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旅融合背景下四川地区传统场镇的保护与发展探析

赵 泓

（1.西南交通大学 人文学院，成都 610031；2.四川省社会科学院 文学艺术研究所，成都 610072）

2018年9月，中央审议通过了《乡村振兴战略 规划（2018—2022年）》，这标志着我国的乡村振兴战略进入全面深化时期。在此背景下，场镇的重要作用愈加凸显：“一方面，有利于集聚创业创新要素，优化供给体系，推动发展动能接续转换和经济转型升级；另一方面，有利于促进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镇协调发展，发挥城镇化辐射带动新农村建设的作用”[1]。作为传统的农业区，四川的场镇无论是数量还是发展上都独具特色。许多场镇拥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和风貌独特的传统建筑，既是具有丰富文化资源的人居环境，也是民族宝贵的精神和物质财富，值得我们珍惜和保护。但在现代化的发展进程中，一些传统场镇逐渐走向衰落，具体表现为：生态环境恶化、经济萧条、人口流失严重。因此，场镇的保护与发展刻不容缓，亟待找到有效的解决办法，文旅融合就是其中的一种。

一、文旅融合对传统场镇的要求及影响

（一）文旅融合对传统场镇的要求

文化资源是旅游发展的基础所在，旅游则是文化资源的目的。文旅融合已成为近年来旅游领域的热点。旅游业被称为朝阳产业，许多国家如日本和欧洲各国，都曾通过旅游产业来带动小城镇的经济发展，国内也有许多成功案例，如江南六镇（周庄、同里、乌镇、西塘、南浔和甪直），都先后通过文旅融合，发展旅游提升了经济实力，焕发了新的强大生命力。

四川地区的此类场镇具体可分为以下几种：第一，物质文化资源，指场镇历史久远，内部有历史建筑和历史遗迹。如遂宁玉丰镇的黄娥故居、大邑安仁镇的刘氏庄园。第二，非物质文化资源，指场镇具有特色文化，如特色工艺或民俗文化。如具有“中国西部客家第一镇”美誉的洛带。第三，自然资源，指场镇具有怡人的自然景观。如平乐古镇、黄龙溪古镇。境内所拥有的自然及文化资源越多，发展旅游的前景就越好。而对于那些不具有自然及文化资源或者资源已被破坏的场镇，就不适宜发展旅游，如成都周边的犀浦镇，虽然具有区位优势，但并不具备任何历史文化资源和自然风光，就只能发展其他产业。总体而言，能够进行文旅融合的场镇需要拥有一定的自然及历史文化资源，这是进行文旅融合的前提。

（二）文旅融合对传统场镇的影响

首先是能保护当地的历史文化遗产。由于自然及历史原因，传统场镇上的许多具有重要历史价值的建筑没有得到良好的保护，或被拆除或被改建；一些非物质文化如传统手工艺、戏曲文化等由于人口流失严重，后继乏人，也面临失传的危险。文旅融合可以使传统文化成为当地的核心竞争力，传统建筑也是旅游的重要组成部分，客观上加强了当代对地域文化的重视。在全球化日益推进的今天，民族传统文化、地区文化大多处于弱势地位，容易被强势文化所消解。推进文旅融合后，一方面增加了知名度，另一方面当地居民可通过相关产业获得收益，大大提升了居民对于本土文化的自信，从而形成良性的互动。其次是能挖掘新的经济增长点。如何推出即有口碑又有市场的文旅融合创新产品是当地发展旅游要面临的挑战之一。近年来，国内部分博物馆依托自身的文化资源，推出了许多创新项目，包括“云”游览、文创产品等，如故宫与其他品牌的跨界合作。场镇如何根据不同消费群体的特点提供满足其需要的产品，还需要深入探究。

二、四川地区传统场镇概况

（一）自然环境

从地形上看，四川地区分为边缘山地和底部盆地。四周群山围绕，平均海拔在1500米以上。底部以丘陵、浅山地貌为主，海拔较低。从形成时间上看，“四川盆地及周缘基底主要形成于太古宙和早元古代”[2]，距今大约20亿年。从气候特征上看，该地区位于亚热带气候区，加之四周高山叠嶂，形成了寒流少、日照少、云雾多、雨水多的气候特征。除了夏季，其他三季都以多云或阴天为主，因此自古就有“蜀犬吠日”之说。这种气候特征对场镇的建筑特征产生了许多影响，如临街建筑以外挑的形式形成檐廊，保证在雨天仍能进行商业活动。由于雨量充沛，当地植被繁茂，许多场镇上均有较好的绿化，如黄葛树、银杏、杨柳等。这些树木一方面是场镇的环境点缀，另一方面成为当地居民聚会、纳凉所在地，更有一些树木因为树龄久远成为了镇上的“吉祥树”，受到居民顶礼膜拜。

（二）社会环境

四川地区的场镇多是曾经的资源富集区或交通要道，因为交通便利或资源丰富，因而聚集了大量的人口，商业、手工业一度十分繁荣。如资中的罗泉镇，因盐业资源而兴。在选址上，蜀地多山水，因此四川地区的场镇常坐落于山水交融之地，依山傍水是场镇的选址原则。如成都的三道堰古镇，都江堰的两大支流柏条河与徐堰河川流而过。理县的桃坪羌寨修建于山腰，被誉为“东方古堡”。场镇上的建筑都具有独特的风貌，从功能上可分为公共建筑和民居。公共建筑主要包括宗庙、祠堂、名人故居及会馆。在建筑风格上，四川的场镇亦很有特色。“在几里之外，可见大群屋面上有四角高翘；中脊朝天，装饰灿然的歇山式屋顶，或琉璃瓦或子青瓦覆盖。乃迥然不同于民居硬山式屋面的高大形象巍然争辉于群屋之中”[3]。

此外，还有一个特殊的社会因素影响了四川场镇的发展，即移民。四川盆地历史上有过多次移民，最早可追溯到秦惠王时期。公元前316年秦灭蜀，设立蜀郡，先后迁入大量移民。最近的一次则是清朝时期持续了两百年之久的“湖广填四川”。以成都为例，《成都通览》记载，“现今之成都人，原籍皆外省也”[4]。清末成都当时的居民几乎全为外省移民，其中湖广移民占到了整体移民数量的四分之一。大量移民的进入，既促进了该地区经济的发展，又使得不同文化进行了交流融合，最终形成四川文化的多样化统一。现在的场镇基本是由明清时期“湖广填四川”的移民建造而成，场镇上的会馆就是记录移民史的重要物证。

（三）传统场镇发展旅游的问题

四川地区适合发展旅游的场镇不算少，但除了少数几个发展较好，如成都的黄龙溪古镇和安仁古镇外，大部分其他场镇的旅游并不发达，面临的问题如下：一是游览体验单一。古镇的文化资源没有得到较好的开发利用，游客以走马观花式的传统观光游览为主要形式，并没有很好的体验到当地民间文化，因此游览结束后难以留下深刻的印象，也难以产生回头客。二是环境被破坏。旅游的发展带动了当地的住宿餐饮等相关产业同步发展，但这些产业会打破场镇原本的生态系统，给脆弱的生态造成压力；同时，同质化、无特色的旅游商品、店铺也破坏了古镇的独特人文氛围，进一步影响了游客的游览体验。三是基础设施落后。许多偏远地区的场镇缺少公厕或数量不够、分布不合理；垃圾处理不当等。四是部分场镇因为区位因素或宣传力度不够的原因，知名度不足。四川地区风景优美、人杰地灵，有着丰富的自然及历史文化资源，但与江南六镇（周庄、同里、甪直、南浔、乌镇、西塘）和丽江、大理等知名古镇相比，四川地区场镇的知名度低得多，很多古镇只有本地区或周边的游客前往。

三、四川地区传统场镇的保护策略

根据文化和旅游部2019年5月发布的《2018年文化和旅游发展统计公报》，2018年我国旅游市场成绩喜人，“全年国内旅游人数55.39亿人次，增长10.8%。全年实现旅游总收入5.97万亿元，同比增长10.5%”[5]。这说明随着物质生活的发展，人们更加注重精神生活的品质。旅游已成为提高经济增长的重要途径，发展旅游既可以满足人们的旅游诉求，也可以帮助场镇找到新的发展路径。针对目前存在的问题，不同的场镇根据自身情况，采取的保护策略也有所不同。但是有一些基本原则和策略需要遵循，如可持续发展理论、环境和文化的保护策略等。

（一）可持续发展理论

可持续发展理论是既能满足当代人的需求，又不对后代人满足其需要的能力构成危害的一种发展形式。它的目标是经济、环境和社会的共同协调、可持续发展。经济可持续发展强调把经济增长摆在重要的位置，要通过经济增长实现国力的增强、社会财富的增加。但可持续发展不仅要重视经济增长的数量，更要追求经济增长的质量。环境的可持续发展指在追求经济发展的同时，要注意不能超过资源和环境的最大承载限度，即要以自然资源为发展基础，同生态环境相协调。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包括改善人类生活质量，提高人类健康水平，创造一个和谐幸福的社会环境。这就是说，在可持续发展系统中，经济发展是关键，自然生态（环境）保护是前提，社会进步是目的。

在传统场镇的旅游开发过程中运用可持续发展理论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它既能促进当地的经济发展，又能保护旅游区的自然生态环境。历史证明，任何以牺牲环境为代价的发展都将使场镇的未来陷入难以为继的困境。

（二）传统场镇保护策略

对于传统场镇的保护主要是从两个方面进行。

首先是自然环境的保护。四川地区的场镇选址大多依山傍水，因此周边具有怡人的自然环境，客观上形成了场镇的人文环境融入自然山水之中的意趣。如福宝古镇青山叠翠，吊脚楼与河流相映成趣；位于峨眉山下的罗目镇，其背后的临江河里，清冽的河水激流飞湍。优美的自然环境是天然的旅游资源，环境的保护一是要注意对污水、固体垃圾的及时处理，保持场镇视觉上的整洁；二是要提高植被覆盖率，防止出现泥石流、滑坡等自然灾害；三还要从美学角度出发，注重对场镇自然环境的整体意象的保护，如尽量避免景区内出现厂房、烟囱等破坏场镇山水意象的建筑，在景点关键部位避免出现垃圾箱等破坏整体氛围的设施。

其次是文化的保护。“传统场镇是体现地域特色、传承乡土文化的重要物质载体”[6]。四川的场镇文化底蕴十分深厚，孕育了许多文化名人，如郭沫若、阳翰笙等。文化可分为非物质文化和物质文化两个层面。非物包括传统戏曲、手工艺、民间文学等精神方面的文化传统，最佳保护措施是使其重新“活”起来，定期举办各类艺术节，让游客观赏或参与各种文化活动，使传统文化融入新时代。如黄龙溪镇有国际龙狮文化艺术节等节庆表演，场镇上有文物展览馆等。2019年12月成都市街子古镇、安仁古镇、平乐古镇等联合成都市文艺家协会分别举办了“艺术进小镇”系列活动，包括杂技、曲艺、诗歌音乐等艺术形式。物质文化主要指建筑和街巷，建筑按重要程度可分为二类：一类是重点建筑，包括宫庙、祠堂、戏楼、名人故居等。名人故居这类建筑具有重大历史价值，要实行严格的保护措施，只做修复，严禁改动，禁止开发与建设。如安仁古镇的刘氏庄园就只做保护性修复，不应作其余添加，目前已成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宫庙、祠堂、戏楼等建筑具有一定的历史价值，是场镇历史的体现，应及时保护、尽力维持原貌。如资中罗泉镇上的盐神庙，是全国唯一一家以盐业为核心形成的寺庙，保存较为完好。由于历史原因，场镇上的许多传统建筑被拆除或改建，对于被改建的历史建筑，应根据历史价值，通过科学合理的技术尽量恢复其原貌。另一类是普通建筑，指当地民居。在与古镇整体风貌协调的情况下，可对其进行其他改动和利用。关于街巷，国内多数学者认为应该延续已有的风貌进行有保留的改造。

四、四川地区传统场镇的发展策略

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发展仍是解决我国所有问题的关键。在传统农牧业已经无法支撑场镇发展的当下，传统场镇需要寻求新的出路。而在城市化的冲击下，一味追求经济的发展会破坏场镇的传统风貌，场镇的历史文化得不到有效的保护，民族的精神和物质财富得不到较好传承。文旅融合发展下的旅游是以传统场镇的自然风光、历史文化作为资源进行开发，既能发展经济提高居民的生活水平，又能保护当地自然和文化资源。因此不仅需要对传统场镇的保护性策略进行探究，对场镇旅游实现路径的探究也是非常重要的环节。

（一）政府作用为主导

重视文化的作用，统筹整合相关资源。充分发挥政府的宏观调控、整体规划、组织协调和监管服务等职能优势，建立推动文旅融合发展的长效机制。加快完善对场镇的道路交通、能源电力、网络通讯等基础设施和公共配套服务体系建设，增强文旅融合旅游发展的承载能力。充分发挥生态环境优势，优化美化场镇的生活居住、休闲旅游及生态环境，营造“宜居、宜业、宜商、宜游”的环境，吸引文化旅游名企、名品、名店、名人进驻创业发展。成都蒲江县甘溪镇明月村，充分挖掘陶艺文化，吸引了不少艺术家和文化企业入驻，已成为乡村旅游成功典范之一。汶川县水磨镇本是个工业镇，地震后政府利用当地的羌族文化特色，与佛山市联合打造出了羌街等具有民族特色的景点；同时完善了基础设施建设，建成后很快成为四川最早的“网红”小镇之一。

（二）地域特色为亮点

目前四川地区的场镇旅游以传统的观光为主，游客游览时间短、消费不高，且缺乏持续的吸引力，已不能满足旅游者的多样化需求。可根据当地特色发展不同的旅游模式：一是自然风光型。有山体景观的可结合环境增设登山栈道，有江河资源的可设置游船航线。如黄龙溪镇利用位于府河和内河的两个码头，分别组织了两条游船航线；水磨镇在两个村全域规划了观光道路和沿河地带的微景观，并根据当地自然生态特色打造了“仁吉喜目谷”。二是文化体验型。文化的独特魅力是四川地区场镇旅游体验的核心，如羌族文化是水磨镇最重要的元素。古镇游览区域分为羌城、禅寿老街和寿溪湖等三大片区。古镇的街道上还售卖羌族的手工艺品，如羌绣围腰和云云鞋。安仁镇依托刘氏庄园、建川博物馆等打造成“中国博物馆小镇”，这是国内唯一以博物馆为特色的旅游小镇。平乐古镇依托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动人传说、当地的音乐传统，提出了“爱情小镇”、“民谣小镇”的发展定位。总之，要打造地方特色，坚持差异化的竞争思路，从平面旅游观光走向立体旅游体验。

（三）基础设施为关键

完善的基础设施能增加旅游的舒适性和安全感，提升旅游服务质量。首先是环境卫生设施，包括垃圾箱和卫生间。二者都要根据场镇的规模大小来确定数量和位置。如黄龙溪古镇垃圾箱数量合理，在游客较为密集的区域摆放较多；卫生间的安排也很恰当，入口处就有一个卫生间，场镇内卫生间相多设置在街巷转角处或次要街巷里，且标识醒目，便于寻找。其次是休憩设施，主要是通过座椅来实现。在许多场镇，由于休憩设施的不完善，游客只能就地完成。应该留出专门的休息区供游客休息或利用檐廊空间布置座椅，形成小的休息区。三是交通区位，主要指路况和场镇的停车场设施。以几个知名古镇为例，黄龙溪古镇距离成都市区40多公里，旅游设施比较完善，服务水平较高，游客也较多；位于雅安的上里古镇，距离成都160公里，游客数量与前者相比就少了很多，平日以当地居民为主。有条件的场镇还可实行分区发展，分为新旧街区。新街区履行居住、旅游服务的功能；古街区只用作观光游览。这样既保护了古街的原生态，也满足了旅游的服务需求，拓展了旅游空间。

（四）扩大宣传为助力

此前四川地区的部分古镇也曾拍过相应的宣传片，但社会影响力都不大。宣传要找准目标、多方出击、多管齐下。首先是找准定位，确立品牌；其次是通过举办大型的艺术节、文化节等扩大影响力；第三还可利用微博、微信等平台，定期推送相关资讯，打造“互联网+”的旅游宣传模式。2019年，四川省邛崃市平乐镇联合成都市文联举行了“艺术进平乐”系列活动，活动从7月持续到12月。成都的艺术家多次深入平乐采风，进行艺术创作，最后还进行了成果的展示。展示活动的开幕式由腾讯大成网进行了直播，实时点击率达到了20万余次，产生了良好的社会影响。