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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逸清音集》编纂缘起与成书过程探微

2020-03-02张丽华

关键词:总集清音八旗

张丽华

(内蒙古师范大学, 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22)

八旗文学是清代文学重要的一翼,正如严迪昌先生所言:“清代文学之有‘八旗文学’这一重要组合部分,应是后世辨认该断代文学有异于前朝前代各历史阶段文学史实的关键性标志之一。”[1]八旗诗歌是清诗最具特色的组成部分之一。作为清代文坛上特殊的存在,八旗诗人身份构成颇为复杂,社会地位悬殊,其中进入汉语诗坛堪称名家者并不太多,诗文别集能够刊刻行世者则少之又少,八旗诗人的作品主要借专门性的八旗诗歌总集留存于世。翻检各类目录学著作可知,清代的八旗诗歌总集数量不多,且大多部头偏小、收录作品较少。故此,几部收录范围广、作品数量多的全国性八旗诗歌总集弥足珍贵。其中,铁保选辑的《钦定熙朝雅颂集》堪称目前最重要的八旗诗歌总集,学界多有关注,《遗逸清音集》则是继《熙朝雅颂集》之后选诗规模与价值较大的八旗诗歌总集之一,也是清诗总集中极具特色、较有价值而又长期被忽视的一部作品。

《遗逸清音集》是清末民初蒙古诗人延清编选的一部选集型八旗诗歌总集,计四卷,收110位八旗诗人的诗歌1112首,卷与卷之间笔墨较均衡。所收诗人中,满洲最多,其中宗室11人,八旗50人;汉军次之,计26人;蒙古八旗20人;另有3人未署旗籍。总集以人存诗,集内以人立目,诗人名下先列小传,简介姓氏、字号与旗籍、仕履,有诗集者亦载记于小传末尾;后录诗歌,每位诗人入选作品从1首到40余首不等。这部作品为研究八旗诗史、满蒙民族的诗歌史与心灵史以及中国近代史保留了珍贵的资料,具有较重要的学术价值。遗憾的是,目前学术界对这部重要的清诗总集关注极少(仅著录于《八旗艺文编目》《古代蒙古族作家汉文著述考》等目录学著作中),至今还未出现对其作专门研究的成果,这与作品的价值是不相匹配的。本文拟先探其源,梳理这部总集的成书过程,明确这部作品的收录范围与性质,拟为后续相关研究提供部分基础性材料。

一、 纂辑缘起

(一)倡议者之初衷:振作友朋精神,并存一代文献

《遗逸清音集》集前有朱寯瀛小序,介绍了作品编选的缘起:

吾友延子澄先生既于辛亥小除后阁笔不为诗矣,或百计请求,未一破例。比岁,同人于酒次见其颓放,竟劝之曰:“玉以璞完而仍辉于山,珠以椟韬而终宝于世,物难强閟,何况乎人?昔有清嘉庆初铁公保奏辑八旗人诗,法公式善踵成之,获名《熈朝雅颂》,矜式艺林,永焜旗翼。方今文教几湮,俦辈中之风雅笃实足绍铁、法二公者,允推先生。自不为诗可也,若并一代文献所关,亦听沦诸草莽,则大不可。盍续辑一集,藉存往迹,兼以自娱?我等当同为赞助。”先生谦让至再,久乃允任。

由上可知,辑选文献的倡议是延清身边的友人提出的,其用意有二:一是不忍见辛亥革命后延清之颓放,故以集八旗诗为任,用以振作其精神;二是有感于乱世中“文教几湮”之状,为免一代文献所关“沦诸草莽”,请当时八旗文坛中“风雅笃实”的延清续《熙朝雅颂》一集,藉存往迹,以存一代文献。《遗逸清音集》卷尾李慎修等《附记》还有如下记载:

迨癸丑春,知交中有以搜辑清代道咸同光之诗上续《熙朝雅颂》为请者,公未之许也。嗣屡经侪辈交相推许,迫于大义,始首肯焉。

结合朱序中“先生谦让至再,久乃允任”之言可知,对于朋友推任其编选诗集的建议,延清最初是拒绝的,后经朋友屡次相劝,始允任焉。两则材料隐含了一定的内在话语:其一,辛亥革命之后八旗蒙古诗人延清意气消沉;其二,延清最初拒绝但最终又采纳了选诗的建议。那么,延清因何而颓放?对于选辑八旗诗歌的建议,为何始拒终纳?最终促使他编选八旗诗歌总集的动机是什么?明晰这些问题,对于我们准确把握这部总集的性质、认识其价值是极为重要的。

(二)编选者的辑选动机:遗民情怀的独特抒写

延清(1846-1920)是清末民初较知名的八旗蒙古诗人。巴哩克氏,字子澄,号铁君,蒙古镶白旗人,京口驻防。同治十三年(1874)以二甲第七十二名登进士榜,官工部主事,后转翰林院侍读,宣统二年派充文职六班大臣。延清富于才干,广于交游,且“以沉博绝丽之才,擅文采风流之誉”[2],文才显于世。他一生笔耕不辍,刊印作品二十余部,其中《庚子都门纪事诗》《奉使车臣汗纪程诗》《锦官堂诗草》《锦官堂赋钞》等十余部为个人创作,另辑《馆律分韵初编》《遗逸清音集》《引玉编》等诗歌总集,作品之宏富可见矣。其“创作成就和影响,不仅在清末民初,而且在整个近代的蒙古族汉文作家中都是最突出的,是一位创作数量最多、反映现实最深入的杰出的现实主义诗人。”[3]延清虽为蒙古八旗子弟,但因八旗驻防之制出生、成长于汉文化氛围浓厚的江苏镇江,自幼接受儒家文化的教育。他天资聪颖又刻苦励学,中华传统文化植根于血脉之中,古代先贤的文学创作与人格精神对其都有重要影响。在中国历代文人中,对延清影响最大的当推杜甫。延清的个人创作如《庚子都门纪事诗》等自觉地发扬杜甫的创作精神,以诗写史,时人称其作足以当“杜陵诗史”[4]。此外,延清作品还常用老杜诗韵,其沉博的诗风也正与杜诗相类。诗歌影响之外,延清还直接继承了杜甫忠君爱国的人格精神。作为世受皇恩的八旗子弟与因政绩得到光绪帝亲谕褒奖的臣子,延清真诚深挚地热爱自己的王朝。面对辛亥革命前后激烈动荡的政治风云,延清借诗歌表达了他对时局的认知及个人立场,组诗《辛亥岁杪接同年赵绍庭内翰曾望诗函答以七绝》[5]堪为代表。其一云:

先辈岂知王氏腊,微官犹署晋家臣。用夷变夏瓜分兆,深恶当时作俑人。

辛亥岁末,清王朝大势已去。鼎革易代之际,延清强烈指斥变法革新,认为用夷变夏必然导致国家四分五裂,对倡导变法之人深恶痛绝。组诗态度鲜明地表达了他的政治立场:

生民涂炭两宫忧,南北相持苦未休。逊位甘为尧舜禅,逸民容我附巢由。

隐忍偷生恋故君,知心良友示前闻。合援八大山人例,殉节毋同范景文。

一家怜我乱邦居,招隐山中屡寄书。誓不帝秦东海蹈,结邻拟傍仲连庐。

延清借诗歌直接抒发他对末世君王的理解与钟爱之情,并以古之高士巢父、许由、鲁仲连与八大山人朱耷自期,表明了自己誓不帝秦、忠于故主的遗民立场。作于同时的《辛亥岁杪漫作》云:

人间羞耻事犹知,满肚牢骚不合时。阁笔自今藏我拙,纵书甲子并无诗。

清王朝的覆灭令延清心灰意冷,他自言:“届此沧桑之变,兴致毫无,满肚不合时宜,又何必形之笔墨,致遭时髦之唾骂哉?”[6]显然,延清深受传统儒家价值观念的影响,认为仕新朝、为贰臣是背弃君国、败坏节操品行的羞耻事,“不幸衰龄逢鼎革,贰臣羞入史官篇”(《阅十二月二十五日抄报书愤二首用天字韵 辛亥》)。他虽然不会效法明末殉节的范景文,但也坚决不与新政权合作。其《阁笔诗》二首云:

宦情久冷义熙年,老去词臣法晋贤。多事我嫌彭泽令,奈何甲子借诗编。

心血平生付锦囊,年来才尽等江郎。枯肠搜索无佳句,敛手何如拙且藏。

宦情冷于易代,正反映了延清对清王朝的忠诚之心。他化用陶渊明在东晋亡后写诗纪年题甲子而不署新朝年号的事典,并转而更上一层,以搁笔不为诗来表达对于故国极其深挚的钟爱之情,这对于嗜诗成癖的延清来说乃是绝望之中无奈而又坚定的选择。时人李慎修、刘庆新称“洎辛亥国体变更,公即毅然阁笔,自号阁笔老人。揆其意,殆春秋获麟之义也”[7],一语中的地道出了延清搁笔的原因。

不仕新朝,搁笔不作,是延清忠于旧朝、立志为政治遗民的宣言;几经思考之后决定乱世修书,选辑八旗遗逸的诗歌成集以“保存旧道德”[8],则是他彰显文化遗民立场、抒写八旗文人遗民情怀独特而重要的方式。从不作诗、不修书,到接受修书建议并克服种种困难编选八旗诗总集的转变,是由消极抗争到积极作为的态度转变,是延清申明自己遗民立场方式的转变。选辑工作开始之初,延清即遭遇质疑:

有私议者曰:“举世方尚欧学,胡专辑旧诗为?”又有面讽者曰:“旗籍旧僚,近视等亡国大夫,其言非世所重,恐只供覆瓿耳。”[8]

在满清覆亡之际,为众矢所指、“视等亡国大夫”的八旗士人辑诗,既需识见,更需勇气。以“保存旧道德以做人”为准则,延清坚持专辑当代八旗士人之旧诗以免其于乱世中被毁弃,既彰显了他政治遗民与文化遗民的立场,更为清代诗歌史与八旗诗史保存了一段特殊时期的历史记忆,在举世尚欧学的时风之下为中华文化命脉之传承尽了一己之力。

总而言之,延清辑选《遗逸清音集》,乃是借选诗之机言一己之情,是他遗民情怀间接而独特的抒写。因选辑者延清本人具有强烈的遗民情怀,故而所选诗人的仕宦履历止于辛亥岁末而不记入民国之后的职务,时间均用甲子纪年而不用民国年号。友人檀玑在《遗逸清音集·题后》中有一段知音之言:

辛亥后,子澄口不言诗,自号阁笔老人,度其意,殆有不忍言不欲言者乎?……作者殆百余人,意有如《家父》《巷伯》《北门贤者》《考槃》《硕人》,感时愤俗,举子澄所不忍言不欲言者而缠绵恻怛以言之者欤?

总集所选八旗诗多感时愤俗之作,“举子澄所不忍言不欲言者而缠绵恻怛以言之”,正可为搁笔不为诗的延清代言。《遗逸清音集》中表露八旗士人遗民心迹的诗篇俯拾皆是,这些作品突出展现了八旗士人在王朝覆灭之际对朝廷时局的认知、面对国破家亡与乱世惨象的痛楚或无奈、政权更易之后的政治态度以及个人的人生抉择等等,可视为承载了八旗士人乱世情怀与遗民情结的“史诗”。

综上所述,《遗逸清音集》是一部寄寓着编选者深切的遗民情怀的诗歌总集。从修书活动的发起与启动来看,包括倡议者与编选者在内的八旗文人,同清末民初一大批知识分子一样,面对中华民族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希冀以编书等文化事业传承传统文化,表现了民国初年文化遗民对儒家传统价值观念的维护与民族文化遗产的珍视,为中华文化的继承和发展作出了一定的贡献。就延清个人而言,他编选此书的内在动机,一是借选辑八旗遗逸言志的诗篇,间接表达他个人作为政治遗民对于清王朝深沉真挚的钟爱之清;二是籍存一代之文献以“保存旧道德”,彰显他作为文化遗民的立场。

二、编纂过程与出版发行

据《遗逸清音集·附记》可知,编书的倡议是在“癸丑(1913)春”提出的,经友人多次提议动员,延清开始着手编辑总集的工作。第一步是征诗,先是由延清“发启征求”,“复经友人登报提倡”[7]以广而告之,即采取了发函与登报两种方式。总集最初的编撰目标,乃是效铁保、法式善《熙朝雅颂集》之风雅,“徵集有清道咸同光诗集”[9],接续《熙朝雅颂集》,保存道光后的八旗诗歌文献,以期与《熙朝雅颂集》合而为有清一代八旗诗歌之总集。然而,征诗工作进展并不顺利,“讵逾二载,投稿者鲜,得诗无多”,不得已于乙卯(1915)年春天“变计搜辑八旗近人古近体诗”[9],即缩小了选诗的范围。

事实上,总集后来仅录“现存之人”[10]的作品,原因有二:第一,八旗诗歌“距前选(笔者按:指《熙朝雅颂集》)后,阅道咸同光迄今时又百年,诗当不止千家”,卷帙浩繁,“成功匪易”,加之世变日亟,“乱后蒐辑綦难”,且“上无当轴之提倡,外无阮文达其人为助刊刻”[8]。适逢乱世,在没有官方提倡与雄厚财力支持的情况下,规模浩大的文献编撰工作是难以完成的,故“不得不变更前议,先就现存之人编起,殁者略后作珠帘倒卷式,以期早日成书”[10]。第二,此集之编撰,最初计划由几人合力完成,但后来情况有变,“曩赞此举之文君竹坪、庆君博如,一困病魔,一羁馆职;定君可庵、爱君子修均从事笔耕,不遑过问。目营手选,惟先生一人”[8],编选工作最终只能由延清独力承担,此时他已年届古稀,难免有“时不我待”之忧,故不得不改变计划,以期有所成,免使所议落为空想。

自癸丑年(1913)春至丙辰年(1916)秋,编撰工作历时四载终于得以完成。延清共征得时人诗千余首,他独力编辑整理、甄录若干并附以己作,最终釐为四卷,由番禺沈宗畸参订、吉林嵩麟同校卷一,吉林定信参订、完颜王爱身同校卷二,宝坻王育樑参订、吉林吴荣康同校卷三,介休李慎修参订、历城刘庆新同校卷四。书法家王振声为总集题写书名《遗逸清音集》并题词。作品结集出版时,又面临资金不足的困境。延清无力承担,只好多方求助友人,最后由众人合资出版。书印成后,延清嘱人将惠款诸君计八人录登于文后,并记其捐款数额与时间(其中赵尔巽和延清出资最多),以志铭感。限于篇幅,助资十元以下者不详载姓名,但赠书以表谢忱,以此可见延清办事之精细与不隐人善的诚笃品格。

三、编选动机与修书结果的背离

如前所述,延清编选这部总集意在寄寓个人的遗民情怀;《遗逸清音集》的书名也彰显了此意:“遗逸”本指隐士,王士祯《池北偶谈·谈艺五·退谷论经学》“明初,人犹多经学,皆元时遗逸”[11],则指前一朝代留下来的隐于草莽之人,即前朝遗民,本书用此意。从作者的编选动机与书名看,这部总集收录的应该是清朝八旗遗民的诗作,因而刘声木将作品定性为八旗遗民诗歌专集:“侍读专录八旗诸人不仕他姓者之诗,成《遗逸清音集》四卷,丙辰秋仲排印本。虽意在欲续《熙朝雅颂集》,而亡国之音哀以思矣。”[12]然而,仔细梳理会发现,总集所收诗人民国初年已出仕的至少在20人以上,如1912年起出任民国政府蒙藏院总裁的贡桑诺尔布、1914任清史馆总裁的赵尔巽,再如世续、宝熙、熙彦、达寿、恩华、云书、延鸿、袁金铠、荣孟枚、堃岫、金梁、谈国楫、谈国桓、成多禄等等。可见,虽然源于延清个人易代之际鲜明的政治立场,这部作品从题名、序言、题后、附记到选录作品的内容指向即自前至后、由外而内均欲凸显遗民情怀,但其所收并不仅限于遗民诗人。《遗逸清音集》的内容与题名并不完全相符,修书结果在一定程度上偏离了编选动机。

事实上,《遗逸清音集》较全面地辑录了清末民初各类八旗诗人的作品。从总集的序跋及例言中可获知,延清以书函向当代八旗诗人征诗,绝大部分诗人都寄来作品,仅有极个别权贵或登第者未回函。与事者沈宗畸对此颇有微词:“向来勋贵原不待诗而传,以有事业征之国史也。至于科第诸公类,皆以吟风弄月为公余消遣,乃征至再三,见寄者甚属寥寥。”“未寄诗诸公,家计类多素裕,异日自刊专集,亦堪问世。唯自视太高或存有羞与哙伍之见,本馆自未便再三寄函催索。”秉承实录的精神,也为免日后遗珠疏略之讥,例言中将未寄诗的十余家详列于后。由此略可推知,除未寄诗者外,当时八旗诗人未入选者应是极少的。我们不妨来作一下比较:柯愈春先生的《清人诗文集总目提要》是当前收录清代别集较全的目录学著作之一,其收录对象“下迄民初”,“清亡后尚在世间而在清末有所活动或有所创作者”[13]皆有收录,所收诗人时代下限正与《遗逸清音集》相合,《遗逸清音集》中的诗人见于柯著者仅20余人;另,恩华《八旗艺文编目》[14]是目前可见较为全面的八旗文学的目录学著作,作品成书于1935年前后即晚于《遗逸清音集》近20年,其集部共收有清一代八旗诗人710余位,《遗逸清音集》所收110位诗人仅有36人见于《八旗艺文编目》集部,另有5人《遗逸清音集》诗人小传中列有别集而《八旗艺文编目》未见著录(分别为卷一所录贡桑诺尔布《夔庵诗词集稿》,卷三所录常忠《美槎偶笔》,卷四所录旭朝《不知恨诗词集》、同裕《倚楼吟草》、炳宽《信好轩诗钞》)。综合以上材料可见,《遗逸清音集》收录的清末民初的八旗诗人是比较全面的,一些无别集存世、名不见经传的诗人更是借此集得以流传后世。

延清采用的当代人辑选当代诗的方式,在及时保留诗人作品方面是具有极大优势的。此外,延清广泛的交游也是确保这部总集全面收录诗家的重要因素。作为当时知名的八旗蒙古诗人,延清交游极广,他与满、蒙与汉军八旗文人都有来往,仅《遗逸清音集》中就收录了他与其中27位诗人的唱和诗,占收录诗人总数的四分之一。其中,与满洲八旗11人唱和28首,与蒙古八旗10人唱和30首,与汉军八旗6人唱和16首,可以说延清是当时八旗文坛中联结众人的一个枢纽,他对八旗诗坛的情况是比较熟悉的。

延清于“民国九年(1920)七月卒,年七十五”[15],当年设定的“先就现存之人编起,殁者略后作珠帘倒卷式”[10]以期接续《熙朝雅颂集》的目标未及实现。从选诗数量与作品规模上,《遗逸清音集》自然无法与成于盛世且秉承君王旨意编选的《钦定熙朝雅颂集》相比,延清也未能实现续《熙朝雅颂集》之初衷;但是,这部总集集中选录了清末民初这一特殊历史时期的八旗诗歌,载录了复杂动荡的政治环境之下特定群体的诗歌创作与诗学活动,形象地展现了八旗士人易代之际复杂而真实的心理。从前文的论述中我们也能看到,在国破家亡之际,在战火纷飞之中,在个人性命都难以保全的乱世,这部总集的编纂从作品搜集到编选校勘再到成书出版,可谓步步维艰,最终能问世殊为不易。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以一己之力,在乱世之中克服重重困难,坚持为当时被“视等亡国大夫”的“旗藉旧僚”留心迹于世,其坚韧之精神、良苦之用心与深挚之情义令人感佩,其于文化之贡献也足以载入史册。

目前所见,《遗逸清音集》仅有民国五年秋北京商务印字馆铅印本,一函四册,分元、亨、利、贞四卷。12行30字,上白口下黑口,单鱼尾,四周双边。首页题《遗逸清音集》(元),封面一题“丙辰秋仲 遗逸清音集 王振声署”,封面二有王振声题词:“德明启丰镐,鼓吹三百年。先哲慨隔世,时髦只任天。节操无堕斁,风雅有变迁。旧泽罔竭熄,余韵骚流传。”其后为素园老人朱芷青序、番禺沈宗畸例言。《锦官堂诗草》(六十感怀七律十四首)、《甲辰四月初六日早诣颐和园仁寿殿引见,蒙恩补受翰林院侍读恭纪五言排律二百韵》《乙巳春二月自题二首何岩梦桂招隐诗韵》《阁笔诗三首》、延清识记及檀玑《题后》与介休李慎修、历城刘庆新之《附记》等附于后。国家图书馆而外,北京大学、吉林大学、山东大学、内蒙古大学等高校图书馆均有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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