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被质疑的反思

2020-03-01杨筱

名作欣赏·学术版 2020年4期
关键词:身份认同作家

摘 要:乡土文学自20世纪20年代开始发展至今,在文学史上的每一个阶段都发展出了不一样的特点,然而当今的乡土文学却面临着“乡土终结”的质疑。这一说法虽然有些夸张,但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乡土文学发展所面临的困境与出现的停滞。笔者将从叙事传统的限制、作家身份认同的危机以及当下乡土经验的缺失与乡土的消逝三个方面来探讨“乡土终结说”下乡土文学的问题,对乡土文学未来的发展提供一些思路。

关键词:乡土文学 叙事传统 作家 身份认同

梁漱溟曾在《乡村建设理论》中提出:“中国社会是以乡村为基础,并以乡村为主体的。”在这样的环境下,乡土文学可以说一直是现当代文学的主流。以“五四”为开端,乡土文学至今已有一百年的历史。“五四”时期,一大批作家自觉地将视线放在广袤的中国大地上,如鲁迅及在其影响下发展起来的乡土小说作家群,以现代性思维烛照沉睡的乡土中国。20世纪30年代的废名、沈从文则以审美的方式审视乡土,致力于构建美好纯净的乡土世界。20世纪40年代,赵树理的乡土小说以通俗的语言促进了文学的大众化,其笔下的农民形象及农村生活可以说最贴近现实生活。在“十七年文学”中,乡土文学多是以“政治传声筒”的角色出现,是农村革命在文学作品中的记录。新时期以来,乡土文学以贾平凹、莫言、阎连科等人的创作为代表,他们始终对乡土世界保持着深沉的审视。但是,有着百年历史的乡土文学发展到今天,却呈现出衰退的趋势,甚至有学者提出“乡土终结”的口号。这种说法虽然有些言过其实,但是也表明了乡土文学面临的问题十分严重,主要表现为:叙事传统的限制、作家身份认同的危机、当下乡土经验的缺失与乡土的消逝。

一、乡土文学叙事传统的限制

纵观我国的文学史,乡土文学可以分为三种叙事传统:批判类、抒情类、革命类。“五四”时期,作家们将乡土视为封建思想的滋生与繁衍之地,对其进行批判。鲁迅笔下的农民形象如阿Q、华老栓、七斤等,都深受封建思想的迫害,麻木、冷漠、不觉悟,他们皆是国民性批判的对象。许杰、王鲁彦等在鲁迅影响下成长起来的“五四”乡土小说作家群,也是以批判的眼光审视他们的故乡,致力于揭露封建礼教、封建习俗对人性的戕害,如典妻、冥婚等。沈从文和废名的创作主要体现了抒情的叙事传统。沈从文笔下的湘西世界正是他着力构建的“希腊小庙”,有着优美、健康的人性显现。废名笔下的乡村和谐美好,如《竹林的故事》便是对于乡村恬静安逸的生活书写。革命类主要是指赵树理、孙犁等作家以及“十七年”的乡土叙事,在他们的作品中,乡土书写往往与革命相联系。赵树理以表现农村革命为主,而且农民往往在革命中成长起来。孙犁则是将乡村书写放置在革命历史潮流中,表现的大多是革命情谊。

这三类叙事传统可以说都是对于乡土世界的外化:批判的叙事传统将乡土置于现代化的对立面,通过对其批判实现启蒙、推动社会发展的目的;抒情的叙事传统同样是将乡土放在二元对立的冲突之下,沈从文的“希腊小庙”是他在发现都市阉寺性下设置的理想王国;革命的叙事传统更是把对乡土的书写当作实现政治理想的载体。乡土文学的三类叙事传统都将乡土作为某种广泛的寄托,在这种叙事传统的影响下,乡土主要是作为社会历史的环境出现。如贾平凹的乡土小说大多是以乡村发展中保守与求变两股势力的斗争为出发点,反映时代背景下乡土世界的变化。他的《秦腔》不仅反映出“秦腔”这一戏剧形式的消亡,更是通过两代人的观念差异,表现了经济高速发展背景下传统文化的式微,有一种挽歌的基调。可以说,从社会历史的宏观视角进行描写,乡土文学缺失了个体对于乡土经验的深入阐释。

不论是出于启蒙与革命的目的对乡土世界与国民性进行文化批判,还是表现乡土中国的历史发展进程,或是将乡土置于与都市对立的情境下进行现代性反思,皆是对乡土的能动反映。但乡土文学同样可以成为个人深层经验的表达与精神的输出,可以成为内视角下的庞杂与丰富的世界。在当下乡土文学发展的瓶颈期,表达个体的乡土经验与乡土记忆,也许能够使乡土文学重新散发活力。熊培云在《一个村庄里的中国》中引用甘地的话:“就物质生活而言,我的村庄就是世界;就精神生活而言,世界就是我的村庄。”除了在乡土中发现问题、于乡土中仰望天堂,我们或许还可以赋予乡土书写无边的生长性,在乡土书写中使“世界成为我的村庄”。

二、作家的身份认同危机

乡土作家大都来自农村,有着充分的农村生活经验,但是成为接受过现代教育的知识分子后,他们又与农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表现出对于乡土的反叛与文化上的疏离,有着身份认同和价值认同上的危机。正如鲁迅在“乡土文学”概念中提出的那样,他们是“侨寓文学的作者”,在青年时代离开了自己生长的故乡,寓居现代文化勃兴、开放的北京、上海等都市之中。他们体验和吸纳城市文明,创作题材却集中在闭塞、遥远却熟悉的故乡农村,不论是心理还是创作活动皆受制于传统与现代两种文化抉择的困境。

虽然许多作家都强调自己的乡土身份,如沈从文、贾平凹等都反复强调自己是农民,但是他们徘徊于城乡之间,与土地若即若离,在创作中也是精英视角与平民视角来回切换。一方面,他们将“自我”设置在乡土之外,以知识分子的眼光观照乡土的变迁,对乡土进行审视与批判;另一方面,他们又将乡土视作自己的精神故乡,对于他们来说,鄉土是与城市相对立的一片净土,是失意时的避难所。同时,作家的身份认同危机表现为自我认同与外界认识相矛盾的情况。比如在最近的诗歌事件中,食指说余秀华要写农村的痛苦,余秀华则说她不认为农民的生活是痛苦的。余秀华从根本上否定了个人立场上的乡村感受是痛苦的,虽然获得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但大众还是把她的农村身份和苦难经历作为她创作的标签。在某种意义上,她迎合了大众消费“苦难”的心态,造成了身份认同的分裂。

此外,作家身份在作品中的彰显体现了乡土文学创作的另一问题,即知识分子笔下的乡土是否就是真实的“乡土”?知识分子与农民分属于精英文化与民间文化两个系统,他们对于乡土的言说,多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对于农村的建构或想象。而农民往往很难书写自己的历史,他们的声音很容易被知识分子的话语所取代,甚至有可能被扭曲或篡改。在《西方的没落》中,斯宾格勒就直接指出,农民是没有历史的,他们的话语权是建立在知识分子的解说之下的。因此,知识分子的权威性大打折扣,他们所建构的乡土世界也令人产生怀疑,而这种怀疑则进一步消解了知识分子的话语。如果说作家自身的精神困境是其陷入身份认同危机的内在因素,那么知识分子话语的消解则从外部加重了这种危机。

三、当下乡土经验的缺失与乡土的消逝

在经济发展的大潮下,乡村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大量劳动力外出打工,妇女、儿童、老人留守村中,造成农村“空巢”的现象,而且农民也不再以土地为生,传统的以农业为主的经济发展模式被各种副业所取代,农村结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同时,在社会现代化的进程中,科技的发展带来了信息爆炸,农民不再是封闭的田间劳动者。他们对于信息的接受与消化,不仅丰富了自己的精神世界,而且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总的来说,当下的乡土社会正在高速城镇化的路上越走越远,而农业文明也在不断地走向衰落。

此外,对于大部分作家来说,乡村的巨变加大了他们与乡土世界的距离,造成了他们与以往乡土经验的断裂,所以他们在面对现今的乡土时多处于失语的状态。就像阎连科所说的:“现在,面对这个转型,给我,甚至是给我这一代的作家带来的困惑是,你所熟知、熟悉的土地和乡村,是过去的,不是现在进行时的;属于你的那个‘本土和‘乡村,是昨天的而非今天的。我们仔细考察一下中国20世纪50年代和部分60年代作家写得比较好的‘本土文学,绝大多数都是‘过去的记忆,而非‘今天的经历。这就给写作带来一个问题:当你真正想要透过乡村关注中国今天的现实时,你和现实是‘陌生的,隔着一层的,是无法真正形成张力和那种我们说的‘紧张关系的。”所以,作家与当下乡土世界的隔离也是乡土文学发展停滞的原因之一。

文学主体经验的缺失与客体的消亡在客观上造成了现今乡土文学的停滞,乡土作家的创作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对于作家来说,掌握乡土经验是十分必要的,但是乡村的变化又是急剧且持续的,所以当下的乡土文学的创作需要年轻的新一代作家来实现。他们是年轻的“70后”“80后”乃至“90后”,能够直观感受到现代农村的经济发展,也没有前辈乡土作家承袭传统的负重以及身份认同的危机。他们知识结构完善、理論积累丰富,在乡土写作中相对自由。正如有些学者所说的那样,乡村作为一个自足性的结构,并不需要作家对其进行知识分子的审视与批判,相反,对于乡土世界中某些人类共有的生存经验、情感诉求的关注,可能会促使乡土文学产生新变。

参考文献:

[1] 梁漱溟.乡村建设理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

[2] 青屏. “常”与“变”——乡土写作的新质与困境 [J].长江文艺评论,2018(2).

[3] 程光炜等.乡土文学的创作与中国社会的历史转型[J].渤海大学学报,2010(1).

基金项目: 喀什大学2019年度校级项目:论“五.四”乡土小说的情与怀(2019KRY005)

作 者: 杨筱,喀什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 辑: 赵斌 E-mail:mzxszb@126.com

猜你喜欢

身份认同作家
作家的画
作家的画
作家的画
作家现在时·智啊威
云想衣裳花想容
布尔加科夫戏剧创作与身份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