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美国华人百年移民史女性处境的历史交叠
——严歌苓与“扶桑”

2020-02-28徐玮辰

关键词:扶桑妓女严歌苓

徐玮辰

(厦门大学 人文学院中文系,福建 厦门 361000)

1995年严歌苓的《扶桑》获得“联合报文学奖”长篇小说奖。2001年,该作品成为美国《洛杉矶时报》年度十大畅销书。《扶桑》的创作缘起于一张中国名妓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端庄、神秘,带有某种象征性。严歌苓翻阅了几十本官方历史文献和报纸也没能查明这个女人的身份,但在寻找的过程中,她对其时美国《排华法案》所牵连出的中国移民史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一部关于美国华人移民处境纠葛的故事应运而生。

关于《扶桑》的文本研究,目前学界的研究视域相对广阔,涉及人物形象研究、性别研究、东方主义研究、比较研究等方面;也有学者从严歌苓的悲悯意识、寻根意识、身份认同意识等层面也开掘出了不同面向的研究。严歌苓在人物形象塑造上用力颇深,主人公扶桑作为美国华人百年移民史初期的“名妓”,在与华人硬汉、白人男少年及叙述者“我”的紧密交互中,产生了多层次的历史意蕴;在扶桑人物塑造的同时,身为第五代移民美国的华人严歌苓结合自身的移民体验,圆满达成了创作意图并表达出其对百年来美国华人移民女性的历史人文关怀。由此,本文力图以扶桑与作者严歌苓的共同历史遭遇为文本主体,探寻异质文化在美国华人百年移民史背景下有关敌意、思维冲突和欲望的延续,展现百余年来两代女性移民艰难处境的时空交融,从而探讨东方移民弱势文化与西方本土强势文化之间不断碰撞、对峙的文化冲突。

一、敌意的延续:以一种更圆滑的形式

扶桑是19世纪60年代三叔公诱骗到美国旧金山的三千多位华人妓女中的一个,也是美国华人移民史上所谓的第一代移民。扶桑飘洋过海的年代,是美国西部尚待开发的时代。有资料显示,1860年旧金山华人的男女比例达186:1[1],悬殊的性别差距,和华人男性谋取生机、华人女性移民美国受限有关。

1950年代初,“黄金财富像磁石一样吸引着破产的中国农民……广东沿海劳动人民不惜变卖家产,冒着横渡太平洋、到异国他乡的风险赴金山淘金,有些人借钱买船票,更多的人则是通过‘赊单制’的办法到美国去,以出卖劳动力来归还路费。”[2](P8)由于华人淘金屡屡获益,美国人自认为利益受损,便开始排挤华人,甚至对华人痛下杀手;被迫离开矿区的华人,看到中央太平洋铁路修筑的招雇告示,又纷纷加入到一场艰难而浩大的苦力劳动之中。哪知铁路修成后,大批华工们再次面临失业,他们只得拿起手中农具,在荒芜的旧金山开垦出千余亩良田。

而另一边,华人妇女移民美国却受到重重限制。严歌苓曾说,在那个年代,华人妇女中仅妓女允许入境,但她们也只能从墨西哥和加拿大走私,否则很难进入美国国境。令湖萍则分析了限制中国妇女入境的三个因素:中国华工有限的经济能力、来自中国社会的约束力量,以及美国当局的限制华人的歧视性移民法令及其实施[3](P15-18)。由于多方面的制约,早期华人社会又被称为“单身社会”。

严歌苓进一步说,“中国的很多劳工是不能带家属的,所以他们唯一能交往的女性就是中国陆陆续续偷渡过去的妓女。”[4]从19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从矿区到铁路修筑再到农业垦殖,在男性生理需求和经济需求的利益驱动下,唐人街娼妓业应运而生。在中国的通商口岸,人贩子通过坑蒙拐骗甚至绑架的方式,将华人女性输送到唐人街,让她们居住在“奴隶集中地”的临时住所,稍有姿色的女性会被富裕的华商选中为妾,而多数的女性则进入妓馆,接待固定的中国嫖客。据顾国平的数据显示,“1960年华人女性中妓女的比例在85%至97%之间。”[1]《扶桑》中的三叔公正是以寻夫为由将扶桑在内的大量妇女骗上航船、进入妓馆的。

然而即便娼妓业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旧金山的经济发展,妓女们的处境并没有因此改善,“根据旧金山市与旧金山县中国人殡仪馆的记录,在1870年到1878年之间,所有记录在案的600多名妇女中,大多数在十几、二十几和三十几岁死于肺结核、性病,或者死因不明……大量的妇女很可能是娼妓。”[3](P60)在严苛、高强度的工作条件下,扶桑身边的妓女们大多早早就开始脱发、落齿,甚至活不过二十岁,就连活到九十岁的扶桑也曾受过肺病之苦。

备受现实压迫的华人女性们,还遭受了美国的种族歧视。美国白人打着维护西方时兴的一夫一妻制的幌子,实行赤裸裸的种族歧视,猛烈围攻华人娼妓业。“扶桑时代”的请愿书里罗列了十几条中国人的罪状,男人留辫、女人裹脚、生肺病,甚至连吃白米饭都被认作是低劣民族才会做的事,而这样的民族在白人看来应当被赶尽杀绝。为了把愤怒、仇恨升格为具备理论依据的正义攻击,白人借助象征理性与权威的现代医学为这场斗争推波助澜,“医生们‘诊断’出了一种所谓的‘反常’(deviant)行为,源于先天的生理缺陷,是智力低下与落后的‘症状’。其中,性病就与这些先天的缺陷相关。而妓女相对于其他人群来说,确实是一个更容易患上各类性病的群体。”[1]扶桑,一个由西方话语建构起的东方形象,饱含了西方人的审美期待:“三寸金莲”“半痴愣”“任人宰割的温厚隐忍”……以此来完成西方人对本体自由、崇高、健康、勇敢的身份确立。而即便是那个号称为自由而解放扶桑的拯救会,也用“洁净得容不下一张蛛网”的白房子隔离扶桑、禁锢扶桑,隔离扶桑的痨病、禁锢她的母文化和天性。在这所白房子里,扶桑被解放妇女组织的女干事玛丽强行脱下所谓“肮脏邪恶”的红衫子,灌进大大小小小的白色药片,换上僧侣的白麻布袍。这个白麻衣是西方人为了打击华人娼妓业而假意高举的伦理道德,意图是用粗糙和朴素的白给扶桑以规范,抹去她身上“深红”的东方痕迹。而后,震惊一时的《佩奇法》不仅严厉限制了华人苦力和妓女移民美国,也加剧了美国人与华人之间的种族矛盾,为美国《排华法案》的制定和全面推行埋下种子。

然而百年后,这座城市对华人的敌意和警觉仍在延续,那是来自“严歌苓移民时代”国际机场移民局和“扶桑移民时代”码头移民局的同一张“找茬子的刻薄面孔”,是电视上白人青年们郑重宣布与亚洲人、黑人和非白种人不共戴天的仇恨座谈会与报纸上白人政治家们为赢得更多选票而提出的强硬迅速的排华方案,甚至是扶桑和“我”刚踏上美国国土就被白人嗅出所谓的“逃难气息”。这种敌意穿越百年后,又以一种更圆滑、更隐秘的形式存在着:

种族歧视已被太多的形态掩饰,已变得太世故和微妙了。它形色如幻,一时无所不在,一时一无所在[5](P150)。

……

我们不知该去除掉谁。我们没有愤怒和仇恨的发泄渠道。我们没有具体的敌对面。周围的白面孔千篇一律在微笑,那笑怎么都比追打进化许多[5](P150)。

当种族偏见不再以蛮横的暴力形态出现时,它可能在白人的言谈间四处流窜。叙述者“我”童年时最喜爱的小说家之一、美国现实主义作家杰克·伦敦对其小说主角“狼”尚且有公正的见解,却对中国人作出了阴险、懒散、于美国人没有任何益处的论调[5](P142)。植根于白人民族集体无意识的种族认知,在严歌苓的《栗色头发》中也可见一斑:经济窘迫的女留学生在雇主的冷言冷语下压抑良久,经同学引荐后接受了来自栗发男子的邀约,成为一个极具东方古典女性特质的模特。但即便栗发男子真心爱“我”,他思想内核里为东方人刻画的种族标记依然是二人无法穿透的精神隔膜,“我听说百分之八十的中国人都不刷牙”这句话包装在“你笑起来真好看”之后,赞美与偏见接踵而至[6]。

严歌苓对敌意的表达是克制的,她并没有一味地控诉,而是带着异常的冷静,呈现出女性移民在种族与性别上的特殊境遇。只不过这种疼痛体验以一种“向内”的方式延续下来,从“扶桑时代”的肉体内化到心灵,而“我们”的反击在透明的敌意里就变得苍白无力,“离去”常常是“我们”无奈而清醒的选择。

二、思维冲突的延续:“爱我吧,不要救我”

扶桑本是湖南茶山半腰一户茶农的女儿,在她十四岁时,被人按着头与替身新郎的红毛公鸡拜了堂。又过了几年,人贩子三叔公以寻夫之由把扶桑骗到海外,扶桑被迫开始卖淫为生的移民生涯。在扶桑身居海外的日子里,她的身边时常围绕着两个访客:白人少年克里斯和东方硬汉大勇。两位异民族男性面对扶桑所遭受的性别和种族偏见,而呈现出的拯救/非拯救态度,以及扶桑最终对于非拯救的自觉选择,映射出异质文化间的思维差异,即西方拯救精神背后施救者与被救者的不平等,而这正是扶桑无法忍受的。

西方少年克里斯自小受到军人传统和基督教拯救文化的影响,他曾梦想自己是手持长剑的多情骑侠,营救一位昏暗囚笼中的东方女子。在扶桑的受难与卑贱面前,克里斯的内心常升腾起骑士的拯救气质和自我牺牲的高贵:他向记者曝光那座为中国女奴所设的医院是人间真实的地狱,他宁愿违背白人社会高举的“请愿书”也要拯救扶桑。

东方硬汉大勇在白人社会贩卖人口、放高利贷、无视白人法律、甚至用最直白露骨的翻译当面冒犯白人,他“粗大的喉结”“虬结的血管”都和白人眼中那些“猥琐的中国佬”形象格格不入;同时,大勇的名字历经了数次更替——阿泰,阿魁、阿丁、大勇,而每次更替都无一例外地象征着东方文化中的雄性力量。就是这样一个力量对比明显胜于克里斯的男性,却向来无意于拯救扶桑,他欣喜扶桑未曾感激过这份宠爱。在大勇看来,这是一份无言的生动,是牲畜般可贵的感知。

实际上,正如严歌苓所说,看似傻傻愣愣、不知反抗的扶桑正是用渡边淳一所谓的“钝感力”精神在努力活着,这是一种近似于五官关闭的去敏感力,一种关乎生存和环境适应的特殊能力[7]。扶桑“痴而不愚”,她对苦难的体验感既不细腻又不敏感,抑或是视若无睹的,并由此外化为一种 “不反抗”的半痴愣形象——扶桑自视低贱,所以她任由白人男性踩踏、打滚、耕耘、犁翻、播种,她承认一切苦难是低贱的人应得的;她毫无技巧,像泥土一般不言不语地包容一切苦难,把男性的强势、残忍、放纵藏进自己泥土般的肉身里,用女性如水般透亮澄澈的灵性净化滋养,并在这泥土上继续孕育、繁衍生命活力;她对“跪”有自己的理解,在她看来,跪只是一个纯生物的姿态,并不象征着卑屈,“她跪着,却宽恕了站着的人们,宽恕了所有居高临下者。”[5](P188)扶桑选择了这种纯生物姿态去宽容那些伤害她的男人,去宽容苦难;她接受一切所遭受的苦难并不为之命名为对尊严的侮辱,在她身上演绎的不是忍气吞声和逆来顺受的东方旧式女德,而是用不抵抗的姿态对抗强有力的男性力量,在弱势环境下养精蓄锐。

对扶桑而言,苦难是可以忍受的,但建立在施救者与被救者间不平等的爱是不可忍受的,扶桑和克里斯的结局似乎也映照了东西方文化基因和思维差异的宿命性。扶桑深爱着克里斯,但拒绝了他那骑士般的救赎,因为拯救之下的爱情让她丢掉本体自由;她接受与大勇无爱的婚姻,既是用名存实亡的婚姻形式保护自己免受爱情的侵扰,也表现出她与东方无法割舍的亲缘关系。扶桑对拯救的拒绝,不仅跳出了基督教救赎精神的框架,甚至解构了弱势文化与强势文化的不平等关系。

但百年之后,潜藏于拯救之下的东西方思维冲突似乎并未获得改善。严歌苓同样以该命题写就的《无出路咖啡馆》以美国联邦调查局对赴美留学生“我”的审查为主线,串联起“我”与美国外交官安德烈·戴维斯的跨域爱情,然而无论是联邦调查局特工对第三世界的怜爱倾向,还是来自外交官男友欲营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坎坷之恋,都让“我”意识到,在这个号称自由民主的美国国土上,“做人”带有强烈的种族条件[8]。

西方人的拯救思维以及西方社会“文化沙文主义”式的民主和自由,在新移民作家严歌苓的身上走向“无出路”境地。严歌苓在宏大的历史视野中对东西方文化的思维方式进行观照,于是藏匿于异质文化思维冲突之下的切肤之痛便以文学“母题”的形式大量集结在她的文学作品之中。

三、欲望的延续:淡忘爱的本能

当130年前,初代华人移民踏上旧金山土地时,他们内心怀揣着祖祖辈辈对金子的坚实信仰,那是对生存生生不息的热忱和兴致。第五代移民同样有聚敛财富的行为,他们用原始的手段不断积累起财富,不声不响地向白人的主流进军,争夺属于华人的地位,埋头苦干、热衷于隐忍的华人符号历经百年依然存在,而唯独不同的是,当第五代移民的基本生存需求已得到满足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来,为何而战:

我们口头上嚷到这里来找自由、学问、财富,实际上我们并不知道究竟想找什么[5](P3)。

在“我”看来,被迫飘洋过海的扶桑看似出卖肉体,却用自己的生存哲学真诚对待生命和爱情,然而有些主动移居美国的现代女性们声称为了寻求财富和学问,却以男性的收入、权势、身份来衡定婚姻的标准,以获得城市户口或美国绿卡,爱情这个近乎被淡忘的本能在追求欲望的现代人面前,被嘲笑得一文不值。李银河曾在书中引述过一位女性主义妓女的观点:“我是个妓女——每一个女人的职业”,进而这位女性主义者论述了她选择做妓女的原因,“第一,以性换钱使妓女有了一种控制权,这种感觉不仅是控制这一交易行为本身,而且是指控制她自己的身体和生活。……第二,认为妓女出卖了身体是错误的,……她最多不过是出租了身体,而不是出卖。相比之下,与男性谈恋爱的女性比卖淫更容易被强迫、被强奸,还没有报酬。 ”[9](P262)

然而,爱情和欲望作为人类原始的天性,似乎难以共存。在欲望入侵之前,爱情原是引发克里斯探索、拯救扶桑的原点,是诱发扶桑超常敏感神经的最不自然的生命状态,折射着古老人类才有的混沌和天真。“对于一个恋爱中的美国人来说,他的情感会笼罩一切,至少开始如此。而对于恋爱中的中国人来说,他的爱只是在其他的思虑、尤其是在遵从父母之命时才占有一席之地。”[10](P46)克里斯迷恋从扶桑口中吐露的蹩脚字句、迷恋她一泻而下的黑发、还迷恋扶桑身上每一件呈现出东方味道的廉价饰品,甚至对扶桑的情感升格为倾慕。扶桑在克里斯身上体验的罗曼蒂克情感是在她移民之前从未有过的陌生和新鲜,然而当欲望一旦潜入,这种天真和纯粹便变得异常脆弱:

一个人十四岁时所具备的爱的能量该是他成年的很多倍。多数人在十四岁的爱情被父母、被家庭、被自己扼杀后又被狠狠嘲笑了。假如人类把十四岁的爱当真,假如人类容忍十四岁的人去爱和实现爱,人类永远不会世故起来[5](P98)。

而现实是,库凯家族骨子里征服者的高贵感根本无法理解克里斯竟被爱情征服,对东方妓女着魔;同样的严歌苓十多岁时的初恋也曾在军营中被揭穿和背叛,甚至被当众批判……他们自认为都不可逆转地由纯粹转向世故:克里斯在一个被鸦片、赌博、娼妓抽空了灵魂的青年上看到了两三年后的自己;叙述者“我”移民后仅半年,就学会生存大前提下的责任和技巧,在做女佣时不再对雇主一家动任何感情,在争取奖学金时处置掉肉麻忸怩的作态,在凡人琐事中逐渐退化掉爱的本能。在克里斯看来,感情的消亡使他焦虑、恐慌;但在第五代移民们身上,感情在欲望面前变得无足轻重却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人们似乎无需为情所困,可以肆无忌惮地实现欲望。

“二十世纪的文学是遗弃了爱情的文学,或说是被爱情遗弃的文学。”[11](P84)严歌苓母亲对爱情近乎信仰式的虔诚未能挽救婚姻的覆灭,严歌苓恋爱和婚姻的伤痛亦都化作女性独特的生命经验融入写作之中,“我想我也在作类似探究:看看爱情究竟是不是存在,爱情是不是人本性中的东西。”[11](P87)而严歌苓也超越了种族和文化的差异,试图呈现出欲望之下爱情会否异化,并对人类的最原始的本性进行了反思。

美国华人两代移民女性历史遭遇的参照与交融,不仅纵向勾连起百年美国华人移民史的历史脉络,也横向书写了不同代际女性移民的创伤体验与直观感受,甚至由叙述者“我”参与进扶桑的年代,述说与那100多部美国史书迥然不同的历史。作为第五代移民的严歌苓,她通过叙述者“我”与扶桑在共同的历史遭遇中互为表达,介入对东西方异质文化的冷静处置,充分体现了作者对美国华人百年移民史命运和处境的关怀,对美国华人移民进行跨时空、跨文化的审视,站在更高的视域中进行更深层次的人文主义的思考。在严歌苓的很多新移民小说中,不同族群共同生存在一片土地的普遍困境以互文性的方式反复呈现,蕴含了对异质文化相处可能性的反思:《少女小渔》的主人公小渔为得到美国绿卡与白人老头假结婚,但人性微薄的光辉却并没有最终泯灭在低俗生活之中[12];《也是亚当,也是夏娃》的华人女性假借夏娃之名通过为白人男同性恋者亚当生子以解决债务之忧,一个看似丰盈着母性的非理性,女儿菲比的死彻底瓦解了上流社会成功男性亚当的理性和强大,这说明象征强势文化的白人同样具有脆弱、敏感的普遍人性。“严歌苓在写‘迁移’之后的‘隔阂’问题的时候,已经不是单纯地描绘一种碰撞和激烈冲突,她拥有一种超越性的眼光和写作姿态。”[13](P126)异质文化终究不是二元对立的两极,站在人性的角度上,它们往往相互观照与融合,“从形而上来理解,克里斯和扶桑的性爱是两个民族媾合过程的象征。”[11](P86)而以严歌苓等人为代表的新移民文学写作一直在做这方面的思考。

猜你喜欢

扶桑妓女严歌苓
缘何“问道扶桑”?——留学生如是说
“扶桑”国到底在哪里?
严歌苓 自律是我日常的生活方式
The Lady of the Camellias茶花女
严歌苓的芳华岁月
严歌苓:那些小人物是怎样打动我的
对日本不宜称“扶桑”
受到皇帝褒奖的妓女将军
COME IN
论严歌苓小说中的中国移民者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