性的存在,在现代西方,它们就是在家的感觉。”〔1〕然而,拥有这种在家感觉的现代西方人却难逃意义危机的宿命。这是因为,在价值多元的现代社会,“道德哲学倾向把注意力集中到怎么做是正确的而不是怎么样生存是善的,集中到界定责任的内容而不是善良生活的本性上;它没有为作为我们所爱或忠诚的对象,或像默多克在其著作中所描绘的,作为注意力和意志特别关注的善的术语留有概念上的空间。……不仅职业哲学家是这样,更广泛的公众亦是如此”。〔2〕然而,在泰勒看来,“自我性和善,或换言之自我性和道德,原来是难解难分地纠缠在一起的主题”。〔3〕因此,人们只有在强调自由、个性等现代主体性的基础上,进一步追问“生活的意义和价值”,并在此基础上将其与尊重他人的生命和完整性的道德直觉联系起来。正确评价善在我们的道德观点和生活中的地位,才能弄清在价值多元的现代社会怎样找到自己的光源,从而安身立命于世;才能在立足于其内在性、自由、个性的同时不迷失于意义危机之中。

一、道德本体论的澄明——尊重他人的生命和完整性的道德直觉

泰勒认为,在价值多元的现代社会,我们只有为道德上的善留有空间,在强调内在感、自由和个性的基础上追问如何使“生活更有意义和价值”,才可能摆脱类似工具理性的道德观的束缚,摆脱现代性的意义危机。然而,因为个体生命追寻自己的生活的意义和完满性,与关注他人的生命、幸福和尊严的道德问题不同,它更关注个体生命的价值,其有的内容太自我取向,有的内容则太关注理想。因此,应该将自我对生活的意义和价值的追寻与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的、得到人类社会认可的、对他人的生命、完整和幸福,甚至还有事业有成的尊重这一道德直觉结合起来,并将后者看成是独立于我们的欲望、癖好和选择的评价标准。

泰勒认为,我们的有关尊重他人生命和完整性的道德直觉既深刻又具有影响力和普遍性,它的扎根如此之深,以至于容纳在文化的变化形式中。我们可以因为上帝的原因,或者因为人是理性的动物的原因而尊重他人的生命和完整性。并且,“就尊重生命和完整性来说,我们现在都是普遍主义者”。〔4〕这意味着我们要尊重整个人类的生命和完整性。这样的道德本体既不是中立的,也不是像自然主义者所认识的那样,是虚幻的,因为这种“本体论要求是可以辨识的,也是可以理性地加以论证和筛选的”。〔5〕并且,“我们应把我们最深层的道德本能,我们有关人类生命应得到尊重的根深蒂固的知觉,当作我们走向世界的模式”。〔6〕正是因为我们认为,只有尊重他人的生命和完整性,才能使自己的生活更加有意义和价值,因此,我们为了实现自身的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必然要尊重他人的生命和完整性,从而走向世界。我们需要立足于尊重他人生命和完整性这一最深刻的道德直觉或人的本体论来阐述自我的生命的意义和价值的问题。

然而,在价值多元的社会,由于受现代认识所决定的精神视野束缚,道德哲学倾向关注怎么做是正确的而不是怎么样生存是善的。这压制着上述的基于人的生命和整体性的道德本体论的呈现,人们并非总是能够顺利地认识到尊重他人的生命和完整性对于自我的生活的意义和价值的实现有着怎样的根本性作用。此外,由于基于上述人的本体论的道德信念具有试验性、探索性和不确定性的特点,因此,这种基于他人的生命和完整性的道德本体论的论述也显得非常困难。对大多数生活在道德本体论之中的人来说,“他们同意,透过他们的道德信念他们承认人类本性或困境中有某种使人成为尊重的合适对象的基础。但是他们坦言,他们不能完全地确信赞成任何特殊的定义,至少不能赞成现行看法中的任何一个。对他们大多数人来说,出现的问题是类似的,即是什么使人的生活值得过,或者什么赋予他们的个体生活以意义。为了回答这里的问题,我们大多数人仍旧处在摸索过程中。这就是根本性的现代困境”。〔7〕

概言之,道德本体论根植于我们的道德直觉之中,具有普遍性,因此,“这种或那种本体论事实上是我们道德回应的唯一充分的基础”。〔8〕然而,由于这种建立在他人的生命和完整性这一道德本体论基础上的诸种道德诉求往往是被现代人所暗示,却并未被毫无疑问地承认,因此,哲学家的澄明工作变得既必要又紧迫。唯独通过这种澄明,人们才可能看到自我的生活的意义和价值的实现与他人的生命、完整性、幸福之间的本质关联,才可能在此基础上走出现代的意义危机。“只要能证明我们现代人实际上的确依赖某种试验性的、犹豫的和模糊的承诺,这就足够了,而且也非常有价值。”〔9〕

二、现代西方道德本体论的特质——尊重处于日常生活中的道德自律的人

泰勒认为,根植于我们的道德直觉之中的道德本体论,在不同的时代呈现出不同的特点。例如,在较早的文明中,只有一部分人要求被尊重,而在较高的文明中,需要被尊重的对象才扩展到整个人类的物种。现代西方文明的独特之处在于,根据权利的概念来系统地阐明这些被尊重的原则,这使其独具特色。

一方面,现代西方道德本体论的特质表现为,作为具有道德自律的个人应该尊重同样具有道德自律的他人。“谈论普遍的、天赋的或人的权利,就是把对人类生命和完整性的尊重与自律概念结合起来,就是设想人们在建立和保障他们应得的尊重方面,是积极的合作者。而这个表述是现代西方道德观的关键特征。……对这点来说,自律现在是关键性的。……对于我们而言,作为一项关键特征,尊重人格包含尊重人的道德自律。”“我们文明中的每个人都感觉到这种要求的力量,即要求让人们以自己的方式发展。”〔10〕对于现代西方文明来说,尊重他人生命及其完整性,就意味着尊重他人的道德自律,允许人们自己去追求一种使生命更有意义和价值的生活。尽管“如果这样做,就为放松社会控制构成一个理由,即使可能不是最终决定性理由”。〔11〕亦即这种个人自律基础上的道德认同可能带来无政府主义。

由于在西方文明对人的生命和整体性的尊重的理解中,自律占据了关键的地位,因此,人们既可以通过把自己看成被分解的、与客体世界相对的主体,也可以通过将自己看作是康德意义上的纯粹理性主体,或者如同浪漫主义一样,根据有机性的隐喻和自我表现的概念,来理解我们自己。这样,本来都是建立在对他人的生命和整体性尊重基础上的普遍的道德一致,却在哲学阐释的层次上陷入争论。需要得到尊重的道德自律的人,可能是主体理性的人,可能是作为纯粹理性主体的人,也可能是自我表现的人,等等。

另一方面,现代西方道德本体论的特质还在于,它要求尊重处于日常生活之中的人的生命和完整性。泰勒指出,当现代道德基于人的本体论,将人的生命和整体性作为尊重对象时,当人们不再被看成是在较大的宇宙秩序或神圣历史中扮演角色时,道德便开始关注减轻痛苦和追求直接的幸福,开始肯定日常生活。对日常生活的肯定构成了现代文化的核心。这样的日常生活包括生产活动和家庭生活。

泰勒认为,这种对日常生活的肯定,通过世俗化的形式已经成为现代文明的最有影响力的观点之一,它同时构成了当代“资产阶级”政治学和马克思主义革命的意识形态的基础。它导致资产阶级政治学极为关心福利问题,决定马克思主义将人作为生产者加以歌颂。“这种人类生命的日常生活的重要性,连同其关于忍受痛苦的重要性的推论结果,改变着我们有关什么是对人类生命和完整性的尊重的全部理解的色彩。”〔12〕对现代人来说,尊重人的生命和完整性,意味着尊重处于日常生活之中的,意即处于家庭和生产行为之中的人的生命和完整性,而不仅仅是尊重处于沉思生活之中的或者某种其他的所谓高级生活之中的人的生命和完整性。

概言之,泰勒认为“存在一种关于尊重包含着什么的独特的现代意义,它给予自由和自我控制以突出的地位,把避免遭受痛苦放在十分首要的位置上,并把生产活动和家庭生活看作为幸福的核心”。〔13〕在此意义上,尊重人的生命和整体性,在现代性的意义上,就是尊重处于生产活动和家庭生活之中的个人,就是尊重人们在日常生活中自律地去追寻生活的意义和价值。这种现代西方道德本体论一方面有利于我们理解现代认同,这样的现代认同包括三个方面的内容:“首先,现代的内在性,即作为带有内部深度存在的我们自身的感觉,以及我们是“我们自己”的联接性概念;其次,由现代早期发展而来的对日常生活的肯定;第三,作为内在道德根源的表现主义本性概念。”〔14〕另一方面,它又使人们陷入多元的价值纷争和道德的混乱之中,造成了现代道德危机和意义危机产生。因此,仅仅通过澄明现代西方的道德本体论,现代人也无法摆脱意义危机的束缚。

三、超越现代道德危机——强势评估框架的澄明

泰勒指出,那种基于现代西方道德本体论基础上的道德诉求往往使人们怀疑生活的意义和价值。因为当我们追问自己该如何生活时,就隐含着对下述问题的追问:“我如何生活,这与什么样的生活值得过有关;或者什么样的生活能实现蕴含在我特殊才能中的希望;或以我的天资要求成为某种人的责任;或形成丰富而又有意义的生活——作为人们对热心于第二位的事情或琐事的抵抗。”〔15〕也就是说,在现代社会,我们在生活的过程中要追问,什么样的思想和图景奠定了我们对生命的尊重的基础,什么构成我们完满生活的概念的基础。因为一个人如果仅仅遵循自己直接的意愿和欲望,就可能走错方向。因此,人们需要找到一个超越欲望和个人意愿的更高的标准,需要对自己的行动进行强势评估,而不是像自然主义所理解的那样,仅仅需要凭借着本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判断。然而,在价值多元的社会,这种追问总是伴随着对生活的意义和价值的怀疑。

怀疑生活的意义和价值构成了现代人生活的基本特质。对于大多数古代人来说,毫无疑问,生活是有意义和价值的,因为传统清晰的哲学和神学所形成的框架构成了古人生活的基本视界,使其能够在其中获得意义感和价值感,尽管这也会给他们带来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存在论困惑。与古代人不同,“现代人可能焦虑地怀疑生活是否有意义,或者对它的意义是什么感到困惑”。〔16〕这是因为现代世界的祛魅化使传统的框架成为问题,使能够赋予人们以意义的框架降低成为个人的偏好。没有一个框架构成现代西方整个社会的视界。“所有的态度共同具有的理解是,没有任何框架为所有的人共有,或能够被同意当作唯一最重要的框架,或能深入到作为没有疑问的事实的现象学的地位。”〔17〕

因为失去了共同的视界,现代西方人也因此失去了赖以过精神生活的视界。“因为框架是我们赖以使自己的生活在精神上有意义的东西。没有框架就是陷入精神上无意义的生活。”〔18〕因此,人们追寻框架,就是追寻生活的意义和价值。可以说,在现代社会,生活意义的问题不管我们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它都不可阻挡地涌入了我们议事日程。人们或者以感受到生活的意义受到威胁的方式,或者以自觉追寻有意义的生活的方式,感受到它的存在。“世界彻底丧失了其精神的外观,没有任何事情是值得做的。”〔19〕对无意义的恐惧支配着我们的时代。当然,在一些地区仍然存在着害怕谴责的存在性困境。也就是说,在现代世界,“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存在性困境与“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的意义困境同时存在,但是与前者比较起来,后者才是根本性的。“自我的丧失”、空虚、平面、无助感、缺乏目的、失去自尊等根源于“视界丧失”的现代病严重地侵蚀着人们的精神世界。

泰勒认为,要克服这种普遍盛行于现代社会的意义危机,就必须重新确立一种建立在强势评估基础上的意义框架。这种框架具有如下关键性的特征:“在这个框架内的思考、感觉和判断,就是这样一种意义在起作用,即某些行为、或生活方式、或感觉方式无比地高于那些我们更加乐于实行的方式。”〔20〕这里的“无比的”意味着,“那种以某种方式有价值的或值得向往的目标和善,是不能以我们日常的目标、善和欲望相同的尺度来衡量的。它们并不只是在同一种意义上更大程度地比某些日常的善更令人欣赏。由于它们的特殊地位,它们获得我们的敬畏、尊重或赞美”。〔21〕因此,我们需要确立的强势评估意义上的框架,使那些使我们敬畏的善独立于个人的欲望、爱好或选择,成为这些欲望、爱好或选择的判断标准。它既可能仅仅是以性质差别“感”的方式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起作用,又可能通过高度清晰的哲学论证的本体论或人类学得以表达。

泰勒意义上的重新赋予我们生活以意义的强势评估框架并不是外在于现代文化道德世界的某种应然的图景,它只能在基于多种可供选择的框架或思想图景基础上被积极地建构。那些可供选择的思想图景包括:其一,导源于柏拉图的强调理性支配欲望的差别框架。它的特点在于,把周围世界及人的自身的情绪、个性、恐惧和压抑客体化,从而使人们能够在保持与自我的某种距离的同时可能理性地控制自己的行为,合理地行动。这里,“理性不再以宇宙中的秩序感加以规定,而是根据工具效能、寻求价值的最大化、自我一致等等程序性地加以规定”。〔22〕其二,将高级生活理解为来自意志的转化的差别框架。其特点在于,赞扬和敬畏那种对他人或者对普遍的善进行奉献的生活方式。其三,建立在洞察力和表达力基础上的差别框架。这种理论框架或生活方式形成于最近两个世纪,其特点在于更加赞赏艺术家和创造者,认为把生命用来进行艺术创作或表演是最值得过的生活方式。在这样的生活方式中,“对我们来说有意义的东西部分地依赖于我们的表达力,对框架的发现与发明相交织”。〔23〕其四,否定框架、否定差别的自然主义和功利主义者的差别框架。它们认为,较高的生活并不是在日常生活模式之外,而是在日常生活之中。其中,经典的功利主义根据工具性的理性来规定这种更好的生活,相信人们可以通过工具理性来实现这种自由创造。在这类生活追求中,“在较高的、令人赞赏的生活和懒惰、不合理、受奴役或异化的等低级生活之间,仍存在某种差别”。〔24〕因此,否定框架和差别存在的自然主义和功利主义只是一种幻觉,它们在本质上仍然是一种触动了现代感受性的强劲神经的可作为强势框架的基础的解释框架之一。其实,如果我们把视域拓展到现代西方文明之外,可以发现更多的作为强势框架基础的框架。这样的强势评估框架的共同特点在于,在这些框架内,那些既能够契合现代认同,又能够使人们避免陷入意义危机的更高的“善”或有意义的生活方式得以澄明。现代人可以通过追寻令人敬畏的更高的“善”这一共同的视界,摆脱意义危机。这意味着,我们可以通过自觉地将自我对生活的意义和价值的追寻与尊重他人的生命和完整性的道德直觉联系起来,既自觉地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元,又尊重他人的自觉的道德追求,尊重他人的生命和完整性,在共同追求高级善的生活方式中超越现代道德危机。

总之,在泰勒看来,肯定某些最重要的道德差别和肯定日常生活之间的张力构成了现代人不得不生活于其中的背景。其中,仅仅抽象地肯定日常生活的自然主义只能使人们深陷冲突和混乱之中。如何既肯定日常生活及建立在日常生活的道德自律基础上的人的生命和完整性,又避免陷入各种价值混乱之中,构成了现代人的基本问题域。泰勒的策略在于,通过澄明那些建立在最重要的道德差别基础上的强势评估框架,既为人们提供多元的价值选择空间,又使其避免陷入否定差别的自然主义的冲突和混乱。这使人们在共同的价值陨落的现代社会,仍然可以通过自觉追寻属于自己的光源而安身立命于世,在马克思意义上的失去了共同太阳不幸的时代,创造属于自己的幸运。

四、小结

可以说,在泰勒看来,现代西方人的问题不仅在于,不能将在对自由、个性的确认的基础上,进一步自觉地追问生命的意义和价值的问题,不能将这一问题与尊重他人的道德自律与日常生活之中的自我联系起来,还在于,即使人们将尊重他人的自律和日常生活之中的自我联系起来,也会因为在这种联系中失去了共同的视界,而使人们最终丧失安身立命的基础。

对于生活在价值多元的现代生活语境的中国人来说,我们既不可能无视多元价值而偏执于对一元价值的塑造,也不能对它所必然带来的价值混乱和迷茫听之任之。因为人之为人有着深刻的意义渴求和内在的道德直觉,需要、也有能力在多元的现代价值框架之中选择最契合自己的生存语境的那一元,以超越生命本能的束缚和多元价值的困扰,安身立命于世。泰勒有关道德本体论的分析、有关现代道德本体论特质的洞察,乃至对保证现代人超越道德危机的强势评估框架的论证,无疑为我们最终超越现代性的意义危机提供了丰富的可供借鉴的理论资源,为我们在价值多元的现代性背景下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提供了合理性的依据。因为在价值多元的现代性背景下,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根本上适应了现代性语境下大众对超越个人主义的强势评估框架的内在渴求。生活在现代性背景下的中国人需要一种既具有民族特色,又具有时代特点的强势评估框架可供选择。对于中国大众来说,只有找到并认同某种强势评估的框架,尤其是通过自觉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才可能获得使生活更加有价值的差别视界,才可能摆脱那种已经弥漫到我们生活之中的意义危机的束缚,才可能更加充满活力地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生活。当然,这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富有说服力的理论论证,从而能够抓住人心,说服大众为前提条件。同时,如同在泰勒那里,能够为人们提供安身立命之本的强势评估框架本身应该是一种承载着多元价值或文化选择的开放的话语结构,应该是一种需要在不断探索的基础上完善的结构,而不是一劳永逸的形而上学体系。我们唯独通过这种基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灵活的、开放性的强势评估框架的建构,才可能在价值多元的现代社会获得安身立命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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