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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福尔摩斯故事的两个晚清译本对比研究

2020-02-26

商丘师范学院学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探案福尔摩斯译本

文 迎 霞

(江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西 南昌 330022)

自《时务报》在1896年将福尔摩斯探案故事(1)《时务报》在1896年9月至1897年5月刊登了四篇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故事,是最早将侦探小说引入中国的报刊。带入中国读者视野后,柯南·道尔的其他侦探小说也逐渐被译为中文,吸引了越来越多读者的目光。1904年8月4日,《时报》开始连载《黄面》,这也是福尔摩斯探案故事之一。不料立即有读者指出该故事曾见于他处[1]。原来,《绣像小说》第7期已刊登同一故事,篇名为《孀妇匿女案》,而刊载时间要早于《时报》近一年。《绣像小说》是清末四大小说期刊之一,《时报》不仅是清末赫赫有名的新闻日报,同时也是刊载小说的重要媒介。这两家著名报刊均在清末较早刊发福尔摩斯探案故事,且所刊《孀妇匿女案》与《黄面》既有相同之处,又存在较大差异。笔者认为,这两个译本代表了晚清侦探小说翻译的分野。在晚清翻译小说兴盛的背景下,这两个译本的对比可以带给我们更多的思考。

一、两译本与原作主体情节、限知视角及叙述时间基本一致

《孀妇匿女案》与《黄面》是风格差异较为明显的两个不同译本,但两者在主体情节、限知视角及叙述时间方面与原著颇为一致。

首先,两译本所对应的原作英文名为Yellow Face,是一个篇幅不长,情节相对而言也不是非常曲折的故事。两个译本虽然与原作存在程度不同的偏离,但情节基本一致 :福尔摩斯散步归来,得知有年轻男子来访。通过对该男子语言行为及其所留烟斗的分析,福尔摩斯准确地推断出了该男子的性格特点及心理状况。该男子再访时,讲述了自己与妻子的婚恋过程及最近的怪异状态。福尔摩斯认为,很可能是其妻隐瞒了抛弃前夫的事实,而现在遭受前夫逼勒所致。福尔摩斯和华生跟随该男子来到他家附近那个充满怪异的小屋,发现了那个戴着黄色面具的黑人小女孩。其妻说出了真相 :其前夫是黑人,已病逝,但孩子未亡。她担心现任丈夫不接受孩子而隐瞒了信息,思女心切的她让女仆带着孩子来到她家旁边的小屋居住,并以面具掩盖肤色,不料被现任丈夫发现蛛丝马迹而导致两人关系紧张。原作中的不同人物形象、到访男子的系列言行、福尔摩斯的几次推断、黄面人的真实面目以及相关情节逻辑在两个译本中都得到了较为完整的呈现。

其次,两译本与原作的限知视角、叙述时间基本一致。福尔摩斯探案故事都是以华生的有限视角来呈现案情侦破的进展,并非全知叙述,所以读者所能了解的信息均受限于华生的叙述。《孀妇匿女案》与《黄面》也保留了原作的限知叙述,没有采用中国传统小说中极为普遍的全知叙述。两个译本在真相大白之前,都是通过华生的视角来叙述男子的初访与再访,福尔摩斯对当事人性格、行为、心理及反常现象的判断、推理以及三人进入小屋勘探的整个过程。在真相浮出水面之前,华生所掌握的信息也基本限定了读者所知。从叙述时间来看,原作有意识地采取了与限知叙述相应的安排,将悬疑与推理的演进层次清晰地传递给了读者。这也是福尔摩斯探案故事中的常见手法。两个译本完全按照原作的叙事时间安排,较好地体现出了作品的叙述层次。原作基本可以分为三个层次 :第一个层次为福尔摩斯与华生散步归来,仆人交代男子曾来访情况,福尔摩斯作出相关推断;第二个层次为男子再访告知自己的遭遇以及福尔摩斯的相关推断;第三个层次是福尔摩斯与华生跟随男子亲自勘察,直至水落石出。两个译本都没有打乱原作叙述时间,进行故事情节的调换或重组,而是配合华生的限知叙述,将有关信息编织成一个充满吸引力的文本。

二、两个译本在叙述策略、文体形式、细节处理、语体特征等方面存在较大差异

其一,叙述策略的差异。《孀妇匿女案》虽然保留了原作的限知叙述视角,但叙述策略并未完全与原作匹配,而是进行了较大调整。译作将原作叙述者的第一人称改为第三人称,将原作中的“我”直接写成了“华生”,由第三人称叙述华生与福尔摩斯共同勘案的故事。译作不仅改变了叙述者,又通过篇名透露了玄机,与小说其余部分的限知叙述相背离,改变了原作将真相放置最后的叙述安排。《黄面》不但保留了原作第一人称作为叙述者,而且通篇都保持了以“我”作为叙述者的限知视角。标题的直译也较好地体现出对原作这一叙述意图的领会。此外,通过“我”对案情的叙述,将小说情节进展层层推进,译作完整地体现出对原作叙述策略的遵从。

其二,文体形式的差异。《孀妇匿女案》大刀阔斧地将原作开头两段完全删除,不仅略去了华生选择该案件的原因,也将原作关于福尔摩斯独特才能、性格、爱好等方面的描述置之不理。与案件无直接关系的文本内容在译作中被忽略,福尔摩斯形象是否完整似乎也不是译本愿意考虑的问题。此处漏译不仅造成原作相关内容缺失,也与上述叙述者的改译一起,遮蔽了原作以日记体形式出现的文体特征。《黄面》与此不同。该译作的篇名下标注为“滑震笔记之一”,与原作日记体对应。译作前两段的内容也与该文体形式互相配合,如开篇为 :“余友呼尔我斯,有侦探奇才。余常伴之以观其探察各事,常得开发我奇妙之理想。余亦尝作短篇笔记以行于世,世多争诵之。然所记每多成功事,其失败者,固未尝一记。然以余之亲见,虽以呼尔我斯之灵心敏腕,其失败之事未尝□有。今所记者即其中最有趣味之一也。”[2]第二段则交代“呼尔我斯”爱好、性情等内容。并在此段结尾处标注为“滑震记”。“滑震”和文中“我”的对应关系一目了然。

其三,细节处理的差异。两译本大多数细节都与原作吻合,但也存在一些细节处理上的差异。《孀妇匿女案》不仅遗漏原作开篇的两段文字,与案情无直接关联的一些细节也被忽略。如福尔摩斯关于访客遗留烟斗的描述 :“琥珀烟斗有真伪。伪者价较贱而美丽亦可入目。客不喜其伪而购其真,非富有莫办矣。”[3]原作对琥珀烟斗真伪的辨别,其实提供了更多信息,并夹杂着福尔摩斯的调侃、推理经验,但都被译作略去不提。总体而言,除改动叙述者之外,该译本基本只存在开篇两段文字和小说中一些细节的漏译,其余改动微乎其微。《黄面》的细节处理则有所不同,既有所添加,也存在简化、遗漏等各种情况。如译文保留了原作开篇两段文字的内容,但有所简化。再如福尔摩斯就烟斗进行推理时的感受 :“这烟斗是最有趣味最好研究的一件东西。除了时辰表、长靴、纽扣之外,再没有比他更有趣味的了。”[2]上文中的“纽扣”非原作所有。译文也存在些许细节遗漏之处,如访客深夜惊醒,以手击床这一动作在该译作中被省略。最离奇的是一开始将访客妻子与前夫所生女儿写成儿子,故事末尾又写成女儿。只要通读全篇则此错误完全可以避免,译者态度不免有粗疏随意之嫌。从总体情况来看,虽然部分细节略有偏离,两译本与原作整体的吻合度仍然较高。

其四,语体特征的差异。《孀妇匿女案》使用文言进行翻译,总体风格较为雅洁。如小说开头描绘两人至公园散步之情景 :“春风甫至,卉木初萌,榆树栗枝,绿叶乍放。游行勃然,乐而忘返。”[3]再如访客自述其家居周围环境 :“巷中松柏数十本,风景幽绝。余尝盘桓其中,徘徊俯仰,取人树相宜意也。茅庐向无人居。楼仅一级,廊庑古旧,下有花草。虽不轩敞,而别具风韵。诚高人逸士之居也。余常徘徊门外而深羡之。”[3]行文简洁,文笔优美。《黄面》除开篇两段文字使用文言之外,其余译文基本为白话,与前一译本风格迥然不同。如与前一译本内容对应的文字分别为 :“到了园内,只见正当榆树含苞,栗花初放时候。二人遂盘桓了两点余钟,且谈且走。”[2]“那小路旁有一簇的枞树,过了树林就是那小屋。那小屋原是一座二层的楼房,周围都栽着耐冬,门口是一个旧式的□□,旁边有两三条石凳。坐在石凳上倚了门,逢着风清月朗的天气,倒也十分快乐。”[2]译文平易流畅,虽偶有文言语词与句式,但整体较为通俗易懂。

此外,两译作还存在人名、地名和称谓等的差异。《孀妇匿女案》中的“福而摩斯”“华生”“毂润特孟罗”“义甫”,在《黄面》中分别为“呼尔我斯”“滑震”“哥伦”“爱伊”。两译本地名也均不同,但基本据音译而来。从称谓看,两译本中两个称谓相同,即访客妻自称“妾”,其女佣被称“婢”,其余的称谓则有所不同。如《孀妇匿女案》称福尔摩斯的下人为“仆”,下人称其为“密斯忒”,访客称呼其妻为“余妻”,而在《黄面》中分别称为“小厮”“老爷”“荆妻”。

三、从两个译本的对比看时代背景、译者、传播媒介、读者等因素的影响

首先,从大的背景来看,清末社会思潮为侦探小说进入中国创造了契机。《绣像小说》与《时报》选择刊载福尔摩斯探案故事,与清末求新求变的社会思潮有着内在的关联。鸦片战争之后,国门洞开,积贫积弱的社会现实给予国人以强烈刺激。放眼望世界,学习西方先进文明成为当时有识之士的重要选择。中日甲午之战打破了不少中国知识分子秉持的“中体西用”的立场,全面学习西方思想文化成为时代的必然选择。在清末西学东渐的浪潮中,小说也逐渐得到重视,承载着启蒙民众的重任。康有为较早发出了这一呼声 :“今日急务,其小说乎?仅识字之人,有不读经,无有不读小说者。故《六经》不能教,当以小说教之;正史不能入,当以小说入之;语录不能喻,当以小说喻之;律例不能治,当以小说治之。”[4]13-14而在维新运动影响下,小说开始受到重视,小说的地位也令人惊骇地被抬高到“文学之最上乘”。梁启超倡导的“小说界革命”,主张以小说改造社会和国民,与当时政治状况相呼应,得到了广泛支持。作为中国传统小说的参照物,域外小说成为维新人士给予厚望的取法对象。在中西小说的对比中,域外小说隆重登场。而在这场由政治运动带动的文学改良运动中,政治小说、科学小说与侦探小说,又被认为是“小说全体之关键”而备受瞩目[5]168-173。就这样,在清末特定的时代思潮中,被添加了价值光环的侦探小说得到额外的厚爱。如果说《时务报》在1896年开始刊载侦探小说尚为偶然之举,那么《新小说》在1902年创刊后特设侦探小说栏目则为有意倡导。1903年,《绣像小说》在上海面世,成为“小说界革命”浪潮中首先在国内创刊的小说杂志。创刊于1904年的《时报》,也把小说作为报纸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这一报一刊连载侦探小说,正是对时代思潮的呼应。作为当时英国风行一时的侦探小说,福尔摩斯探案故事被介绍进入中国读者的视野,也就变得顺理成章。

其次,小说译者对译本的个性风貌产生了不同影响。译者对福尔摩斯探案故事的选择具有一定的偶然性,但翻译策略具有明显的个体差异。《孀妇匿女案》和《黄面》刊载时虽未署译者名,但如前文所述,两个译本同异互现,既有与原作吻合之处,也有贴近中国小说传统与中国文化之处,同时,两个译者的翻译策略各有千秋。两个译本与原作的吻合度都非常高,但《孀妇匿女案》的译者在叙述策略、文体特点、情节与细节的翻译等方面的处理更贴近中国小说传统。如在叙述策略方面,将原作叙述者的第一人称改为第三人称;在文体形式方面,改变日记体的形式;在情节与细节处理方面,突出案件案情本身,删掉作为小说核心人物福尔摩斯的相关信息及对案情进展没有直接影响的细节。而译本的篇名透露的关键信息也与中国公案小说的写作手法颇有渊源,后者侧重于查找线索并断案,而对于谁导致案情的发生则往往开篇就透露给读者。加之译文使用文言行文,使得该译本呈现出情节紧凑,行文简洁流畅的特点。《黄面》的翻译策略与此不同。原作的第一人称限知叙述、日记体的文体形式、与案情进展无密切关联但对彰显人物个性有重要作用的内容,都在该译作中得到了相对完整的体现。小说篇名也采取直译的方式,避免了案情的泄露,与全篇的限知叙述保持一致。《黄面》的翻译策略配合白话的使用,不但较好地保留了情节的悬疑性,而且更全面、传神地塑造了侦探福尔摩斯这一小说灵魂人物。如果说《孀妇匿女案》更重视故事情节,《黄面》则兼重人物风采。《黄面》虽然保留了更多属于原作的叙述、文体及情节与细节处理方面的特点,但同样有着本土文化的影响,其中最为显著的是称谓的本土立场。如称呼福尔摩斯的佣人译为“小厮”,佣人称福尔摩斯为“老爷”,来访男子称呼其妻为“荆妻”,其妻自称为“妾”。这些蕴含等级尊卑等丰富意义的称谓,有着译入语文化的鲜明烙印。两个译本此处的表现较为一致。此外,《孀妇匿女案》较之原作有所删减,但其翻译态度仍极为谨严,几无随意添加、更改;而《黄面》虽更贴近原作,但亦不乏粗疏与随意之处。

两译作风格迥异,体现出译者选择的各自偏好。不同偏好的背后,都有其翻译的逻辑。就《孀妇匿女案》而言,译者更倾向于以中国小说传统与本土文化为旨归,并对当时的社会文化环境有着更为自觉的呼应。如译作对原作开头两段的删除,除了突出情节,忽略人物形象之外,也不乏对当时文化语境的考虑。原作第二段中提到福尔摩斯偶尔使用可卡因以振作精神,而彼时中国社会受鸦片毒害已经多年,如果保留原作中的敏感信息,则几乎难以符合以小说改良社会的价值定位。《绣像小说》在其《缘起》中宣称 :“欧美化民,多由小说……察天下之大事,洞人类之赜理,潜推往古,预测将来,然后抒一己之见,著而为书,以醒齐民之耳目。”[6]显然,译者的翻译策略与杂志对小说的功能定位是一致的。而《时报》创刊号声称 :“本报每张附印小说两种,或自撰或翻译,或章回或短篇,以助兴味而资多闻。唯小说非有益于社会者不录。”[7]尽管该报也强调小说的教化功能,但在实际刊载中,该报明显以“趣味”为主。如刊载《黄面》时告知读者 :“本报以前所登小说均系长篇说部,每竣一部,动需年月,恐阅者或生厌倦。因特搜得有趣味之一短篇,尽日译成,自今日始,连日登载,约一礼拜内登毕。欲稍丰富故,故特改用五号字,想阅者亦不至厌也。”[8]正因如此,译者才会选择虽为“失败之事”但“最有趣味”的《黄面》进行翻译,也才会津津乐道福尔摩斯的性情、琥珀烟斗的真假以及烟斗与时辰表等在探案中的趣味。教化与趣味在不同译者的倾向中造就了不同面貌的译本。

第三,传播媒介的推动作用不可忽视。通过刊刻成书进入市场流通,是中国小说的传统出版方式。近代报刊业的兴起改变了这一格局。晚清小说普遍通过报刊登载,或者首先在报刊连载,然后再结集出版。报刊业的兴起大大加快了小说的传播速度,扩大了小说的传播范围和影响。报业的兴起本为西风东渐的产物,报刊的小说刊载尤其是翻译小说的刊载,又进一步加快了域外小说进入中国本土的进程。在清末社会巨变之际,改良派人士不仅利用报刊进行舆论宣传,而且将通俗易懂、广受大众欢迎的小说作为改良群治、教化大众的利器。这又进一步推动了晚清小说的传播。

以福尔摩斯探案故事为例,在《时报》之前,就已有晚清著名报刊和出版机构连载、出版了这一系列小说。1896年9月至1897年5月之间,《时务报》刊载的“歇洛克呵尔唔斯笔记”系列共四个故事首开其端,呵尔唔斯即福尔摩斯。1899年,素隐书屋出版《新译包探案》,这四篇作品就被收入在内。1902年出版的“泰西说部丛书”共收福尔摩斯探案作品七篇。当年阴历十二月,上海文明书局出版《续译华生包探案》也收作品七篇。1903年7月至11月,《绣像小说》共连载《华生包探案》系列共六个故事。商务印书馆随后立即将这六个故事结集出版。1904年8月4日,《时报》紧随其后开始连载《黄面》。小说林社则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版了《恩仇血》和《大复仇》。《时务报》、素隐书屋、文明书局和商务印书馆,在晚清属于国人较早创办的报刊和出版机构,在当时的中国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其后的小说林社也是晚清著名出版机构,其出版的小说在社会上有较大反响。晚清的报刊、出版机构为小说传播发挥了巨大作用。

此外,读者的影响力也是重要的因素。近代中文报刊兴起后,尤其是国人独立创办报刊之后,小说只是偶有刊载,以补版面内容之不足。报刊在刊载小说时往往并不标注,任由这些作品淹没在其他内容当中。有时也是为了迎合读者的兴趣,刊载一些志怪作品,如《申报》早期就曾有过类似刊载行为[9]69-74。报刊真正将小说当作重要刊载对象,直接原因就在于“小说界革命”的发生。以梁启超为代表的维新人士将小说提高到文坛至尊的地位,报刊登载小说才逐渐流行。如前所述,政治小说、科学小说与侦探小说被认为是“小说全体之关键”,备受推崇。而在实际刊载过程中,最受欢迎的还是侦探小说。阿英就曾对这一现象有过评价 : “当时译家,与侦探小说不发生关系的,到后来简直可以说没有。如果当时翻译小说有千种,翻译侦探要占五百部以上。”[10]255侦探小说依靠逻辑推理展开情节,悬念迭生,对读者有着强大的吸引力。读者的偏好,逐渐推动了侦探小说的翻译、出版。如前所述,《时报》之前福尔摩斯故事的刊载或出版数量虽然并不是太多,但影响力较大。《时报》对福尔摩斯探案故事的选择,可谓顺应了时代潮流。正如《新小说》在《新民丛报》上以醒目的红色字体进行宣传的那样 :“侦探小说,其奇情怪想,往往出人意表。前《时务报》曾译数段,不过尝鼎一脔耳。本报更博釆西国最新奇之本而译之。”[11]报纸杂志和出版机构在很大程度上考虑到了读者的接受心理,从而选择“奇情怪想”“出人意表”的“新奇”小说。读者对侦探小说的偏好,在这一选择中发挥了作用。另一方面,通过报刊这一新兴媒介,译者还得以与读者产生对话,上述《时报》所载《黄面》的交流即为例子。这在以往简直不可想象。虽然读者的意见不可能都通过报刊发表,但前者对后者的影响却显而易见。

四、结语

中国近代报业与“小说界革命”的发生与发展,为翻译小说在国内的连载和出版创造了机会。《时务报》刊载的福尔摩斯探案故事,本是偶然之举,没想到引发了此后该系列作品在中国刊登、出版的热潮。本是相同故事,却分别被译成《孀妇匿女案》和《黄面》两个面貌截然不同的译本,体现出福尔摩斯探案故事对读者的吸引力以及译者的不同翻译策略。《绣像小说》刊登的《孀妇匿女案》以简洁的文言,优美的文笔,通过将第一人称转换成第三人称、遮蔽原作日记体的文体形式、忽略与案情无直接关联的细节,最大限度地将原著翻译成国人熟悉的传统小说的面貌。《时报》连载的《黄面》则与其相反,尽可能原汁原味地保留了原著的叙事特点和文体风格,全文以平易的白话为主,通俗易懂。这两个译本面貌各异,一个更趋于向传统小说靠拢,一个尽量保留原著风格。这两者恰恰是晚清翻译小说的两个方向。从这个角度而言,《孀妇匿女案》和《黄面》代表了晚清侦探小说翻译的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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