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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翻译学科的构建
——本体论与文化派翻译研究发展势态研究

2020-02-28左丽芬

绵阳师范学院学报 2020年7期
关键词:本体论后现代研究者

左丽芬

(绵阳职业技术学院,四川绵阳 621000)

一、文化派翻译研究

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詹姆斯·霍姆斯(1972)发表纲领性论文《翻译研究的名与实》(TheNameandNatureofTranslationStudies)开始, 到伊塔马· 埃文-佐哈尔建立多元系统理论,到吉迪恩·图里讨论了文学翻译规范的本质与功用,到赫尔曼斯在1985年发表《文学操控》 (TheManipulationofLiterature),再到玛丽·斯内尔-霍恩比提出翻译不再是语际转换(interlingual transfer),而是跨文化转换(cross-cultural transfer),以及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勒斐维尔和芭斯奈特合著《翻译、历史、文化论集》(Translation,Historyandculture)——标志着翻译学正式向文化转向,到今天,文化派翻译研究发展已经四十多年了[1]101-185。在过去的四十多年里,文化派翻译研究从无走向有,从边缘走向翻译研究的中心,经历了它的诞生、发展及鼎盛时期。翻译研究者们对它的存在与发展也是众说纷纭,有一味追捧的,也有批判摈弃的。因此,是时候给它一个历史性的定位了。

(一)文化派翻译研究的成长背景

想要对文化派翻译研究有全面的认识,就必须对其发展的历史背景进行观照。首先,翻译研究是在后现代主义思潮中慢慢向文化转向的。因此,文化派翻译研究必然烙下了后现代哲学、后现代艺术等的印迹。由于后现代思潮是反传统的,那么在后现代思潮中成长起来的文化派翻译研究自然也是反传统的,特别是反对在传统语言学基础上建立起的所谓翻译只是简单的“文字转换”“语码转换”等相关理论。文化派翻译研究者们认为传统的语言学翻译理论把复杂的翻译活动简单化了,并且大大地缩小了翻译研究的范畴。在文化派翻译研究者们看来,从传统的语言学角度研究翻译好像为翻译而研究翻译,却悬置了原文及译文所处的文化环境对翻译活动的影响与制约。所以,他们提出:翻译活动应该是与文字所在的文化环境密不可分的,翻译的原文是有文化背景的,而译文读者所处的文化环境也是不可忽视的。霍恩比认为:“……语篇可译的程度,要视它与其所依存的文化有多紧密的关系,原文的文化背景与译文读者之间,其时空距离又究竟有多远。语篇可译性的等级,其实是与语篇类别的序列和评价翻译的准则密切地对应的。”[1]157由此可以看出,脱离文化这个大环境,仅从传统的语言学角度来研究翻译问题是不全面的,也是狭隘的。因为把翻译中所涉及的文化因素排除在外,就如同把鱼从它生活的水域捞出来进行单独研究,最终其解释力也是相当有限的,因为它无法解释存在着的一些翻译现象,如林纾的翻译、庞德的翻译。以勒斐维尔和芭斯奈特为首的文化派翻译研究者们,在后现代哲学思潮的影响下,特别是解构主义“他者”思维的影响下,开始考虑改变从翻译内部(即两种语言之间)研究翻译问题的视角,转向从翻译的外部(即翻译与文化的关系)来看翻译问题。文化派的翻译研究就是这样在后现代的思潮中逐步发展成长起来的。

(二)文化派翻译研究之目的性使命

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是有其历史性使命的,它是特别针对规定性(prescriptive)翻译研究而提出来的。它“反对翻译研究应该为翻译操作或是翻译评价形成一些准则、规范或向导,以及为翻译培训提供教导式的理论工具的观点”[2] 7。文化派翻译研究是要把翻译研究从传统语言学的研究视角中解放出来,跳出原来狭小的研究范围,把翻译引向一个全新的发展之路。赫曼斯“把翻译看作是一种文化现象或历史现象进行深入研究,探究其语境和限制因素,找出用来解释其有哪些因素存在和为何存在的理由”[2] 5。它的目的性使命在于打破常规、打破传统、开创新局面,研究传统研究方法之不能为、不敢为,或是传统研究方法所悬置、所忽略的东西。因此,文化派的翻译研究特别彰显被传统所忽略的一些因素和研究对象。文化派翻译研究是要以一个合理而有别于传统的全新视角来省视翻译,阐释某些翻译现象或者研究某些与翻译有关联的因素。正如图里所言: “描述研究积累起来的发现应该可能形成一系列连贯的规律;这些规律可以确定与翻译有关的种种变体之间的内在联系。”[2] 91-92

(三)文化派翻译研究对翻译的引向

文化派翻译研究跳出了“怎样译”的传统研究范畴,转向了对过去已经发生了的翻译现象和过去被传统翻译研究者们所悬置、所忽视的问题进行研究并加以阐释。在此研究中,它引入了人、社会及文化等研究对象,把翻译与人、翻译与文化、人与文化以及人与社会等内在关系引入了翻译的研究范围,并探索研究这几个因素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对翻译的影响与制约。就这一点而言,它扩大了翻译研究的范畴,从翻译的外围来研究翻译,使翻译研究具有了突破性的发展。因为,翻译不再是纯粹技术性的东西,它还涉及到了这一活动背后主体因素——人及人所处的社会与文化。而以往的翻译研究者们只对翻译的过程本身所涉及到的可操作性进行探讨,忽略了人在翻译中所发挥的作用,这使得翻译研究在很大程度上停留在对操作经验的总结上,或多或少缺乏系统的理论性。文化派翻译研究通过对过去的一些翻译现象进行研究,提出在一定范围具有解释力的“操控说”“共谋”以及“权力关系”“赞助者”“意识形态”“主流诗学”等制约因素。通过对这些制约因素的研究,其成果对过去发生的一些翻译现象具有一定的解释作用。

文化派翻译研究能对传统的翻译研究进行反思并指出其局限性,但仍有一些不足之处:它不但没有对传统研究中的合理之处加以继承,相反,它对凡是传统的就全部加以否定并摈弃,或是视而不见。这一做法使得文化派翻译研究在颠覆了以往的翻译理论以及开启研究翻译全新发展之路的同时,也全然抛弃了传统的“忠实观”“对等观”,模糊甚至消解了“原著”“译著”乃至“翻译”的概念,这也就“使翻译的本质属性发生了异化,逐渐走向了自我否定”[3]6。勒斐维尔在《翻译、重写以及对文学名声的操纵》中谈到“忠实”时认为:“‘忠实’只不过是众多翻译策略之中的一种,是某种意识形态和某种文学观结合之下的产物。硬要把‘忠实’吹捧为唯一可能或者唯一正确的翻译策略,这都是不切实际、徒劳无功的。”[4] 51由此可见,勒斐维尔完全摒弃了原来的“忠实观”。赵彦春教授在批判文化派翻译研究时也提到了文化派翻译研究者们对传统研究的否定与颠覆。“文化派自拓展了一片研究领地之后就自始至终地否定传统的研究成果和研究方法了。他们对传统翻译研究的态度恶劣不是批判继承、去粗取精,而是颠覆、瓦解、抛弃。”[3] 18然而这种以完全否定、颠覆传统来开启、发展全新研究之路是不可取的。因为,文化派翻译研究只是从一个侧面来看翻译问题,不可能完整地把握好翻译这一现象及其本质。在此基础上建立起的翻译理论也只是一个对翻译的某一些现象具有一定解释力的理论,其解释力的有限性不容忽视。受后现代哲学影响下的文化派翻译研究在大力发展自身的同时,有不断消解“翻译”,以及“翻译学”的趋势。例如,勒斐维尔把翻译视作一种“重写”来进行研究,本雅明把翻译看作是延长作品生命的转化过程, 德里达还对“源文”(source text)进行解构,认为“源文(source text)根本不是原文(original),而是对一个意念的详细阐释”[1] 192。他们在为翻译研究开创新局面、扩大翻译研究范围的同时,不断地把翻译研究引向了边缘,让翻译离它的本体越来越远。这完全不利于我们建立健全完善的翻译学。

二、翻译的本体论研究

(一)何为本体论翻译研究

对于什么是本体论翻译研究,本体论翻译研究的是什么?赵彦春教授认为翻译本体论研究是从“翻译是什么,什么才是翻译”这一本体意识出发,来讨论翻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机制及其所涉及到的一些制约因素。它需以翻译本身为出发点,探究什么是翻译最为本质、最为核心的属性。换句话说,它是从本质出发,以翻译的学科建设为根本,力图把握翻译的运行机制,并对翻译的限定条件、制约因素、翻译中的一些规律及其本质属性进行概括,并以此建立相应的理论模式[3]21。赵教授采用归结主义的方法对翻译本体进行研究,他认为“所谓归结,就是将错综得杂的现象学归结为核心的、本质的东西,以此找到翻译中的基本规律和把握它内在的属性”[3] 84。那么所谓的回归本体论研究是在“翻译理论界将翻译过度切分,以致将翻译研究拖入困境的状况”[3] 84,在文化派翻译研究不断消解“翻译”以及“翻译学”,把翻译引向边缘,把建立健全完善的翻译学引向不归路的情况下,这是翻译研究学者们所呼吁的声音。

(二)本体论研究对学科建设的价值

翻译本体论研究的呼声使得在翻译研究的道路上渐行渐远的学者们能够暂时停下脚步,重新省视翻译问题,重新认识翻译的学科建设问题,重新关注被文化派翻译研究者们颠覆和摈弃的翻译本身属性问题。因为翻译研究不能离开翻译的本质问题,如果连“翻译是什么”这一本体性的问题都未搞清楚,仅从翻译的外围来看翻译,而完全忽略翻译的内部因素,这无疑是把翻译引向边缘和虚无,把翻译学科建设引向不健全的发展之路。翻译学归结论力图对文化派翻译研究及其相关理论进行梳理,系统地思辨和证伪,“并以此为契机力图推动翻译学理论范式的转变——从静态转向动态,从机械转向辩证,从描述转向解释”[3]21。因此,本体论翻译研究能让翻译研究者们在后现代的非理性思潮中静下来,冷静思考并理性地看待翻译学科建设的问题,从而试图寻找较为科学健全的翻译学科建设之路。

三、翻译本体论研究与文化派翻译研究在构建翻译学科中的定位

然而,就同一个问题而言,所在的视角不一样,出发点不一样,或是研究的方法不一样,得出的结论就可能完全不同。因为,无论是翻译本体论还是文化派翻译研究,它们都只是从一个角度,一个出发点或是从一种研究方法出发,就犹如盲人摸象,摸到象腿的会说大象就如同柱子,摸到象肚的会认为大象如一面墙,摸到象尾巴的会认为大象如一根绳子。从他们的角度来看,说的都对,但都不全面,具有一定的局限性。所以,我们研究某个问题时,应该从不同的角度综合地研究,才能得出较为全面而正确的结论。文化派翻译研究只看到了传统的不合理之处,就对它全盘否定,以全新的视角片面地研究翻译,却忽略了其它的方面,其研究结果必定具有一定的片面性。而对于本体论翻译研究者们来说,如果他们只强调翻译本身的问题,从批判文化派的立场,只谈其缺点及局限性,悬置其可取之处及其对特定的某些翻译现象的解释力,把文化派翻译研究的研究成果完全排除在外,也是不行的。正如廖七一教授在《翻译归结论》序言中谈到的一样:“翻译学既然是一门科学,自然要发掘表象背后的客观依据,尽可能避免主观随意性。与此同时,我们应避免过度概括,把一切归咎于所谓的‘最后之因’。胡适曾言,凡可以解释一切历史的‘最后之因’,都是历史学者认为最无用的玩意儿,因为他们其实都不能解释什么具体的历史事实。”[3]17所以,我们可以说每一种理论都有其局限性,也有其自身适用的范围或是规定的条件和制约因素,因而一旦超出这一范围或是不能满足某个必要条件时,它就有可能失去其应有的解释力。

科学地说,任何一个科学命题的研究都应该涉及到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这三个方面。本体论研究的是对这一个科学命题所涉及到的本质性问题的探索,例如,对研究对象下一个科学的定义,并对其本质属性进行科学的研究和概括。认识论研究应该是从对研究对象的认识这一角度出发,描述所认识到的一些现象,然后根据现象联系外在因素探究其形成的原因并对其进行合理的解释。方法论探讨的是命题研究所能应用到的一些方法,即怎样研究问题,有何规律可寻。就翻译而言,从本体论来研究翻译就应该建立一个普通翻译学,讨论“翻译究竟是什么,其本质是什么,其本质属性又有哪些”等问题,让我们能够科学地把握翻译本身。从认识论的角度来研究翻译就会有一个描述性的翻译学,这一学科主要是对翻译所出现的一些现象进行描述并加以阐释,如文化派翻译所涉及到的一些研究:翻译与人的关系、翻译与文化的关系以及对过去已经发生的一些翻译现象进行个别的研究,并形成一些在一定范围具有一定解释力的翻译理论。另外,从方法论的角度来看,翻译学还应该有一个应用翻译学,主要在“怎样译”“如何译好”等问题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它不但包括翻译的技巧性问题、翻译操作的一些规律和方法等,还包括机器翻译以及机器翻译与人工翻译相结合等相关问题。无论从本体论还是从认识论的角度建立起的翻译学理论都属于纯理论型的翻译学研究,而从方法论角度建立起的翻译学研究问题则属于应用型理论。科学而健全的翻译学学科建设就应该包括以上三个方面,无论缺少哪一方面的研究,翻译学研究都是不完整的。如普通翻译学是最基础,也是最根本性的;而描述性翻译学也是不可或缺的,它从对一个个翻译现象的研究中所形成的具有一定解释力的理论是建立科学翻译学学科的必备材料;应用翻译学则是人们在通过对翻译活动本身的全面认识和对其进行全面把控的基础上,以提高和改进翻译为目的,侧重于实践的一门应用型学科。

四、结语

基于以上所述,我们能够了解到,任何一个学科的科学健康发展都离不开本体、离不开对它的全面认识,也离不开方法的研究,所以翻译学科的构建不应该以忽略或否决一方面问题来发展另一方面问题,而是应该各个方面相互促进,共同发展。无论文化派翻译研究还是本体论翻译研究,它们不应该是冲突的,它们不过是翻译研究学科的不同面而已。所以,对于两者而言,它们都应该取对方之长处,克己之短处,两者相互依存、相互促进,从而建立健全系统而完善的翻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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