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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公主盟文变古:谢绛交游及作品题目论析

2020-03-02

理论界 2020年11期
关键词:庆历梅尧臣欧阳修

李 沛

北宋中期诗人欧阳修、梅尧臣身处其中的洛阳文人集团是宋调形成过程中的重要一环,在他们离开洛阳之后也屡屡追忆这段交游时光,而谢绛(字希深)在这一时期具有重要地位。梅尧臣在诗中写道:“当年仕宦忘其卑,朝出饮酒夜赋诗。伊川嵩室恣游览,烂熳遍历焉有遗。是时交朋最为盛,连值三相更保厘。谢公主盟文变古,欧阳才大何可涯。”〔1〕此诗追认谢绛为这一时期诗歌唱和的主盟者。欧阳修在晚年也无限深情地怀念谢绛对自己文学创作的有益提点:“昔在洛阳,与余游者皆一时豪隽之士也,而陈郡谢希深善评文章,河南尹师鲁辨论精博。余每有所作,二人者必申纸疾读,便得余深意。”〔2〕从中可以看出谢绛之重要。以下拟对谢绛在为政、交游及创作方面的相关情况进行简要分析,重点对其纪游之作《游嵩山寄梅殿丞书》的题目进行辨析。

一、为政:关注礼乐、教育与民生,享有较高声誉

谢绛(994—1039),欧阳修有时称作“谢三舍人”“谢三学士”,《宋史》《隆平集》《东都事略》有传,欧阳修为其撰写墓志,王安石为其撰写行状,《宋会要辑稿》中也有些零散的材料,从中可以简要概括出他在为政方面的关注点、建树与立身之道。

其一,在国家的礼乐制度方面,他建言本朝应该与唐朝一样用土德,主张要慎重对待国家与阴阳五行的相符问题,也曾上书“议昭武皇帝非受命祖,不宜配享感生帝”,〔2〕为宰相张知白定谥号为“文节”,并参与讨论了是否采用李照新乐的问题。其二,在国家行政事务方面,他曾上书论及四民失业问题。天圣年间,“天下水旱而蝗,河决,坏滑州。又上书,用《洪范》五行、京房《传》,推灾异所以为天谴告之意,极陈时所阙失,无所讳”。〔2〕他任三司度支判官时,提议在裁减内廷财政开支时“推近及远,递考岁用而裁节之”,〔3〕不必死板地遵照咸平、景德时期的簿书。他曾建议仁宗罢内降旨意,使“诏令皆由中书、密院……因进《圣治箴》,曰《绍圣》《驭臣》《内戒》《慎令》《警变》,凡五篇”。〔4〕显示出他对于治理国事有着较为系统的认识。他在出知邓州时,为当地的治安、水利与兴建学校等方面做了许多实际的工作,惠及一方百姓。其三,在文教方面,他曾建议仁宗重视内廷书籍的扩充,力图恢复宋真宗时“图书寖广,又益以内帑西库”〔4〕的繁盛局面。他参与编修了真宗朝国史,显示出良好的史学才能。在通判河南府时,他大力发展了西京国子监,蔡襄《谢公堂记》详细记述了他的功劳:“延致旧儒,讲解经术,以教学者。公雅以文重于时,又躬与诸生立程准、评辞章,每更品目,声闻辄随。而上下咸益奋厉,业成而登仕者比旧加众”。〔5〕从中也可见谢绛在洛阳学子中及当时政界的良好声誉。

此外,他也反对仁宗废郭后,与范仲淹等人立场一致,上书时候“用《诗·白华》引申后、褒姒以为戒”。〔2〕这些都可以看出谢绛在仁宗朝初期的政坛上具有一定地位,对于国事诸方面也有自己的见解与施政理想,具有较强的行政能力。

二、交游:性谐谑,与范仲淹、欧阳修等人关系深厚

范仲淹与谢绛是进士同年关系,其《和谢希深学士见寄》一诗中的“回头谏诤路,尚愿无壅遏”二句,〔6〕剖白自己内心的坚定信念。在谢绛逝世后,范氏也曾任职于邓州,诗文中多有怀念之语。如《览秀亭诗》提及谢绛在任时在百花洲建造览秀亭;又作《祭谢舍人文》:“某同年之中,切磋游泳。今此于藩,复仰前政。不见故人,惄焉如病。”〔6〕表达了他对故人的哀悼与怀念。从范仲淹为其父谢涛所作的神道碑、祭文和《太子宾客谢公梦读史诗序》,以及送别其子谢景初的诗作《送谢景初廷评宰余姚》,可以看出范氏与其家族三代都有交往,关系较为亲密。在谢绛丁父忧时,欧阳修还曾写信给范仲淹商谈,“谢希深学士丁家艰,将谋南归,有少私事须托营办”。〔2〕当时范仲淹知苏州,谢绛拟葬父南归,因而在书信中有托付之意,这显示出他们之间较为务实、颇显人情味的交往状态。

谢绛与宋庠为友,在谢绛通判河南府时,宋庠有《送河南法掾张子野序》一文:“今相国彭城公躬寅亮之姿,保厘西郊,翘材开馆,延天下士。又余友人集仙陈留谢希深负渊云之藻,田曹外郎乐安孙君贯流略之学,并肃给温裕,为时吏师”。〔7〕其中,宋庠称谢绛为“友人”,且对他有较高评价。

谢绛与尹洙、欧阳修、梅尧臣居官西洛时,诗文唱和,结下深厚情谊。尹洙《祭谢舍人文》写道:

某与公别五年,尝以书期今年秋往诣郡下。前日,叔谟来,言公于客坐中目某信士,期之必至。既而某用家事,卒不得往,又不作书以道所不往意,使公言为无验,此大恨也。诚以公方且贵盛,如前所称,故不汲汲于一见;向知公至是,虽数千里,犹当一往,况不及千里耶!复念在洛日,联公政事,辨隐处疑,亦有异论,公或意悟,欢如己出;某虽理屈,情辞无嫌。〔8〕

他们自洛阳相别后,一直没有见面,以书信约定在宝元二年(1039)秋季时尹洙前去邓州拜访,谢绛也很期待会面,“于客坐中”还谈及此事。尹洙因家事未能赴约,而谢绛于当年十一月去世,这便使得他哀叹不已,“此大恨也”,“虽数千里,犹当一往,况不及千里耶”,后悔自己没能赶上在谢绛生前见上一面。他也追念在洛阳共事时,虽然有些意见分歧,但是彼此都能把握分寸从而恰当处理,能够做到“情辞无嫌”,相处较为融洽。而“诚以公方且贵盛,如前所称,故不汲汲于一见”,从侧面反映出谢绛凭借其较为贵盛的官位身份,有意招徕宾客,对于交游较为看重的特点。欧阳修在《黄梦升墓志铭》中也有所谈及:“是时谢希深出守邓州,尤喜称道天下士,予因手书梦升文一通,欲以示希深。未及,而希深卒,予亦去邓。后之守邓者皆俗吏。”〔2〕褒扬谢绛“尤喜称道天下士”,并希望将黄梦升推荐给谢绛认识,结果因谢绛去世而作罢。又欧阳修在为谢绛撰写的墓志中评价他“平生喜宾客谈宴,怡怡如也”,〔2〕显示其喜交游的一面。

这与谢绛喜谐谑的性格也较为相符。在参与修国史时,“王安简(王举正)、谢阳夏(谢绛)、李邯郸(李淑)、黄唐卿(黄鉴)为编修官,安简神情冲澹,唐卿刻意篇什,谢、李尝戏为句曰:‘王貌闲如鹤,黄吟苦似猿’。”〔9〕他跟编修者们开玩笑,用“鹤”“猿”比拟他们的神态。欧阳修曾回忆谢绛向他提起过在史院共事的宋绶,“谢希深亦言宋公垂同在史院,每走厕,必挟书以往,讽诵之声琅然闻于远近”,〔2〕从侧面反映出他喜闲谈的性格。在担任知制诰时,他“轻黠利唇吻,人罕测其心,时谓之‘十一面观音’”。〔10〕可见,其喜言谈,且较为离奇,使相处者往往难以预料,以至于称呼他为“十一面观音”。

谢绛任官南阳时,欧阳修、梅尧臣在这里与之会面,这也构成他们人生中较为快乐的一段时光。欧阳修在《祭谢希深文》中写到南阳的欢聚:“初来谒公,迎我而笑,与我别久,怜其貌若故而气扬。清风之馆,览秀之凉。坐竹林之修荫,泛水芰之清香”,〔2〕他们在这里游览盛景,心情颇为欣悦。梅尧臣诗集中也存留这一时期的多首诗作,如《陪谢紫微晚泛》:“岸静鱼跳月,林喧鸟避篙。归时兴不浅,风物正萧骚”。〔1〕写出他们共游之乐。欧阳修也借由谢绛而开阔视野,对当时的政治文化态势有更丰富的认识,《跋观文王尚书举正书》中便追忆了他因谢绛的缘故而关注到王举正:

天圣中,公与谢绛希深、黄鉴唐卿修国史。余为进士,初至京师,因希深始识公,而未接其游。后三十年,余为翰林学士,公以书殿兼职经筵,始得窃从公后。故得公手笔不多。呜呼!天圣之间,三人者皆一时之选,今皆亡矣,其遗迹尤可惜,矧公素以书名当世也。〔2〕

欧阳修自述他因谢绛的指点介绍而知道王举正,但没有实际交往,而后因任官缘故与之有所往来,可见谢绛对他个人交往产生的影响。“天圣之间,三人者皆一时之选”,也可见出谢绛在当时的士人圈子里有一定的影响力,进而这种交游状况也会影响到与之关系密切的欧阳修。黄庭坚《与元勋不伐书》:“顷收得尹师鲁、范文正、欧阳文忠、谢希深数公,皆可寄千里者,细字一幅尔。既为相与亲密,削去流俗苟相取下之意,又省材惜费之道也。”〔11〕从黄庭坚阅览这些书信的感受来看,谢绛与这些友人在日常生活中以“细字一幅”的书信传递真挚感情,关系较为亲密。又晁说之《宋故赠承议郎陈公墓志铭》提及“谢希深手书启事上尊府”,〔12〕反映谢绛与陈师古的私人交往。结合上引诸人的相关情况,可见谢绛在当时并非默默无闻的下层文人,他身处较为广阔的交游圈,而且彼此之间存在私人往来,关系也颇为亲密。

梅尧臣娶妻谢氏,为谢绛之妹。欧阳修为其撰写《南阳县君谢氏墓志铭》,其中写道:“故太子宾客讳涛之女、希深之妹也。希深父子为时闻人,而世显荣。”〔2〕明确显示了梅尧臣与谢绛的亲缘关系。梅尧臣现存诗集中保留了多首与谢绛的唱和之作,可见二人私交甚笃。在谢绛逝世之后,梅氏诗《许昌晚晴陪从过西湖因咏谢希深〈苹风〉诗怆然有怀》《己卯岁紫微谢公赴南阳过叶县,陪游兴庆精舍,题名壁间而去,庚辰岁,余来按田,因访旧迹,衋然于怀,故作此谣以志其悲》表现了他们之间曾经的诗歌唱和与深厚感情。“因咏谢希深《苹风》诗”也显示出谢绛诗作对于梅尧臣创作的影响。在此背景下审视梅诗《依韵和答王安之因石榴诗见赠》中“谢公主盟文变古,欧阳才大何可涯。我于其间不量力,岂异鹏抟蒿鷃随”,〔1〕便更能体会梅尧臣在诗行之中对谢绛诗文创作的推赏和相处时欢愉感情的珍视。尽管“谢公主盟文变古”带着夸饰的感情色彩,但居洛期间与谢绛的诗文交往显然对于梅尧臣、欧阳修之后的创作与人际交往都具有深刻影响。

三、创作:辨析《游嵩山寄梅殿丞书》题目为后添

谢绛文集今佚,《全宋诗》收录12 首,《全宋文》收录10 篇奏议及《游嵩山寄梅殿丞(书)》《又答梅圣俞书》2 篇书简,《全宋词》收词3 首。欧阳修撰写的墓志称,“三代已来,文章盛者称西汉,公于制诰,尤得其体,世所谓常、杨、元、白,不足多也”,〔2〕盛赞谢绛撰写制诰的才能。《石林燕语》记载:“时谢希深当制,云:‘有国极资望之选,今才五人。儒者兼翰墨之华,尔更九职。’当时颇称之。”〔13〕显示出谢绛此种才能之卓越。

此外,值得关注的是,谢绛在初入仕途时曾得到西昆体领袖杨亿的推赏:“谢希深为奉礼郎,大年尤喜其文,每见,则欣然延接……大年自书此四句于扇,曰:‘此文中虎也。’由是知名。”〔2〕杨亿喜爱其文章,将其拜谒书启中的四句话书写于扇面上,又称他为“文中虎”,足见谢绛之文章高妙。

在他现存作品中,《游嵩山寄梅殿丞书》便显示出了这种才能。此文是谢绛于明道元年(1032)与欧阳修、尹洙等友人因公事而畅游嵩山之后,给未能同去的梅尧臣写的一封书信,内容类似一篇游记,以舒徐从容之笔调将游览的整个过程以及他们的调笑、感悟表达了出来。梅尧臣随即据此文创作《希深恵书,言与师鲁、永叔、子聪、几道游嵩,因诵而韵之》,以诗歌形式再现游嵩的过程。在谢绛去世后,欧阳修曾向梅尧臣请求阅读此书简,梅氏感慨良多,作《永叔内翰见索谢公游嵩书,感叹希深、师鲁、子聪、几道皆为异物,独公与余二人在,因作五言以叙之》,追念当时共居洛阳的欢愉与如今友人多物故的伤感,可见此文在欧、梅心中具有颇为重要的地位。

据浦江清先生所言:“此篇《游嵩山寄梅殿丞书》即为《欧阳文忠公集》附录之一,系南宋人编欧集时录入者,有跋语‘今其集罕传,而二书偶得之《英辞类稿》’云云,知在南宋时,希深之文集即已罕传矣。今《英辞类稿》亦无传书,此文除见于欧阳集附录外,亦见《宋文鉴》。两书相校,则文鉴本多所删定,而欧阳集本为详,似为其原稿。”〔14〕他对此文的来源进行了分析,认为是南宋周必大编欧阳修文集时收录进去的,足可信服。在此基础上,依据题目中出现的“梅殿丞”,其实可以大致推断给此文添加这个题目的时间,从而进一步分析此文的流传情况。宋代的官制较为复杂,官员的实际差遣与本官阶的迁转是分开的,此“殿丞”为“殿中丞”的省称,是当时本官阶迁转中的一级,以下将分析梅尧臣本官阶为殿中丞的大致时间。

据范仲淹为谢绛父亲谢涛所作的神道碑《宋故太子宾客分司西京谢公神道碑》记载,谢涛有“女四人:长适前进士周盘,次适殿中丞梅尧臣,次适太常博士傅莹,次适大理寺丞杨士彦”。〔6〕提及此时梅尧臣的本官阶为殿中丞。范氏此文还提及谢涛有“孙四人:景初,大理评事,宰越之余姚县;景温,太常寺太祝,宰越之会稽县;景平,将作监主簿;景回,尚幼”。记载谢景初(字师厚)此时的本官阶为大理评事,实际任官为知余姚县。又据王安石《余姚县海塘记》记载:

自云柯而南,至于某,有堤若干尺,截然令海水之潮汐不得冒其旁田者,知县事谢君为之也。始堤之成,谢君以书属予记其成之始,曰:“使来者有考焉,得卒任完之以不隳。”谢君者,阳夏人也,字师厚,景初其名也。其先以文学称天下,而连世为贵人,至君,遂以文学世其家。其为县,不以材自负而忽其民之急。方作堤时,岁丁亥十一月也,能亲以身当风霜氛雾之毒,以勉民作而除其灾。〔15〕

“岁丁亥”指庆历七年(1047),据此知谢景初在庆历七年前后在知余姚县任上。又朱东润先生《梅尧臣集编年校注》中将梅尧臣诗《寄送谢师厚余姚宰》系年于庆历六年,诗中写道:“我从淮上归,君向海澨去。安知无几舍,邂逅不相遇……君南我赴北,日见阳雁度。兹欲远寄音,雁行高且骛”。〔1〕可见,是梅尧臣在错过相遇的情况下隔空寄诗,送别谢景初任官余姚,表达相思之意。范仲淹有诗《送谢景初廷评宰余姚》,“廷评”为“大理评事”的别名,指谢景初的本官阶为大理评事,诗中“世德践甲科”一句下有范氏自注:“先宾客,先紫微,俱登甲科,廷评今又继之。”〔6〕这指的是谢涛、谢绛都曾登进士甲科,而今谢景初也中甲科。可见,谢景初是在中甲科之后任官余姚县的。据范纯仁为他撰写的墓志《朝散大夫谢公墓志铭》中“中进士甲科,迁大理评事、知越州余姚县”,〔16〕也可确知此一情形。据《宋代登科总录》考证,谢景初“庆历六年中进士甲科”,〔17〕因此,其任职余姚县应在庆历六年左右。又《宋会要辑稿·食货》七之一二记载:“皇祐元年正月二十五日两浙转运司言:‘知越州余姚县谢景初’。”〔18〕可知谢景初在皇祐元年(1049)左右仍在任。

此外,谢涛神道碑中提到“大理寺丞杨士彦”,《金石萃编》中收录有刻石于庆历七年六月的《谒华岳祠题名》,中有“大理寺丞、签署永兴军节度判官杨士彦”;〔19〕刻石于皇祐元年(1049)四月的《再谒华岳祠题名》中有“殿中丞杨士彦”。〔19〕可见,在庆历七年六月至皇祐元年四月之间,杨士彦的本官阶由大理寺丞迁转至殿中丞。《宋会要辑稿·选举》九之一一记载庆历六年“六月五日,赐大理评事吕希道、太常寺奉礼郎王拱己进士出身,大理寺丞杨士彦同进士出身”。〔18〕如果不考虑重名情况,可推知范氏所提到的杨士彦本官阶为大理寺丞的时间大致为庆历六年六月稍前至皇祐元年稍前。

再从梅尧臣诗作《和淮阳燕秀才》:“我官忝博士,曾昧通经术。前因辟书来……行行季冬月……禄仕二十年,屡遘龙牓揭。”〔1〕朱东润先生编录此诗系年为庆历八年(1048) 梅尧臣应晏殊征辟入幕期间,诗中的“博士”指国子博士,可见梅尧臣在庆历八年冬季时已经迁转为品阶高于殿中丞的国子博士,因此,梅氏本官阶为殿中丞的时间应该在庆历八年冬季之前。

概言之,从谢景初的中举及居官余姚县的时间、杨士彦本官阶为大理寺丞的时间、梅尧臣在庆历八年冬季迁转为比殿中丞品阶更高的国子博士来看,梅尧臣本官阶为殿中丞的时间当在庆历六年稍前至庆历八年冬季之间。因此,《游嵩山寄梅殿丞书》这一题目应当是在这一时间段内添加上去的。又据欧阳修《梅圣俞诗集序》(梅尧臣,字圣俞):

予友梅圣俞,少以荫补为吏,累举进士,辄抑于有司,困于州县凡十余年。年今五十,犹从辟书,为人之佐……圣俞诗既多,不自收拾。其妻之兄子谢景初惧其多而易失也,取其自洛阳至于吴兴已来所作,次为十卷……其后十五年,圣俞以疾卒于京师。〔2〕

梅尧臣卒于嘉祐五年(1060),逆推可知谢景初编其诗稿当在庆历五年(1045)左右,梅诗《乙酉六月二十一日,予应辟许昌,京师内外之亲则有刁氏昆弟、蔡氏子,予之二季友人则胥平叔、宋中道、裴如晦,各携肴酒送我于王氏之园,尽欢而去,明日予作诗以寄焉》题目中“乙酉”指庆历五年,表明梅尧臣是在庆历五年六月“应辟许昌”,即欧序所言“犹从辟书,为人之佐”,其年他四十四岁,“年今五十”取整数概言之,并非确指。欧集“周本、丛刊本注云‘庆历六年’作”,〔2〕时间大体可从。由此可知,谢景初在庆历五年六月或稍后曾整理编次梅尧臣诗作,此时间与《游嵩山寄梅殿丞书》题目的添加之间有重合之处,或许有可能是谢景初在编次梅集时将其父的书信一并附录,但由于史料阙如,未能确论。

综上,谢绛热心国事,对于礼乐、民生及国家施政方面有着较为系统的认识,从现存的奏议中可以体察到他在那个时代积极发声所表现出的宋代士大夫精神。他曾参与编修真宗朝国史,其文学创作受到杨亿的褒扬,在当时有着较为显赫的政声与文名。加之他性格诙谐、喜宾客,交游圈子也颇为广泛,在通判河南府期间,与欧阳修、梅尧臣、尹洙等相处甚欢,这也是后来在宋诗发展史上被称作洛阳文人集团的重要一环。他对于欧阳修、梅尧臣的人际交往和文学创作也都施加了一定程度的影响,足见其重要地位。特别是在这一时期,宋诗逐渐摆脱西昆风貌,自成面目,因而对这一时期的诗歌发展仍有继续探索的余地,在关注欧、梅等人与西昆诗人钱惟演关系的同时,他们与这位被西昆领袖杨亿推赏的文人之间的密切交往也值得深入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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