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经注疏》“尹商”考

王 东 张 明

杨守敬、熊会贞的《水经注疏》堪称精博，然杨、熊二氏擅长历史地理，在考据方面略显不足，该书中多有未能解决之问题，值得继续探讨。如：

《水经注·渭水下》：“渭水北有杜邮亭，去咸阳十七里，今名孝里亭，中有白起祠。嗟乎!有制胜之功，惭尹、商之仁，是地即其伏剑处也。”

熊会贞按：“《白起传》，起善用兵，所为秦战胜功取者七十余城，南定鄢、郢、汉中，北禽赵括之军，虽周、召、吕望之功不益于此矣。郦氏议其不仁，指长平坑赵卒四十万事。尹商无考。尹与召，商与周，并形近，疑本作周召，传抄误为商尹，而又倒置也。”(杨守敬、熊会贞：《水经注疏》，江苏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第1567～1568页)

笔者按：熊会贞按“尹商无考。尹与召，商与周，并形近，疑本作周召，传抄误为商尹，而又倒置也。”此说值得商榷。尹商，即“工尹商阳”之简称。工尹，亦称尹，楚官名，即工正，掌百工及官营手工业。商，即商阳。有仁爱之心，在战争中不忍伤人，不以杀戮为功。据《礼记·檀弓下第四》记载：“工尹商阳与陈弃疾追吴师，及之。陈弃疾谓工尹商阳曰：‘王事也。子手弓，而可手弓。子射诸！’射之，毙一人，弓。又及，谓之，又毙二人。每毙一人，揜其目。止其御，曰：‘朝不坐，燕不与，杀三人，亦足以反命矣。’孔子曰：‘杀人之中，又有礼焉。’”(孔颖达：《礼记正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409～410页)从这则记载可以看出：工尹商阳射死一人就把弓放进弓袋中；每射杀一人，就把死者的眼睛合上。认为杀三个人足可以回去交差，不穷追败亡之敌，不以多杀为功。这都是商阳仁心慈爱的体现。因此，孔子称赞商阳“杀人之中，又有礼焉”。据《史记·白起传》记载：白起，秦朝将。郿(今陕西眉县)人，善用兵，事秦昭王。以上将军击赵于长平：“(赵)括军败，卒四十万人降武安君。武安君计曰：‘前秦已拔上党，上党民不乐为秦而归赵。赵卒反覆，非尽杀之，恐为乱。’乃挟诈而尽坑杀之，遗其小者二百四十人归赵。前后斩首虏四十五万人。赵人大震。”(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82年版，第2335页)“四十五万人”，数目如此惊心！郦道元痛心疾首，故发出“嗟乎!有制胜之功，惭尹商之仁”之慨叹。同时，由以上分析可见：今江苏古籍出版社出版的《水经注疏》中将“尹”与“商”中间断开，亦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